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顾景之有些抵触，但还是抬眸看向坐在床边的人。
“顾景之。别太过分。我说了就上班时间。别得寸进尺，再想什么花样。”
“噢……”
顾景之再次垂眸，声音有些落寞道：“我好多了。刚才出了些汗要冲一下凉。一会儿在研发中心D3区采访，你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不感兴趣就算了。出去吧。”
顾景之走了之后，姜策没事干，给淋浴间和休息室都收拾了一遍。
这活也干完了，姜策再次趴在桌子上，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得知她今天过得也很好，不觉安心下来。
打完电话，姜策又不知道做什么了。
原本不想去看什么采访的，想着就是一些官方的废话，谁在采访的时候说真话啊……他要是想看顾景之演戏，随时都能看，何至于特意跑过去凑热闹。
但…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挺没意思的，要不就去看看？
D3，顾景之是说的这个地方吧。但是D3在哪儿呢？
这段时间，姜策跟新同事也都比较熟悉了，特别是安娜，顾景之和李巽经常不在，他这几天的为数不多的活，都是安娜给他安排的。
于是姜策给安娜发消息，问她知不知道研发中心D3在哪儿，安娜说姜策问得巧了，自己也要过去一趟，于是两个人约好了地下停车场集合。
上了车，安娜系好安全带：“研发中心不在这里，但距离这里也不远，是顾总专门拨给研发中心的独栋办公区。”
说着起步，两个人朝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开了不到半小时，到了目的地。
这独栋，外边是白色的异型设计，安娜说这叫什么科技美学感，走进去大厅摆着雕塑，就跟艺术博物馆似的。
姜策心里自言自语，顾景之，有一说一，审美品位还是很不错的。
“喏，前面就是D3，你过去吧。”安娜指了指前边的导引牌：“我去找leon。咱们的研发主任。”
姜策走到D3，透过玻璃门就能看见，前边是一个产品展区，都是各种瓶瓶罐罐的，好像博物馆展览的感觉。
推开门。先看见的是李巽，在跟谁打电话，看见姜策之后匆忙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还没开始吗？”姜策问。
“简单采访，已经结束了。”李巽示意姜策跟自己过去。
“啊？结束了？”姜策脚步一停：“那我还过去干什么。”
“大部分完成了，但有个记者趁别的记者都走了，把顾总喊住了，所以顾总现在还在那边。”
两个人进到屋子里，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顾景之坐在沙发上，周围正有几个人把补光灯和摆的布景之类的东西撤走。
顾景之对面坐着的，是个男omega，脸上有一点雀斑，身子挺单薄的，戴着一副眼镜，看着挺文静的，姜策想他应该就是记者吧。
似乎没有太多经验，姜策发现他一只手不自觉地拽着西服衣摆。
可是，姜策转念一想，不都采访完了吗，还不走…叫住顾景之干什么？
此时，又有人按照李巽的指示将端来的咖啡放到了茶几上，顾景之更过分，调整了一下坐姿，略略倾身向前，轻声说道：“张记者，咖啡。”
那位张记者双手接过顾景之递的咖啡，不知道是害怕啊，还是怎么，手有点发抖，匆忙喝了一口就赶紧放回茶几上。
“你叫住我，是不是还有想问的问题？”
姜策不由地皱眉，撇了撇嘴，心想顾景之又来这一套骗人了。
轻声细语的，切……眼神还那么温柔，刚才自己对他那么好，还瞪人…面对人家记者，就这么亲切友好了啊！
人家记者可不会上你的当！
那位张记者，还真是内向，吞吞吐吐的那个劲，让姜策都跟着有些着急了。
“对不起！对不起顾总！耽误您时间了！对不起！”
张记者挣扎了一会儿，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着道歉，加上这动作太突然，给周围的人都弄愣住了，姜策第一个反应就是往顾景之身边去，还好李巽眼疾手快，给人拽住了，用眼神示意他没事。
顾景之自然也有些诧异，但他刚才其实就一直在留意这个小记者，性格是挺内向的，但主要还是因为经验不多，所以不敢提问。
但他的编辑肯定会给他下任务，如果完成不了，回去没法交差，一次两次可能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次次这样，再没有师父带他护着他，恐怕他的职业生涯，不会走得太顺利。

第70章
所以顾景之当时就在想，如果采访结束，那个记者能突破一下自我，叫住自己，顾景之就帮他一把，如果到采访结束之后，他还没有所动作，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机会，首先要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创造，向他人求救的第一步是自救。
如果自己不能抓住机会，那别人再怎么帮忙，都只是一时的，况且也没有人能一直帮你。
“真的特别抱歉顾总，我…我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独立采访……还没有太多经验，也有点不太敢问问题……所以刚才没怎么插上话，但编辑给了我不少问题……我……”
“没关系。”顾景之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下。
“反正我后边也没有别的安排，不管你想了解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地问。没关系的，别紧张。”
虽然顾景之这么说，但对方似乎还是很紧张，打开被折了好几次的稿子，光是酝酿开口就酝酿了好一会儿。
顾景之看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开口说道：“不一定是纸上的那些问题。什么都行。”
伸手把纸拿了过来，顾景之快速扫了几眼，然后把纸放到茶几上。
“让我们先暂时抛开那些问题。我是南方人，你知道吧！所以我听你说话，好像也有点南方口音就觉得特别亲切，好像遇见了老乡，你是南方人的吧？”顾景之笑眯眯地问。
“嗯。”张记者答道：“我老家是遥水的。距离三江不远，但…跟三江比不了的，就…一个挺小的地方。”
“真哒？”
顾景之似乎并不在意遥水大不大，“那可太巧了，我去过遥水哎，特别喜欢那里。”看着顾景之眼睛中闪闪烁烁的，张记者不自觉的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而随着倾身向前的动作，顾景之成功拉近了与张记者的距离。
“您去过”
“嗯！那时候跟朋友自驾游路过，呆了几天，是个很美的地方，生活节奏很慢，非常适合度假修养身心。”
“那您尝了我们那的小吃了吗？我们那里地方不算大，名贵的东西没有，但除了自然风光之外，小吃也很出名的。特别是石码五香和麦丁饼。”
顾景之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没有耶，要是当时认识你就好了，雇你做向导，肯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东西！”
张记者有些不好意思，但那原本紧紧拽着西装一角的手却慢慢松了下来。
“大学也在南方上的吗？”
张记者摇了摇头：“没，大学就在宁江这里，宁江大学新闻系，毕业就在这实习了。”
“宁江大学，很厉害啊，重点大学很难考的，特别是新闻专业，每年录取人数都卡得很死。那…赵旭，你听说过吗，他之前也在财信，也是宁家大学新闻系的，算起来应该是你的前辈。”
“嗯！知道的。他长我两届，但学校办活动总是能看见他的。赵旭学长很厉害，在学校就很有名，毕业之后成了知名记者也经常回学校来看我们。我决定去财信在线，也是想追随他的脚步。
但我人比较笨……前辈们也不太愿意带我…去年omega实习生，听说一个都没留下……我感觉自己也可能要被劝退了……其实今天应该有前辈一起来的，但是他说有事，我可能真的很差劲吧……不管怎么样都做不到赵学长那样的成绩。alpha可能就是要比omega能力强……”
“胡说。别信什么alpha就要比omega强的垃圾话。”
顾景之如水般的双眸，望着张记者，但在那眼底是如磐石一般的坚定。
“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不是么？既然大家都是人，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壤之别。
没有人一开始就很厉害。
我还在上学那会儿，有alpha跟我说，不如去多学学唱歌跳舞，商学院不是omega应该呆的地方，甚至老师也是，给我推荐的都是些艺术学院，就好像omega注定学不了那些知识一样。但你知道吗，他们错了。录取成绩榜单上，我是第一名。
社会很复杂，人心也是。你得慢慢学会分清，那些人的话，到底是有益的建议，还是出于贬低你自信、让你不断自我怀疑的目的。
有益的建议，可以适当得听取，但不管怎么样，别人的话都只是参考，只是这样而已，你才是你自己人生的主人。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可是首次独家爆料~我第一次真正独立接手公司业务的时候，每天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一直跟放电影似的，不停地回想我白天做的每一件事、每个动作甚至是表情。
我总是在想，我的表情对吗？我的动作是不是失礼了。公司的决策万一我失误了怎么办？会不会给顾家丢脸？会不会让别人笑话我？
我是omega，那些alpha根本不听我说的话，我该怎么办？需要妥协吗？还是我错了，他们说的才是对的……但是你知道吗？”
顾景之一顿，目光再次坚定的看着张记者：“如果我可以穿越回那个时候，我会对我自己说，别想那么多，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自耗。努力向前看，踏踏实实完成每一项任务，只要这样就好。
也许我会犯错，但我会从错误中总结经验教训，也许我会判断失误，也许我会给公司亏钱，但不管结果如何，我，永远不会停止向前走。所以，张欢，我可以叫你张欢吗？”
张欢点了点头。
“害怕、不安、自我怀疑，是每个人在面对未知领域与困难时都会产生的正常情绪，但这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现在的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这次采访，既是考验又是机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不止如此，只要你想，未来还会做得更好。
但你也不需要被这一个‘好’字困住。
It's ok to be wrong；it's ok to be not that perfect.你就是你。永远相信你可以做到一切你想做的事。张欢，可以答应我吗？永远相信，你可以做到。”
张欢看向顾景之认真地点头。
“太好了！”
顾景之嫣然一笑道：今天的采访，我们两个会一起完成。这会是我最愉快的一次受访经历，也希望它能够成为开启你职业生涯的第一步。如果现在你还是有些紧张，我们就慢慢来。”
说着，顾景之先起身，向张欢伸手道：“这次采访，原本只是简单的群访，但现在，我将会给予你最大的采访权限，这会是自我接手Aesthetic以来，第一次独家专访。
我先带你去逛逛研发中心，让我们的研发主任Leon带你看看香水研发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你准备好了解Aesthetic了吗？”
张欢眼角都已经有些湿润了，伸手拉住顾景之的手起身，声音有些激动到发颤：“我准备好了！”
顾景之招来李巽，看见李巽身后站着的姜策时微微一愣，他以为姜策不会来的。
李巽走过来道：“顾总。我刚才已经联系了leon，他非常愿意参加采访，已经准备好了。”
顾景之点头对张欢道：“走吧。张记者。”
李巽看懂了顾景之的眼神，先一步伸手示意张欢由自己带路，张欢三两步跟上李巽，留下顾景之和姜策在身后稍微远一点的距离跟着。
“你…”
没等姜策把话说完，顾景之先把车钥匙扔给了姜策：“没想到你真过来了。今天提前下班吧。晚上我有饭局，帮我把车开回去就行。”
说完顾景之三两步快走，追上了李巽和张欢。
姜策看着有说有笑的三个人，目光渐沉，抿了抿唇，握住车钥匙，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景之说有饭局，姜策觉得今天晚上这人恐怕又不回来了，自己在路边随便吃了碗米线，就回了家。
家里挺大的。姜策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这么认为。
也很好看，装修漂亮，家具高级，就连现在坐在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沅沅说叫什么巴塞罗那椅，海淘都得五万多。
可再好看、再豪华。
就好像一个人，只有华丽的外表，没有灵魂栖息在躯壳之内一样，这个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空的，冰冷冰冷的。
家，本应是归宿，是避风港，但在这里，所有的摆件艺术品都加起来，姜策感受不到顾景之对于这个地方任何的、发自内心深处的依恋，更别说把这里当成避风港了。
姜策叹了口气，左右也睡不着，索性就起身，在客厅一边放着电视，一边帮琛哥算账，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
就在姜策觉得顾景之今天是真不会回来的时候，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姜策腾的一下起身，三两步走到玄关。
一股浓重的酒味儿扑面而来。
“怎么喝这么多酒？”
姜策皱眉，要伸手从李巽身上把顾景之接过来，但没想到啪的一声，被顾景之用力打了一下手背。
“我不……不去你那……”顾景之哼了一声，脚步虚浮站不稳，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李巽身上：“我…你说了不管我。李巽，你送我回…回家……”
“已经到家了顾总。”李巽应道。
“那，那你送我回…回房间…我头有点晕…”顾景之醉得不想睁眼，靠在李巽的颈窝，似乎还蹭了蹭。
“好。”李巽架着顾景之，略过姜策往房间走。
“李巽会管我……”
“嗯。”
李巽也喝多了，但状况比顾景之要强得多，只是反应稍微好像有一点点慢，但还是不忘回应顾景之的话。
姜策张了张嘴，看着进屋的两个人，心中一堵。
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心好像被一双手拧成了麻花，当成皮筋上下摇。烦。闹心。无语。生气。
他想问问顾景之，到底什么意思？还自己不管他？这话他是真记着了？还是喝多了也没忘阴阳怪气自己呢……
他就不应该在客厅等顾景之，早就回屋子里睡觉，什么事都没有了。
嘴上说着回屋，脚却往厨房走。
一边打开料包倒进锅里一边想，不就送个人，李巽怎么还不出来……

“那个…顾总有些喝多了。”
李巽声音有些哑，从姜策背后响起，姜策转身不知道怎么，目光就落在李巽被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上。
刚才在玄关的时候解开了吗？姜策努力回想。
顾景之就是有这个动手动脚的毛病。可恶！
“知道了。”
努力平复下来这股烦躁，姜策转身打开橱柜，拿出一袋冲剂，倒进杯子里然后用温水冲开，搅拌了两下，拿着走到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难受的李巽说道：“这个喝了吧。解酒的。”
李巽接过：“谢谢，麻烦你了。顾总他…”
“他中午胃疼，喝这个不太合适。”
姜策知道李巽想说什么，于是补充道：“我给他现煮了别的，还有几分钟就好了。待会儿我给他端过去就行了。李巽，你们两个怎么喝这么多酒？”
李巽把解酒剂一饮而尽，然后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背上，用手按着太阳穴道：“没办法。李局太能喝了。这人就是个酒蒙子。跟他喝了好几顿，酒是没少喝，就是不办事。那张许可证，一点都不提。”
“他能喝，那怎么不多带几个人陪？”
“没有用。这人灌酒。特别是知道顾总是omega更拼命灌他。根本不让我们替酒。顾总也没办法，这种劝酒光用话是绕不开的，就只能一直喝。”
提起李局，李巽头更疼了，叹了口气对姜策道：“时间也不早了，我来照顾顾总就行了，你去休息吧。”
“你都喝多了，还照顾什么他。回家去吧。我帮你叫个代驾。顾景之我收拾他就行了。”
“我刚才叫了代驾，拜托你照顾顾总，不会太勉强了吗？”得了。
听这话问得，李巽也知道了自己跟顾景之吵架的全过程吧。
幸好叮的一声，定时器响了。
姜策起身走向厨房，一边走一边说道：“没事儿，反正我白天也没干什么正经工作，白拿你们钱，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我会跟一个喝多的人计较吗。”
“那就拜托你了。顾总喝多了其实很好照顾的，安静不闹，挺听话的。”
姜策倒解酒汤的手一顿，随后有些不经意地问：“以前都是你…就是，你照顾顾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