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听到群里有人和自己遭遇了一样的事情，想着如果是同一个人，那肯定就是巧合，就是她倒霉而已。
她迫不及待的接受了对方的电话邀请，电话接通听到声音白婷才知道是个男的。
对方含含糊糊说了两句后，就开始问东问西。
当时的她心情还未完全平复，恐惧和压抑急需要一个出口。
对方问什么，她全都回答了，包括她说的耽误的正事其实就是柳瑞麟指引她去参加聚会……
叶锐闭上眼，手腕狠狠敲击了额头。
“八成什么无良小媒体，我建议你尽快离开逸林，或者让爸妈来接，最近不要再单独外出。”
“警察叔叔，是柳瑞麟想要绑架我吗？因为我家有钱？可是他是怎么一早准备好了房卡的？”
“难道，从我被通知参加见面会时，就是被他选中了吗？？”
白婷成绩不错，脑瓜子也不至于那么糊涂，彻底褪下对柳瑞麟的滤镜后，她发现了昨晚遭遇的种种过于巧合的不合理……
“这些问题要等我们调查了才能有答案，如果后续有需要，可能会邀请你出庭作证，你愿意吗？”
这一次白婷没有犹豫：“如果能保证我的安全，我愿意……”
“你没啥事的话，我建议你要么通知父母来逸林接你，要么直接定个机票，然后联系好家里人来机场接你。”
“如果你家里人实在没时间，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联系当地警方到机场护送你回去。”
“昨晚那个姐姐可以陪你回去酒店收拾行李，然后送你到机场。”
“求求你们帮我联系下当地警方吧，最好能让我之后有事情就能直接联系上人那种。”
“我同意出庭作证，是不是能随时保证我的安全？求求你们了。”
白婷语带哭腔，当她明白昨夜是劫后余生，她并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是更加刻入骨髓的恐惧。
紧急申请来的特效药缓缓注入孙平体内，他狂躁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金属脚镣撞击金属椅的声音消失了，他躺在地上久久未动。
“孙平，起来坐好。”
“孙平不要拖延时间，你知道这是没用的。”
孙平扶着倾倒的审讯椅重新站起来，他原地站了会扶起椅子耷拉着脑袋坐了回去。
“孙平，抬头。”
精疲力竭的脸上是干涸的眼泪，鼻涕，还有在地面来来去去蹭上的尘土。
“昨天你去蔚海蓝天酒店的后巷，干什么？”
孙平揉了揉有些红肿的鼻头，深吸一口气。
“有人给了我三千块钱，叫我去那里等一个手里拿着白色卡片的人，然后把他带到海边去。”
“男的还是女的？”
“没说，只说手上拿着白色卡片打开后门，自己走出来的，时间大概是晚上8点半到10点。”
“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我电脑里有个软件，通过上面联系的，那个人说干得好以后还有。”
“什么软件？”
“我不知道，也是那个人跟我说的。”
“你怎么认识的？？什么名字？”
孙平摇了摇头，倒是也没隐瞒，他前两个月没有筹集到毒资，毒瘾快要发作时，跑去到处找贩子，想要买一点点先过瘾。
但是贩子都因为量太小担心他是钓鱼的根本不卖。
后来来了一个人给了他一点钱，他终于买到了一份，避免了当街毒瘾发作被警察抓走的后果。
他找了个偏僻处过完瘾出来，发现之前那个人居然没走还等着他。
他主动提出来送那个人回家，两个人上了车对方问他平时怎么赚钱。
他拍拍自己的二手车，说主要靠在车站，码头拉客去其他城市，宰客赚钱……
但是现在公共交通发达，手机软件齐全，他越来越不好挣钱了……
那个人说他有路子，带一些人送到指定地方，就能拿劳务费，一趟几千块。
缺点就是，不稳定，也许天天有，也许十天半个月没有，如果干得好，还能更多。
他一听能挣钱，而且不花什么力气，立刻就答应了。
“你接送过几次？是些什么人？送到哪里？”
“好几次吧，记不太清了，男男女女都有，如果人多，走的远可能一次上千块，有时候也就几百块。”
有送去码头的，送去机场的，路上那些人也不说话，他也不敢问。
“那这一趟给你多少钱？什么时候谈好的。”
叶锐安排好白婷走进审讯室正好听到孙平说价格，立刻追问，他想知道这个团伙的“定价体系”。
“说是五千，但是说是最低的，可能还能多。”
昨天的任务孙平是前一天接到的，价格是五千块起，先给了他3000现金做定金，送到了还能至少再拿2000。
至于“至多”能拿多少，什么条件能拿更多，孙平没问，反正肯定五千块是有的。
孙平白天拉了两趟客去望北，开车久了有些累，他出发前回去吸了一口想着精神点免得误事。
可能想着轻轻松松就有五千落袋，一高兴就吸多了。
他八点半到了酒店后门，吸DU的后劲上来了脑子有点迷糊。
他靠在暗处的墙边享受飘飘欲仙的感觉，不知道等了多久瞧见有个女孩手里握着白色卡片走出了酒店。
他冲上去确认，女孩吓得尖叫，他情急之中立刻捂女孩的嘴往旁边拖。
他一直试图阻止女孩继续尖叫，但是效果不佳，最终引来的警察。
他逃跑后躲进了自己停在马路边的车子的后备箱，躲过了警察的追捕。
“你知道那个女孩的来历吗？送去哪里做什么？？”
“送的地名叫什么？”
孙平准确说出了目的地，正是黄玲玲他们开着车带着白婷去了，没发现人的废墟。
孙平摇了摇头，他最开始问过送的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趟这么多钱。
对方叫他别瞎打听，老板不喜欢话多的人……
他作为吸DU的人，吸完清醒时候猜到他们肯定违法乱纪，不想牵扯其中，但是为了毒资发愁时候，就什么都不顾了……
“那人什么名字，什么样子？或者你叫他什么。”
孙平想了半天只能回忆出来，人很瘦，个子不高，常年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脸。
“他说叫他三哥……”
叶锐兴冲冲跑到顾添的小隔间，向他汇报这个突破性进展，恰巧李忠明打来电话，孙平的电脑桌面和小伟的手机，小伟笔记本电脑的隐藏文件夹里找到了同样的软件。
不属于我们国家正规发行的聊天软件……
“嘭……”
“哐……”
“呜呜呜呜~”
异常的碰撞声，还有车子的警报声忽然穿过虚掩的玻璃窗。
顾添缓缓转头，叶锐垫着脚尖好奇望向窗外……
不过两秒，两个人从震惊到愤怒。
市局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关上了，门外围了不下五十个年轻人。
各种毫无杀伤力，却有十足破坏力的瓶子，石头，砖块从他们的手里不断抛向围墙之内。
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怎么爬上了墙头，骑在墙顶金属条之间的缝隙，伸手从下面接过东西，精准的扔向墙内。
这些破坏力不等的物品，划出了不同的抛物线，最终飞向了同一个目标。
停在最靠近外墙位置的小车。
金色暗色条纹交织的小小轿车。
“这他妈的要干嘛？？”顾添推开窗户大吼一句。
“怎么办？？”叶锐左右看了一眼，办公室里根本没有可以反击的武器。
“报警吧，请求支援。”顾添回过头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是压不住的愤怒，以至于都没有人觉得，警察报警找警察多少有点离谱。
顾添余光瞟到桌上的电话机，立刻提起直拨门卫室。
“不要靠近，让他们砸，别去劝阻。”
“如果有其他同事下来，叫他们离远点别受伤，你也是。”
“墙不要通电，我报警了，你回去屋里躲好，别受伤。”
“如果有人问，就说我说的！”
叶锐气得顾不上想别的，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110吗，我要报警，我在逸林市望北大道市局里，我的车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砸了。”

“先生，你说什么？你在哪？？”110接线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停在市公安局院子里的车被砸了，这帮人还没走，有五十几个，你们快找警察来！”
“好的好的。”110接线员最终以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将这个警情迅速转到了辖区。
不到两分钟叶锐的手机再次响起，他一瞧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立刻接了起来。
“我是辖区派出所，你说你停在我们市里公安局的车被砸了？？？”
“对，对方有五十几个人，你们快点来！”
窗外砰砰声不断，叶锐亲眼见到他的挡风玻璃，天窗玻璃一片片碎裂。
“你是谁，我们市公安局不停外来车辆。闲杂人等也进不去，五十几个？？怎么进去的？”
“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叶锐，你们再不来，他们砸完就要跑啦。”
“我找不着人负责啦！”
叶锐着急吼完，对方啪一声挂掉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闪着警灯的面包车，小汽车，摩托车来了二十几辆。
在墙头趴着的，地上蹲着的，外面站着的发现警察来了，纷纷四处逃窜。
民警，交警，辅警，城管，坐车的，跑步来的加一块起码来了一百号人。
望北大道上瞬间上演生死时速，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叶锐怒气冲冲走出办公室，顾添跟着走过去，碰到整理好审讯资料的卓一鸣，顾添一把拽着他下了楼。
叶锐站在自己车前，浓浓的蛋腥味经过强烈的阳光一晒，散发出浓郁的腥臭味。
他的车子七个窗户没一个好的，车厢里碎玻璃片，矿泉水瓶，鸡蛋，石头洒了一地。
车身上不管是深色还是金色都已伤痕累累，不少地方露出了或白或黑的底漆。
叶锐抹了一把眼角的汗水，气得上下牙齿不停打架。
卓一鸣呆愣在他的身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市局的大门再次打开，警察押着刚才挂在墙头，扔得最起劲没来得及跑的两个男孩子走了过来。
他们瞟了一眼惨不忍睹的车，不忍心看，转过头看到叶锐一脸生气更不敢说了，只得把两个男孩子押到了卓一鸣跟前。
“这两个刚才趴墙顶上动手的。”
“多大岁数了？”卓一鸣问。
一个回答“17”，另一个沉默不语。
“挺好，够承担责任了。”
“为什么砸这台车……”
“就是这辆车把麟麟抓进了公安局，陷害麟麟，我们要替他平反。”
话不多，但是卓一鸣听明白了原委。
昨晚叶锐开着这辆车去酒店带走了柳瑞麟，虽然媒体没有拍到，但是拍到了柳瑞麟的经纪人。
虽然柳瑞麟连夜开直播辟谣，但是辟谣得很无力……
今天他们又从机场大摇大摆带走了柳瑞麟。
其他警车，他们不敢找，大概以为这辆车是个普通小警察或者临时工开的，所以跑来泄愤了……
“通知家长，我一分钱赔偿都不要，我会让4S店给我定损，材料发给你们。”
“我不接受和解，不接受道歉原谅，不管多少岁，公事公办！”
叶锐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这两句话。
“锐……”分局的警察刚叫了一个单音节怕被人听到不好，立刻收声。
“我们明白你的诉求了，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全部带回分局，公事公办，您放心。”
“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顾添招手叫过来门卫：“顺便做个笔录吧，刚才怎么回事。”
市局自从入口装了闸门，录入系统的车辆自动抬杠，工作人员刷工作证或者人脸识别进入后，他们的活动大门几乎成了摆设，大部分时间都开着。
门卫起初发现有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孩，三三两两在外面晃悠，总往里瞅，他去问他们干嘛，几个小孩一哄而散，过一会又一波过来了。
他搞不清他们的目的，但是这几天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他怕这帮小孩硬闯，他一个人拦不住，所以破天荒的关上了大门。
大门是伸缩的，但是不是栅栏式，是一片片密不透风的金属片。
他怕这帮人在外面聚集不散，还开了监控，看到这些孩子只是逗留，徘徊，过了会就消失了。
他还没放下心，就被一声异响惊住了，再一看不知道哪里飞进来的东西，砸到了叶锐车上。
他赶紧调整监控头，很快看清楚是从哪里飞进来的东西了，正要汇报，顾添就打电话来叫他别动，注意安全。
“我们那个院墙上面的金属条都是可以通电的，我本来想通电，但是顾队叫我别动，我就没按。”
虽然门卫没有通电，但是市局的监控系统记录下了外面所有人的脸，以及他们的交谈，他们的一举一动。
门卫说完情况，逃跑的被抓回来了大半。
他们被押着走进了，刚才一直想进，却没能走进来的市局院子。
他们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那辆面目全非的小汽车，脸上全无愧疚，甚至有些得意。
一个年轻的干警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出口批评。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穿得体体面面，也不像没读过书的样子，为什么毁坏人家的财物如此心安理得？？？”
“他不是好人，欺负我们麟麟活该！”
“柳瑞麟那么辛苦，那么努力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你们这些人仗着自己有权势，就把人家全部毁了。”
“他算什么好人，好人怎么开的起车，他肯定是贪官。”
“他抓瑞麟时候多嚣张，这些都是他的报应。”
这帮死不悔改的年轻粉丝，嘴里念念有词，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仿佛声音越高，他们就越有道理。
卓一鸣站在旁边，左右手紧攥着拳头，忍了又忍，几次忍不住想冲上去给他们脸上一人来一拳。
但是他脚下站着的土地让他克制住了。
他是警察，就算遭受损失和诬陷的是亲手培养他，带领他走到今天的师父，他也不能冲上去以恶制恶。
市局的所有窗户都开了，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无声的看着楼下的一切。
仿佛在为叶锐损失惨重的车辆默哀。
苗宇带着几个人提着勘察箱，拍摄器材匆匆而至。
“我……”苗宇硬生生把已经冲到嘴边骂人的话语吞了回去。
“干活仔细点，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们举着照相机，摄录机，开始对叶锐的车以及周边环境进行全方位的拍摄。
辖区派来了一辆53座的大巴车才把这些闹事的半大的孩子全部装下。
闹事的散去，苗宇他们拍完照，继续拿着证物袋收集车内外所有的异物。
他们沉默的工作着，用眼神交流下一步，这是他们从业这么多年以来取证最憋屈的一次。
因为这如山的证物，铁板钉钉的事实却未必能让施暴者受到法律的惩处。
叶锐站在原地，看着陪伴了他这些年的车，眼睛眨啊眨，湿漉漉的眼眶愣是被他榨干。
卓一鸣站在旁边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轻轻拖住了叶锐的手。
“师父，别生气，那个师傅手艺那么好，一定能帮你复原的。”
叶锐长长叹息了一声：“虽然他落伍了，但是他陪了我好多年啊，却遭到这样的待遇，我……”
叶锐说到后面，声音哽咽，这是他毕业后，花爹妈钱买的。
最开始的工资养车都不够，虽然花着家里的钱，但是他爱惜得很，洗车都要自己亲自动手。
每次保养，4S店里收费贵得很，他不懂，那会也没认识后来那家店的老板，没人可以请教，硬着头皮掏钱。
按顾添的话说，他吃糠咽菜都要给汽车喝进口机油。
想想前段时间还想换了这辆老伙计了，今天就突遭横祸……
苗宇现场取证完成，低声问卓一鸣要不要联系拖车，卓一鸣说他来。
他从叶锐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联系上了修理店的老板，给他说了情况后，叫他来市局拖车。
然后又告诉了门卫一会放行，一切安排妥当，门卫赶紧通知保洁大姐们来收拾残局。
太阳底下站了会，叶锐的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晒的。
卓一鸣站在旁边安排一切，他没有发表一个字的意见。
卓一鸣拖着叶锐的手回到办公室，倒了一杯凉水递给他，叶锐一把拨开：“妈的，走！审柳瑞麟。”
叶锐怒气冲冲走前面，卓一鸣赶在他的脚抬起来之前，一把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里面坐着的两个警察猛地抬头，有些慌乱的看着叶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