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于敏敏家属报了两次警，第一次是3月20日，说于敏敏失踪了，电话联系不上，找朋友同学问了都没结果。
派出所利用于敏敏的手机信号定位，迅速查找到了她最后一次开机是3月18日凌晨，在望北岛海对面的成港。
派出所考虑到可能发生的不测，采集了于敏敏父母的生物样本做了分析后上传系统。
派出所同时利用科技手段蹲守，在于敏敏再次开机后第一时间联系上了本人。
于敏敏确认自己安好，没有被控制，被胁迫，被绑架，但是不想回家。
经过派出所的沟通后，于敏敏愿意到就近的派出所报道证明自己安全，也愿意给家里人联系报平安。
半个小时后，于敏敏出现了附近的辖区派出所，做了登记，并且当着派出所民警的面和家里人联系了。
据当地民警讲，双方通话没说到两三句又吵了起来。
父母指责闺女，这么大年纪了，还一天天惹爹妈生气，农村的都结婚生孩子了，还这么幼稚。
女儿哭诉，你们就是想逼死我，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你们只考虑自己的面子，从来不考虑我的将来。
挂了电话后，辖区派出所看于敏敏情绪很快平静，但是为了防止意外，还是挽留她多聊了会。
于敏敏说，自己高考发挥失利，考上了一个不太好的二本，她很快面临毕业了。
她英语很好，想去国外留学，读个硕士，以后好找工作。
她家经济条件在龙东算小康以上，不算穷，不会支付不起她的留学开支。
但是她家里人不同意，说国外那些随随便便能考的硕士都是骗学费的，浪费钱根本没有意义。
本科毕业了，就算学校再差，也是统招毕业，不如早点准备考公务员，考事业单位，去一些好的企业单位，或者教师都行。
与其出国浪费那学费，不如拿着给她首付买套房子，房子增值总比出国留学打水漂好。
于敏敏很生气，认为父母太过小市民，总想着让她找个能给他们挣面子的工作。
做什么都讲投资回报，一点不考虑她以后生活的幸福指数，所以就跑了出来。
当地民警也劝了劝她，让她和父母好好沟通，父母讲的也不是全错，她的追求也没问题。
之后于敏敏情绪平静离开了派出所。
但是3月27日，于敏敏父母再次来报警，原因和上次差不多，但是这次不是联系不上，而是联系了，于敏敏不肯回家。
他们希望警方介入，定位到于敏敏，派警察把于敏敏抓回来……
警方给他们普法，于敏敏是成年人，有人权，没有违法乱纪，没有明确的身陷险境，他们不可能出动去抓人。
于敏敏父母又来了几次，每次都是要求警察抓人，甚至能清楚的提供于敏敏在的地方。
他们按流程做了记录，劝说于敏敏父母自己前往寻找，如果到了当地有困难可以联系警方。
于敏敏父母对于警方的建议不接受，后来就不来了。
“这有点离谱，知道自己去可能带不回来女儿，就叫警察去抓？？”
“我倒是理解她为什么离家出走了……”
黄玲玲耸了下肩膀，从经济学以及现实角度来说，于敏敏父母的想法没错。
但是他们如此窒息的操作，甚至希望警方出动抓女儿的行为，只会让亲子关系越来越远……
叶锐将于敏敏的身份证输入系统后，她的交通记录，最后停留在了海对面的城市曾经去过派出所的城市：成港。
但是她的手机信号，却出现在了望北，瞭阳，逸林……
“不对啊。她怎么来的望北岛飞过来的吧？？”交通记录和手机信号不匹配，叶锐一下发现了问题。
于敏敏这样一个学生，要上岛，自己能找到的途径一定是官方交通途径。
火车，飞机，轮船这些常规方式都会留下痕迹。
警方知道现在有一些渔民，利用两岸穿梭的机会，会带人两边跑，但是带的都是熟人，主要图时间便利。
若是生人，渔民可能不在意，收点钱也不占地方。
但是正常人不敢贸然去坐不认识的渔船，出了海，手机信号都没有，万一遇到坏人，扔到海里喂鱼了都没人知道。
所以于敏敏如果通过这个方式来了望北岛，她怎么找到的船就值得考量了。
“成港是不是之前许军说出差去的那个地方，离望北很近？”
叶锐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有差，刚问完，卓一鸣立刻回答。
“对，许军当时就是通过渔船过来的。”
“那看来，他们找的都是同一条交通线啊。”叶锐摸了摸下巴，许军和于敏敏可能都是同一条人际关系链，找到的渔船上岛。
“于敏敏的手机信号最近一次使用是前天，地点仍然在逸林。”
“要不，我们看看她的社交账号？现在有理由看了吧？”叶锐询问顾添。
之前父母报失踪人口，在能联系上的情况下要求警方出动抓人，民警肯定不可能去限制公民自由。
现在于敏敏的血液出现在了另一个死者的车里，并且这个死者有拐卖人口的可能。
于敏敏不在是一个离家出走不想回家的成年人，而可能是一个被拐卖，被伤害的失踪者。
“看看。”顾添点头同意。
四楼会议室的大屏幕，很快登录上了当下最流行，年轻人使用最多的社交软件。
出乎人意料的是，于敏敏的手机不经常开机，社交软件里的私聊消息却不少。
“不对劲啊。”叶锐抢过去鼠标，指着两个毫不掩饰的群名发现了问题。
“海外工作机会1群”
“海外工作机会2群”
一群满了五百人，二群三百多人。
查询建群时间，一群是4月份，二群是六月份。
群主都是于敏敏本人……
恢复的聊天记录里，于敏敏经常发布不同的信息。
国家名称一律用ABC代替，相比招聘要求写得清楚的是工资福利待遇。
月薪换算成人民币，从3万到十几万不等。
每年还有四十五天带薪休假，公司报销往返探亲飞机票。
而学历要求，低到初中都可以。
工种有流水线装配工人，有会写程序，会写代码的人……
招人的名额，每条信息最多不超过5名，甚至有的就是一名。
结尾一句话都是相同的：不要求外语，0基础都可以。有兴趣私聊，名额有限，招满即止。
“啧啧啧，这待遇，我都心动了。”
叶锐说完，陆斯赞同。
“对呢，比我们工资高多了吧，还不限制学历。”
“肯定是骗局啦，要么骗人，要么骗钱。”黄玲玲撇撇嘴。
不要求外语能力，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境外，那不就彻底变成了待宰羔羊，想逃命看不懂路牌，想呼救都没人听得懂……

大伙琢磨了下，觉得这才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于敏敏作为一个想要毕业后出国读研的大学生，她现在对海外读书可能都只在了解阶段，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多招工信息？
怕是她自己被人拐卖了，手机落在了别人手机，利用她的女性身份招揽更多受害人。
“看看朋友圈。”
“果然……”朋友圈一打开，大家发现和猜测完全一致
朋友圈充斥着不知道哪国风光的灯红酒绿，纸醉迷金。
成堆的奢侈品，鸽子蛋般大小的名贵珠宝，酷炫的豪华跑车，装修奢华的大宅。
有大海冲浪，雪山滑雪。
私人飞机，大游艇……
你能想到的彰显财富的世间万物在这里都能看见。
而和人有关的影像，要么出现修长的手指，白皙修长的双腿，要么肌肤光洁的美背。
最多有一两张带着帽子，大到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的所谓露脸照。
本尊真容根本看不清……
“能定位吗？”
叶锐问完，卓一鸣肯定的回答“能”，并且说这事交给他来办。
大家刚看完于敏敏社交账号发布的内容，徐懋森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顾添推测的没错，李松松松宣称毛小坤的一切，他都毫不知情。
徐懋森试图从李松松母亲身上切入，告诉他其母耗尽毕生积蓄请律师，给他求生路。
如果他提供出毛小坤违法犯罪有价值的线索，甚至帮助警方破获更大的案件，逸林警方一定会帮他争取减刑。
他的母亲一定会很高兴。
但是李松松不为所动，甚至连表情的变化都没有……
“咬这么死？”
虽然这个结果是大伙都料到的，但是还是觉得李松松的嘴巴紧得有点不正常。
正常罪犯听到有减刑机会，就算编都要编一些出来吧？
李松松松这是一心赴死。
根据警方前案查到的情况，李松松松没有一心赴死的心理条件。
和男朋友分手不至于，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彼此是对方的心理生活依靠。
他工作后，挣了钱都攒着想要帮助妈妈减轻生活负担。
这种情况下他更不应该一心求死。
“能调取李松松松进去后见过的人的记录吗？”
叶锐说完，顾添毫不犹豫同意了。
“调。”
李松松松一直被关押在看守所，要刑期生效后才会转去了监狱。
他母亲现在提起了上诉，李松松怕是还得继续在看守所待着。
看守所只有委托的律师才能进去，家里人是不能探视的。
李松松松收押后不到一周，就有一名律师受家属委托进去看了他，之后又有另一名律师进去看他。
之后那名律师是李松松松一审时代理律师，前一名律师后来并没有跟进李松松的案子，仿佛就只是为了进去看他一眼。
而李松松松母亲上诉后又换了一名律师，前后一共有三名律师接触过李松松。
“查查探视监控，有必要的话联系下几名律师。”
律师和嫌疑人见面，除了警察在场，还会有监控录音录像。
大家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出格的话语，但是他们还是想看看有什么线索。
第一名律师会见时，李松松松被带进交谈室，头低着嘴里嘟囔了一句：“我不需要律师，别费时间，费钱了。”
“李松松，我是你母亲孙红梅还有你的好朋友毛小坤共同聘请的律师。”
“你母亲让我告诉你，我的费用是毛小坤付的。”
律师说完第一句话，李松松松抬起了头看着律师，脸上没有轻松或者惊喜，反而是更加凝重。
“你母亲让我转告你，她会帮你请律师，让你放心，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错，她都不会放弃你。”
李松松松听到这句，情绪有些动容，狠狠咬着下嘴唇。
“毛小坤说会帮你照顾好你母亲，如果你愿意请我继续帮你打这个官司，后续的费用你不用操心，他都会承担。”
“他说知道你在这里无亲无故，作为好朋友他有这个义务帮助你。也有责任照顾你母亲。”
“这个律师好业余啊。”会议室里的刑警们和律师打交道不算多，但是绝对不算少，这种传话筒一样的会面是他们没见过的。
“律师收钱干活，重点是收钱，干啥活看情况。”
“这摆明了是有人借律师这个身份进去传话，你没发现律师每一句话都带上了毛小坤出钱，照顾她母亲。”
“这是什么意思？”
叶锐说完，大家纷纷说出了答案。
“威胁。”
“恐吓。”
“警告。”
毛小坤借律师的口看似传递无关紧要的信息，但是李松松听懂了。
他无亲无故，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母亲，毛小坤可以让他母亲不得安宁。
“诶，你们刚才告诉李松松，毛小坤死了没？”
叶锐说完，徐懋森一脸茫然抬起头，顾添没说可以说，他根本没敢说……
叶锐一挥手：“算了，不说也有不说的好处，再说吧。”
第一次律师的会见很短，不过十几分钟。
律师把自己要带的话说完了，问李松松有没有什么想给家里人说的，有没有什么要求，他会尽量帮他协调。
需不需要衣服，需不需要生活用品，什么都可以提。
“帮我转告毛小坤，我生日快到了，让他陪陪我母亲。我的那些游戏账号都送他了，兄弟一场，我信他。”
“密码呢？需要我带吗？”律师立刻询问。
李松松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跟我生日有关，实在记不得了也可以手机找回。我手机进来时候被没收了，还会退给我吗？”
“如果手机不退了，手机卡能拿走吗？”
“可以让你母亲去申请问问，一般证据固定了，有的个人物品家属可以要求领回，要看具体情况。”
“哦，我的游戏账号都绑定的我家里放着的一张电话卡，你让毛小坤自己弄吧，如果不知道下次你再来吧。”
“艹，还能这样带话？？真特么的绝了。”会议室里有情绪激动的干警狠狠拍了桌子。
什么游戏账号，虽然他们不知道，但是李松松是把自己的密码交出去了。
他允许毛小坤去查他的银行账户，登录他的一切账号。
所以李松松进去了，他的社交账号还能继续使用的谜团彻底揭开了。
毛小坤拿到了账号，利用这个账号继续自己的违法行径。
而李松松担心自己母亲的安危，只能死不松口，更不可能和警方合作。
他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要把这些秘密和自己一起带下地狱。
“拿他母亲威胁他，就算毛小坤死一万遍，李松松怕是都不敢和我们合作。”
“他还有电话卡？我们之前查的时候查到过吗？”
顾添扭头反问，他很清楚记得，之前没有提到过李松松有别的手机号。
他还以为这次查到的手机号和上次是一个，还纳闷怎么这么快还回去了。
黄玲玲掏出手机翻了下和聊天记录，查到了当时技侦汇报过的情况。
“有，他名下有两张电话卡，但是一张处于欠费三个月的状态没有正常用，另一张就是他手机里插着的。”
“哦，欠费三个月了啊，那当时确实不用管……”顾添点了点头。
现在看来，毛小坤去了他家找到了这张电话卡，充值后，变成了自己的电话卡。
叶锐一声叹息，这事怕是有点难办了……
夜又一次深了，叶锐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打盹。
今晚进展不顺利，除了监视几个手机号是否使用外，他们好像没有更多的突破口可以继续。
顾添整理好衣服，走出小隔间，看着墙上的时针就快要走到二，办公室里大家躺的横七竖八。
“安排三个人留守值班，有新情况给我电话，其他人回去休息。”
睡得并不踏实的大伙听到顾添的话，如同听到特赦令，纷纷起身。
“我值班吧。”徐懋森主动要求，其他人眼神一交流，迅速又确定了两个留守的人，其他人双手搓了搓脸纷纷走出了办公室。
顾添走到躺着一动不动的叶锐身边，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
“别在这当劳模了，你家就对面，过来比王局下来都快，请你回去休息好吗？？”
“不要躺在这里给我压力，你不走，我怎么走？？”
“啊？”叶锐一脸不爽，搞得好像他拉着顾添不让走一样。
“顾队又有三天没回家了。也没上楼吃饭了……”卓一鸣生怕叶锐不懂，在旁边小声解释了一句。
“行，我也回家，卓一鸣我们回家。”
叶锐打了个哈欠勾着卓一鸣的肩膀下了楼。
凉凉的夜风吹过，树梢的树叶沙沙作响。
叶锐叹了口气，卓一鸣赶紧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我就是感慨，以前添多肆意的一个人啊，天不管地不怕，谁都不惦记。”
“忽然有个人牵挂了，好像没了自由，但是好像生活更有意思了。”
“是吧？徒弟？”
“嗯。”
卓一鸣轻轻回应，他不敢告诉叶锐，这种感觉他懂。
虽然他还是单身，但是他心里一直有牵挂的人，一直有惦记的人，怕他受风吹，怕他饿肚子，怕他太劳累。
“哎，也挺好。”
叶锐又是一声感叹，卓一鸣忍不住问：“你是想找个媳妇了吗？还是想相亲结婚了？”
“呐……徒弟，你可别瞎说，我什么时候说想结婚了？你可不能为了奔赴自己的生活，就把我这个孤寡老人推出去啊。”
叶锐半开玩笑的说，卓一鸣很想解释：你就是我想奔赴的生活。
但是他不敢，他怕把叶锐吓到，把他逐出师门……

“你想过以后生个孩子吗？”
也许是今夜的温度不高，也许是天上的月亮星星够亮，卓一鸣总是忍不住想要问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