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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个奥运冠军(竹涧青)


别人再如何,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下一个上场的就是他,他只要做好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就足够了。
“加油,放轻松,没什么问题的。”温泽接过池惊澜身上披着的外套,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池惊澜点了点头,摘了冰鞋上的冰刀套,推开冰场入口的厚海绵门,站上了赛场。
徐天宇正好滑完下来,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池惊澜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怨恨的目光。
他垂了垂眸,没有理睬,径直踩着自己的冰刀滑了出去。
徐天宇下场之后是他的打分环节,等他的分数出来后,下一场节目才会开始。
趁着这点时间,池惊澜绕着整个冰场滑了几圈,熟悉了一下赛场,等他记住了护栏上大致印着的各个赞助商标志及主办方名称的位置之后,远处的大屏幕上徐天宇的短节目成绩也跳了出来。
技术分31.41,表演分30.67,摔倒一次总分再追加扣一分,最终总分61.08分。
表演分上由于是几省内部的比赛,裁判普遍都给的比较高,加上技术分因为徐天宇技术基础分值在那,最终分数并没有垫底,但也只能排在了中游靠后。
最终的名额只有两个,而徐天宇这个分数,此时已经率先失去了争夺最终名额的资格。
池惊澜收回视线,滑到冰场中央站定,脑海中只剩下了与自己节目相关的事情。
观众席上因为徐天宇的拉跨表现而感到失望甚至想要离开的冰迷,还有来凑热闹却发现这项运动好像有点无聊的观众们看着冰场上新上来的那个漂亮陌生的小少年,动作一顿。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上场的是来自z省省队的运动员,池惊澜,短节目《新芽》。”
一些自认为了解省队状况的冰迷们面面相觑。
“z省的,你们有听说过这个人吗?”
“没有……不过z省的短节目不都是《天鹅湖》吗,这个《新芽》是什么?”
“感觉他上场的时候赛场气氛都不一样了,我感觉这个小朋友不太简单啊,身上的考斯腾看起来也很精致,明显不便宜,先看看他的节目如何,还不错的话之后去打听打听。”
“确实。”
池惊澜身上穿的考斯腾,也就是花样滑冰比赛服的别称,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池父池母帮忙紧急找人赶制的。
他的这一套考斯腾上半身主要以绿色为基调,后背到胸前是颜色逐渐变浅的设计,袖口和领口处都设计了一些流苏和花边,显得有些飘逸,但除了这些,整套上衣没有再增加像钻石这种亮晶晶的装饰,下半身是一条棕色的裤子,整个设计看起来偏向朴素,许多人甚至不理解这套考斯腾为什么要这么设计。
毕竟现在普遍流行的考斯腾都是亮晶晶的。
前两天才刚刚收到这套衣服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跟池惊澜表示过疑惑和担心。
场边的温泽拿着池惊澜的外套,扫了眼明显有些疑惑的观众席,微微笑了笑。
他当时也是表示过疑惑的一员,池惊澜没有跟他解释,只是穿上衣服给他跳了一遍《新芽》,之后温泽再无疑义。
他相信,等他们看完池惊澜的这场短节目,他们就会理解,为什么这套衣服要这么设计。
冰场上的少年摆好动作,音乐响起,全场瞬间陷入了寂静。
开头是一段纯音乐,听起来像是哪个国家的民间小调,磅礴而苍凉。
音乐声渐渐大起来,人们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片荒凉的大地中,仿佛群山即将崩塌,将要袭来凌冽的风雪。
冰场上那个少年身形瘦削,被风雪压弯了腰,他努力地、用力地往前滑去,似乎想要逃离这片恐怖的天灾,却只能一点一点被风雪击退。
眼看他似乎就要跌落万丈悬崖,人们不由得摒住了呼吸,感同身受地替他紧张担忧了起来。
似乎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少年的身影再次晃了一下。
人们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然而在这一时刻,少年却迎着风雪抬起了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坚韧与不屈。
天空的远处挂着一轮非常黯淡的太阳,在风雪乌云的遮盖下,好像最后一丝光芒也快要消失。
少年追着那束光向前奔跑,毫不犹豫地向前跃起,像是想要去触摸太阳。
“啪。”
第一个跳跃,阿克塞尔三周跳完美完成。
但此刻除了必须要计分的裁判,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池惊澜构建的世界里。
包括池惊澜自己。
他把跳跃和编排都已经练得快刻进本能,只留了一丝理智来操控,剩下的全部投入了表演之中。
少年的那一跳,仿佛定格了所有的风雪,远处太阳的金光乍亮,世界一寸寸瓦解,归于一片黑暗的沉寂。
少年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茫然地奔跑着,寻找着,环视着周围沉寂的黑暗。
大一字滑行,乔克塔,结环步,池惊澜变换着复杂的步伐,把一个茫然无措,原地转圈的少年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是前世的自己,曾有雄心壮志,破开一切黑暗,后来却陷入茫然的自己。
音乐渐渐舒缓了下来。
黑暗中的少年不再茫然地转圈,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再度坚定起来。
周围都是黑暗,少年选择闭上眼,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沿着一个方向坚定地向前跑去,不断做着各种尝试想要破局。
跳接燕式旋转——冰刀凌厉地割过黑暗,似乎带来了隐隐的光亮。
联合跳跃——后外点冰四周跳(4T),接后外结环三周跳(3Lo)。
第二个接跳稍微晃了一下,但人们都没察觉这个细小的失误,反倒觉得应景。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暗中偶尔有光亮闪过,却没有更多的变化。
少年渐渐得体力不支,蜷缩了起来,仿佛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换足蹲踞式旋转。
池惊澜上半身紧紧贴着腿,露出来的考斯腾只有深棕的裤子与墨绿近黑的上衣背部。
脚背绷得笔直,身体却蜷缩着,双臂虚虚环抱着膝盖垂着头,像是深埋在土壤里的一颗种子。
沉闷、透不过气,漫长又孤寂。
这是沉睡的这几十年里,池惊澜的真实感受。
突然,轰隆隆几声炸响。
音乐声再次大了起来,伴随着密集的鼓点,像是春雨的惊雷。
沉睡的少年被惊醒了过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几个春夏,世界焕然一新,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上手的勾手三周跳,再一次完美落地。
少年往上努力窜了窜,试探性地弹出了一枝新芽。
有蝴蝶翩翩飞来停留,带来晨露,有小兔子害羞地奔跑过,松动了坚硬地土壤,还有有些聒噪但活泼的蜜蜂,期待着他的开花,他们照顾着这枝脆弱的新芽,还顺便赶跑了觊觎着他的害虫。
新的世界在欢迎他,包容他。
于是少年努力往上生长,抽条。
最后的换足的联合旋转——蹲踞姿态,换足,燕式姿态,然后,最后一种旋转姿态——贝尔曼。
少年将冰刀提过头顶,支撑腿直直地支撑着全身,而浮足越过头顶,腰线向后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两者通过双手相连,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水滴状,也像是个即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转速越来越快,在最后一刻骤然盛开,定格。
胸前代表着生命力的浅绿随着旋转时身体的打开一点一点展现在众人眼中,仿佛看见朝阳太阳升起,破除了所有黑暗。
熬过了凛冬,终于等来了春日。
新芽抽条生长,流苏随着旋转飘逸,像是花朵绽放。
万物复苏,重获新生。
不用任何解释,所有人都看懂了这套节目,也理解了这套衣服。
没有一丝丝多余,也没有任何残缺,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观众席集体站立了起来,掌声雷动,一朵朵鲜花被投到了冰场中,为冰场上的少年祝贺。
也正好应了春天的姹紫嫣红。
没有人能阻挡光的绽放。

什么是震撼,什么是完美,什么是享受。
短短两分四十秒的时间,池惊澜给了所有观众一个毫无疑义的答案,用他精彩至极无可挑剔的表演。
明明只是一个几省联合举办的小比赛,冰迷们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大型国际赛场,虽然冰场上的少年技术还差了一点,但池惊澜的表演却让他们完完全全地身临其境沉浸其中,震撼无比。
全场起立鼓掌是花样滑冰赛场上观众们的最高礼仪,但这一刻没有任何人犹豫,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为冰场上正在向四周弯腰做谢幕礼的少年献上了最大的掌声,几乎要掀翻场馆的天花板。
鲜花和毛绒玩具从观众席被投放到冰场中,几乎淹没了那个美丽的少年,但没有人停下,依然努力掏空着自己的库存,只为表达自己的喜爱。
好几个冰童刷刷刷地从入口处滑进场地,兴奋地捡着冰面上的鲜花和玩偶。
池惊澜也弯下腰,捡起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
为了在下落到冰场的过程中花瓣不散落到冰面上给下一位选手造成影响,扔下来的每一支鲜花都用透明纸严密地包裹着。
这些大多都是在观众们进来时经过的场馆外场里售卖的,扔玩偶其实比鲜花要方便合适,但这一场池惊澜的表演,买了鲜花的都选择扔了鲜花。
或许是鲜花更配美人。
池惊澜看着手中的花,好看的眉眼微弯,柔和的笑容在他那张清冷的脸庞上绽放,一瞬间好像比赛场中的灯光还要更加闪耀。
冰场上的少年把玫瑰放在心口,最后再朝观众席鞠了一躬,方才轻松的滑下了赛场。
许多人看愣了一瞬,等回过神来,冰场上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他们连忙把视线转到了投影等分区的大屏幕上,紧张地等待着少年的出现。
而滑下赛场的池惊澜闭了闭眼,吐出一口压抑了许久的浊气,给冰刀套上冰刀套起身,接过温泽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然后披上了外套,胸口有些剧烈地起伏着。
显然,这一场短节目,池惊澜实际上并没有他在冰场上时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温泽轻轻拍了拍池惊澜的背,他不知道为何池惊澜要硬撑到下了赛场才表现出疲惫,但他没有问,只是等了等,等池惊澜平复了一点,才开口:“走吧,去等分区。”
池惊澜点了点头,跟着温泽走到了等分区。
在等分区的椅子上坐下,池惊澜低头仔细地拉上队服外套的拉链拉到领口,再抬头时,又已经是一副沉静的,令人安定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疲惫。
坐在池惊澜身旁的温泽握着水杯的手指用力的微微泛白,表面上努力维持着教练的沉稳,实际上紧张得快疯了。
他在省队当助教当了好多年,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尽管他清楚刚才池惊澜的发挥非常漂亮,但在这种成绩马上要出来的时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
“没事,虽然没有发挥得很好,但是分数应该没问题。”池惊澜察觉到温泽的情绪,想了想,开口安慰道。
教练和队员的身份仿佛换了过来一样。
温泽听到池惊澜这句话,颇有些哭笑不得,连紧张的情绪都消散了不少,他非常认真地反驳道:“你这场短节目表现得非常完美,不要妄自菲薄。”
随着温泽这句话,池惊澜短节目的分数也正好弹了出来。
技术分46.12,表演分45.22,总分91.34,直接跃到了第一名,超越了第二名整整二十几分。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全场观众看着等分区转播屏幕中那个乖巧地拿着那支玫瑰双手搁在膝盖上表情平静的少年,依然感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个分数,放到如今的国际赛场上,也是可以有以一争之力的分数了,而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几省举办的一个名额选拔赛。
他们有一种预感,他们好像看到了一颗璀璨的星辰坠落到了他们的身边。
就连池惊澜自己,看到这个分数也愣了愣,而这愣神的一瞬间,他就陷入到了一个陌生但温暖的怀抱之中。
温泽看到这个分数,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身旁的少年,这个短节目分数,只要自由滑不血崩,名额是妥妥的稳了,他由衷地为池惊澜感到高兴。
“阿澜,你真的非常棒!”温泽激动地说,甚至想抱着池惊澜把他拔起来。
池惊澜默默气沉丹田,才稳住了身体,没让自己被拔起来。
虽然现在还矮了点,但是被抱起来,还是有点奇怪,某个传奇默默地想。
片刻之后,温泽才微微平复了下来,想起池惊澜似乎不太喜欢和人肢体接触,温泽松开池惊澜,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咳咳,不好意思,有点激动……”
他却看着池惊澜指了指自己的胸前的牌子,眼底泛着淡淡的笑意:“这个区域,没关系的。”
温泽低头,看着胸前牌子上写着的“KISS & CRY”,愣了愣,也笑了:“嗯。”
花滑等分区有一个浪漫无比的名字——“KISS & CRY”,意为“亲吻与哭泣”,在这个区域里的人,可以尽情地享受亲吻与哭泣,尽情地释放情绪,这是花滑运动员们一场比赛后可以尽情放松的一片天地。
很久以前,花滑等分区还不是这个名字。
说起来,这个名字诞生的那场比赛,池惊澜也是参与了的,甚至可以说,他是亲自听到这到名字诞生的,甚至亲自推动了这个名称的传播。
那是他第二次参加冬奥会之前的一场世界锦标赛,池惊澜正要上场去参加他的自由滑比赛时,正好经过了解说席,此时他的上一位选手正在等分区等待分数。
一个解说似乎新上任不久,池惊澜听到他询问了一声旁边的老牌解说,等分区的具体名字是什么。
而那位老牌解说却即兴发挥了一句:“这是亲吻和哭泣的角落。”
这个解释不经意间被池惊澜记入了脑海,等他比完赛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随意地提了一句。
80年横空出世夺下冬奥会男单金牌之后,经过三年的沉淀与各种国际比赛的磨砺,“池澜”在国际上的名气越来越大,他不仅是84年冬奥会夺冠的热门人选,又获得了那一次世锦赛的冠军,所以即使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第二天,各种报道就把他的采访刊登了出来,包括“KISS AND CRY”这个称呼。
池惊澜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称呼后来成为了等分区的官方称呼,还沿用到了三十几年后的现在。
想起那时候还意气风发的自己,池惊澜淡淡地笑了笑,发现这场短节目之后,他真的渐渐放下了前世的一切。
堵不如疏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还得感谢那个青年。
池惊澜收回思绪,和温泽收拾完东西离开了“KISS AND CRY”区。
他后面还有不少选手,不宜在这里多留。
回到z省的休息区后,一堆人围了过来恭喜池惊澜,有之前已经比完了的小运动员们,还有随队过来观赛的穆子宁。
看着他们兴奋激动的表情,池惊澜笑着接受了他们扑上来的拥抱。
等池惊澜下一位选手上场比赛,队员们才平静下来,池惊澜安静地坐回座位上,从自己包里拿出了手机。
打开一看,发现某个联系人果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大智若榆:你的节目很棒,我等你来国家队。
池惊澜垂了垂眸,手指慢慢地摁着手机键盘,回了两条信息过去。
L:谢谢。
L:是裁判判分比较宽松,这套节目其实没有那么好的表现。
第一条消息和第二条消息间隔了快五分钟。
遥隔千里之外,某个高大的青年坐在寝室的书桌前,面前的电脑正播放着三省联合选拔赛的直播转播。
手机屏幕的白光映到他的眼底,凌榆看着最新收到的两条消息,微微蹙起了眉。

第18章
隔着手机屏幕,池惊澜看不到凌榆的表情,他大概想不到,凌榆远没有他发过来的那条消息那样沉稳和平静。
恰恰相反,池惊澜的短节目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这一场三省联合主办的选拔赛是有转播的,但只在江浙沪三省本地的电视台上转播,国家队基地寝室里没有电视机,凌榆和纪云星两人费了不少劲,才转了几道在电脑上打开了转播。
自从上个月底回国家队之后,凌榆和池惊澜只在微信上偶尔联系几次,一直没有看过池惊澜的节目是怎么样的。
倒也不是他不想看,一开始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凌榆正好看到池惊澜刚跳起就摔倒了在了冰面上还没有爬起来,虽然后来把他送到了医院知道他是身体虚弱加上有点发烧的原因,但他依然以为他是刚刚开始学滑冰的小朋友,后来才知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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