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迷信这种事,年轻人可能信的少了,但是年纪大的,特别是没读过多少书的穷苦人家可能深信不疑。”
还住在旧村里不肯搬走,或者说搬不走的那些老人,包括85岁的罗国强正好符合这种情况。
他们会对村长的说辞深信不疑,对那口井的忌惮让他们不会去跨越“雷池”。
“村长说他喜欢去赶集,喜欢去人多的村子转悠,没有提过他喜欢上山。”
“就算他上山没人看见,我们就当他爬得动,天天爬,但是他去井边干什么?”
关于那口井的传说,还没有追查彻底,但是叶锐相信并非一朝一夕,一定是流传了很久。
85岁的罗国强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应该也会相信传言。
是什么东西吸引他去接近这个不祥之地,并且掉进去?
叶锐觉得很难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所以罗国强不像是偶然路过不小心坠落。
“如果尸检结果是意外,那么这个案子就交给县里去查证,如果不是意外,我们现在就要先一步规划调查方向。”
“死者在井里待了不短时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顾添说完撇了一眼众人,目光里的紧迫不言而喻。
罗国强社会关系简单,生活轨迹单调,若是遇害,这么多天别说线索难找,凶手说不定都逃出国了。
迎接他们的极可能又是一场大海捞针的侦破。
“先把村长儿子抓回来,他说他看到了,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看到的。”
卓一鸣立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抓是要抓,不过不是现在,天亮了联系气象局,查查火沟村最近三个月下了几场雨,降雨量分别多少。”
顾添还没安排,叶锐两师徒先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顾添桌上的电话响了。
苗宇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基本就是罗国强,他皮肤腐败厉害,我们修复了一根手指,采集到了还算完整的指纹。”
“对比从屋内衣柜,床榻,桌子等处采集到的指纹,虽然有缺失,但是高度一致。”
对于人类来说,指纹是独一无二的身份信息。
罗国强留在屋子里的指纹随着时间推移消失了很多,但是每一组指纹消失的位置并非完全一样。
检验中心在屋内收集了多枚指纹,通过拼凑还原了完整的十指,和死者对比后得出高度一致的结论。
虽然这个结果是靠修复获得,但是可信度非常高。
能够彻底确认的DNA报告还需要时间,苗宇根据自己多年经验给出了关键判定。
这个结果虽然众人早已猜测到,但是有了科学的佐证,大家能够更加安心的开展后续的调查。
顾添挂掉电话,望着窗外几乎全亮的天空思索着后续。
大伙眼巴巴的看着顾添,等他安排。
时间一点点过去,叶锐看了两次手机,不过两分钟,他不耐烦地站起了身。
“那我先干我想好的活了啊!”
叶锐只是告知顾添,并没有商量的意思,说完这句紧接着安排黄玲玲帮忙。
“玲玲,我们马上出门,你赶紧帮忙查下村长儿子哪个学校,争取给他堵在被窝里。”
“师父,我还没查气象信息。”
“一个电话的事情,先去堵人。”
村长儿子今年21岁,就读于逸林一所普通大学。
学校坐落在逸林和瞭阳的交界处。
这个地方虽然行政上属于逸林管辖,但是回家比进逸林城中心还近,难怪他一放假就回家。
晨曦带着露气洒在操场塑胶跑道上,矫健年轻的身躯或快或慢穿过校园里的小路,朗朗读书声从花丛树林中传出。
年轻的气息迎面而来,叶锐坐在轮椅上,从眼中不经意流露出对青春的羡慕。
“年轻真好啊……”
“你也很年轻……”卓一鸣轻声说。
“我老啦,前两年还敢说自己二十啷当岁,一觉睡醒人到中年了……”
“三十岁也不算中年,你仍然很年轻。”
远处的白色两层小楼顶立着一个烟囱,此刻不断喷着热乎乎的白烟。
热气冲上云端,香气却飘落到了周遭。
叶锐猛吸几口气感叹:“要不是为了堵这小子,真想重温下校园早餐啊。”
“顾队说你读书时候天天牛奶吐司夹果酱,花生酱,炼奶,沙拉酱……”
“这里没有你可以重温的东西……”
“啧,就是那会吃少了学校食堂没发起来的大馒头,花卷,这会才想回味嘛……”
“你是南方人,北方馒头你吃不惯,这里是南方校园没有你想回味的北方馒头味……”
“你这孩子,一点不知道尊师重道,我说一句顶一句,放肆!”
“你要想重温校园早餐,我会去给你买……”
校园小路上打着赤膊的男生,穿着背心短裤的男生越来越多。
他们手里或是提着早餐,或是拎着水瓶在宿舍楼和食堂之间穿梭。
他们的脸上有的带着困意,有的洋溢着笑容,年轻的身体泛着一层光……
叶锐扫过那些肤色深浅不一的年轻,最后仰头看着卓一鸣冒着胡茬的下巴。
明明比起来深了几个色号的皮肤,却反而更加顺眼。
“你说现在这些年轻娃娃,一个个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瞧着身体不怎么好啊。”
卓一鸣侧过头翻了个白眼:“你不要拿警校的地狱体能训练出来的作对比好不,他们又不当警察要那么黑,那么多肌肉干嘛?”
叶锐扭头又看了一圈,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卓一鸣的说法。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们这个身体看多了……”
“好了,别看了,我们要去堵人了……”
找到黄玲玲提供的宿舍地址,叶锐仰头一看,放心了大半。
高楼的外面罩着密密麻麻的铁栅栏,虽然有些陈旧,不过那密度一只猫想要跑出来都有点难度。
“都是钢丝网,不怕他跳楼了。”
两个人向宿管老师说明了身份,顺便把轮椅寄存在值班室后上了楼。
和外面的热闹不同,宿舍楼里安安静静,紧闭的寝室门里偶有鼾声传出。
302寝室的门虚掩着,叶锐轻轻一推嘎吱一声滑开。
冷气迎面而来,叶锐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
六人间卧室下桌上床,床上被子皱成一团胡乱扔着。
角落的床上被子裹成桶装,被子起伏均匀还有若有似无的鼾声。
叶锐走到床边,他的视线刚好越过床边的围栏,看到了露在被子外的一缕黑发。
他冲卓一鸣招了招手,顺手撩开了被子。
白净的脸,额前头发散乱,遮住了眉眼。
明明是没见过的人却没有一点陌生感,因为五官就是火沟村村长的年轻版。
这十之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叶锐轻轻拍了拍枕头,男孩不耐烦的扯回了被子,身体又往下滑了一下再次把自己捂严实。
“早餐放桌上,我再睡会。”
“要是迟到了,帮我点名。”
卓一鸣捏着他的被子扯到了肩膀下提高了音量:“穿衣服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啊,烦死了。”
青年翻个身嘟囔完,呼吸声突然暂停,他缓缓转过头看见两张陌生的脸凑在自己床边,一咕噜爬了起来缩在墙角手里紧紧抱着被子。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卓一鸣掏出工作证:“警察,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不,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跟你们走,我不走,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打110了……”
叶锐哭笑不得:“小同学,每个公民有配合警方工作的义务,我们需要你回去配合我们调查一点事情,不是说你犯法了。”
青年神情稍微放松,手里依然紧紧拽着被子:“你们真是警察?会不会是假冒的,然后把我拐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卖了?”
叶锐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不是要打110吗?打。”
“他工作证上有警号,你让110给你查。”
青年当真伸手接过手机,刚一接通,对方字正腔圆地问:“叶锐警官,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协查。”
“你说啥?”青年有点懵……
“我们逸林市警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有什么事?”
青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110”回过了神,这的确是他自己拨的报警电话。
“没事了,我就核实下他的身份证。”
他扔回手机,跪在床上,双手在床铺上摸索了好一阵,终于从被窝里拽出来皱巴巴跟咸菜差不多的衣裤。
他穿好衣服后还不忘记打电话叫同学帮忙请假。
回到市局,两个人把人领进询问室,让他坐回就离开了。
没安排别人来看守,也没提出任何问题,就这么把人关在里面回了办公室。
卓一鸣屁股还没坐稳,一个电话拨到了气象局,大早上发过去的消息一直没得到回应。
他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感觉把气象局所有办公室都快联系了一遍后,终于得到了“半个小时后发过来”的承诺。
“天气状况还要等一会才拿到,那小子现在怎么安排?”卓一鸣有些无奈。
“晾晾那小子,我们拿到天气记录再说。”
“你去搞点吃的,我有点饿,也给他弄盒牛奶,不能让他饿着,也不能吃太饱一会就该睡觉了。”
“回头说脑子不清醒,记不起来,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瞭阳气象局半小时后发来了最近三个月的天气数据。
瞭阳最近半个月都是晴或者多云,最近一次降雨从4月29日早上开始,持续了一天一夜,当天气温26度到34度。
火沟村所在的灵水县全区域降水,24小时降水量30毫米。
4月8日断断续续降雨三天,覆盖整个瞭阳地区,最大降雨量达到了24小时80毫米。
这三天的气温从最高温度31度降到了25度。
3月底瞭阳部分区域有过一次三小时的降雨,火沟村不在降雨范围内。
3月上中下旬,分别有过短时间降雨,雨量较小,大部分区域小雨……
3月整个月的气温在20度到27度之间波动。
叶锐拿着打印出来的气象记录再次走进了询问室,青年捏着早已喝空的牛奶盒反复把玩。
“你们要问什么?我下午回得去上课不?”
“那要看你配不配合。”
“配合配合……”
“想明白了吗,最近知道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需要汇报的。”
青年眼珠子转了几圈,愣愣地盯着叶锐,刚才回忆了半晌的底气这会又没了。
“不是说我没犯法吗?我小时候上庄稼地里偷过玉米,跑进果园偷过芒果这种事情不算吧?”
卓一鸣叹了口气:“没问你这些,你最近是否发现了什么异常信息没有汇报,甚至故意隐瞒……”
青年一脸迷茫:“不对劲的除了我爹摔断腿,也没有别的啊,我睡懒觉逃课这种不算吧?”
“那就说说你爹的腿怎么摔断的,什么时候断的。”
叶锐问完,青年一脸震惊身体后仰紧紧抵住椅背。
“他不会是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违法乱纪的事情摔断的吧?”
“他可是跟我说上山找孩子摔的……难道他骗我???”
“你别管他究竟干了什么,说你知道的。”
“行行行,他要是犯了法,我也保不住他。”
青年大义凛然把他爹说过的话绘声绘色再次复述。
4月8日瞭阳开始强降雨之前,村里接到了即将大暴雨的通知。
他赶紧骑着自行车在村里巡视,挨家挨户嘱咐关好门窗,注意避险。
他骑着车刚到旧村,瞧见张老头焦头烂额在村里乱窜。
张老头看见他如见到救命稻草,求他帮忙找孩子。
张老头做好午饭招呼孙子孙女准备吃饭,一直在屋前玩耍的小孙子不见了。
他里里外外找遍了没有,天眼见着要下雨了,他询问小孙女,姑娘说看见他跑山上去了……
他一面责备小孙女怎么不拦着,也不告诉他,一面急急忙忙地在村里乱窜。
“诶,你等等,张老头听到孙女说孙子跑山上了,他不上山在村里找?”叶锐打断了青年的讲述,这明显不对劲。
青年一摊手:“他们都说后山有古怪,不肯去。而且自己不肯去,也天天吓唬小孩子,我也是这样被吓唬大的。”
“那你去过吗?”卓一鸣问。
“好多年前了吧,去过一次,没啥可玩的啊,连条兔子都没看见。”青年的讲述再次印证了村长提过的,村民对后山的忌惮。
村长安慰张老头别着急,承诺自己上山帮他找找。
哪知道刚上山就开始下雨,后来雨越来越大,他坚持找了几分钟,雨下得路都看不清。
他怕人没找着,自己也折进去,准备下山报警。
眼见着快走到山下,村长心里一放松,啪叽摔了个狗吃屎。
他爬起来瘸着腿急匆匆往老张头家赶。
还隔着老远就听到了盖过大雨声的鬼哭狼嚎。
屋子里,张老头正拿着竹棍抽孩子,两个孙子孙女身上全是红痕,旁边的床上还躺着睡得迷迷糊的小孙子。
村长松了一口气,赶紧阻拦老张头打孩子……
问清原委哭笑不得,小孙子和大孙女都是老张头儿子的孩子,二孙子是女儿的孩子,是外孙。
老张头平时十分宠爱最小的孙子,两个大点的孩子认为他太偏心,但是呢又不敢抗争,商量着把小孙子藏起来饿他几顿,出出气……
“不是,这小孙子多大?大的多大?”叶锐听闻缘由十分震惊。
“小的两岁多吧?反正话还说不利索,大的四五岁?”青年也是最近才注意到这家的孩子,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并不十分清楚情况。
“这么点大,就知道欺软怕硬啊?”叶锐非常意外,以为几个孩子年龄相仿,平时有摩擦,张老头过分偏袒才引发不满。
这样的年龄一看,就是典型大欺小嘛……
“嗨,他家遗传基因就不好,正常正常。”青年挥挥手表示叶锐不用大惊小怪,继续说着后续。
村长的脚越来越疼,根本走不了路,只能坐在张老头家里,等到雨小了才联系车去了县医院……
本以为是扭伤,没想到居然是骨折,因为是关节部位所以做了手术也不能轻易走动。
“他走不动了,每周我回去都叫我帮他去巡视,天又热,又远,累死我了。”青年说到这个满脸不高兴。
“所以,你没去?”叶锐以为青年偷懒没去。
“去了啊,我去了,你可别乱说。”
“那你见过哪些人……”
“张老头,孙子孙女,他老婆……”
青年报了好几个名字,都是叶锐昨天才听到的,但是这么多名字里唯独没有罗大爷。
等他说完,卓一鸣反问他:“没有了?有没有漏掉的?”
“真没有,不是什么逃犯跑我们村了吧?那我是真没看见……”
“罗国强呢?”叶锐直接问。
“啊?”
“85岁的罗大爷,那个孤寡老头……”
青年吸了一口气,抠了抠头皮,犹豫了半晌,说了实话:“没看见,就看见他家窗户没关严实……”
“那你为什么告诉你爹看见了?”
“那个老头到处跑,神龙见首不见尾,身体好着呢,我见不到太正常了,但是如果告诉我爹,万一他又觉得不对劲就跑去找呢,另一只腿再摔断咋办。”
青年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叶锐依然有疑惑,为什么笃定村长一定会去找。
“后山,他都敢上,而且是快下雨的时候。他有啥不敢去啊?”
“后山到底有什么传说?”叶锐更加好奇了。
“你们没去过吧?那有口枯井,很邪门……”
“我从小就是被这么吓唬大的,你们要不怕我给你们仔细讲讲……”
青年绘声绘色讲起了山野间流传多年的灵异传说。
后山那口枯井原本水源丰沛,水质甘甜,更加神奇的是水温会随四季变化,冬天暖和,夏天凉爽。
村民靠这口井灌溉田野,生活煮饭,是这个村当之无愧的生命之水。
相传,灵水县的地名最早就源于这口井。
山上原来还有个小小的山神土地庙,香火鼎盛,大家认为井水是山神给村民的庇护……
后来山神庙香火衰败,在一次地震中坍塌,无人修葺,井水逐渐减少并且不再永远清澈,经常浑浊不堪。
就算如此,这口井还是能勉强供应村民生活用水。
某日天降大雨,一个急着用水的村民冒雨上山挑水
他刚走到井边,还没来得及打水,井里忽然升起了一阵黑烟熏瞎了他的双眼。
他连滚带爬回到村里,等到雨停,大家赶上山发现井水枯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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