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凉飕飕睨她一眼：“什么姓席的，叫席总，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说话当心点。”
“哟哟哟——”销售总监闻言阴阳怪气地啧啧称奇，语气十足调侃，“你之前不是对他意见大得很么，怎么今天反而护上了？怎么？毒唯转当CP粉了啊？”
秘书满脸不以为意，少见多怪地瞪了一眼：“我们做秘书的基本功就是揣测老板的心思你懂不？我之前那是紧随老板的步伐，他对席总敌视，那我就拿他当仇人，你看现在他俩这个如胶似漆的状态……”
销售总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老板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秘书：“……”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就是信息素。”销售总监是个Omega，比起身为Beta的秘书，她对于席秉渊江然两人身上的气息变化更加敏感，他家老板身上那用暧昧完全不足以概括的信息素气味她可是闻得一清二楚啊。
席总是个占有欲强的，她算是看出来了。
“……”
秘书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做思忖探寻之状。
两个倒霉员工就这么凑在一起，两张脸上都呈现出名侦探柯南式的思考状态，显眼得很。
在向导的带领下，公司的一行人先来到了购物中心，江然由着近阶段有朋友要过生日，边逛边随手捡了不少了顺眼的东西挑上，江大少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不过多久，一堆大包小包便成了战利品。
换做从前这都是助理该干的事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身边有了个很好用的免费劳动力。
江然笑吟吟地瞥了一眼席秉渊。
席秉渊也不做他想，他手上已经提了好几个袋子，当然也不差这一个，于是便低身接过导购递来的纸袋子：“我来吧。”
导购维持着甜美的微笑将购物袋递给他，笑吟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了一圈，似是在暗赞他们感情好。
江然抬眸睨了Alpha一眼，眼中颇有几分玩味之意：“哟，今儿真自觉。”
席秉渊勾了勾唇，手中提了一堆购物袋也不见有吃力厌烦之意，只半步跟在江然的身后，面色如常。
从背后看还真的像是了一对外出度假的夫夫，丈夫宠爱，妻子娇纵。
“啧啧啧。”
“啧啧啧。”
秘书和销售总监两个脑袋凑在一起，面上表情在浮夸之中充斥了审判之意，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狐疑之色。
拜托，他们可是江总妥妥的娘家人，自家老板这么好一颗大白菜，怎么能说被席秉渊这头猪拱就拱了？江然认了他们可还没认！
况且席秉渊还是黑历史满天飞的那种。
他和祁知木和东祁那些往事可不是说揭过去就能揭过去的。
“你说他们到底怎么好上的？”销售总监摸了摸下巴，双眼眯起，满目的不解。
秘书煞有介事地推了推鼻子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结婚都三、四个月了，或许是日久生情？”
“……”
“……”
两人再对视一眼。
“不对啊……老板他从不与人日久生情……”
此处的日久生情自然不是指罗曼蒂克意义上的感情。
江然在外人面前总归是笑吟吟的，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模样，但实则在内里是个冷心冷情的，不会轻易与人交心，就是个危险的笑面虎，颇具迷惑性。
而席秉渊……那就更不用说了，大名在外，如雷贯耳。
“后边那俩你员工？”
两人自以为遮掩的很好的跟踪实则打眼得很，就连在前边十分佛系当个人形拎包机器的席秉渊都发现了两人惹眼的视线，对江然懒懒挑了挑眉。
江然则连看都懒得看，只掀了掀眼皮：“别管他们。”对于这两个倒霉员工，他自己都觉得头疼，路上遇见绝对会装作不认识他们。
“你们公司这员工……和你的风格倒是有所出入啊。”席秉渊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
江然闻言再睇了他一眼，示意一侧的导购小姐把新打包好的手提袋搁席秉渊手上。
手上再加一重负担，席秉渊只从善如流地勾了勾唇，与江然在不经意间眼神交锋。
江然亦勾勾唇，睨着席秉渊轻松的面色，调侃道：“臂力不错么。”
他知道席秉渊保持常年健身的习惯，自己也见过对方健硕的体魄，他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让自己也隐隐心生妒意的好身材，顶级Alpha的基因摆在那里，他也没办法。
“尚可。”席秉渊自然听得出江然口中那几分酸溜溜的意味，只抿唇道。
江然撇嘴，也不欲与他再聊这个令自己受挫的话题，直接迈步走了，席秉渊只得在后边好声好气地跟上。
但这才是望江众星捧月的少爷该有的模样。
席秉渊望着江然颇为清瘦的身影，想。
江然若是以后能一直这么娇纵就好了。
逛街结束后两人便回了房间置放行李与购物袋。江然多留着说要洗漱一番，席秉渊则先下了楼等待他。
出乎意料的，席秉渊在酒店大堂见到了一位相熟的合作企业的负责人，这位负责人也相当惊讶居然在退房的时候遇见了席秉渊，两人便在酒店的餐厅处找了张桌子，一时相谈甚欢。
席秉渊与江然发了个消息说明后，就与那位负责人各点了杯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两人在私人行程相遇，自然没有劳神费心地去谈论公事，而是谈了谈酒店，谈了谈生活，也谈及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得知席秉渊是陪着江然来参加公司团建，负责人有些惊讶，又不免笑得暧昧：“早听说席总的夫人是望江集团的继承人，有机会叫上他，我也叫上我夫人，我们吃顿便饭？”
席秉渊笑了笑，正要答话，不经意投向餐厅门口的目光倏然顿了顿。
继而他目光微微一闪，神色里瞧不出丝毫有异：“嗯……可以问问我夫人的意见。”
负责人惊讶，看样子是没想到席秉渊的坦荡。
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朗悦耳的轻笑：“当然，那是我的荣幸。”
席秉渊唇角勾起一抹笑，与不知何时现身的江然对视。
江然扬起一抹得体而自持的笑容，款款来到席秉渊身侧的位置上坐下。
“这位是……”虽说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负责人还是眼前一亮，向两人问寻道。
“我夫人。”席秉渊从善如流。
江然眼波盈盈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负责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经流转，在暧昧旖旎之中流露出几分揶揄之意。
对于这两人的婚姻他也是有所耳闻，只不过看两人如今的模样，那些不大友好的传闻其中似乎是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部份，果然不得偏听偏信。
看两人这模样不是关系好着呢么。
两人与负责人笑吟吟地寒暄了一阵后礼貌相送。
江然去洗手间一趟，席秉渊则在大堂等候江然一起吃晚饭。
正当他百无聊赖将目光流连于酒店大堂的布景时，一股极其轻浅的香味忽而钻进他的鼻腔，那气味分明淡得随时都要飘散，却唤起了他存于脑海中的久远的记忆。
他蓦然一愣。
这气味，他自是相当熟悉的。
是那株记忆中的晚香玉。
席秉渊有些愣神地转身抬眸，他感到一阵恍惚。
自己不会平白无故地再度嗅到这一阵熟悉的冷香，答案只有一个。
席秉渊环视了一圈，靠着身为Alpha的直觉去找寻那一阵熟悉的花香味信息素——
不远处有两人正拉拉扯扯在纠缠不清，Alpha模样年轻，似乎还有几分少年气在身上，此刻像个半大小子一般闹脾气，祁知木则是面带无奈的笑意，在妥协。
像是一对出来度假的恩爱情侣。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目光，我祁知木下意识地望向这边。
而正当他抬眼间，也正对上了席秉渊一双怔然的双眸。
“……”
当李向奇随着祁知木的目光望过去并看清席秉渊的面容时，面上那几分撒娇的意味也顿时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缓慢僵硬下来的冰冷。
他下意识地挡在祁知木身前露出敌视的姿态，却被祁知木缓缓抬起的手轻轻按下。
祁知木仰头与他说了几句话后，他露出万般不乐意的神情，最终却只能在原地狠狠瞪了席秉渊两眼，再一步三回头地愤愤离去。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关心祈知木，十分不放心席秉渊，仿佛席秉渊是一个随时会吃了祈知木的洪水猛兽。
最终，只祁知木一人缓缓走到了席秉渊身前。
他缓缓勾起一抹温和漂亮的笑容，其中似乎还暗含着几丝恍惚和挣扎：“……好巧。”
声音干巴巴的，一如他们二人如今尴尬的关系。
席秉渊此刻也已经收下了乍见的愣然，面上打起一抹笑，他顺势点了点头：“……是啊，好巧。”
祁知木的唇色有些白，带着几分犹豫看了眼席秉渊对坐的位置：“方便么。”
席秉渊沉默了一瞬，迟疑了一下后点点头：“……坐吧。”
祁知木在Alpha对面得体地坐下，但两人却相顾无言。
彼此之间一声不吭。
席秉渊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僵局：“你……怎么来这里了。”
祁知木垂着眼，此刻他的面上并没有刚才乍见的局促了，只是放置在膝上的双手依然搅得很紧。
“……来……休息，度假。”
继而祈知木抬眸，对席秉渊扬起一个笑：“生活嘛，总要给自己一个喘气机会的。”
席秉渊能听出他语气中几经挣扎以后的释然，似乎是用尽了很多的力气和勇气，才向他坦诚地开了口。
闻言，席秉渊则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发自内心地笑了：“看来……李向奇，还不错？”
他无端想起之前那个年轻Alpha对自己放狠话的样子。
看来是真的很在乎祁知木啊。
见祁知木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便直接把话题诱向了深入。
听到席秉渊语气中暗含的那几分揶揄，祁知木像是无奈一般地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表情：“说不错那还是高看他了……他……就是一毛头小子，幼稚得很。”
虽然乍听起来是在批判，但眉宇之间的笑意不会骗人，提及那个年轻Alpha时，祁知木是高兴的。
意识到这件事，席秉渊望向祁知木的目光也变得有悠长起来。
看来，祁知木现在也遇到了真正有趣的人。
“……知木。”再开口时，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郑重的认真，“说实话，我很高兴。”我很高兴现在可以看到你开始全新的生活。
祈知木自然听得懂他未尽的弦外之音，他在唇角抿起一抹轻笑，点了点头。
“我也替你高兴。”他开口道，眼中的笑意真切而实在，他注视着席秉渊，“你和阿然，很般配。”
继而他像是担心席秉渊不相信一般，再认真地抬眸，直直地盯着席秉渊的双眼：“真的……我认真的。我听说了前段时间望江的那些事情，他很护着你……阿然这个人是这样的，他对自己真正上心的人就会很认真很护短。”
“他……他应当是真的在乎你。”
席秉渊静静地注视着祈知木，对方这个一说到激动处就控制不住手舞足蹈的习惯也没有改变，还是和从前一样，急于说服对方，但说着说着往往自己就先着急了起来。
席秉渊见状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江然在这一点上，与祈知木倒是相似。
那个Beta也是个极感性的，喜欢跟着感觉走的人。
见到席秉渊无意识流露出来的笑容，祈知木在心下也了然，他纵然还有几分不甘，但最终也只化为了一声无奈的感慨，毕竟生活还在继续，他们最终都是要往前看的人，他深知席秉渊或许是这世上最不会活在过去的那一类人。
而江然也是那一类人，与自己并不相似的那一类人。
所以，秉渊和江然的确，的确很般配。
“……你看起来，也很在乎他。”
这么想着，于是祁知木轻笑起来，他的笑意中也流露出几许促狭之意，这份淡淡的促狭在见到席秉渊面上微微一愣的表情之时愈发加深了几分。
“是么？”席秉渊倒是很快回过神来，坦荡地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祈知木怎么不知他这样的神情即是默认，于是唇角莞尔的笑意愈发加深了几分：“是啊，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行家，好歹也看了你三年脸色。”语气里甚至带有几分开玩笑一般的调皮戏谑。
席秉渊只得无奈笑笑。
放在从前，他不会想到自己与祈知木之间会有如此可以放肆开对方玩笑的一天，他们从前都只是相敬如宾的、总是隔着一层礼仪的，并没有这份像老友一般的熟稔。
命运无常，天意弄人，没想到事到如今，反而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最舒适的相处模式。
既感到唏嘘，也感到释然。
“那便是了吧。”席秉渊于是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坦荡点头。
“唉……”祈知木叹息一声，故作沉痛地摇摇头，“你这么直接的承认还真是让我受伤，搞得我都要嫉妒阿然了。”
席秉渊噙着唇角那一抹笑，不语，心想，那你若是知道江然从前对你的心意，可就更不好收场了。
“你跟我说实话。”祈知木目光忽而闪了闪，有几分狡黠之意在其中一闪而过，“如果，我说如果，在那时候你就遇到的是阿然，你会不会后悔与我结过婚。”
席秉渊先是沉默了一瞬，继而似乎是在认真思忖。
这个问题很深重很尖锐，但他并没有打算回避。
“不会。”
“我不后悔与你结婚。”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也同时看到祈知木面上稍纵即逝的促狭笑意。他恍惚间好像还在其中看到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深长。
刺骨的寒冷。
江然忍不住想要抱住自己，给自己汲取一些温暖。
冷气放大了触觉的感受，也似乎同时放大了听觉所带来的震撼——那些字句明明是正常音量出的口，却落在他的耳里，几乎是振聋发聩，让他的听觉世界里炸出一片空白的余烬。
潮湿，微冷，黏腻……江然感到自己的掌心有一阵冰凉的汗在相互黏连。
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一点，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应当是如死灰一般难看，站在光鲜优雅的祁知木身旁想必他的丑态是一览无遗的。
平庸的Beta如何能比肩美丽的Omega？
他一开始就不该抱有这种可笑的幻想的。
可是他好不甘心啊……
凭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局外人？
为什么在祁知木和席秉渊这两个人之间他要是那个多余的第三人？难不成就因为他们是各种意义上绝配的AO。而他只是一个平庸的、多余的Beta？
这个世界偏要对他如此不公么？
在他倾心祁知木的时候来了个席秉渊。
而在他对席秉渊有所图的时候，老天便又安排个祁知木？
怎么，他是什么很贱的人么，此生就不配得到幸福？
江然死死咬着唇，几乎要把他自己那可怜的嘴唇咬出一个口子来。
他觉得自己挂在脖子里的那枚戒指在透过皮肤散发着寒气——证明？
席秉渊，这算是什么证明？
他蜷缩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那双手指此刻已经因为主人的过度用力而失了血色，就连指甲深深印在掌心的痛都没有被感知到。
最终，他缓缓地抬脚，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了似乎在叙旧的两人身边。
伴随着戛然而止的谈笑声，江然站定了脚步。
“你们，这是？”
江然极缓地眨了眨眼，面上慢慢扬起一抹灿烂又僵硬的弧度。
对于江然的出现他当然不意外，因为他早早地就看到了对方。
甚至，他承认自己也是在看到了江然之后才突发奇想地有意引导席秉渊谈论这个话题的，他带着几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念，想要江然听到他们的谈话——至少他想看看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他不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无坚不摧的。
席秉渊则是在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江然的声音时微微一怔，此刻他的心中无端地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自己与江然之间总是有如此奇妙的缘分。他们似乎总能是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刻遇上对方，也总能因此而看到对方最落魄的那一面。
席秉渊的眸中缓慢地凝结起一阵郁结之色，他目光的落点在眼前的祁知木脸上——那灿烂的笑颜是他感到陌生，同时感到困惑。
祁知木是故意的。
可他这样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想得到什么？
席秉渊微蹙着眉抬眸，他看到了江然煞白的面色，心中生起一阵难言的迟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