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三个人都听出来了，袁可讲述得前言不搭后语，漏掉了诸多内容，若不是他们一早调查了解，怕是听到现在都不明白袁可说了些什么。
而漏掉的这些内容里，都和一个人一件事有关：袁可追的明星是柳瑞麟。
卓一鸣有些着急，想要挑明，叶锐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往下扯了扯，示意他再耐心等等。
“我妈妈报警了，你们查过我了，是不是知道我为什么来逸林了？”
“对，我们还找到了你那个有钱的好朋友，她被她父母关了起来，现在可能都没恢复自由。”
“她真是运气好啊，如果她来了，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袁可语气幽幽，侧面承认了，自己冒充乔晶晶身份，引来了横祸。

“能住进自己这辈子可能住不起的好酒店。”
“她给我的手机我都没见过，好新啊，她就说旧了不喜欢了，我知道肯定贵。”
“上面装了很多东西，我都不会用，我只会打电话，我真笨啊！”
“演唱会前排啊，我妈妈一年工资都不够的啊。”
“专人接待啊，他们还给我吃的喝的，真好吃啊，我这辈子都没吃过……”
“有钱真好……”
袁可本来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又闪烁起了光芒，她再次沉浸在了扮演乔晶晶那短暂的快乐里。
“我才知道，她比我能想象的还有钱，她花了好多钱追星啊，那些酒店的房费是我妈妈好几年的工资啊……”
“她花钱花到圈子里好些人都知道，龙东有个乔小姐，出手很阔绰。”
“我还是不是她，虽然我们像……”
叶锐望天沉默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乔晶晶被一些同样购买邀请函的歌迷识破并非乔晶晶本尊的最大破绽在哪里了。
不是容貌，不是穿衣打扮，而是口音……
平溪县距离帝城近，和帝城的语系是一派，而龙东和周边两省有独特的方言。
普通话并非龙东当地母语，加上他们母语的腔调，听起来语感，语调区别明显。
虽然粉丝圈里对乔晶晶究竟是龙东还是帝城人各有说法，但是乔晶晶追了那么多场活动，听过她声音的粉丝不在少数。
两个人说话，特别说多几句，一下听出来不是一个人。
叶锐先入为主知道了两个人不是一个人，所以没有被带入误区。
这多听了几句反应过来两人无法消除的不同，在口音，也就是之前有粉丝说过的感觉。
“说重点吧，你被谁抓走的？或者骗走？”
叶锐问话，袁可依然有点无动于衷，他不得不加码。
“你应该知道，柳瑞麟昨天又举行了歌迷见面会吧？会后有三个女孩失踪……”
“三个？”袁可睁着眼睛瞪着叶锐，好像叶锐骗她。
“对，三个，你知道什么？”
袁可一下捂住了嘴，可是暴露的话语已经收不回去了。
“你如果不说，她们很可能遭遇不测，你忍心看着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孩就这么死去吗？”
“追星而已，又不是签了卖身合同，把命卖掉了，你妈妈找你找的很辛苦，日日茶饭不思，其他女孩的家里人也是一样的，虽然平时不管他们，但是活生生的人丢了，肯定会很难过。”
“如果你知道什么坚持不说，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办法，也不能逼你，但是以后你回想起来不会有一点内疚吗？”
“你明明有可能就成为了救他们的人。”
“财富和生命不能完全划等号。”
叶锐情绪有些激动说了很多，直到卓一鸣的手搭在他肩头按了按，他才收声。
他把能想到的角度，正面的，不正面的，甚至道德绑架都用上了……
袁可轻轻撕咬嘴唇，附和了叶锐最后一句话。
“是啊，财富和什么不能完全划等号，他们那么有钱还是可能死。”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觉得她们不会死，但是她们回不来了，你们找不到了……”
“船为了接她们才靠岸的，他们觉得我没价值，不想白跑，想多卖一些人，所以我才有机会逃跑。”
“幸好我爸爸教了我游泳啊，我死去的爸爸保佑我。”
袁可说话颠三倒四，一会感谢死去的父亲，一会哭着说对不起妈妈。
站在病床旁的几个人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好话歹话说尽，袁可接下来是继续沉默，还是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他们谁都没把握……
“其实我以前也追星，你看不出来吧？”黄玲玲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话。
袁可缓缓抬头，水汪汪的眼睛瞪着黄玲玲轻轻摇了摇头。
黄玲玲缓缓报出了一长串名字，末了问：“听说过吗？是不是都过气了？那是我们年轻时候的偶像。”
袁可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听过，有的现在还有露面。”
“嗯，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不追了吗？”
袁可摇头……
“不是我没钱追了，也不是我工作忙，而是我觉得不值得。”
“我曾经很痴迷一个明星，觉得他很完美，后来居然爆出来他未成年就有了私生子，然后不负责任和多个粉丝暧昧。”
“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隔着屏幕，他们的一切都是人设，我为什么要为他们编造的谎言买单？”
“我喜欢听歌，我可以买音乐会员，我喜欢看他们演戏，我可以买电影票，可以开视频会员，我花力气追什么？花钱干嘛？？”
叶锐忍不住斜眼偷偷看着黄玲玲，不知道她是真情流露，还是急中生智编出来的话术。
黄玲玲说话的过程中，袁可是不是轻轻点了下头，似乎是认可了黄玲玲的观点。
“对啊，他们都是演出来的，谁知道真假，他们都是骗人的，他骗了不知道多少人。”
“那天，我以为我是最幸运的人，现在我知道了我是最倒霉的人。”
“不，我不算最倒霉，那两个才是……”
演唱会那天，柳瑞麟从舞台走向她，和她拥抱的瞬间，她觉得全世界的好运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柳瑞麟说知道她，认识她，没想到她是如此低调朴素的女孩子，柳瑞麟说自己第二天就要离开逸林，之后可能会出国深造一段时间。
“你们都知道，我唱功退步得很厉害，我怕我哪天就失去了和你们再在舞台上相见的机会。”
“公司安排了我出国封闭训练，我可能会离开你们一段时间，今天见到你很高兴。”
“明天下午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聚会，邀请你参加。”
袁可明知道柳瑞麟也错认了她，但是她依然接受了柳瑞麟的邀请。
反正邀请的是她本人，她本人是乔晶晶还是袁可不重要。
袁可和白婷的遭遇差不多，只是柳瑞麟用的借口不一样，他同样告诉了袁可一个地址，让她第二天下午傍晚抵达，会有人接她。
“在哪里？”
“我不记得准确地址了，我走到后那边好像都没有人住了，废墟里钻出来两个人说带我去搭船。”
“我察觉到不对，他们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塞进了车子。”
“什么颜色的车？车牌，开车的人你看到了吗？”
袁可摇了摇头，捂她的毛巾上应该有高浓度的麻药，她呼吸到异味十分难受，她拼命挣扎，后脖子忽然被针扎了一下，很快她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她坐在地上手脚被绑着，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搜走了。
她的前面坐着一个很凶的男人。
“我好害怕，我以为地震了，因为好晃，我还有那个男人，还有头上的灯，我看得见的东西都在晃。”
男人告诉她，不是地震，他们在船上。
男人从旁边拿过了她随身带着的乔晶晶给她用的手机。
叫她立刻联系家里，给他们指定的海外户账户转两百万。
她疯狂摇头，说自己家没钱，拿不出这么多钱。
“你为了追星，定个房间十几万，买周边应援一出手就是好几万，买门票几万，你说你家没钱？？”
“你追星时候背过的包，我们都查过，最便宜的都要一万多，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里来的钱？”
再一次被人误认为是乔晶晶，袁可没有窃喜没有高兴，只有恐惧。
她以为自己是被乔家的仇人绑架了，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说自己不是乔晶晶，只是两个人长得像。
而且说自己的手机是乔晶晶给她的，里面应该存的有乔晶晶家的电话，他们可以打电话去核实。
对方半信半疑打开手机，找到了乔晶晶家的座机，一个电话拨过去，说要找乔晶晶。
接电话的保姆，说小姐在家，但是要问清楚他的身份，说乔臣不让女儿随便接电话。
他们才知道自己真的弄错人了，怕被乔家报警反追到，他们把手机，乔晶晶的电话卡全部扔进了海里。
那个男人毫不避讳的当着她面打电话，说柳瑞麟这次提供的大鱼又搞错了，没钱，穷家小户的女孩，问那边怎么办。
她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被绑走的地方，是柳瑞麟在演唱会的现场告诉她的，就算是乔家的仇人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绑架她是柳瑞麟参与策划的，他们的目标是有钱的乔晶晶，阴差阳错绑架成了冒名来享受邀请函的她。
而且那个男人提到“又”说明柳瑞麟参与策划的绑架，拐卖不止她一个。
她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小心缩在角落，生怕自己激怒了对方也被丢进海里喂鱼。
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开始打电话的时候很生气，后来突然开心起来。
她听到那个男人说，过几天柳瑞麟的见面会必须一次性多弄几个。
不管家里有钱没钱，能给过来多少赎金，反正最后都可以弄出去卖个好价格。
东方女孩男孩看不出真实年龄，国外那些变态都好这口，到时候说只有12，13岁一定能卖上价。
因为她未来的命运被清晰的规划了，所以她暂时没有遭受到更过分的侵害。
“我被吓傻了，饭不敢吃，水也不敢喝，他们看我不反抗了，就没用绳子捆我了。”
“和他打电话的人是谁？或者他称呼是什么？”
袁可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船上有几个人？”

袁可努力想了很久，最终依然摇了摇头，船舱里光线不好，她很害怕根本不敢直视。
“人不多，我只听到过两三个人的说话声音。”
后来几天，袁可一直在昏睡，饿急了喝两口水。
船上的人怕她饿死了，强制灌过她喝粥，但是没灌几口就恶心反胃吐了出来。
她晕船，没进食，经常呕吐，搞得船舱里很脏，看守她的人看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后来也懒得管她，每天扔一瓶矿泉水进来，爱喝不喝。
昨晚她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听到船舱外有人打电话。
开始声音不大，她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声音，之后打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听到船上的人问：这次弄了几个？是不是肯定很有钱？
得到对方的回答后，船上的人接着抱怨：人手可能不够，要选好地方尽快靠岸，赶紧弄走。
袁可听到船即将靠岸，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想要等待逃跑的机会。
船得颠簸渐轻，她听到船舱外的人脚步声好像都去了船的另一头。
她抓紧机会溜出船舱，想找个角落躲起来，外面就是狭窄的甲板，黑漆漆一片，她紧紧抓住栏杆躲在了一大捆绳子后面。
船很快靠岸，她偷看到有两个男人押着两个女孩子在岸边，两个女孩挣扎得很厉害，不肯上船。
哭声，扇耳光的声音，还有谩骂声交织在一起。
有人抱怨怎么不弄晕，这么闹腾引来了警察怎么办。
船下的人抱怨，这个女的性子很烈，身上还藏了刀。
警察可能已经查到线索，到处封路检查，他们东多西藏绕了很远的路才送过来。
两个女孩终于被弄上了船，发动机轰鸣，船只即将再一次离岸，她不敢再耽误，跳进了大海里。
她刚落水，船上的人就发现了，有人想跳下来抓她，被其他人拦住了。
她最后听到那些人说，便宜货丢了就算了……
她朝着有亮光的地方一直游，不知道游了多久，终于爬上了沙滩，她刚松一口气就因为精疲力竭昏了过去。
救护车来时，她迷迷糊糊醒了，没敢吭声，听到是医院的车子再一次睡了过去。
“你刚才说的话，如果到了公安局，你愿意再说一遍吗？”
“如果后续要开庭审判，你愿意出庭作证吗？”
袁可再次沉默。
“因为涉及到未成年人，法院开庭是不公开审理，媒体都不会知道，我们也不会泄露你的信息。”
“只要你自己不说，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你要考虑清楚，如果违法的人不能被绳之以法，你这一次逃脱了，下一次呢？”
叶锐和卓一鸣轮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袁可终于不情不愿松了口。
叶锐赶紧出去向顾添汇报了目前的情况，问顾添“抓不抓”。
顾添摇了摇头：“现在时机还不到。”
“而且今天他是在某个新开业的商场演出，动静太大。”
“两个受害人的口供还不够是吧。”叶锐有些生气，但是也没办法。
他们查过柳瑞麟的电话来往，没有发现可疑，单凭两个粉丝的口供，柳瑞麟抵死不认，各种不在场证据根本不能确定他参与了人口拐卖。
别说那些脑残粉丝洗地了，就算他用脚趾头想，警方好不容易获得的口供，都能被编造为：对家粉丝或者爱而未得，因爱生恨的粉丝恶意中伤……
“先带回去，我们再多找点线索。”
“MD，我们留不住人，老天爷赶紧来场台风，飞机，轮渡全部停航，老天爷帮我们留人。”
“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出去！”
叶锐直到坐上车还在骂骂咧咧。
明知道嫌疑人是谁，却因为证据不够充分不能抓人的感觉太不爽了……
到了公安局，袁可配合的态度比在医院好了不少，大概也是想透彻了叶锐那句话。
柳瑞麟不被抓，她永远没有安全可言，她已经彻底暴露在明处，柳瑞麟如果怕她泄露机密，找同伙来找到她再次绑了她甚至杀了她都可能。
她是普通人家，不是乔晶晶，乔晶晶的父母可以给她聘请更多的保镖，可以带着她移居国外。
她这辈子能不能走出她家那个经济落后，大街上都没几个监控头的小县城都难说。
下一次要是再被捉，肯定不可能再有这次的运气。
“那条船多大，有没有什么特征，你还记得吗？”
“很小，很颠簸，黑乎乎的，隔音不好，他们说话我在隔壁都能听到。”
生在内陆，从小没见过大海的袁可，对于船只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待的地方不大，溜出去能躲的地方也很悠闲，隔着船舱都能清楚听见其他人说话。
“甲板上面有几层？”
“只有一层，没有上下楼梯。”
“那两个女孩如果再见到你能认出来吗？”
袁可点了点头，本来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船上的人拿手电筒仔细照了两个女孩，所以她看清楚了脸。
卓一鸣立刻在电脑屏幕上铺开了十几张妙龄少女的证件照，让袁可辨认。
袁可目光扫过一张张照片，还没有看完，肯定的指着两张照片说：“就是这两个人。”
蒋丽颖，罗若冰留在公安系统里的登记照。
早过了饭点的午后，大家伙捧着快凉透的盒饭坐在会议室，交流最新的信息。
两个失踪女孩的家长已经通知，家长那边至今没有接到任何电话，也联系不上孩子。
他们请当地协助收集两个女孩家长的DNA，以备不时之需。
柳瑞麟的银行账户资金流动毫无异常，他在逸林的工作并没有因为昨晚进了公安局而有丝毫变化，目前一切按计划进行。
顾添在得知袁可是因为船只靠岸接新的猎物才得以逃脱，再次请求海警展开新一轮海面搜捕。
但是至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船只……
“袁可在的那条船就是个过渡作用，他们原计划应该是把袁可尽快转移出去，因为得知他不是乔晶晶，所以改变了计划。”
“他们的交接环节可能很繁琐，或者涉及分配钱财的人员很多，所以才有攒起来一批转运节约成本的想法。”
“这种小破船望北随处可见，昨晚袁可跳海后，他们肯定加速转移。”
“他们可能有绑架勒索的计划，因为袁可逃掉了，而且警察的出现，让他们放弃了勒索，可能直接贩卖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最接近案件真相的可能，但是柳瑞麟是怎么和那些人联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