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呃…那个……嗯……”
姜策欲言又止，空姐再次温柔开口道：“Good evening, sir. Would you like to have dinner now”
“呃……My English emmmm is not very good。Can you emmmm，speak Chinese？”的确是姜策的声音，顾景之登时清醒，但他并没有睁眼，也没有起身，只是把耳朵竖起来，屏住呼吸仔细听姜策到底要跟空姐说什么。
“Chinese，你…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顾总轻挑了挑眉毛，抿住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可不打算帮忙翻译，姜策听不懂法语，英语么，听刚才那磕磕绊绊舌头打结的样子，估计也还给老师了，看来回去给他找老师补英语刻不容缓。
但是现在嘛~~顾景之心里突然就有了个好主意，姜策说不明白，肯定会着急，急了之后肯定会把自己叫醒的，到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的……
“您好。我…呃，中问、不是、很好。对、不起。我现在叫同事来、为您…服务。”
顾景之微微撅了噘嘴，他忘了这家航空公司标配空翻（空中翻译）。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现在直接起来，然后痛快帮忙的时候，空中翻译已经到了。
“您好先生，请问您和同伴现在需要用餐吗？”
姜策简直如释重负，声音中都透着听见乡音的激动：“谢谢，那个，他好像睡着了，麻烦你把菜单都给我就好了，等会儿我叫他起来。但是，菜单我可能看…噢，中文的？谢谢~谢谢。”
随后是几声极其微弱的翻页声。
“我们与米其林星级厨师携手，为头等舱的客人更新了菜单，特别提供三种鱼子酱，来自瑞士的奥西特拉鲟鱼子酱 、来自中国的白鲟鱼子酱 ，以及来自法国普鲁涅尔的经典鱼子酱，您看需要品尝一下吗？”

第114章
“鱼子酱就算了吧。他不喜欢鱼子酱，鹅肝…也不喜欢。前菜就龙虾肉配绿芦笋佐覆盆子香醋汁吧，主菜，迷迭香鸡胸肉，配细甜椒和西葫芦馅饼，酒依餐搭配就好了，甜品么，给他巧克力蔓越莓蛋糕就行了。”
“好的，那您呢？”空姐问。
“我不需要。没什么胃口。”
空姐听了，推荐道：“没什么胃口的话，可以试试意式三文鱼乳清饺子，和罗勒柠檬挞，长时间飞行还是吃些东西身体的疲劳感会少一些的。”
“那好吧。就…要你刚才说的那两样就好了。谢谢。”
空姐走了之后，姜策瞥了一眼半透明的隔断，食指叩了叩发出两声闷响，和一声更闷的“起来吧。”
“顾景之，你听没听见？起来。”
顾景之当然听见了，他原本计划落空，现在再装睡也没什么意思，把眼罩一摘，座椅重新调整好，可他一坐起来，看见那还竖着的隔板，心里登时比没装睡之前还堵。
刚才跟空姐讲话的时候明明听起来都不怎么生气了，还记得晚餐不要自己讨厌的鹅肝和鱼子酱，既然这样，为什么还非得竖着那块破板子。
“那个…”顾景之试图重新寻找个安全话题。
“不用没话找话。”
顾景之：“…………”
没过多久，两位空姐再次过来，一边介绍晚餐，一边将其摆好，最后空中翻译对顾景之和姜策问道：“需要帮两位把隔板也放下来吗？”
“不。谢谢。”
“不用。谢谢。”
两个人倒是很默契，异口同声地拒绝。
从事过服务行业的人，对客户的情绪变化会有更加敏锐的洞察力，空姐感觉到了面前两个人的不愉快，但这跟她本人又没关系，于是保持着职业的温馨微笑道：“好的，两位用餐愉快，我们的屏幕也可以共享，方便用餐时跟朋友一起观看节目。”
顾景之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主菜没吃两口就把刀叉放下，想叫空姐过来直接把餐品撤掉，但目光落在姜策给他点的那块儿巧克力蔓越莓蛋糕上，目光微沉，端起来，敲了敲隔板道：“我不想吃这个，太甜。你的那个罗勒柠檬挞跟我换一下…”
“我不换。”
姜策嘴上这么说，但柠檬挞和巧克力蔓越莓蛋糕还是通过隔板上方顺利完成了交接。
之后空气中又是一阵沉默，这股诡异尴尬且严肃的气氛，好像一件湿透了的防晒衣，裹在两个人的皮肤上，一直撑满了将近九个小时的飞行。
下飞机，机场有专车直接一路开到酒店，本次邀请方，斐洛嘉丽香水事业部总裁劳伦斯亲自在大堂等候，顾景之几乎是在踏入酒店台阶的那一秒就跟换了一张脸似的，眼角眉梢存着笑意，跟对方叽里咕噜聊得还挺开心。
要是英语，姜策勉强还能捕捉到几个他会的单词，就跟做听力题一样，稍微能猜出来点意思，但很可惜，他们说的不是英语，姜策连个单词都解析不出来。
但这并不是邀请方的疏忽，他们倒是给十分贴心地为姜策安排了一位会说中文的人随行翻译。
顾景之跟劳伦斯说话的时候，这位翻译也在跟姜策介绍接下来的各种行程安排，但姜策问她boss们在聊什么时，翻译总能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一两次之后姜策也明白了，她并不打算给自己翻译那些话。
随着中文翻译跟那位叫劳伦斯的总裁离开，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再次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第二天上午，顾景之和姜策几乎全程无交流，在对方的安排下，逛了玫瑰种植园、参观了香水博物馆，傍晚在蔚蓝海岸边，邀请方还安排了一顿南法特色美食。
顾景之依旧发挥稳定，除了跟那个总裁和各种高管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就是看起来很开心之外，happy hour时，顾景之身边还多了两个帅气的法国帅哥alpha作陪，其中一个金发卷毛，眼睛瓦蓝瓦蓝的，好像把澄澈的海水装进了眼睛里。
但在姜策看起来，两个alpha对顾景之黏黏腻腻的行为，十分扎眼。
有一说一，邀请方可不偏心，不仅照顾顾景之，姜策看了看自己一左一右，同样被安排了两个漂亮的omega作陪，两位法式风情美女非要玩什么喝酒游戏，还让姜策教她们说中文。
姜策把自己的胳膊抽离，本来想拒绝，但他看顾景之玩得挺开心，心下赌气，游戏玩了三轮，心不在焉没赢过一次，喝了好几杯酒，但表面上却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不就是演戏么，姜策想，谁不会？就他顾景之能耐？
一直到饭局结束，缠着顾景之的两个alpha要拉着人往海岸稍远处的小木屋去，姜策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起身，离开座位直接追了上去。
“你！”
姜策大喊了一声，话都没说完，就看见顾景之似乎跟两个alpha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个alpha从开心到沮丧，最后两个人一对视，就一起离开了。
“你要说什么？”顾景之此时才转身问姜策。
“我…没什么。”姜策别扭回道。
“噢，那回酒店吧。我有点累了。”
一路上，安静的氛围依旧围绕在两个人之间，但很奇怪的是，之前那股诡异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回到酒店两人分别去洗澡，姜策有点嫌弃那个被专门摆在浴缸旁边的花瓣，就简单的冲了冲，换好了睡衣到客厅，本来打算看电视，发现要么听不懂，要么很无聊，就干脆随便停在了某个频道上，拿着平板开始背英语单词。
顾景之洗得慢，出来之后看见姜策坐在地毯上，平板上都是单词，不由得心中有股欣慰感，不想打扰他，就轻轻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里收到的邮件。
突然间，弹出了个好友消息，顾景之点开，是那个金发卷毛、眼睛瓦蓝的alpha的消息。
他给顾景之发了一小段视频，还赠送了一张没穿上衣的照片。
姜策在听见视频声音的那一刹那心中就警铃大响了，虽然听不懂，但那带着茶味的语气，还有跟胸闷气短似的上颚共鸣夹子音瞬间就让姜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遍还不够，顾景之居然又看了一遍…这一次更过分，轻笑声藏都不藏了。
姜策转头怒视顾景之，只见他整个人倒是悠闲，窝在沙发里，微微垂着头，右手握着手机，左手手肘轻搭在沙发扶手处，唇微微张起，咬住大拇指尖儿，嘴角肉眼可见地上扬，而且是笑、的、很、开、心。
可能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谴责的视线跟箭雨似的全部投射在自己身上，顾景之在坚持看完了第二遍视频之后抬起头，强敛住笑意问姜策道：“看我干什么？单词背完了？”
“看你干什么？”姜策起身，直接坐到顾景之身边道：“你说我看你干什么？你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视频里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呀。就～看个普通消息而已～”
也许是心虚吧，顾景之还把手机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不藏还好，这一动，手直接被姜策按住，“普通消息那你藏什么？那个动静，嗓子都要夹冒烟了，能叫普通消息吗？”
顾景之眼中笑意更深，但还是微微拢了拢肩，抽手道：“我听着还好呀，alpha不是都那么讲话的吗？”
“都那么讲话？你你你。”姜策急了，“我那么讲过话吗？那动静就有问题！”
“人家就是给我发一个视频和照片，说他刚才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喏。”说着还把视频下边的照片给姜策看。
“这什么玩儿意？”映入姜策眼帘的，是对方赤裸裸的八块儿闪耀腹肌，“赶紧删了。”
“删了？干嘛要删了？”顾景之笑出声，继续逗人。
“不小心倒水弄湿了，他不会再穿一件衣服？他家总共就那一件能穿是吧？明摆着，发这种有伤风化的照片，就是给你看他腹肌的，衣服湿了就是借口，我才不信你不明白。哎顾景之，你们才刚见过一面，你觉得合适吗？！”
“哎呀，虽然说是刚见面，但聊得还挺开心的，就跟认识了好久一样。再说了，不就是看看，又没干什么别的。”
“呵。”姜策哼了一声：“那你应该告诉你的好朋友，胸闷气短就去医院。不用上颚共鸣也能正常讲话。”
“我说你们alpha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这么敏感，就是日常分享而已，不要那么狭隘嘛~~”
“你！”
姜策眼看着顾景之还要把那白花花的照片放大仔细看，直接一把抢过，删掉时力气大得好像要把手机屏幕怼碎一样。
顾景之赶忙伸手抢，但为时已晚，姜策删完把手机扔给顾景之。
“那个，姜策呀。”顾景之哒哒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屏幕转到姜策面前晃了晃：“你知道我们手机，有个最近删除文件夹吧，你删照片得删完整呀～”
姜策这才想起来，伸手还要抢，可这一次顾景之先一步在背后藏好了，躲着不让姜策拿到，“面部解锁的，你抢过去也删不掉。我还有iCloud~”

第115章
这话一说，姜策动作骤停，手机也不抢了，人直接坐到沙发另一端，跟顾景之拉开了距离，背对着人，沉声道：“随便你吧。爱看就看。”
顾景之见姜策气呼呼地坐到一边，心知又有点给人惹生气了，不想之前飞机上的沉默事件重演，轻轻爬过去，靠近姜策肩膀，伸头软声道：“哎呀，我是逗你玩儿的，删了～我刚全删了～”
“你爱删不删。”姜策把顾景之凑过来的小脑袋推开：“跟我没关系。离我远点。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这四个字让顾景之彻底明白了飞机上那一出、那个隔板一直竖着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句话了。他其实也不是让姜策离自己远一点的意思。
只是……哎……顾景之心中转念，不管自己本意是什么，但这句话，对于并不算了解自己过往的人听了，确实是会跟姜策有同样的理解。
眼神微闪，顾景之又凑了过去：“别生气啦～是我不好，有些闹得过分了。”姜策不说话。
顾景之伸手，食指戳了戳姜策的肩膀，“逗你的，真的，本来就没想留着。”
姜策还是不搭理他。
“而且，我都没有跟他们去下一场接着happy哎，看见你追过来了就把他们全都打发走了～”
姜策的背影有些松动却还是背对着不理会顾景之。
“姜策……”
没办法了，顾景之只好用另外一招，“我腺体有点儿疼。”
这语气听起来十分柔弱可怜，好像真疼到不行，但姜策知道，顾景之其实屁大点事儿都没有。
因为在他跟顾景之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总结出来顾景之有个习惯。
如果，顾景之堂而皇之，甚至有些黏人的缠在你身边，晃来晃去的，不管哼唧的是头疼还是腺体疼，只要他还粘着你，在你面前出现，不管哼唧的有多厉害，实际上他并没有受到伤害，至少没有他哼唧的那么严重。
退一步来说，就算当时真的头疼、腺体疼了，但实际上，这种程度的难受，对顾景之来说，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或者说，根本威胁不到他，在顾景之的衡量准则下不属于真的严重的范畴。
他只是想黏着你，或者……也算是顾景之独特的道歉方式之一，目的就是让你理理他，跟哪里痛没什么太大关系。
因为在顾景之真正难受的时候，真正疼到会影响到顾景之的判断，让他失控的时候，几乎是看不到他的人影的。
顾景之会把自己藏起来，或团成个团儿，背上长满了尖刺，比如办公室胃疼那次；再或者，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比如阿斯塔纳综合征发作的那个午夜。
但姜策并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顾景之，因为姜策想，顾景之的这种行为能够帮他很好地分辨出顾景之的难受程度。
虽然姜策知道真相，但还是在顾景之哼唧腺体疼的时候，释放出了自己的安抚信息素。
“近一点嘛～闻不到哎～”顾景之那双修长的腿交叠起来，用脚尖儿再次轻轻戳了戳姜策的腰线。
姜策想，什么闻不到，就他那个比狗还灵的鼻子，怎么可能闻不到，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听话往后挪了挪，只是执着地还是用背部对着顾景之，表示自己对刚才顾景之行为的无声抗议。
此时顾景之再次黏了上来，额头微微贴住姜策的肩膀，轻声哄道：“别生气了～是我错了。之前的事，也是我用词不当，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而且…”
说着顾景之伸手，小拇指勾了勾姜策的手臂，又用头发蹭了蹭，下巴轻搭在姜策肩膀处，呼出的热气让姜策的耳垂有些痒，还微微发热。
“虽然我们在出差，但这可是第一次只有我们两个出门哎～还是在这么浪漫的地方，别只剩下不愉快的回忆嘛，好不好？”
“我没生气。你…真删了？”
“真的。不骗你。”顾景之把手机再次塞给姜策：“你自己看，真的没有了。本来也不打算留的。”
姜策嘴上说不看，但还是趁着把手机还给顾景之的时机扫了一眼，见最近删除那里确实是空了，心中郁结就消失了大半，只是嘴上犟，问道：“你真觉得那个alpha身材那么好？”
顾景之笑着摇了摇头，“腹肌是好腹肌，但是我前不久摸过更好的。”说着再次伸手戳了戳姜策的腰，明摆着的意有所指，“见过极品身材，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很难入眼了不是嘛～”
姜策干咳的两声基本上是在宣告他被顾景之彻底哄好了。
顾景之乘胜追击，“那个可能会代替你信息素的实验项目，早在遇见你之前，至少三年前，就已经启动过了。你要是不信我说的，现在就给江声打电话，江声的话要是还不能让你相信，就让他传真给你项目启动书，真的不是为了把你赶走才做的。说保持距离，也不是因为讨厌你。”
“顾景之，我知道你不是讨厌我…”
姜策转过身去，看向顾景之认真说道：“可我心里总是很害怕。我什么都没有，既不像那个傅聿行家里有钱，可以跟你谈合作，也不像李巽那么优秀，可以帮你分担公司上的事情…更不像你，会那么多东西，好像就没什么能难住你的。而我，什么都没有，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说到这里，姜策低垂下了头，声音也变得有些落寞，“你付出了那么多在我身上，我能给你的只有这点信息素，如果连这一件事都被别的东西取代了，那我对你来说，就真的，什么用都没有了。”
“傻子~”顾景之伸手rua了rua姜策的头发，手感好像比之前更好了，“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我确实会衡量那些生意伙伴能给我带来的利益和价值，但对你，没有那么考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