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刘雅文忙不迭声说谢谢，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慌乱和恐惧。
当初她的父母叫她撒谎，不要告诉任何人她的下落，这两年放假也不让她回瞭阳，其实她心中是起了逆反心理的。
她内心深处对龙福平也有一些未尽之情的念想。
虽然她知道他们不可能了，但是不妨碍这种遗憾演变成一种绵延不绝的情感。
逸林警方的这一通电话，犹如一壶滚水迎头浇下，灭了她心中所有的残念，也彻底烫醒了她。
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到父母当初的强势对她是多彻底的保护。
如果当初她有一点点不听话，没按父母说的去做，龙福平可能早就找到了她。
会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无法想象，他都可以绑架别人，是不是也可以绑架她？
“今天咱们这一趟是真没白跑，协查令再发一波？”叶锐挂掉电话，笑嘻嘻征求顾添意见。
“发个P，让他们以为我们无能，赶紧都溜回来最好，让他们以为我们都忘记他们了。”
一船几个人应该都活着，并且找到了更快的非法赚钱门路，否则龙福平不会短短时间，就敢告诉刘雅文自己有钱了……
“出来了，出来了。”走廊里传来大呼小叫。
叶锐后仰身子看见，纤瘦的身影从门外跑了进来。
人影站定，他看清是司璞琢。
“小司，你今天形象有点不佳啊？”
叶锐调笑了一句，司璞琢尴尬的低头赶紧系上纽扣。
他万年掖在裤腰里的白衬衣，这会一片衣襟在裤子里，一片衣襟在外面，下摆的纽扣和衣领的纽扣没扣上。
细细的金丝眼镜垮到了鼻翼，一看刚才跑得就很激烈。
“我刚正在厕所，苗老师就叫我回去，赶紧……”
司璞琢声音有点委屈，他厕所都没上利索就被苗宇叫回去了，扔过一本东西就叫他赶过来刑侦汇报。
“哦哦，你刚才说出来了？出来什么了？”
“结果。”司璞琢立刻把手里的桌子放在桌上，同时汇报了结果。
“死者车里的血液有三个人的，一个是死者本人，还有两个陈旧性血液验出了DNA，和我们库里对上了。”
“对上了？和谁对上了？”
叶锐有些着急，终于理解苗宇之前批评司璞琢的原因了，这汇报情况，虽然有头有尾，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就卡壳了是个怎么回事。
“啊，等等我翻下。”
司璞琢刚伸手，叶锐赶在他前面一把抓过了报告，稀里哗啦一翻，找到了结果。
毛小坤车里的陈旧性血液DNA样本，苗宇在失踪人口库里找到了对比。
失踪人口库里记录了失踪者父母的生物样本，两相对比后，亲缘关系高达99.9%。
这说明，毛小坤的车载过失踪人口。
“我怎么觉得……”叶锐心中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感觉距离真相很近，他翻遍几页报告，都没有写失踪人口的信息。
“没啦？人呢？哪个失踪人口？？”
“来了，来了。”走廊里又传过来大呼小叫，不过这一次的声音，叶锐很熟悉，是苗宇亲自来了。
苗宇跑进办公室，开口就是抱怨。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国家为了信息保密，几个库全部用编号取代个人信息，要是有必要调取具体信息，还得打申请。”
苗宇说完，看叶锐一脸懵地望着他，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
“兄dei，不好意思，我是真忘记了，你是真不知道。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刚才把具体信息调到。”
“你赶紧说，别像你徒弟一样，说话到关键时刻就卡壳。”顾添也着急了，这仿佛憋着屎，半天拉不出。
苗宇嘿嘿一笑，举着手里的薄薄的两张纸晃了晃。
“那不如，你们来猜猜，是谁？”
“猜中没有奖！”
“柳瑞麟拐走的粉丝。”
“猜个屁。”
叶锐和顾添同时回答，顾添说话的同时伸手夺过了苗宇手里的报告打开。
他如愿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
和毛小坤车里其中一份陈旧血液DNA对比上的，是失踪粉丝罗若冰的父母。
在柳瑞麟粉丝见面会上最终没有寻回的两个粉丝，逸林警方通知父母过来采集了DNA入库，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人没找到，但是找到了当初运送她的车。
“我记得袁可说过，送上船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身上藏了刀，差点捅死运她的人……”
看来这个藏刀的女孩就是罗若冰，而她的血液出现在了车里，却没有别人的血液。
说明她当时的反击不仅没有成功，还划伤了自己，在车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
“还有一份呢？是不是押送罗若冰的人？”
叶锐问完立刻捂住了嘴，押送她的嫌疑人怎么会出现在失踪人口库呢？
顾添报出了名字，信息，是他们都没听过的。
于敏敏，21岁，身高1米52，龙东人，失踪于四月，和家人吵架后，外出未归，三天后，家里人报警。
至今了无音讯……
“一会查查这个于敏敏。还有什么线索吗？”
顾添说完望着苗宇，希望他能再带给他们一些爆炸性的消息。
“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生物样本，很可能是嫌疑人的，还在抓紧化验，希望能有结果。”
“不过难度有点大，我就没有告诉你们，你们就当个乐子听一听得了。”
苗宇生怕刑侦对这个生物样本抱着过大的期望，赶紧说明，难度很大，未必能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岁数也不小了，冒冒失失的……”
“还不是，我在厕所呢……”司璞琢又委屈上了，上个厕所都不消停，回头还被怪形象不佳。
“走走走，赶紧回去上。”苗宇忍不住推了司璞琢一把，赶紧离开，别在这丢人。
“也就是说，毛小坤参与了柳瑞麟绑架案？见面会那晚上，失踪的三个女孩，一个是孙平负责运输，还有个是毛小坤运送。”
“按孙平的说法，这报酬不低，如果毛小坤多干几票，没准真能还清赌债。”
“不如问问孙平？这小子哪呢？”叶锐说完望着顾添，前案算是告一段落，孙平也应该被收押了吧。
“戒毒所呢，检方在走公诉流程了，他和柳瑞麟一块，应该判刑完之后他还得先戒毒。”
“哦~那我们这算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吗？”徐懋森刚问完，顾添叹了口气。
“他这叫配合我们调查，叫什么戴罪立功，举报我们没查到的重大线索才叫立功。”
“安排下吧，视频见一面。”
顾添说完，徐懋森自觉的又接过了这个任务。
他匆匆走出办公室，去会议室联系戒毒所，调试设备。
叶锐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乐出了声。
“你笑什么？”顾添扬了扬下巴，总觉得他有点幸灾乐祸。
“我从来没瞧见他这么老实温顺过，这简直是逆鳞都拔光了嘛……”
“不然呢？今天那杯水是泼在卓一鸣身上，要是泼在你身上怕是没这个效果。”
“是是是，泼在我身上就是我活该，我罪有应得。”
叶锐笑嘻嘻回应着，不过几分钟，徐懋森跑过来汇报，戒毒所已经联系好了，设备也调试好了，十分钟后可以开始视频问话。
视频画面里的孙平肤色白了些，人也胖了些，除了双眼依然有些无神，坐下不到半分钟连续打了两个哈欠外，其他倒是和正常人区别不大。
“孙平，抬起头看看。”
孙平从进门开始，耷拉着头，无神的双瞳滴溜溜到处乱转，就是不往正前方聚焦。
顾添估摸他压根没瞧见屏幕里坐着的谁，忍不住出声提醒。
孙平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下脖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和顾添打招呼。
“逸林的警官同志，你们好。又找我干啥啊？”
“能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真的没有隐瞒。”
孙平说完，抬起手背擦了一把快要流出来的鼻涕。
叶锐懒得和他废话，举起手里的几张照片递到了摄像头前。
“给我们认认人，这几个人有认识的吗？”
“老实交代，别耍花招。”
“我老实，我老实，我不耍花招。”孙平说完故作认真的盯着镜头里的照片看过去看过来。
看了足足两分钟，叶锐正要说他是不是拖时间，孙平开口了。
“认识一个，房东的儿子。”
“什么房东的儿子，说清楚名字，什么房东！”
“房东姓毛，他儿子也姓毛吧？”
孙平的反问让坐在屏幕前人猜到了，他认出了谁。
但是这么模糊的回答显然是不行的，叶锐语气不耐烦的继续追问。
“哪的房东？什么时候租的房子，你租的还是谁租的？第几张照片是？？？”
“哦哦，警官同志不好意思哦，这个饭也没吃饱，烟也没抽够脑子不太好使的。”
叶锐听着孙平阴阳怪气的抱怨戒毒生活，刚想发火，突然又觉得发火效果不大。
“我看你就是抽太多，脑子才不好使。”
“别搁这玩花花，第几张照片，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配合我们询问不会给你减刑，但是你知情不报，我可以建议检方增加量刑。”
叶锐歪了下身子，斜眼瞟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卓一鸣，哟，这徒弟是脾气不太好咯。
顾添没说错，他这躺了太久，世道都变了……
“是是是，我配合，就是第三张照片那个男的，全名我是真不知道，我都跟着别人叫他坤哥，坤哥！”
“怎么认识的？”
孙平到逸林，第一次租的房子就是毛小坤家里的自建房。
他没找到工作，为了节约用钱，虽然他身上还有积蓄，依然搬去了更便宜的地方。
虽然更便宜，但是依然在那一片，他和毛小坤也经常碰见。
作为前房东的儿子，他自然每次碰见都笑着打招呼。
有次他碰见正在路边摊吃烧烤的毛小坤。
毛小坤先看见他，主动招呼他过去一起吃。
地上摆着几瓶啤酒，桌上摆着烤串。
他坐下后，毛小坤又叫老板加了菜，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了他。
他坐下陪毛小坤干喝，没好意思动筷子。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记得这么清楚？”卓一鸣语气严厉，吸得脑子都糊涂的人，居然能把这么小的事情每一个动作都记得这么清楚。
不会是胡编乱造的吧……
“嘿嘿嘿，他可是富二代呢……”
孙平语气感叹……
这是一个真正的有钱人，真正意义上邀约他喝酒吃肉，他受到的尊重和感动震撼非常深刻。
别说过去没两年，就是过去二十年，当初这一幕都不会忘记。
“后来呢？你去买车了？”叶锐继续问。
毛小坤先是关心他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证上钱，听到他说又没活干了，问他兜里拿得出来一万块不，如果拿得出来就能翻身。
他顿时来了精神，追问毛小坤是什么活，如果可行，搞定一万块不在话下。
他可以去借，去骗……
毛小坤让他买辆小破车开黑车，到处拉人，可以赚钱。
孙平以为毛小坤喝多了，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哪里还容易宰客。
别本都捞不回来。
“毛小坤反问我一句，我这样的，去哪个正经地打工，人家敢收？去餐饮怕是健康检查都过不了，去其他地方，挣得钱够我吸吗？”
“毛小坤知道你吸/毒？”叶锐有些意外。
“应该知道，其实我搬走，也是因为他爹妈可能发现了，不好赶我，然后多收了我水电，被我发现了又说要涨房租……”
毛小坤捅破了这层纸，话里话外这事能挣钱，孙平有些动摇了。
毛小坤知道他吸//毒，知道他开销不小，还敢这样说，那这事可信度应该很高。
毕竟毛小坤不是卖二手车的，一万块钱的破二手车，毛小坤从中也捞不到好处。
而且毛小坤自己就在开黑车，他怕是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赚钱秘方。
孙平心中有了倾向，追问毛小坤，这事怎么赚钱。
“他跟我说，如果我买车了，就给我介绍生意，要是一个月以内我挣不到够用的钱，他掏钱回收我的小破车，还给我损失费。”
孙平见毛小坤这么信誓旦旦，而且知道他家有一栋楼，不至于骗自己。
他只回去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开始到处搞钱，搞到了一万块后第一时间跑去二手市场，花九千块钱买了一辆很老的黑色小车。
买了车后，他第一时间告诉了毛小坤，毛小坤没说别的，叫他正常拉客，别宰客，别因为宰客闹上派出所。
没客人的时候，天黑后，天亮前就去哪里哪里转转，一个月后如果没大活再联系他。
孙平找了很久的工作都没找到稳定的，不是东家干三天，西家干两天，就是在家躺着。
跑黑车挣得不多，但是能见钱，所以他死马当活马医天天开着车上路转悠。
再说毛小坤等于给他许诺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时间他等得起。
二十几天后，他因为DU YIN发作买药，认识了“三哥”。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三哥和毛小坤说的有没有关系，不过既然我有了赚钱的路子，我也就没去找毛小坤说什么补偿了。”
“后来你们还见过吗？”
“见过，偶尔还一块喝酒呢，我还请他吃饭呢，他问我赚钱怎么样，三哥说过，叫我不要告诉别人，我也不知道毛小坤跟这事究竟有没有关系，所以我都说还好，没有深说，他也没有深问。”
孙平不知道，坐在屏幕这头问话的刑警们，一听就知道……
这两件事就不可能没有关系。
“上次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叶锐有点火大，如果孙平早点说他和毛小坤认识，他们早点盯上毛小坤，毛小坤说不定就不会死。
“你们也没问啊，你们只问我怎么跑的黑车，怎么接的这个活，我接这个跟坤哥是没关系啊。”
“你们咋还怪上我了……”
“行行行，怪我，怪我。”叶锐有些气恼。
“那你说说，还有什么事情我们没问到，你知道的，不限于现在提到的这两个人，还有别的人。”
孙平立刻摇了摇头：“其他的我就真不认识了，我来逸林拢共也没多长时间……”
“你说的那个三哥，什么长相现在想的起来吗？”叶锐再次旧事重提。
上一次，孙平毒瘾发作，神志不清，说记不清楚样子。
这强制戒毒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天和他交谈，明显感到他脑瓜子还是清醒了不少。
叶锐想再试试，能不能把这个“三哥”的画像整出来。
孙平摇了摇头：“我就能知道个子不高，可能不到1米7，每次见我都是鸭舌帽，帽檐压很低，带着口罩，说话嗡嗡嗡都听不清。”
“再说了，这些人肯定都是亡命之徒，给我钱就成，我非要看人家张什么样呢？又不是多漂亮的小姑娘。”

结束对孙平的询问，大家再次想到了李松松。
“毛小坤干这些事，都快上大马路上去拉人了，萍水相逢的孙平都忍不住拉一把。”
“和他关系好的李松松他不透露点？怎么也要试探问一下吧？”
“万一他觉得李松松难成大事呢？难担重任还可能泄密呢？”
“李松松和毛小坤怎么关系好的？？”
叶锐反问一句，大家都沉默了。
毛小坤小时候被人欺负，李松松帮他打架，两个人成了铁哥们。
“现在看，毛小坤总是大半夜去李松松那里接送他男朋友的行为，怎么……”
“李松松的男朋友不会也曾经是他们的目标猎物吧？”陆斯说完这句，吐了吐舌头，后脊背有些发凉。
如今再看毛小坤和李松松总是大半夜运送人的行为，真的有点古怪了……
“李松松松那个男朋友岁数有点大了，应该不符合他们的遴选。”
未成年，少年感，幼齿感……
“联系下李松松松吧，虽然可能没有结果，这一步总要走。”顾添终于决定再次提审李松松松。
“再沟通下于敏敏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我们还能查的方向。”
顾添做了两方面安排，他估计提审李松松松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安排了徐懋森带着另一个干警去完成，让其他人继续顺着现在的方向查找线索。
叶锐联系龙东警方后，对方一听说问于敏敏，几乎是不需要回忆立刻说有这么个事情，并且将整个调查情况打包发了过来。
于敏敏失踪案发生在3月，其实在警方介入调查后有一个结果，只是这个结果家属不认可，但是没有更多的理由支撑警方继续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