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不难受不难受，李巽你呀，别总一脸严肃，愁眉苦脸的，放轻松一点，姜策都为你鸣不平了。”
李巽不明白顾景之的意思：“姜先生说什么了？”
顾景之粲然一笑：“他说我是个黑心资本家，整天就知道压榨员工，把你压榨得笑都笑不出来了。”
“我不笑，是因为我本来就不爱笑，顾总您并没有压榨我什么，我跟姜先生解释一下。”
顾景之本来是闲扯，等蒋一凡的时候逗逗李巽，而且他这也不算是完全的说瞎话，姜策确实说过他是个黑心资本家啊，但是见李巽真的拿起来电话好像在翻找号码，顾景之有些慌了赶紧一把按住。
“顾总。”
幸好此时蒋一凡已经把简历取了回来：“您看看，简历旁边还有我当时面试她的时候做的一些批注。后面一份是考核专业能力的笔试卷子，一份是在线作答的心理评估报告，我给下载下来了。”
顾景之接了过去，看了一下简历，几分钟之后抬头对蒋一凡说道：“上一家离职的原因是职场潜规则？
一般离职原因无非就是活太累、钱太少，领导脑子不好和同事钩心斗角，但在面试的时候总得拿别的话包装一下，这个人，倒是意外的坦诚呢～”
“对。”蒋一凡点头道：“而且我还打听了一下，确实属实，上家公司要私了，她没有接受，然后就给她调到了其他部门去了。”
“那就是逼她自己走。”李巽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蒋一凡对此表示认同。
“笔试卷面干净，回答简洁准确，有一定的创新性，成绩在所有面试者中排名第一，很不错啊。”
顾景之一边说一边把另外一份心理评估报告打开扫了两眼，又把另外一个alpha的简历、笔试和心理评估报告一一翻开仔细查看，最后把这文件都放回了桌面上。
“行了，我大概知道情况了，按理来说，中层经理的岗位，你这个副总觉得OK就可以了，我不需要面试她，但这次似乎遇到了些问题，刘伟那边先不用管，她对我们公司的意向如何？希望来这里工作吗？”
“我觉得她还是挺喜欢这里的，特别是我跟她说我们这里取消了alpha优先录取制度，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在这里都是一样的。她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肉眼可见的期待来这里上班。”
“好，既然她希望来这里，你也觉得这个人可以录取试一试，那我就找刘伟聊聊。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蒋一凡离开顾景之的办公室之后刘伟没一会儿也晃晃悠悠的到了顾景之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李巽坐在里边，刘伟勉强打了两声招呼，然后就自顾自坐在了顾景之的对面。
刘伟大咧咧地往椅背上一靠：“顾总啊。你找我什么事？”
顾景之轻抬了抬下巴，李巽会意，将刘伟给顾景之的那份文件递到了刘伟手上，刘伟皱着眉不耐烦地翻开，看见是他自己签字的那一份之后就更不耐烦了。
“怎么了顾总？文件又哪里有问题吗？我这次可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的，可没敢再让助理什么的替我写啊。”
顾景之笑眯眯地看着刘伟道：“没有，除了标点符号用错了几处之外一切都还好。就是有一点点问题，想跟刘总您请教一下。”
“说吧。”刘伟一听自己没犯错，心就算是放了下来。
“蒋一凡他们部门，有一个中层岗位，您这边的建议是不予录用，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alpha候选人，但我看负责面试的人，不管是人事还是部门都对前者更满意，不知道您这边最后pass掉的理由是什么呢？”
“你说这个啊……”
刘伟想了想，还是没起来顾景之说的是哪个人，李巽把简历又给刘伟递了过去，刘伟看了一眼才慢慢记起来这个人，于是语重心长地对顾景之说道：“因为她是个omega。”
“除了这个呢？除了这个理由还有其他原因吗？”
顾景之一手托腮看着刘伟，眉眼间笑意更甚，让刘伟感觉到一丝温柔甜腻。
刘伟在心里也是诧异今天这个顾景之怎么不找他麻烦了，还这么温温柔柔地讲话。
你还别说，这顾景之一温柔下来，倒也还挺好看的，像是个omega该有的模样了。
“刘总？”
顾景之的话打断了刘伟的遐想，刘伟清了清嗓子道：“就这个原因还不够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刘总能详细说说吗？”
刘伟见顾景之态度还挺好，于是开口给顾景之解释道：“这个人今年31了，一个31岁的omega，未婚未育，没有alpha，这种人别说我不会同意录取，放在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想要她的。”
“哦？为什么呢？”顾景之追问道。
“当然是不划算了！”
“怎么个不划算法呢？”
“一个未婚未育的omega，那就是摆在眼前的成本。她是大龄未婚，进了公司要是哪天结婚了，那就是3天法定假期加上3天地方政策的休假，而且是带薪假，不能扣钱。
这还不算完，万一她结完婚就怀孕了，从怀孕开始，国家和地方政策加起来给她158天的产假。
怀孕期间，omega更是可以为所欲为，只要说一句肚子不舒服，那就是保胎假，想请就请，动不动就可以去一趟医院，开个证明就按照病假算，只扣30%的钱。
那158天的假期，社保就给补贴98天的钱，她还是个中层，那些生育津贴之类的覆盖不了她的工资，所有差额公司还得给她补发，这158天，她可是啥活都不干，而公司白掏钱。
还有，这还不算完，一胎生完了要是再来个二胎，政策上158天基础上再给她多30天，那可就是188天啊，一年才365天，您觉得这合适吗？
这还还还不算完，生完孩子之后，孩子没到三岁之前，还得给omega育儿假，对了，二胎生完了还可能有三胎，想生就生。
公司不能扣钱，那空放着岗位、花着钱，人不在这干活，公司还不能裁她，这划算吗？
所以现在不只是我，所有公司都这么做的，在一开始就不雇这样的omega，不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吗。而且她还这么大年纪了，人过了30，这精力也够呛，不能加班，我不用她，用一个alpha难道不对吗？”
顾景之做恍然大悟状对刘伟道：“我觉得刘总你说的还是有些保守了。”
“嗯？怎么说呢？”
顾景之笑眯眯地看着刘伟：“我觉得啊，照你这么说呢，omega天生就该全死光了，他们活着就是原罪。”
刘伟此时突然后脊一凉，而顾景之的笑也让他越看越心里发毛起来。
“他们，哦，不对，我也是omega。我们omega生孩子就是上瘾，就是想生，就好像生孩子这事儿是我们自己一个人的任务一样，就好像生孩子对我们本身没有任何伤害一样，是吧。”
刘伟勉强地做了个吞咽，有些后知后觉道：“不是，我也没这么说。咱们毕竟是公司，不是福利院，我为公司节省成本我错了么？人家曼茵，面试的omega超过25岁，简历连点开都不点直接淘汰，我这么处理还算好的呢。”
“我承认，刘总，你说的不是一丁点道理都没有，确实，如果一个岗位长期占着但是不能参与到工作中，是会造成一定的成本上升。
但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是多个方面的。
比如你说的各种假期，上面为了完成指标，一味地讨好放假，用这个来买好名声，却希望生育成本靠公司自己掏钱平衡。
可公司，就像你说的，也不是福利院，自然要先考虑自己的成本问题。很多公司当然不可能希望倒贴钱，就这么把omega夹在中间，最后只能加剧矛盾；再比如家庭方面，alpha们要是能在育儿方面多做出点贡献，不要让omega‘丧偶’式抚养孩子，omega们的精力也能释放出不少在工作上不是吗？
alpha和omega，天然就存在生理结构差异，这是从出生起就存在的，并不是omega们自己能选择的。
其次，不能把omega生育子女单纯看作就是给家庭生的，因为omega们是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生育给他们自身健康带来的风险来履行社会职能、创造新人口的，不是么？
如果仅仅因为成本，就把omega拒之门外，那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第51章
“那就是现在可怜的生育率还会继续往下跌，最后极端的结果就是没有人了。没有所谓的、适龄人选了。人口老龄化加上新人口数量跟不上，到时候各行各业都缺人，用人成本难道就不增长了？”
“这……”刘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你问谁，我又不是搞政策的。”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按照我说的来做。在我的公司，我们的岗位面试，首先考虑的是面试者的工作能力是否与职位匹配，还有面试者的人品与性格。
至于结婚不结婚，生不生孩子，完全是面试者自己的自由。
一些中小型公司，本身经济实力较差，抗风险能力也低，他们自己可能都摇摇欲坠，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们也不好要求什么。
但是Aesthetic不是那种公司，我们要敢于承担社会责任。
我始终认为，一个优秀的人，值得我们多付出一些成本，因为这样的人才给公司带来的价值，绝对要远超过我们等待的成本。
员工为公司创造利润，公司为员工提供有竞争力的薪资和良好的工作环境，这样彼此依靠才能形成正能量循环。
如果像我们这样的大型企业都开始对omega们避之不及，无疑会给中小型公司传递出更加不好的信号，我不希望那样。这也是为什么我取消了alpha优先录取原则。
刘总你给出不予录用的理由，不是她背调时查出职业经历造假，也不是你认为她工作上哪里匹配不上用人需求，或者薪水要求格外高超出预算……
仅仅是因为她是个omega，就完全忽视、否认了她工作上的成绩和能力，这样的理由，用一个成本原因去美化，我不能接受。”
“不是，顾总，那你的意思就是，非得做这个冤大头了是吧。”
刘伟冷笑了一声：“你要是对我个人有意见，你就直接说，我真没想到我给公司省成本还省出来错了。”
“我一向对事不对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想淘汰掉那位omega面试者，那取而代之的也应该是综合成绩排名第二的那个beta吧。”
顾景之敛起笑意，冷眼看向刘伟沉声开口道：“新源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也是你的老家吧刘总。真巧啊，你跟那个alpha是老乡呢。”
刘伟瞬间额头上一层细汗。
“不仅如此。”顾景之一顿，倾身向前逼近刘伟：“刘总怎么对曼茵如何面试别人这么了解呢？就连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曼茵不看25岁以上omega的简历，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都逃不过刘总的眼睛，刘总你果然是慧眼如炬啊。”
顾景之的话音落地，刘伟整个人直接僵在那里，心剧烈地跳动，他只能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张着嘴想争辩却啥也说不出来。
顾景之又恢复了往常的笑意，向后靠着椅背，但目光始终钉在刘伟身上：“王朔先生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大致的意思就是，有些人呢对上级像狗，溜舔巴结、谄媚迎合；对同级呢又像鬼，两面三刀、挑唆矛盾；对下属呢像豺狼，恨不得吃人不吐骨头，而这样的人，往往还被称作高情商。”
“呵…不过么…”顾景之笑意渐浓，但目光却冷似寒冰：“刘伟你别误会，你是轮不到高情商这个title的。”
“你！”刘伟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从怕转怒要拍桌子起来，但被李巽先一步，一把按了下去。
“因为不管是做狗、做鬼还是做豺狼，智商和情商哪一项不到位，都可能会被拆穿伪装，比如你那个挚友张潇，就很聪明，而你，纯纯属于挡枪的那一类。营销方案这件事，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不是，顾总这个事情你听我说啊……”
顾景之却一挑眉：“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问我，什么营销方案吗？据我所知你已经离开营销向了，我们营销做什么，你会知道？”
刘伟的脑子彻底被绕得宕机。
“是你告诉曼茵的吧。”顾景之重新坐好正色道：“你刚才说超过30岁，就不值得考虑了。emmmmmm”
顾景之上下扫了刘伟一眼：“公司不是福利院，刘总您今年贵庚啊？像您这种出卖公司商业机密的行为，在支付完赔偿费用之后，去到外面的应聘市场里，我真不知道，还有哪家公司敢要呢。
听说联宇集团两年前人员结构优化，开了好几个副总，有个跟您差不多年纪呢，被公司开了之后，高不成低不就，百万年薪说没就没了，这几年经济形势又不好，他熬了两年根本找不到工作。
房子贷款又催得急，他倒还真会挑，那可是一线城市的大别墅，千万起步，每个月要还不少的吧。
除了房贷还有车贷，他那辆豪车，也得还钱，房贷车贷之后，子女教育啊、家庭支出啊，双方父母赡养啊，一下子全都成了问题压了上去，啧啧……难怪要跳楼。
不知道刘总您家里情况如何呀？房贷还完了吗？车贷还完了吗？子女留学费攒够了吗？父母是否还康健呢？
要是突然间就没了工作，又没有赔偿可拿，我可真不敢想，你家里，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就得搬家呢。”
顾景之的话说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有些关切的语气，但刘伟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身在地狱，坐立不安，就连手都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他想说话给自己辩解，但他心里又十分明白顾景之这种阴险小人肯定是掌握了证据才敢提出来，该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不过啊，我还有个别的办法，不知道刘总是不是愿意听听。”
“愿意！”刘伟赶忙答道。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认为啊你是被张潇忽悠了，我可以不跟你计较这一次的事情，只要你以后肯听话，这样呢你可以还做你的空头副总，我呢也不介意多养一个人。”
“我我我，顾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刘伟没想到他竟然不争气的要哭，声音哽咽着求顾景之道：“只要您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我再也不做那种浑蛋事了。”
“不。”
顾景之笑着摇了摇头：“您啊，该传消息就传，不用撒谎瞒曼茵，那个邵文是个狠角色，任何故意的谎言都会被他一眼看穿。以后啊，曼茵再跟您打听什么，您该告密告密，只不过呢，传我告诉您的就可以了，一五一十的转述我的话就行，别的不需要您考虑。”
“这……”刘伟有些犹豫，他拿不准现在顾景之是真想这么做，还是又给他下套考验他的呢。
“别紧张嘛刘总，这很简单啊，连撒谎都不用。你要知道，像傅聿行、邵文和我，我们这种人啊，从小到大是看着董事会，旁听着长大的，从小学的就是争斗。
所以我看你、看张潇，就跟X光似的，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什么伎俩对我来说都不是新鲜事，但咱们，不在一个层面上，你们不过是想养家糊口罢了，只要你听话，我也犯不上跟你过不去，你说是吧。”
“对，是是是，您说的是，我……我知道错了，您说什么我都照做，一切都听您的。”刘伟用袖子擦了擦汗：“一切都听您的。”
“那这次……您出去之后该怎么对外说呢？”
“……这个么……”刘伟一顿，皱眉用脑想了想：“因为蒋一凡对录取人员不满，把我叫进去了。跟营销没关系。”
“那如果曼茵的人跟您打听，我是不是做了两套方案，您应该怎么回答呢？”
刘伟倒吸了一口凉气，憋了一口气想用这种方法逼自己想出让顾景之满意的答案，但很可惜，快憋死了也没想出来，最后泄气。
“直接说。说我是怀疑你跟张潇，但没有抓到证据。”
“我这么说能行吗？那这样的话以后曼茵的人也不会信我再传过去的消息了啊。”
“没关系，因为很快我就会告诉你另外一个消息，让Aesthetic吃点小亏的事情，这样的烟雾弹，邵文一时之间也拿不准。”
顾景之再次将刘伟的文件扔到他面前：“那这个职位……”
“我立刻就给那臭小子打电话告诉他没戏，然后……咳咳，然后录用蒋一凡选的那个omega。”
“很好，最后，您应该以一个什么态度出这个办公室门呢？”顾景之又问。
“我……我应该？”刘伟看了看顾景之，又看了看李巽。
“我应该……应该…摔门而出？！”刘伟再次看向顾景之，用眼神询问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