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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羽春)


他是文官出身,打打杀杀的做法不在考虑范围,他在这个官职待久了,也习惯用前途折磨人。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入仕,梦全碎。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都要被磋磨没。
谢星珩来得巧,游廊前面,江万川为首的四个人,把江知与围着。
他们要看勇士符,也知道江知与的香袋里都是金银,想一并扯下来。
江知与没躲,谁伸手,他就拦谁。
手下一抓,就稳稳捏人手掌,大拇指往虎口中心的穴位使劲猛压。
受疼的人叫出声,其余人想帮忙。
江知与扯着人,把他甩开时,一并撞开后面来的人,再左右手并用,一手拉一个,继续按他们穴位。
再把他们都推到江万川身上。
他们没有想过江知与会反抗,痛里带着惊愕,然后是“威严”被挑衅的恼怒。
江万川拿话激他:“只是嫁个举人而已,就算他跟你长长久久又怎样?能当官再说!”
江万川最爱这样子讲话,他知道江知与在意什么,拿家人说事,江知与就得站着挨打,事后还不敢说。
江知与也拿话刺头:“哦,我不懂,原来三叔的权利这么大,连他的儿子都能决定天子门生的官途。”
这是在京都,锦衣卫最密集的地方,指不定府中某个人,就是宫中的眼线,官员家里的一言一行都被盯着。
江万川行事冲动,但他是正经在京都长大的人,他比谁都知道厉害。
他指着江知与的脸低吼道:“你说话小心点!”
江知与不小心:“那你给我封口费,否则我出去就要找人打听,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江万川不给。
“我谅你也不敢。”
他认为江知与是飘了,等“新科举人”的新鲜劲儿下去,就知道谁才是江家的“天”!
谢星珩老远就喊:“小鱼!"
江知与回头看,心神松懈的间隙,被江万川重重推了肩膀。
他离廊柱近,脑袋撞上去,”砰“一声传老远。
谢星珩眉头紧皱,快步跑过来。
江知与眼圈红,疼的。
他还很羞愧,先前都占了上风,偏偏在小谢面前吃亏,显得他很没用。
谢星珩看他额头上起了红印子,几个呼吸间就肿起一个小包,怒从心起。
这还是江老三特地摆酒,试图跟大房维系关系的时候,他的孩子都这么大胆。
放在以前,他们会怎样?
谢星珩回头,江万川双手环胸,满是得意。
“生气又怎……”江万川话说一半,被谢星珩抬脚踹中了腹部。
游廊窄,江万川退后,膝窝撞在了栏杆上,险些从后栽倒。
旁边弟妹拉扶着他。
谢星珩两步走到他面前,揪着江万川的头发,重重在后边廊柱上撞了三下。
江万川痛得抱头大叫,张口闭口,都是要谢星珩死,要江知与死。
随后追来的江致微头秃得很。
他看看江知与脑门上的包,再看看江万川眼眶里流出的眼泪,摆了大哥架子,对此事公断道:“你作为兄长,当着他夫君的面欺负他,还不兴他夫君还手?你还喊打喊杀的,都是一家人,你这像什么话?”
江万川口不择言,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我爹说得对,你就是个白眼狼!吃大房两碗米就卖给他家了,我爹对你的好,你是一点不记!我在我家里被打,你竟然还帮他们,你怎么不去当大房的狗!”
江致微被骂懵了。
他长这么大,听过很多戳心窝子的难听话,这么直白的说他白眼狼、骂他狗的,还是头一次。
唾沫星子飞满脸。
江致微抬手擦了一把,顺手接过江知与递来的手帕,定定盯着江万川看。
江万川在他无声的盯视里,渐渐若了声气,只一股倔劲撑着腰板,不输气势的跟他对视。
这头打起来了,府上丫鬟小厮都去请主子来。
一顿忙乱里,因江老三对谢星珩的价值做了评估,进府的那点礼遇不复存在,他要谢星珩道歉。
这不可能。
僵持间,管家来叫人吃饭,席面摆好了。
二老已经去了,带着几个小孩子。
江老三脸皮抖了抖。
他是要毁掉谢星珩的前程,却还舍不得大哥的“钱袋子”。
大房做了盐商,更能挣钱了。
他顺着台阶下了,提点两句,说谢星珩读书不知礼。
谢星珩嗤笑,用这个拟声词扎得江老三脸色发青。
跟出成绩那天一样,府上摆了两桌酒,今天二哥儿江致宁没有回家,能排进座位。
偏偏谢星珩跟江知与是两个人。
夏元仪正恼怒儿子的伤,根本不想安排坐次,叫江知与坐小孩那桌。
江万川这时“懂事”,嚷嚷着要加座位。
这桌九个人,挤挤入座了。
吃饭是重头戏。
谢星珩要掀桌的。
他看桌上菜式,冷热荤素汤都有,主食怪怪的。
给他跟小鱼上的都是汤圆。
又不是过节,吃什么汤圆?
别人都不是汤圆。
江知与脸色不好看,把两碗汤圆都推得远远的。
谢星珩明知有鬼,还用勺子捞起一个,赶在江知与阻止前,塞进了嘴里。
刚下牙咬,谢星珩就呸呸连吐。
汤圆的馅料是黑芝麻和沙子。
糯米粉黏糊,馅料揉到一处,难分你我,吐了几口,齿缝上还有残留。
江知与赶忙给他倒茶漱口。
来到府上,江知与第二次显出慌张。
他不想被谢星珩知道的事,藏不住了。
谢星珩聪明,汤圆里吃出沙子,就能进行很多联想。
小鱼连包子馅儿都不吃,原来是这里的原因。
他侧目,江知与殷勤着,又给他捧了杯茶过来。
不是他准备的汤圆,他也内疚着,认为是自己连累了谢星珩。
往年他都是忍着,强硬咽下。
这么当众揭开汤圆的恶劣,他表情也有难堪。
谢星珩接了茶,拍拍江知与的手背,再抬眼,还回头看后边那桌。
除了江致微,其他人的表情都非常有意思。
小孩子们是恶作剧成功的笑;大孩子憋着坏,神采得意,好像扬眉吐气了般。
大人们,包括两个老的,或是脸色淡淡,对此不在意,或是皱眉嫌弃——嫌弃谢星珩上桌吐了又吐,影响胃口。
也就是说,除了大堂哥,全是知情者。
谢星珩把茶杯砸桌上:“这汤圆是谁准备的?”
没人说话。
他黑沉一张脸:“不承认是吗?”
江万川不怕他:“是我,你想怎样?”
谢星珩指着两碗汤圆:“你把这些都吃了。”
江万川不吃。
夏元仪眼露轻视,唇角讥笑。
两个老人都训谢星珩:“好好的家宴,你闹什么?吐完了又砸桌,不想吃就走!”
江致微皱眉看着,不想劝架。
小辈之间的矛盾,怎能这样处理?先打小鱼,再给加“料”的汤圆,这不是欺负人吗!
谢星珩看向江老三:“你也这样想吗?”
江老三皮笑肉不笑:“小孩子不懂事。”
谢星珩目标清晰:“你就说,这两碗汤圆他吃不吃?”
江老三在家里,也就妻子跟大儿子敢跟他呛声,吼两句算了,他还是当家老爷。
饭厅里一家老小都在,谢星珩这种态度,让他心口火气蹭蹭涨。
“不吃怎样?你还想在我面前耍威风?”
谢星珩冷哼:“你是不是觉得你当京官很了不起,人人都得捧着你?以为你在吏部能左右我前程,等着我们夫夫俩低头赔罪,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吞?我告诉你,我能坐在这里跟你同桌吃饭,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两碗汤圆,他不吃,那就你吃!”
江老三气笑了。
谢星珩起身。放过去一碗,他砸一碗,两碗落地,他问:“你奈我何?”
满桌叫嚷,两个老人还见缝插针的骂起江知与。
谢星珩就近端起一盘菜砸他们脚边:“都给我闭嘴!我夫郎是你们能骂的吗?”
三房的人,看他的眼神还像看猴戏一样,笃定他闹不出动静,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盘算这次要大房送多少银子来赔礼。
谢星珩直接骂了:“你们这些无耻小人,仗势欺人是吧?以大欺小是吧?公有官威,私有孝义是吧?那我说个解决方案,你们听听看。”
谢星珩眼神逼视,先看江老三,再看江万川。
“要么你们父子俩把汤圆吃了,这事就此揭过。否则,我出了这扇门,吏部文选司主事江承湖私藏龙袍,意图行刺皇上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你们选一个。”
满场寂静,都给听懵了。
就连提前知晓“九族消消乐”的江知与,在实操环节,也瞪圆了眼睛。
江老三脸色黑如锅底,气得浑身发抖,他拍桌而起:“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星珩好整以暇望着他。
江老三站着,气喘如牛:“你说了就有人信?”
谢星珩勾唇,满脸胜券在握:“枉你当了这么多年官,有没有人信,重要吗?”
帝王疑心,谁敢挑衅?
今天放过江老三,改天就是“狼来了”。
谢星珩指尖敲桌:“我数三声,你们不吃,我立马走。别想把我留下,未时正,我的朋友见不到我,衙门的鸣冤鼓就会响。想听你就试试。”
江老三指着他:“你疯了……”
谢星珩指着地上:“吃。”
他又转向看向坐旁边看戏的余春至:“我们的恩怨,你我心知肚明。这碗汤圆,你也有份。”
夏元仪看他神色狠厉,连忙打圆场:“一碗汤圆而已,不至于……定是厨房弄错……”
谢星珩重重打断她的话:“那就吃!”
江老三深吸口气:“你一定要闹这么难看?”
谢星珩面色不改:“人活一张脸。我骨头硬,受不了辱。”
他开始倒计时:“三……”
夏元仪脾气上来,不吃这套。
“你要告就去告!我会怕你?哪个能有两条命啊!你告了,大不了一起死!”
谢星珩悠悠道:“那只好苦一苦我岳父了。你们知道的,我夫郎跟我爹爹,加上我,我们三个,都没有上你们家的族谱。”
他续上倒计时:“二……”
两个老人也来打断他的话,四肢软着,只会喊着“反了反了”。
谢星珩让江老三听听:“这就是证据!”
他们不敢吭声了。
最先顶不住的人,是余春至。
他不敢拿江致宁的命来赌。
孩子送到老太监家后,他就跟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捡地上的汤圆,他也面色不改。
一人退步,就人人动摇。
江万川性格冲动,关键时刻竟还是个孝子。
他不要他父亲当众向谢星珩低头,他起身:“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汤圆我叫人准备的,我吃。”
谢星珩盯着他们吃,手在桌下牵着江知与,触手一片冰凉。
气势正盛,不适合柔情蜜意。
谢星珩捏捏他手掌,没跟他对视。
看着他们干呕着吃完汤圆,谢星珩得寸进尺。
“我学识浅薄,二堂哥书房的书,都给我搬走。反正他也用不上。”
一次低头,就抬不起头。
江老三让人搬书后,谢星珩又要去库房选些好东西。
“回家前,我要四处打点一番,手里没货,谢三叔支持我。”
谢星珩踩着江老三的底线蹦迪:“马上返乡,你们再给我准备些盘缠。”
盘缠的数目,不是十两、五十两能打发的。
书搬走,宝贝拿了,还要银子。
席间又吵嚷起来,两个老人缓过劲儿,不敢再找谢星珩的麻烦,逼着江知与跟谢星珩和离。
江老三一听“和离”二字,就暗道不好。
果然,谢星珩面色越发冷,他扫一眼二老,嗓音都透着寒意:“你们活到这年纪,可以去死了。我们都去死,下了黄泉,我倒要看看阎王认不认三叔这地上的官。”
江老三眼前阵阵发黑。
谢星珩给他再加一码:“听说您要给堂哥打点,来年就让他做官。这种好事,可别把我忘了。大房才遭了一场劫难,实在没钱了。我的前程,就劳烦三叔费心。我的梦想是当富裕县城的一县之主,提前谢谢您了。”
江老三的脾气大爆发,他忍不了了。
“你去,你有本事就告!莫须有的事,我不信你能告倒我!”
谢星珩起身:“好的。”
他把江知与牵着,头也不回往外走。
这么多条件提了,一看就是贪心不足的人。
以命要挟,谁怂谁输。
江老三不做生意,也在与同僚的竞争里,知道条件是要拉扯商议的。
他看谢星珩直接走了,也懵了下。
他也不拦。
一家人坐在饭厅里,小孩子都噤声,半个字不敢提。
余春至率先打破沉默:“你必须拦着他,你没看出来吗?他不想被你骑头上,今天谈崩,我们一家死了,他还是举人!”
至于江承海……
余春至恨恨想,男人的心变得快,江知与要是因为江承海的事跟谢星珩生了嫌隙,谢星珩趁着年轻,另行嫁娶,有何不可!
江老三知道必须拦,可是他不能把所有条件都答应。
答应了,他就被捏了把柄。
只今天,谢星珩就全方位索要,满足他以后,胃口只会养得更大。
夏元仪紧锁眉头:“那就把他们分出去,分家!”
江老三是官,比他们更懂九族的概念。
分家有什么用。
他看向爹娘:“你们舍得大哥吗?”
他要签断亲书。
把他们都分出去,谢星珩失去了“亲戚”身份,再去状告,就是诽谤。
君王起疑,也不会动刀子。
否则普天之下,没有活人了。
两老当然舍得老大。
“我们是他亲爹娘,断了亲,断不了血脉,他不敢不孝顺我们!”
江老三也这样想。
他那个大哥,最是孝顺。
爹娘在他府上,断得了关系,断不了血亲。
他们签断亲书。
江万川一路疾跑,跑出府门,大街上把断亲书扔进了马车里。
他脾气被压住了,不敢吭声,只瞪着车厢里的夫夫俩。
谢星珩捡起断亲书,看完交给江知与。
他放下车帘,一个眼神都没给江万川。
“回镖局。”
他们该返乡了。

也有一行送亲的仪仗队,抬着花轿,吹吹打打出了城。
他们依照程明的要求,临走前,给程明送了一份薄礼。
礼单之外,还有一张摁了两个巴掌印的断亲书。
谢星珩今天是兵行险招,利用古代对谋反行刺的恐惧,谈话里,以气势相逼,又给出确切的时辰,逼得三房一家不敢赌。
过了那一阵的紧迫,江老三再蠢,也该有所反应,送到京城衙门的断亲书,他也有办法收回来——不过是家务事罢了。
断亲书追回来,江老三不声张,谢星珩就不会知道。
留待后用。大房不再送银子来京都,江老三就会发难。
这之前,江老三必会先一步“大义灭亲”,让谢星珩唯一能跟他叫板的“九族消消乐”失去威慑。
亲是一定要断的。
还得不能“撤回”。
他们夫夫俩接了程明强给的险差,区区公证,想来他不会拒绝。
这头弄完,夫夫俩上马车出城。
车后带了一笼信鸽,才到城外大路上,他们就绑信放飞。
出城的时辰晚,走不到两刻钟,天色就擦了黑。
江知与背上包袱,不要夫君插手,夫君是文弱书生,体能不如他。
谢星珩看了他一眼,没做争执。
到了岔路口,他们下马车,直接进山。
山里有毒蛇野兽,萧条的秋季,草树枯黄,不好藏身,算上追兵,可谓是危机四伏。
但山大,林深,人到里面,犹如树叶入林,机遇也大。
江承海上次能脱险,就是带着一帮镖师在山里藏身的。
前路已被早一步出发的镖师踩踏过,他们不怕留脚印。
沿着路边,找浅坑跟藤堆。
江知与的大包袱里是藤蔓编成的厚席子,披在身上,可以跟环境融为一体。
谢星珩看了,说:“迷彩伪装啊?”
江知与“啊”了声,没懂。
谢星珩就跟讲,他在电视上常见的各种野外伪装。
“听说有的枯叶堆里,还有蛇藏着。”
谢星珩看的网图,一张枯叶直拍图,里面藏了七八条蛇,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江知与知道:“别怕,我会认。”
家里遇事以来,都是谢星珩对他说“别怕”,这两字说出口,夫夫俩相视一眼都是笑。
他们不进山,找到合适的位置,就披上藤蔓席子,趴伏噤声。
岔路口的马车,原路返程,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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