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啊！对对对，我联系过他们公司。”卓一鸣立刻回答。
“前公司的律师来过了，和我一起见的她，只说了几句话，我复述给你们。”
雍景湾所属房产公司的律师虽然来了市局，但是他代表公司的意见，仍然是不想扩大影响。
所以他只是告知赵丽美，公司念她勤恳工作多年，希望她在妥善处理好目前的事情后，回去公司一起协商解决。
如果她需要公司对她涉及的其他事情提供法律援助，公司愿意给予免费帮助。
“我艹，这是大善人还是活菩萨啊？？”叶锐听到雍景湾居然肯向赵丽美提供无偿法律援助，深深震惊了。
“说明这个律师懂行，他们都没报案，你们就把赵丽美带回来了，赵丽美说不定涉及比职务侵占更严重的案子。”
“闹大了，传出去，不是他们的销售主管贪污，而是他们聘用XX犯当豪宅销售主管……”
顾添一听对方律师的反应大概猜到了，对于想要专注开发高端盘项目的房地产公司来说，部分重要岗位上的员工背景干净胜过一切。
这也是他们发现了赵丽美有侵占公司财产可能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先开展内部调查想要尽量平息事态的原因。
既然前员工很大可能涉及刑事案件，无法逃避不如直面，义务提供法律援助，以后这事爆出来，他们还可以挽回口碑。
和警方紧密合作，帮助前员工维护自己的法律权益同时，说服她认罪伏法，洗心革面，做有社会责任的良心企业。
“资本家的脑子就是不一样，我现在就去看看她。”
叶锐说完再次起身，卓一鸣站起来跟了两步，叶锐立刻回头指挥他去别处。
“带回来的东西，去看看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
黄玲玲说的换了地方，是四楼唯一的休息室，平时一般用不上。
他们还从来没有过在案件侦查过程中，将嫌疑人以外的知情人留下超过12小时。
嫌疑人要休息，自然有该去的去处，断然是用不上这个地方的。
主要这个休息室里也有监控，并且门不能反锁，不管谁在里面睡着都有点提心吊胆，不能安眠。
多少有点形同虚设的意思……
叶锐走到门口礼貌性地刚敲两下门，立刻传来赵丽美有些慌乱的回答。
“我没睡。”
叶锐记忆中，自己好像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推开门，他忍不住打量了一圈。
面积狭窄，靠窗一张一米宽的单人床，床前放着一个小桌子，两把椅子。
赵丽美盘腿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
桌子上放着吃空了的外卖盒子，水果盒子，奶茶杯子，甜品盒子。
叶锐瞟了一眼，黄玲玲还真是尽心，自己平时吃什么就给赵丽美安排的什么。
奶茶三四十一杯，小小一份水果28，这有三个小盒子……
外卖虽然不是鳗鱼饭，但是价格也差不到哪里去，一份也得五六十。
这轻飘飘就花了一百多两百块钱了……
赵丽美看叶锐进来，眼睛落在空盒子上，立刻紧张地解释。
“不是我提的要求，是女警官送进来的，我知道这不是你们这的标配。”
“只是女警官叫我别担心，饿了就吃，我也确实饿了……”
卓一鸣一挑眉：“标配？你知道我们这的标配是什么？”
“凉水，自来水，冷的馒头……”
叶锐内心呵了一声，这也不算他们市局询问的标配吧？
他们的标配一般都是食堂盒饭吧，不过赵丽美说这个倒是拘留之后可能吃到的东西，但是也不是顿顿吃。
看来赵丽美已经把自己视为拘留对象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叶锐继续问。
“我，我，男朋友，不对，前男友，之前因为打架被抓进去过，他跟我说的……”
“哦~”叶锐恍然大悟，看来这个就是房东阿姨提过的，赵丽美那个不像个好东西的男朋友了。
既然是前男友，那肯定分手了。
只是不知道赵丽美误会叶锐带她回来是拘留，得到警方不正常的优待后，会不会误会进一步加深认为自己可能被判死刑。
毕竟坊间传闻，死刑犯行刑前都会吃一顿好的……
黄玲玲要是知道，她花出去的钱居然造成这样的误解，不知道会不会无语到吐血……
“既然你也知道我们的标配是什么样，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对你是优待的，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锐干脆将计就计不做解释，看看赵丽美的误会是否促使她坦白一切。
毕竟他们不能恐吓嫌疑人，涉案人，任何一个接受询问的人。
但是自己吓自己，他们又管不到……
“我……我是不是没有机会出去了。”
叶锐一挑眉，赵丽美看来不是吓到了，是真的藏了事啊！
“有没有机会出去，什么时候能出去，取决于你的配合程度，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叶锐转身，赵丽美滑下床，手指绞着衣襟垂着头跟在了后面。
走出门迎面碰上了匆匆回来的卓一鸣，卓一鸣两手空空，嘴巴轻轻撇了下。
叶锐就知道，针对手机的调查工作还没结束。
他不慌不忙地扬了扬头，带着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停下正要伸手推门被卓一鸣拉住了手掌。
卓一鸣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问：“师父，这是审讯室，是不是走错了。”
叶锐没说话，坚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287章
马力十足的冷气冻得赵丽美一哆嗦，她眼眶一缩看着屋子中间冷冰冰的金属椅子，墙壁上高高悬挂的警徽，殷红的警示标语，双腿一软顺势滑坐到了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真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死……”
“他们不放过我，我不想受罪，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卓一鸣转身歪着头看着突然原地滑下去蹲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的赵丽美，满脸震惊。
这是要招供？？
他立刻伸手拽着赵丽美的手腕把她提了起来，指着中间的金属椅子。
“坐哪去，哭够了，慢慢说……”
赵丽美捂着脸，踉踉跄跄走到了椅子边坐下，凉悠悠的金属刺激得她哭得更加厉害。
卓一鸣赶紧跑出去向顾添汇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顾添“啧”了一声，问卓一鸣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有调查结果了吗？
听说还没出结果，立刻拨通了技侦和痕检的电话催促一通之后，叫上了黄玲玲一起。
刚走出办公室门，不间断的哭声从打开门的审讯室传了出来。
叶锐站在门口，眼睛看着天花板，听到脚步声轻轻吐了口气。
“别哭了，别哭了。”
“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叶锐劝了两句，见大家坐定赶紧开始了审问。
“名字，年龄，籍贯，工作单位。”
赵丽美的哭声虽然小了些，但是好像很难止住，她哭哭啼啼，一边哭一边回答叶锐的问题。
当她说完目前无业，辞职后，叶锐顺着问，辞职原因。
“我，我，利用公司销售项目的政策漏洞，联和其他中介公司，把自来客源做成了中介介绍，从中做低折扣，吃差价返点，和中介公司平分。”
赵丽美抽泣着说完后，哭得更加厉害。
“我也不想这样做，但是我真的很爱他，我不想他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
“但是我没想到，我这么爱他，他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那些钱，我都给他了，我一分没落着，我工作都丢了。”
赵丽美口中的前男友，名叫吴厚仁，今年29岁。
吴厚仁和赵丽美是老乡，赵丽美是村里的，他是高地市里的，曾经也是房产销售。
赵丽美刚入行房产销售时，进的第一家公司就是吴厚仁所在的房产公司。
两个人同在一个项目团队，因为老乡的关系，自然比别人亲近几分。
按赵丽美的说法，吴厚仁教会了她很多，俨然她半个师父。
后来吴厚仁追她，她就同意了交往。
厚仁是她的初恋，因为感激还有初尝情爱欢愉的刻骨铭心，她对吴厚仁感情很深。
吴厚仁家条件比赵丽美好，在高地市区早就准备好了婚房。
她以为和吴厚仁享受几年恋爱时光，就会顺理成章结婚。
吴厚仁曾经也是这样给他画饼的，但是一切随着吴厚仁失业而改变。
“逸林两三年前，开始严格执行限购政策，房地产市场慢慢变得不景气，他在本地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了南港省。”
“南港限购比逸林还要夸张，他因为形象并不出挑，也没有带团队的经验，屡屡碰壁，后来彻底失业。”
房地产销售，也是个形象岗位，挑选的男性女性，首先要模样周正，身姿挺拔。
身高上，女性还能高跟鞋凑一下，男生都得实打实的高个子。
等到做到了管理岗位，哪怕是赵丽美之前那样的小主管，岗位要求在外貌上都会宽泛很多。
卓一鸣从系统里调出来的吴厚仁的照片，几个人扫了一眼，心里有了数。
这个人长相太着急了……
不是身份信息写着29岁，他们都觉得赵丽美被骗了……
一张老气横秋的脸，眼角，额头上甚至隐隐约约有了细纹。
要说模样虽然不算帅气英俊，但是还算周正的，只是这模样加上年龄，确实不容易在要求年轻貌美的房产销售岗位找到一碗饭吃。
吴厚仁失业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迷上了赌博，他不是在网上赌博，而是去麻将室打麻将。
开始赢得多，然后有输有赢，然后输多赢少……
但是他陷了进去，总觉得自己技术好，能翻身。
很长一段时间，输了钱就来找赵丽美要。
“他说，我能有今天是因为他当初不惜余力教我，这就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如果不是教会了我，他现在做个主管随随便便。”
叶锐和黄玲玲不约而同的冷哼了一声，这就是典型的PUA了。
说的好像赵丽美抢了本属于吴厚仁的主管位置一样……
但是深陷其中的赵丽美没有察觉，反而觉得吴厚仁当初不嫌弃她什么都不懂，一点点教她，现在她也不应该嫌弃吴厚仁一时的失意。
虽然赵丽美工作这些省吃俭用攒了一些，但是对于吴厚仁一次次伸手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她的积蓄逐渐被掏空，为了满足吴厚仁的索取，她把注意打到了公司的销售项目上……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搞了多少钱，为了避免留下痕迹，被公司事后发现追查，她和那些中介都是现金来往，从不通过银行转账。
而她拿给吴厚仁的钱自然也是现金居多……
赵丽美在讲述和吴厚仁的过往时，哭泣渐渐止住，情绪越来越平静。
审讯室门忽然被敲响，五个人的一起扭头，卓一鸣起身开门。
司璞琢看见卓一鸣嘿嘿一笑，从旁边挤了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恭恭敬敬递给了叶锐。
“叶警官，我师父让我交给您的，那部手机的检验结果都在这里面了。”
“师父说，可能涉案，所以需要封存，里面一些音频，照片能复制出来的，师父都弄好等下发给你们。”
“如果你们还需要针对性的查找信息，就走流程提申请就好。”
司璞琢话音刚落，顾添和叶锐的手机同时提示有新的邮件。
叶锐猜到大概就是刚才说到的文件，不过他不着急看，先翻开了文字报告。
他们从赵丽美家带回的手机，表面没有任何指纹，从缝隙里提取到了微量的消毒酒精残留，应该是被人刻意擦拭后留下。
手机有开机密码，并且因为错误尝试多次被锁机。
但是这对于技侦来说是小问题，他们通过技术手段提取到了手机里的资料。
手机账号以及社交软件登录账号查证都属于王玉珏，手机相册里有多张照片，大部分人像是王玉珏。
种种线索表明，这部手机之前的使用者是王玉珏。
“来，一起瞧瞧这段录像。”
顾添把手机放在桌上，念了一遍苗宇发送的邮件文字内容。
这段长达六十五秒的录像，源于手机相册中最后拍摄的视频，时间是4月23日傍晚六点过。
录像里光线昏暗，能听到大海潮汐的声音，也能听到清楚的说话声。
“不想死，就老实听话，按我们说的做。”
“好，好，我听话。”
虽然视频里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颤抖得变了调，但是叶锐还是听出来了。
这是王玉珏的声音，不过他没有吭声，其他三个人也没有说话，耐着性子往下听。
“把你的手机号开通国际漫游，然后给你单位发短信说辞职。”
“然后给你父母打电话。”
“不行，不能现在打，她这个手机是最新款，很贵，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高科技的追踪玩意。”
“另外拿部手机过来，把她的那些账号登上去，更换绑定号码，把她的电话卡扔海里。”
“这手机……”
“让赵丽美带回去，藏起来，就算里面有什么跟踪信号，山卡卡里谁也查不到！”
不长的视频里，画面一直是黑色，出现了三男一女四个声音，
叶锐只听出了王玉珏的声音，其他三个人没听过，他抬起头正对上了赵丽美的目光。
赵丽美的表情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的目光在叶锐脸上转了几圈。
“我认识你，我想起你了，你当初来我们项目看过房子，是王玉珏接待的你。”
叶锐没想到，赵丽美居然认出了他，也没想到赵丽美居然这么久才认出他。
“你是我们项目的倒数第二个客户，你交钱后没多久，最后一套房子也卖掉了。”
“对，所以这段视频里，你在场？”
赵丽美双眼空洞盯着天花板：“我不在，我在隔壁。最后一个说话的是吴厚仁，他后来把手机扔给我叫我带走，藏起来，不要被人发现。”
“那你接着说吧，该说什么不用我们提醒了吧？”顾添关掉了播放完的视频，冲着赵丽美扬了扬下巴。

赵丽美点了点头，接着刚才继续说。
今年过完年后，雍景湾项目开始逐步调整，公司对于很多人员都有了新的安排。
有的员工公司认为表现优秀，给更多的发展机会可能调去其他项目。
一些人是公司不满意工作表现，借项目结束准备过几个月就辞退……
人员调整非常广泛，几乎涉及整个销售团队。
赵丽美本来属于前者，有了外调并且高升的机会。
她的心随着项目结束越来越慌乱，根本无暇考虑升职对于她的好处。
调离逸林，无论去哪里，就算留在本岛都失去了逸林本地的人脉优势。
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工作中渔利供给吴厚仁挥霍？
就算有，刚到新地方工作，人生地不熟，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她不能持续给吴厚仁供给，吴厚仁会不会认为她毫无价值，从而甩了她？
她这么多年的感情，青春，这几年持续的金钱付出全部付诸东流。
她对于感情未来的担忧还没有结束，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她顾不上担忧和吴厚仁的未来。
雍景湾项目进入收尾阶段，公司将每个人的去处大概确定后，开始了项目其他事宜特别是财务方面的收尾整理。
雍景湾是赵丽美职业生涯中的转折，因为人员难招，市场经济不好，公司压缩成本等诸多原因，她实际担任的工作远超主管应该承担的工作范围。
如果她认真工作，恪守本分，她可见的前途一片光明，
当她开始涉及了曾经几乎不会太过参与的项目收尾工作，发现原来公司对财务方面的盘查比她以为的严苛细致很多。
看起来在销售过程中，很多事情公司都不在意，审核也不太严格，只要能出单，客人很多要求都满足……
但是当销售全部结束，清算最终利润阶段，公司对细节的在意远超她的想象。
并且她提前听到风声，公司裁员名单中的两名销售，都是曾经和她合作过搞钱的。
这两名销售和她算不上关系亲密，不过是有利可图才走到一起。
两人会不会心生怨恨，认为是她在背后搞事情踢开自己独吞利益，愤而举报她？？
她惶惶不可终日，以她有限的认知根本想不到补救办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趁着公司没发现一走了之。
赵丽美忽然提出辞职，她的领导自然是不愿意，只是同意她休一下假，毕竟一个项目结束了，新的项目筹备期还没开始。
公司领导找她谈了几次话，让她考虑自己的职业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