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他们一直在这里守着柳瑞麟，外面发生的一切全无所知。
“开始。”叶锐一声令下，三个人赶紧准备好，进入正式审讯。
“6月20日的演唱会上，你对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女孩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每次演唱会，都是说的那些。”
“既然都是说的那些，那你怎么会不记得，不应该背得滚瓜乱熟吗？”叶锐一下挑出了柳瑞麟话里的漏洞。
柳瑞麟翻了个白眼，没解释，也没回答。
“昨天晚上的粉丝见面会，你递给白婷和另外两个女孩一样的蓝色丝袋，里面装的什么？”
“随机准备的礼物，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白婷昨晚参加你粉丝见面会，说你在现场告诉她，给她的礼物袋子里是一张门禁卡，指引她提前离场去酒店后门，外面会有人接应他送她去海边。”
叶锐还没说完白婷的情况，柳瑞麟立刻打断。
“警察，你们说话讲证据，按你们这个说法，来个人指认我杀人都可以咯？”

叶锐见柳瑞麟脾气上来了，立刻转了个话题。
“好，不说白婷，袁可。就说演唱会坐在第一排的女孩，被你误认为另一位乔姓粉丝。”
“她也说在你演唱会上，你邀请她去参加庆功宴，她出门打车前往后，被人抓上了渔船。”
“你怎么说！”
柳瑞麟刚刚松懈的心情被叶锐接二连三更尖锐的问题彻底激怒。
“警察同志，我要投诉你了哦，不是你有警察身份就可以肆意污蔑平民的。”
“我要见律师，我觉得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要见律师，我要投诉。”
“砰砰砰”柳瑞麟双手不断拍打桌面，卓一鸣立刻起身一手捏住他两只手腕，稍微一用力他顿时动弹不得。
“你消停点，砸坏了东西要赔的。”
柳瑞麟怒目圆瞪盯着卓一鸣，满脸怒气无从发泄。
“法制国家，律师也要按法律办事，你涉及刑事案件，不可能被保释。”叶锐语气幽幽。
“那你们查好了，随便查，她说，她说，她说都能定我的罪，我让你们全部失业！”
柳瑞麟又想砸桌子，不过一双手被卓一鸣一只手攥得紧紧的。
卓一鸣裤兜里的手机一震，他单手掏出来打开，是李忠明发的。
技侦已经破译了小伟笔记本，手机，还有孙平电脑里的软件密码，登录上去后看到了很多聊天记录。
他举着手机给叶锐看完，叶锐冷笑着瞟了柳瑞麟一眼：“要证据，我给你。”
叶锐匆匆走出审讯室，再次走进了询问室。
柳瑞麟经纪公司的人还坐在里面，叶锐指着小伟：“我们在你笔记本，手机里，发现了涉案信息，你做过什么？”
小伟睁大眼睛盯着叶锐的脸，一个“我”字在嘴里反复念叨，却说不出更多的理由。
“小伟，你干什么了！”吴琪尖利的声音回响在询问室，柳瑞麟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这是又要抓走一个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拿来工作。”
“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你的这些东西。”叶锐很想直接问，柳瑞麟用没用过，但是那涉嫌诱供，他一定要让柳瑞麟的定罪过程没有一丝瑕疵。
“瑞麟经常会用，因为他要借我的号和歌迷互动。他还有很多工作，一个笔记本处理不过来。”
虽然笔记本，手机都是柳瑞麟买给小伟的，但是他经常会以工作为由借去使用，每次用的时间不长，大概两三个小时。
小伟从无怨言，就算他正在做很紧急的工作，只要柳瑞麟开口，他义不容辞就给柳瑞麟使用。
“你说这些，有证据吗？？”叶锐问。
“有，我手机里有个加密相册，密码是六个1，里面有我偷拍的瑞麟工作，生活日常，我本来是想自己留着看的。”
小伟越说声音越小，他怕被人以为自己是个变态，或者被公司发现他迷恋柳瑞麟，调走他，不允许他在柳瑞麟身边工作，所以一切都藏得小心翼翼。
而现在他再不说，可能就会被警察误会参与违法犯罪，所以他不敢继续隐瞒。
小伟的手机隐藏的相册里，三千多张照片，全部都是他跟随柳瑞麟工作以来，偷拍的柳瑞麟的日常。
有舞台上正式演出的，有日常训练的，有在被窝里睡觉的，有坐在桌前发呆的……
叶锐不过扫了一百来张，看得眼睛疼除了看出小伟又是个脑残粉以外，没看出任何别的有价值的信息。
他干脆叫李忠明带着笔记本下来用软件捕捉。
李忠明打开电脑导进去照片没多久兴奋的喊了起来：“有了，有了。”
小伟频繁的偷拍行径中，有超过十张拍摄于不同时间的照片，拍到了柳瑞麟正在用小伟的笔记本，而屏幕上打开的页面正是他们破译的神秘聊天软件……
软件里的聊天内容，对方直接叫柳瑞麟为柳大川，经常言语威胁，要求他配合点。
这些内容，柳瑞麟都可以辩称有人冒充自己。
但是小伟偷拍到的照片，说明了柳瑞麟数次使用这些软件……
叶锐带着最新掌握的证据再次回到柳瑞麟的审讯室，刚才心里憋着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
他把已经备份过数据的两个手机摆在了审讯椅的台子上。
“这两部手机，哪部是你的？”
“这部是我的，这部是我的生活助理小伟的。”
不明就里的柳瑞麟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问题，老老实实配合回答了。
“小伟的手机，除了他会用，你会用吗？”
柳瑞麟眼珠子一转，干脆选择了沉默。
沉默一会又觉得不妥：“你们的问题很奇怪，我怀疑你们故意引导我做出对我不利的回答，所以我不回答。”
“叮咚……”柳瑞麟的手机屏幕一亮。
柳瑞麟和叶锐的目光同时聚焦到亮起的屏幕，柳瑞麟脸上的平静瞬间化为乌有，恐惧从他的瞳孔蔓延到了全脸。
叶锐瞟了一眼屏幕，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柳大川，这次送来的两个妞质量很好，虽然警察发现了，不能给他们家里打电话要钱了，但是这种发育还没完全结束，身材干瘦的幼女那帮变态喜欢的，能一次性卖个好价钱，你也能多分点。”
“你趁着现在名气还在，多举办点演唱会，见面会，反正那些有钱又脑残的男男女女都信你。”
“你之前给的那几个，有一两个虽然这么久才转手卖掉了，但是价格还可以吧，钱打到了你海外户头，你查收下。”
叮咚叮咚的声音不断响起，不知来自何方的虚拟号码，一条接一条的发送着消息。
柳瑞麟曾经举办过演唱会，歌迷会的地点，伴随着失踪者的真实姓名，柳瑞麟海外户头的账号，开户号，这些警方很难查到的内容，一条条的涌了进来。
柳瑞麟颜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摊在了椅子上，冰冷的金属杆隔着衣服，穿透皮肤刺在了他的骨骼上。
新消息抵达的“叮咚”声还在继续，一声声仿佛催命符压得柳瑞麟无法正常呼吸。
“呵，你被放弃了，并且你的同伙为了自保，把你供出来了。”
“你说我应该感谢他吗？”
安静的审讯室里，未读消息规律的提示音如同永不坠落的太阳，不断指引警察深入调查的方向。
“啊啊啊啊啊”柳瑞麟歇斯底里的声音掩盖住了手机提示音。
在他耳朵里，那一声声根本不是短信提示，是他生命的丧钟。
“我忘记了，你很有法律意识，这些短信万一也是诬陷呢？”
“我们一起来看看都说了些什么，然后让警方好好验证下真伪。”
叶锐微笑着解锁手机打开了短信箱，长长不到头的文字，他笑着一行行看过去。
他嘴上说着需要验证，心里清楚知道哪些真，哪些假。
背后的人为了保住自己，阻止警方继续追查，扔出了柳瑞麟这个替罪羔羊背下所有罪行。
“你想活就和我们合作，说出所有被你选中的粉丝的，他们去了哪里。”
“你是怎么认识那些人的，怎么和他们达成一致进行人口拐卖的。”
“我说，我说，我不想死……”柳瑞麟举起双手抱住脑袋，浑身颤抖痛哭流涕。
柳瑞麟出去国外那几年，并不顺利。
他一生的运气都在被选中那一刻耗光，后来练习无论怎么刻苦，多么努力，回报甚微。
他的舞姿只能做到连贯，唱歌只能做到不走调。
而曾经注定他被经纪公司一眼相中的容貌，也随着青春发育，变得越来越路人。
他家并没有什么钱，为了送他出去更是掏空了家底。
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身边一起训练的人，有的一夜爆红，有的黯然退出。
面对未知的将来柳瑞麟越来越焦灼，甚至萌生了干脆放弃艺人生涯，留在国外打黑工的念头。
当时他趁着放假出去找了一圈工作，发现以他的学历，只能做最基础的力气活，刷盘子，后厨打杂，因为语言不好，他甚至连前厅服务员都不配。
但是他不死心，每到放假就出去四处转悠，他想找一个当下就能发财机会，而不是指望虚无缥缈的星途。
后来他认识了一个人，一个他至今都不知道姓名的人，那个人大概看出了他迫切想要赚钱的念头，每次他出去都能碰到他，然后聊几句。
那个年龄的他根本不设防，更何况异国他乡遇到老乡，什么都一股脑说了。
后来那个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发财的快捷方式，利用他的地域信息差，把国内的一些人骗过来，然后他获得好处。
“让你当人贩子？你同意了？？”
叶锐有些不可思议，虽然现在的结局已经猜到柳瑞麟当初肯定同意了，否则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他依然不敢相信，一个未成年人，居然可以为了赚快钱，轻而易举答应别人的犯罪邀请。
“他说，我还没成年，不管是在哪国被抓到，都不会拿我怎么样，而且当地警力很差，我只要小心点就可以了。”
柳瑞麟在这个人的指导上，小试牛刀，骗了他的家境不错的小学同学，哄父母带自己来旅游，然后中途因为赴同学之约，而失踪。
警察找到柳瑞麟了解情况时，柳瑞麟还装作无辜傻傻在等待同学的到来，而同学的父母自然以为是自己看护不利弄丢了孩子。
一场蓄意的未成年拐卖未成年，就在各种巧合中成为了失踪悬案。
这一次，柳瑞麟得到了将近一万块的报酬，小学同学就那么些，而且有同学在这里失踪，其他家长默认为这里治安不好，再不会考虑来旅游。

同学不能下手了，他尝试着把目标转向在当地打黑工的人群。
那些人都是以非法手段滞留当地，在公安局都没有备案过。
别说失踪，就是死了可能都没人知道……
就算他身边的人知道了，也没有人会去报警，因为都是和他一样非法滞留的人，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他利用自己的年龄做外衣，编造自己是被父母送出国苦闷读书的未成年，出手大方骗得了一些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男女信任。
几次邀约后，他会以各种理由，约目标去荒山野岭，而他自然不会赴约。
目的地自然会有人等他们，他们出发时候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场赴约没有回头路。
几次之后，柳瑞麟胆子越来越大，甚至为了逃避警方追查，给自己开通了海外账户。
柳瑞麟也被当地警察找上过，但是他的年龄，以及当天不在场证据，还有演艺圈背景让警方一次都没有怀疑过他。
后来经纪公司破产，他被转手准备回国，年龄已经成年，他为求自保彻底洗手。
柳瑞麟出道后虽然没有一夜爆红到大红大紫，但是也算小有名气，触手可及的钱途让他下定决心，走正路靠自己挣钱。
为了让自己的星途更加灿烂，他毫不犹豫扼杀了不值得相提并论的爱情。
他没想到的是，自从他和舞蹈老师分手后，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后来的老师再没有人能帮助他进步。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娱乐圈里种种看得太多，他知道自己这么继续下去，被资本抛弃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想着趁着还有名气多赚点，到手的第一笔钱如同响亮的耳光拍醒了他。
看起来那么风光的出道之路，折算到自己手里只有可怜的一点点。
靠当明星赚钱的梦想彻底破灭，他想找找其他路子赚钱，但是正路里做生意他不会，除了当明星是来钱快，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
经纪公司发给他的一笔笔报酬，成为了推动他重操旧业的推手。
“这么辛苦，才赚那么一点点，哪天说不定就过气被抛弃了，我不如利用名气多弄点人出去。”
“你是又联系了以前的人了？”
“我拨打了他曾经的号码，没想到还在用，就这么联系上了。”
柳瑞麟语气轻描淡写，对于自己协助绑架，参与拐卖多人的犯罪事实，毫无愧疚之心。
叶锐离开审讯室，见到顾添立刻抓住他的手腕：“能判死刑吗？？”
他已经沉睡了太久，有些不太熟悉法律量刑，此刻他心里只有四个字：死不足惜。
顾添摇了摇头：“暂时不行，但是他肯定跑不了了。”
柳瑞麟自己的供述是关键的一环，但是还需要另一个关键：寻找受害人。
只有找到受害人，确认了受害人因为被拐卖遭受的种种，才能对柳瑞麟有更准确的量刑。
但是柳瑞麟肯定是不可能被保释了……
“叔叔，他会被关起来吗？”
走廊尽头，皮肤苍白的少女站在那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后的地板上。
在医院刚输完液的袁可，再一次跑来了刑侦支队，刚才两人的对话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会，你们的供词至少能定他的一部分罪名。”
“我听他们说，网上说你们抓错人了，还说冤枉了他……”
让袁可结束输液就迫不及待再次跑来市局的原因，是她输液中途听到护士，甚至来往的其他患者家属的议论。
他们热烈讨论着网上看到的不知真假的种种传闻。
叶锐和顾添同时摸出了手机，打开各个社交平台，柳瑞麟相关的话题排在前列。
“爆”红色的火焰，跳动的字符，无论哪一种方式都表达着相关话题超高的关注度。
叶锐打开之前潜伏着的几个歌迷群，无论是否是柳瑞麟的粉丝群，几乎每个群都是999+的信息。
点进聊天页面，聊天记录快速滚动。
关键词绕不开三个：“柳瑞麟”“拐卖”“骗人”。
昨天以“相同遭遇”为由，和白婷私聊联系的人，把白婷的陈述加以润色包装，爆料给了多家非正规媒体。
加上有竞争关系的其他艺人公司，从中浑水摸鱼，买负面消息热搜，几方合力将柳瑞麟的热度节节推高。
如果在今天之前，柳瑞麟全国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他名字，今天之后，会上网的大概都知道他了。
“按吗？”
叶锐下意识反应只有这个，但是他又觉得似乎不用。
他看了不少并没有看到“公安局乱办案”“冤枉人”之类的信息，不知道是平台自己删除，还有舆情办那边出手。
现在网上充斥着的都是柳瑞麟疑似违法，参与拐卖歌迷的消息。
“叮铃铃。”
悦耳动听的手机铃声响起，袁可从兜里摸出一个不算新的手机。
叶锐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袁可立刻解释。
“这是警察姐姐暂借给我用的她的手机。”
“她陪我去补办了电话卡，我妈没有出过远门还没买到票，她借给我手机方便我和妈妈联系。”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袁可耐心地解释，好像并不着急接通。
铃声自动断了，又再次响起，袁可瞟了一眼屏幕，还是刚才那串号码，她轻轻的把手机捏在了手里。
呜呜呜，手机不断震动，在掌心惹出了一片汗珠。
“你怎么不接？”叶锐有些奇怪，她既不挂断又不接起，神情还有些慌张。
“是，乔晶晶打的，我能接吗？”
“接啊，听听她说了些什么。”
袁可犹犹豫豫按下了接听，飞速点了免提。
“袁可，你出现了？那么多天你躲哪里去了？”乔晶晶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火气。
“我……我……”袁可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讲述那劫后余生的几天。
“我请你住好酒店，把我买的票无偿送给你用，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怎么还害我？？”
“我没有，我没有，晶晶，我是很感谢你的，我没有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