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是啊。”顾景之喝了两口，冰冰凉凉的感觉沁透全身，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刚谁的电话？”
“李巽。告诉我所有文件都整理好了，发到了我邮箱里。”
“不是吧，他都易感期了，还能干活？”
姜策跟李巽出去了一趟，说实话，一开始他是很勉强的，他跟着李巽去，完全是因为想让顾景之觉得他听话懂事。
但是，说实话，这一趟走下来，收获还是挺多的，他对李巽也是真心佩服了，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李巽这么受顾景之的重视和信任。可话又说回来，他更想顾景之对自己也那么依赖和信任。
“怎么了？又要说我黑心啊？我可是让他好好休息了。”
顾景之撇了撇嘴角：“有时候我觉得李巽比我还喜欢工作。对了，你这次跟他出差去，有没有学到点什么。李巽可是给你夸了一顿，说你项目资料整理得不错，人也比之前稳重不少。”
“他真这么说？”
姜策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他拧开自己那一瓶水咕嘟咕嘟灌了半瓶，后果就是脑干被冻僵，好几秒才缓了过来。
“嗯，对啊，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李巽说你做得不错，就是真的不错。他不会因为跟谁关系亲近就特意为对方说好话的。”
顾景之一边说一边低头，伸手捶了两下腿，他是真的要累死了。
有关姜策是否能顺利入学的事，他早在姜策过来之前就先打点好了，只要姜策愿意，他就可以被录取。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准备让姜策跟校长和院长们见面。
虽然他能搞定offer，但学院那些人对姜策的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现在姜策还没完全准备好。
入学之前他会再带姜策过来一趟的，到时候再见面也不迟。
这一次，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带姜策感受一下自己母校的氛围，让姜策先决定他是否愿意在这里读书。
如果他不喜欢这里，还有其他的学校让他选择。
姜策跟自己的处境不同，他是必须要在这里读书，因为顾家有校友传承的历史，只要身居高位，都必须是这所大学毕业。可姜策不需要，大学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怎么也要选一个心里呆着舒服的地方才行，M7联盟，他可以随便选。
想得不错，但许久没有回母校，顾景之显然已经忘了学校究竟有多大，并且对自己的体力也判定有误。
逛了一上午，连一半都没逛完，但他的腿已经快累到抽筋了。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一年的运动量在今天全部提前达成了。
可是，顾景之微微蹙眉，同样是两条腿走路，为什么姜策就不觉得累呢？
顾景之瞥了一眼正在看风景的姜策。
姜策觉得有束目光向自己投来，收回视线看向顾景之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顾景之赶紧找了个话题：“就是想问问你，咱们也逛了一上午了，虽然说没看全，但图书馆、还有我以前上课的教室什么的都带你参观过了，怎么样，觉得我的母校氛围还好吗？想不想来这里上学？”
“想是有点想……但是…”姜策看着阳光照耀下宽阔的草坪，还有那一栋栋古典与现代结合的建筑以及沿着贯穿整个校园的河岸，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的学生，一切都充满着活力与希望。
但最让他心动的，并不是这些东西。
它是顾景之的母校。如果他也能在这里读书，那是不是毕业之后也是顾景之的学弟了，这样想想还有点浪漫。
“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想，来这里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你愿不愿意？”
姜策点了点头。
顾景之有些释然，笑道：“那可太好了，我其实还有点担心你不喜欢这里来着。等我们回去，你就要开始上课了，英语是必须要学的，法语也是。另外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俄语和德语四选一看你兴趣。还有商科预科课程，我也会找私教教你。”
“不是……”姜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要学这么多语种吗？我以为会英语就可以了。”
顾景之解释道：“有些课程的教授，比较有个性，就是不喜欢说英语，所以…多会一种语言，就可能多方便一点。”
“等等。”姜策忽然想到了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我翻你以前做的笔记。前几章还是英语，后边突然换语种了的原因吗？”
“噢……那个啊，不是，那是我整理笔记的时候，写得烦了，换个语种换个心情，让梳理笔记这件事没那么无聊枯燥罢了。”
“行吧……”姜策无奈道：“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笔记对我来说没啥用的根本原因。我看你的笔记，跟自动加密了似的。一边看一边翻字典，这么费劲还是看不懂。
翻了几页你的笔记，我发现了，学霸的世界真的跟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那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多语言？中学？还是大学？”
“我不是从上学的时候才开始学的。”
“什么意思？”姜策问道。
“意思就是，从胎教开始，顾家就会安排教育专家规划胎教课程，让我们在母体内就开始接触这些东西。出生之后，英语、法语是跟我们的母语一起开始做语言启蒙教育的。不只是语言，而是会专门搭建出母语学习者的学习语境。那个时期，家里所有人，包括保姆都要讲指定的语言。”
“啊？？？？不是，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是，比如，你这个月的计划是学法语，那这一个月，你们家里所有人都要只说法语？”
顾景之点了点头道：“对啊。”
“包括家里的阿姨、保姆？”
顾景之笑了，“对。没错。你想的完全正确。我们所说的阿姨、家政、保姆，可不是那种随便从劳务市场拉过来的那种呀。他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顾家有专门的人负责面试，非常严格，特别是跟孩子接触时间最长的保姆们。
等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法语和英语对我们来说早就已经达到native speaker的级别了。当然了，顾家也有达不到标准的孩子，但是那些孩子在这一部分恐怕就拿不到长辈的评分了，也就意味着，距离继承人远了一步。”
“这…”姜策艰难地做了个吞咽：“豪门，也需要这么卷吗？”
“还好吧。这真的没什么，除了法语和英语之外，上了小学就要开始学德语、西班牙语和俄语，舞蹈、艺术鉴赏、国际象棋、围棋、钢琴、骑术、射箭，编程、也都要学。我高中的时候还选修了油画和瑞典语，因为好奇还学了一点点斯瓦希里语和豪萨语。
有时间还要旁听家族董事会委员们开会，在听的过程中随时可能被长辈们叫起来回答问题。想要证明你有资格将来继承家族产业，这些问题可要好好回答。”
“看来你们也…也挺不容易的哈…”除了这个，姜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对着顾景之比了个大大的赞。
顾景之则不以为意，“接班人的选拔可不是从成年之后才开始的，而是从小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考验与测试，就是用来淘汰成绩不合格的人的。所以，你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
顾景之的目光远眺，看向远处不知道是哪栋建筑，因为被遮挡，只能看见高耸入云的塔尖，若有所思，“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跟普通家庭拉开距离的原点，其实就是在教育上。
教育帮助我们打开格局、思维和视野，抓住时机创造财富，而财富帮助我们的下一代获得更加优质的教育。
更加优质的教育让我们的下一代更具有优势，从守住家族财富到创造、掠夺更多财富，那些新的财富，又用来反哺下下一代的教育，就这样，正向循环，生生不息。
我们啊，为了能维护住家族财富，为了能从同样富有的家族手里夺取更多的资源，其实是很卖力气的。并不是像网上那些高调网红吃吃喝喝、整天旅行拍照录视频那么轻松。我们不以那种方式谋生，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那种东西上。不说这些了。”
顾景之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咱们走吧。下午的飞机，还要回酒店收拾一下行李，早一点去机场。”
“好。我给司机打电话。”姜策早就看出来了顾景之走不动了，于是说道：“让他把车开进来。”
两个人在长椅上等车，此时，不远处的湖面上，有几艘敞篷船穿过桥洞来到了近前。
“这河还有船划？”
顾景之是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开口对姜策介绍道：“这条河，是纵贯整个校园的。本来我也想带你坐船参观来着，可是考虑到我们还要往校园深处走，还要去建筑内看看，这一次就没有带着你体验。不过这也挺好的，给你留点对学校的新鲜感。”
说着，顾景之伸手指了指，“前面这艘蓝色漆的小船，是游客船，要买船票，而后边跟着的红色的那一艘，是给在校生凭证件乘坐的，免费。算是个小福利吧。啊，对了！你也可以买一艘属于自己的小船，挂上你喜欢的装饰。
要是我们呆到傍晚，你就能看见很多下了课的小情侣来河畔这里约会。还有咱们之前穿过的那片枫叶林，秋天的时候满路金黄非常浪漫，也是校园约会圣地。等你来这上学了，课余时间可以约你喜欢的omega来这里约个会，夏日泛舟，卧在船里仰面看星空，还挺浪漫的。”
“约会？”姜策皱眉问道：“可你拒绝我的时候不是说，我还年轻，让我以学习为主吗？我约什么omega泛舟？”

顾景之一愣，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他拒绝姜策的时候确实说过这话来着，但他的意思可不是将来某一天让姜策用自己的话噎死自己…
顾景之干笑了两声想为自己辩解，“我是说过，但，但…”
“行了，别找补了，找教室能迷路，哪里能约会就记得这么清楚，看来顾总上学的时候没少忙里抽闲，跟alpha们划船，是吧。”
姜策阴阳怪气的话让顾景之很不服气，“是什么是，我都毕业多久了，教室变成了多功能活动间我怎么能知道？我…我是来过这，但那就是简单的社交手段，校友有时候也是可合作资源，维系关系而已。”
“呵。”姜策别过头不想看他。
“再说了，我上次拒绝你，也不是让你出家当和尚的意思吧！你还年轻，多跟你的同龄人接触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对吧，着什么急确定关系呢。”
“渣男……”姜策低声嘟囔了一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于是转过头看着顾景之认真问道：“顾景之，我要是来这里上学，离你那么远，你要是需要我，该怎么办？”
顾景之明白姜策的意思，他指的是腺体的事。
“只是出国读书而已，又不是去了外太空，买张机票就能解决，我会安排人定期来这里找你的。要是我有时间，就自己过来看你。”
“那要是突然需要我呢？之前又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卫生间那次，还有那回，在你家。”
“你又不是现在立刻就来这里上学，怎么也得明年秋季入学，还有时间啊，那种突然发作的情况经过几次治疗之后慢慢会减少的。”
顾景之望向重新恢复平静的湖面，眼底似乎变得有些暗淡，声音也跟着有些落寞，可只是几秒钟，那股落寞感就重新被一股淡淡的笑意笼罩，“你跟我的合作，并不是无限期的。你应该也没注意吧。”
姜策还真没注意，第一次因为讨厌顾景之，没看完给撕了，第二次在飞机上，李巽弄完新合同递给自己的时候，因为相信顾景之，他又没看直接签了字。
“五年时间。”顾景之淡声道：“五年，不管我腺体恢复的如何，你都自由了。”
“为什么？”姜策皱眉问道，他有点不理解，明明合作时间可以设置更长年限的吧。
“没有为什么。”
顾景之的目光从河面上收了回来，淡淡的看了一眼姜策，那是一种姜策难以形容的感觉，貌似很平静，但仔细感受便会从心里升起一股空洞的怪异感。
很快，顾景之的目光恢复如常，只是依旧看着那河面，“你知道很多医药公司都有人工合成信息素出售吧。本来那种通用型信息素对我没有用。我以前也资助过江声的团队研究提高模拟信息素匹配的实验，但结果都不是很理想，因为没有合适的信息素因子模型。
但现在不一样了，等江声提取完你的信息素，他们就可以尝试分离出你的信息素构成，如果解析顺利的话，可能以后就能用配方相似的人工合成信息素来代替从你的腺体直接提取了。”
“你什么意思？”姜策心里咯噔一声，连语气都变得急促，“你以后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我只是说，如果实验顺利，那就可以批量生产人工合成针剂了，这种研究也没有那么容易一两次就成功，但只要成功了，要比每次都直接从你腺体上提取安全得多。”
“可我不怕危险啊！”
“你不怕，但我必须要为你考虑到操作失误的后果。就算是预防措施吧。你也说过啊，给一个不是伴侣的omega长期提供信息素很奇怪。
“我是说过，可那是以前啊！”姜策抓住顾景之的手腕，用力拉扯到自己面前，强迫顾景之跟自己对视，“顾景之，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听我说想重新上学，就已经这么打算好了，所以才这么支持我，是想把我扔这么远一点，是吧。”
顾景之目光有些躲闪，但他只要目光微微移开，手腕就会吃痛，可顾景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故意说很疼之类的话，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
终于，顾景之喉结缓慢滑动了两次之后，轻叹了一声，重新开口道：“假设你未来的某一天，遇见了你的那个right one，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总不能还隔三岔五地去你家找你要信息素吧，那该有多尴尬。更别说你跟对方永久标记之后，信息素还会改变。
人工信息素实验，不是突然间开始的，我只是未雨绸缪而已，也许你也应该学会做更长远的打算。更何况，姜策，你在我身边时间长了，对你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我会让你变得不幸。你现在可能并不理解，但，等到不幸发生的时候，一切就会太迟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得到你需要的，我得到我需要的，并且，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
姜策被这四个字刺得一痛，却还是松开了原本攥住顾景之的手，冷声道：“行，保持距离。顾景之，在你眼中，是不是就因为我年纪小，我说的喜欢，就那么可笑、那么不可信，那么不值一提？还说什么在你身边时间长了会不幸。那李巽呢，你打算给他扔多远？”
“李巽…最后也会离开的。我…”
“是他自己选择离开，还是被你抛弃了？”
顾景之还想说什么，姜策手里的电话先震动起来，姜策看了一眼是司机的电话，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起身冷声道：“走吧。司机已经到了。你放心吧，我是喜欢你，但不会死缠着你的。”
因为刚才的话题结束的非常不愉快，在车上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
这个状态一直到了机场，也并没有什么改善。
飞机起飞之后，一个装睡，一个装忙，中间本来联通的空间，被姜策按住按钮升起半透明的隔断挡着。
就这样，又维持了三个多小时的沉默，顾景之终于忍不住了，放下平板，瞥了一眼半透明的隔断，假装起身活动活动，可实际上则是偷摸往姜策那里看，可姜策还戴着眼罩，也不知道现在是真睡着了，还是依旧在那假寐。
“Bonsoir Monsieur, puis-je vous être utile”（晚上好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空姐此时非常有眼力见的过来询问顾景之是否需要帮助，可顾景之因为心莫名其妙的发虚，此时此刻有些期待空姐少一点点服务意识…
“Non, non merci……”（没有哈，谢谢。）
顾景之悻悻然的坐下，系好安全带，再次瞪了一眼那无辜的隔断，索性也把自己的座椅放平，背对着姜策的方向躺了上去，但毯子下边，看起来就像团成了一个郁闷的球。
也不知道这一波生闷气要持续多久，顾景之又伸手拽了拽盖在身上的毯子，最后索性把头也盖住，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他似乎听见了姜策跟人说话的声音。
“Bonsoir Monsieur, voulez-vous dner maintenant”（晚上好先生，请问您现在需要用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