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国强牙齿缺失,无基础疾病,身体康健。
屏幕上画面切换,一口黑黢黢的枯井呈现出来。
井口破烂,井壁上趴着一些稀疏的苔藓,探照灯照亮的井底满是黑黢黢的泥土。
“死者的遗体发现于枯竭多年的井中,结合环境,死因推测,死者死后没被移动过。”
“尸体呈现出水泡后的巨人观,没有地下水,那么只可能是外来的水。”
法医检验中心查证了当地天气,结合天气,他们推测死者死在那场连续三天的大暴雨之前。
暴雨在枯井中形成了积水泡住了遗体,高温高湿的环境加速了尸体的腐败。
“死者身上除了穿着的衣物,没有其他物品,只在衣兜里发现了一根搓好的烟叶。”
“我们仔细检查了井口,在裂缝中收集到了一些疑似血液的样本,正在处理中。”
叶锐眼睛一亮,赶紧追问。
“罗国强的?凶手的?”
“别着急,还在化验,也许谁的都不是。我们一起看看屋子里的情况吧。”
叶锐随着镜头缓缓移动,再一次进入了罗国强的居所。
老式的电视机,竹椅,方桌,玻璃柜,生锈的铁盒,洗干净的碗筷凑成了客厅。
卧室里旧木床上挂着洗得破破烂烂缝缝补补无数次的蚊帐。
衣柜打开,衣服,床单,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起。
床边一个竹板凳上放着一台小电扇,白色塑料件已经变成褐黄色,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电风扇脚边板凳上仅有的空处搭着一支长长的旱烟斗,失去光泽的烟窝里装着烧得只剩下一点的烟卷。
厨房里虽然是烧的柴禾,但是并没有太明显的烟熏火燎造成的痕迹。
柴禾劈得不均匀,整齐的堆在一旁,贴着白色瓷砖的灶台擦得干干净净。
“啧,这罗老头虽然没钱,但是这屋子可比我屋子干净多了。”
叶锐感叹完立刻收获了顾添的嘲讽。
“你也知道你又懒又脏……”
“算了吧,咱俩一间屋子睡出来的,谁也别说谁……”
“我们在屋内收集的所有指纹,毛发,脚印,能检验出来的都是属于罗国强,没有别人。”
“屋内陈设整齐,没有过搏斗痕迹,没有任何血迹,连蚊子血都没有。”
罗国强的居屋绝非案发第一现场。
苗宇说完拨动鼠标,画面切换到了现场拍摄的照片中。
生锈的铁盒子里装着不知名的糖果,花花绿绿的包装纸颜色俗气。
两堆零钱,最大面额两张五十,三张二十,其他都是十块钱,五块钱,一块钱。
还有一张身份证,一个低保户证,一本存折。
存折的扉页上用笔写着一串六位数字,余额有两万多块钱。
“这是我们从枕头还有衣柜里搜出来的零钱,罗国强藏在家里的全部家产,一共六百多块。”
“存折我们校验过,那串数字就是密码,余额比存折上还要多一点,因为结息……”
“家里有钱啊,凶手都没进过屋子啊,不是图财啊……”叶锐又是一声叹息,作案动机更少了。
听着苗宇的汇报,顾添摸出烟盒习惯性抽出一支烟丢给卓一鸣,自己抽出一支把烟盒扔在了桌上。
卓一鸣顺手把香烟递给了旁边的坐着的人。
年轻的干警立刻从会议桌抽屉里摸出来塑料袋,站上椅子轻车熟路套上了消防感应器。
苗宇摇了摇头,王局若是看见了血压又要升高了。
顾添点上香烟狠狠抽了几口,白色烟杆燃烧过半,他终于开了口。
“大家怎么看?今天收集罗国强的线索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大家沉默不语,一个农村孤寡老人哪有什么不一样的线索……
“熟人还是生人呢?”
叶锐小声嘀咕着,安静的会议室里只有电脑散热器的呼呼声,虽然他声音不大,大家都听到了,但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这样的一个老头,谁于他而言又不是陌生人呢……
“要说有作案动机的住在附近的张老头倒像,他也喜欢提着木棍打人,不过他要把罗国强扛上山丢了有点费劲。”
卓一鸣说完了最有可能的可能,却是不可能。
“对啊,他连自己小孙子丢了,都不愿意自己上山找,找村长帮忙……还扛个跟他个子身材差不多的老头子上山太难了……”
叶锐认为张老头有作案动机,但是没有作案的实力……
“现场就真的没有别人的指纹了吗?”有干警不死心的追问。
“有,厨房米袋子上有个手印,是村长儿子的我们对比过了……其他没有了。”
“罗国强家里肯定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我检查过地上的木门上挂着的锁,完好无损,后来是我们拆了换的新的。”
“他应该是有计划的离家,在家外面遇害。”
家外面的地方这么大,苗宇的话无异一盆冷水。
“那案发现场勘查无法进行了……”年轻的干警语气失落。
“我觉得罗老头遇害的地点不会太远,就算走出村落也不会超过两三百米,时间应该是天黑以后。”徐懋森的看法积极很多。
“哦?为什么?”叶锐有了兴趣。
徐懋森白了他一眼,继续讲自己的看法。
“白天扛着他到处走太显眼,而且望北岛本地原住民身高以瘦小为主,能扛着他上山的要么年轻,要么体格大,要不然有点困难。”
“我倒觉得凶手是本村人的可能性很大,要么就是非常熟悉本村情况的。”叶锐没说徐懋森的想法对不对,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为什么?你们今天去村里走了一圈什么情况,我还没问你呢?村里人的性格怎么样?”
顾添望着今天唯一出过外勤的两个人。
叶锐拨了下卓一鸣的手臂,他清了清嗓子立刻回答。
“据新村居民提供的信息,火沟村除了张老头脾气差,和村里所有人都有过节外,其他邻里和睦,治安良好。”
“哦?那你怎么得出凶手是本地人的结论?”顾添一甩头盯着叶锐。
仿佛师徒两答案都没对好……
叶锐不慌不忙,慢悠悠开了口。
“我们通过询问村长儿子,又在新旧村里走访了解到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当地人对后山以及后山的枯井非常避忌。”
那个无法求证的传说经过时间发酵,恐怖色彩不减反增。
本地老年人视后山如瘟疫避之不及。
从小被家长吓唬大的年轻人多半抱着信则有的心理,尽量不去后山……
凶手肯定充分了解这一点,才会把罗国强的抛弃在那个枯井里。
如果不是海发水产再次前来慰问发现端倪,陪同一道的村长了解罗国强的生活习性,这事不知道还要经过多久才会暴露……
“凶手至少曾经在火沟村生活过,我们把在火沟村住过的人全面排查一遍,我上午查过了,这个穷村子没多少人,几十户而已……”
顾添说完,叶锐立刻提了一个不算反对的意见。
“住过的人可不止有户口本的那些人啊。”
顾添叹了一口气:“对,但是这么个穷村子我估计走亲访友都少得很,更别说来长期借住了。”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卓一鸣语气淡然。
“这样一个物质匮乏,经济落后,没有学校的小村子,不具备亲戚前来借住的条件。”
对于叶锐提出的担忧,他觉得完全不必担心。
只有在城市里的富裕户,才可能有隔山差五想要来借住读书或者找工作,看病暂居的亲戚朋友。
在火沟村这样的地方,只可能有村民出去找亲戚借助的可能。
这里曾经的贫穷,大概逢年过节都没什么人愿意来走亲戚……
有亲戚远道而来,是高兴的事,大概也没谁会主动提及这些不吉利的话题煞风景。
“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排查的意义是什么?”叶锐继续问。
“排查主要为了看看谁有作案条件。”
“因为罗国强这样的人跟谁的关系都差不多,那么谁都可能有作案条件,我们通过什么排查?年龄条件?身体条件?”
叶锐说完,顾添又叹了口气,这不是没办法么,查完再看怎么排查呗……
“我觉得我们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很难弄明白,就是作案动机!不弄明白会影响我们排查的方向。”
叶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小徐的推断没错,罗国强遇害在旧村里或者周边,那么是谁非要去杀他?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得罪了什么?现在住在那里的都是老头老太太。”
“他的推测应该没错,喜欢抽旱烟的老头子,除了睡觉烟枪不离手的,要么别在腰上,这在农村很常见。”
卓一鸣在村里见过太多老头抽旱烟,便宜劲大,无不是随身携带,没事凑嘴边吧两口。
“有可能当天罗国强已经准备睡下,所以把烟枪放在了床边,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走出了屋,然后遇害。”
“杀他的人,如果是蓄谋,怎么确定自己行凶不被发现,并且能全身而退的?”
听完叶锐的话,顾添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除非他知道那附近很多空房子。”
“熟悉周围邻居年龄段,知道他们睡觉早。”
“他有足够的地方藏匿,足够的时间逃逸。”
大家顺着之前的讨论,分析出了最大的可能,这个可能进一步印证了凶手和火沟村之间存在紧密关系。
但是依然没能推测出凶手的作案动机。
“这样吧,火沟村近三十年的历史居民信息还是需要排查,先收集年龄,体型数据,工作收入,不管有没有作案条件,作案时间。”
叶锐提的问题固然重要,但是当前没有更多的线索,唯有先大海捞针。
火沟村近三十年登记在册居民,共计五十七户,刑侦队里每人调查1-2户。
顾添的要求,挖,深挖,特别是当下符合16岁到45岁这个年龄阶段的男女,社会关系能挖的一起挖……
回到办公室,叶锐挤在卓一鸣办公桌旁,拿着他们一起认领的三户村民开始了信息的收集。
卓一鸣左手放在键盘上,右手趴在鼠标上,叶锐摩拳擦掌发誓要大干一场。
信息很琐碎,涉及方方面面,查起来牵扯几个系统,颇费周折。
两个人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叶锐拿起写着名字的纸轻飘飘的晃了晃。
“顾添坑我吧??”
“他故意的吧?”
上面的字是顾添写的,就拿着笔照着抄了三个给他,看起来随意又敷衍,这就是他们分到的工作内容。
三户人家,一户有三个女儿,三个女儿在年轻时候嫁到了望北岛不同的地方,现在已经超过五十岁。
她们的子女虽然年龄符合要求,但是这辈子来火沟村的次数可能屈指可数,一家人和罗国强不存在交集的可能,更别说千里迢迢跑来打罗国强……
另一户基本绝户,老人过世,壮年男人四十几岁得了肺痨,老婆离婚带着孩子远走他乡……
最后一户就是昨天村长提到过的,他们山村里飞出的金凤凰,一家两个儿子全部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一个留在帝城一个留在龙东生活,老两口帝城住半年,龙东住半年,火沟村很久没回来过了……
这么优厚的条件,和罗国强不大可能产生交集,更不可能为了一时冲动冲回来杀人毁掉自己辛辛苦苦打拼的美好人生。
“为什么你觉得和凶手是一时冲动,而非蓄谋已久?”卓一鸣从叶锐的碎碎念里听到他的观点似乎很坚持。
“虽然咱们分析了凶手的情况,但是蓄谋已久和一时冲动都说得过去,我觉得一时冲动可能性更大,因为罗国强不值得蓄谋已久。”
没钱没势,没身体的高龄老人,就算和人冲突,发生的矛盾不会大到影响对方的生命财产安全。
情绪激动所致的一时冲动可能性更大,如果有冷静的时间,也许悲剧就能避免。
“当然我们拿到的居民信息太少啦,说不定真有日积月累的矛盾,导致蓄谋杀人也没准。”
卓一鸣听出了叶锐话语里的不甘心。
“顾队随便挑的,咱们运气好,要不要回去吃点东西?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我去和顾队说说。”
卓一鸣说是征求叶锐意见,说完这句他不等叶锐回答,起身去了小隔间。
不到一分钟他满脸轻松走了出来,拉上叶锐往外走。
“你干嘛,带我去哪。”
卓一鸣没有回答叶锐的问题,反而脚步更快。
到了楼下卓一鸣终于说话:“顾队说,既然咱们查完了,叫我们回去休息,反正住得近,等到全部信息落实了,打电话叫我们过来开会。”
“睡觉啊?”叶锐打了个哈欠,更觉得顾添是故意的。
“顾队不可能提前预知这些居民情况的,要是他预知了案子就没这么费劲了,咱们就是运气好。”卓一鸣怕叶锐心里不爽,多安慰了两句。
叶锐扬了扬手,忽然拽住卓一鸣的手腕举在自己鼻子边用劲嗅问。
卓一鸣浑身放松,随便他检查,甚至把五指撑开让他闻得更细致。
“你手上的味道几乎没有了,你手指旁边这些黄黄的痕迹也褪了。”
“嗯,我答应你我不抽烟了肯定就不会抽了,你放心吧。”
叶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拖着卓一鸣的手腕往前走。
“冰箱里还有吃的吗?我们回去吃饱了睡觉。”
“所以我跟你说,住得近就是好,我终于理解顾添当初为什么非要住这么近了……”
“不过他没有我命好,也没有我运气好,他住再近都不能回去睡觉,不过我可以,你也可以。”
叶锐一个人念个不停,走进家门,他还在拖鞋,卓一鸣已经光脚走进厨房拉开冰箱盘点他们能吃的食物。
冷藏里除了牛奶面包,一盒鸡蛋,葱姜蒜,没有其他的食物……
冷冻里倒是东西多,不过都是冻的硬邦邦,速食的水饺馄饨卓一鸣不打算让叶锐吃,四舍五入没有他们现在能吃的。
他从冷冻室里拿了一盒牛肉糜搁在解冻板上,热了一大杯牛奶,放了一勺糖端给叶锐。
“你想喝牛奶然后去睡觉,一会睡醒了再吃。”
“那你呢?你不睡吗?”叶锐扶着杯子并没有握住。
“我下点米煲点粥,然后牛肉解冻了,一会放下去,你醒了就可以吃了。”
“你呢,我问你睡不。”
“睡,我洗好米设定好就睡。”
得到答案的叶锐满意的端走了杯子。
“有肉粥吃,我就只喝一半牛奶啊,给你留一半。”
叶锐说完生怕卓一鸣认为他不想吃,赶紧解释:“我喝完一杯牛奶一会肯定就吃不下粥了,我更想喝你熬的粥。”
卓一鸣嗯了一声,他当着端着一口气喝掉刚好一半。
回到房间,叶锐躺进浴缸,心里盘算着时间怎么也能睡一两个小时。
只是不知道卓一鸣的粥,两个小时够不够,会不会太硬不够糯……
卓一鸣好像没熬过粥,会不会米是米水是水不好吃……
“他煮的,怎么都好吃啦。”叶锐不自觉的说出了声。
温热的水冲刷过疲劳的身体,他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一个声音不断呼唤他。
“起来回去睡,感冒了……”
他闭着眼习惯性伸出手索取支撑,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后,他被拽着手臂拉了起来,然后靠在了一个有力的肩膀。
他努力唤醒意思,移动着重如千钧的双腿一步一磨直到跌落在床榻。
柔软的被子顷刻之间覆上身,他只是想放松一下再睁眼,哪知道立刻没了意识。
宛如一朵云在天上飘了很久,浑身软软的叶锐终于听到了一些来自于真实世界的声音。
“还没弄完啊,你怎么不叫我回去帮忙。”
“还没吃,他还在睡,我煮了粥。”
“他睡得很沉,没事的。”
“好,那我一会等他醒……”
听到最后三个字,叶锐咻地睁开眼立刻坐了起来。
“不用等,我醒了,可以开工了……”
卓一鸣举着手机转头瞧了他一眼立刻结束了电话。
“顾队说,他们快查完了,进展不太顺利,他准备让大伙都休息会,休息够了再开会,所以你可以再睡会……”
叶锐怕这是卓一鸣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找的借口,掀开被子立刻下了床。
双脚刚一着地,一股凉意从腹部席卷到小腿。
他低头一看,尖叫着拽着被子掩住了腰部以下。
“我怎么什么都没穿,怎么回事!”
“你看到了?你看完了?”
卓一鸣干脆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以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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