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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落雨声)


抬手作势挣了几下,都没有挣开。
林师慌得很,缩着脖子:“我并未……我并无它意,只是…只是……”
刘景珉像是非要教人承认些什么似的:“何为他意?”
林师原本便答得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半,被他直言一问,又噤了声,他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躲开刘景珉那般直勾勾的视线:“你何必醒。”
“......我何必醒?”
刘景珉反问的语气并不大好,像是想不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一样,甚至笑了起来。
林师想,完了,他瞧上去着实有些生气了。
刘景珉又直言问:“那装睡下去便罢了,你说我何必醒?”
林师这下不躲着他的视线了。
因为他瞬间看过来,睁大双眼,像是不懂他此言是何意,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你……”
刘景珉心想,聪明如他,不会不懂,不能不懂。
只道是不敢认,不敢应罢了。
“我何必醒?我何必硬要拉住你要讨回答?”他朝林师凑近了近,话中意思更加直截了当了些,“我像是自讨没趣的人么?”
此番近得几乎要鼻尖对上鼻尖,刘景珉不仅能嗅到林师身上的一丝香味,就连鼻息都要交叠起来。
林师不答。
刘景珉更进一步,又问:“先前说一直拿我当朋友,还算话?”
林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你想听我作何回答?”
“答你真心。”
林师踟蹰片刻,小声喃喃:“……我当你为知己。”
刘景珉眉头并未舒展,手上的力道也并未放松,林师被他压着,紧张得心脏砰砰乱撞。
他这番何意?他想听自己如何答?
他紧闭着双眼,忽然听得刘景珉一声笑,紧接着传来一句:“甚好。”
林师心觉他如此这般,也是时候松开自己的手腕了。
那腕处的力道确实松了一松,林师正起身想要挣开。谁知下一秒,唇边一软,温热即触,他瞠目怔了少顷,才意识到,与方才轻点额头不同,这是一点结结实实的吻。
林师大惊!
他伸手去推刘景珉的肩膀,别开面颊,慌乱中口不择言道:“这是作何!这,男子之间,成何体统!”
“你方才亲了我,不允许我找补回来?”刘景珉撇着嘴,歪头去找他的目光,“真是不讲道理,你亲我可以,我亲你就是不成体统?”
林师被他的一番诡辩弄得哑口无言:“你,这怎么能一样?我只是,只是想起小时候大人哄睡,常留额间一吻,只是…只是……”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隐隐泛出酸意,虽自己不愿言不由心,但被人撞破的窘迫,还是能促使他这般辩解。
刘景珉脸色蓦地消沉下去:“是么,那看来是我误会了。我去另开一间房,身上酒气重,不打扰你休息了……”
嘴上这么说着,倒也没动。
刘景珉的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明朗,教林师反而过意不去起来。哪怕是手腕处的力道着实松了,他也没有再挣开,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刘景珉,瞧见他目光不似方才那般炽烈,竟然也有一丝慌神。
于是林师也不再推他肩膀了,他扯住刘景珉大臂处的衣袖,踟蹰了两声,轻声道:“其实…并非误会……”
刘景珉静待他言。
“我是……”林师深吸一口气,又长长舒出来,却丝毫平不了心跳,他恐刘景珉能听见,又想,听见也好,他也便不再需要解释了。
刘景珉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后话:“好,你不愿说,那我替你说,若我说得不对,你尽管把我推开。”
林师正想答一声好,忽然又听得他最后一句话生疑,问:“什么…唔!”
说到一半的话被堵回嘴里。
唇齿再一次相接,起初是于唇瓣蜻蜓点水,尔后似又不满足一般,重了许多,直至撬开牙关,探入几分缠绵。
吻得深了,急了,耳朵甚至能听见二人交叠的水声,夹杂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几乎要震出来。
这哪是替他说……
这哪能推得开……
此时不觉时间流逝,只觉过了百年千年那般长,直到林师才觉气短,微睁开眼睛,向后缩着退却:“够…够了……”
说着别过头去。
刘景珉由着他,分开时眼中又带着几分不舍,几分眷恋。令林师看得,那亲昵时本就占满双耳的通红,唰地晕满了整片脸颊。
方才不知,此时才觉脸上热得厉害。
身下人嘴唇软软的,甚是好亲。
刘景珉喜不自胜,又拿虎口把住他的下巴,将那别过去的一张姣好的面孔正回来,仔细瞧着。一举一动间,不禁带着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压制。
左瞧右瞧,瞧着欢喜,则又偏头深深向下吻去。
林师轻轻哼喃一声,亦遂了他的意,并未躲开,只是眼睛又眯起来,眯到闭了上。
刘景珉瞧着他可爱。
“长兮,我说得合你心意么?”
林师眼眸中还含着波光,口中还喘着粗气,吐字便断断续续的:“我……”
刘景珉继续乘胜追击:“现在可还是拿我当知己?”
林师闭上眼,平复了气息,开口仍有些颤抖:“我本想,心悦你,乃我个人事,我不愿告知你,也不知你何心待我,所以也想求你方才不要醒。”
“我心悦一人,便要贴上去,教人怎也甩不掉的。你讲,若我不是见你欢喜,怎会处处寻着你一道?”刘景珉问,“什么不成体统,我管什么是体统,我之前就明了,礼数是人定的,天下哪有阻拦人谈情说爱的礼数?即使有,也有违人伦。”
“我知。”林师看着他的眼睛,终于还是认了,“我心里有你,不若知己,是想与你交好的。”
刘景珉那微蹙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方才那般严肃的神色眨眼间又被含笑所取代,似乎是得到了他期待的答案,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那副神情又回来了。
“是了,你又说说,哪有朋友知己如我这般,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
又一吻毕,这厮像是方才几下就上瘾了的。得完趣儿,尽完兴,见林师气短欲要起身缓缓,偏偏又作出一副可怜姿态来:“你不会表白了心意后,就想走罢?”
他此时又作出一副委屈相,浓眉微微下撇,瞧着同方才质问时判若两人。
“我没有。”林师驳道,又想起方才他严肃的神情来,不免有些自责,“你方才,是我教你生气了?”
“一开始我那样说了,你偏装傻不认,我便是气了。”刘景珉不满道,“但是亲你那一刻,就只想怎么哄着撬开这副丁嘴铁舌了。”
林师也放松下来,笑他这形容:“哪有这般夸张?”
“是是,你所言极是,是我形容得错了,哪是什么丁嘴铁舌,分明很软的。”
林师被他臊得耳廓飞红,瞠目结舌:“你…”
刘景珉于是低下头,与他两额相贴。发丝垂下时,他满眼含笑,不正经调笑一句:
“亲了不认,小郎君真真是个负心汉。”
作者有话说
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就这样写了)
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学业进步!事业有成!(作揖)

月从乌云里探出来,攀上了枝头,枝上乌啼,啾啾扰人好眠。
身边有人閤着眼,显然不曾被任何事影响,已然睡熟了。
林师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坐起身,望向窗外。觉得这枝头乌啼实在是吵,又想怨不得那鸟,是身边这厮,以往每每前来都要闹得自己思东想西,睡不好觉。
今日更甚,他闭着眼睛躺了半宿,也毫无睡意。
于是披了外衣,推开房门,于庭中小逛。
不出两步,见庭中寒兰好开。白日里来来往往未觉得稀奇,眼下趁着些稀疏的月光,倒品出些独上西楼的意境来。
为何?明明该是圆满的。
他俯下身,想取一株,可又心觉若是取下,美则美矣,但不日便会凋落,无法维持此般。
于是又收了手。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喜爱兰花?”
林师回过身,见刘景珉不知何时醒了,正倚着门框看着他。
看他肩头披着外衣,身影沐浴在月光下。
林师站起身,目光不舍般扫过寒兰:“开得正好,瞧着令人心生愉悦。”
“若是我,喜欢便摘下,移入盆中,方可日日欣赏。”
“还是不了。”林师朝他走来,轻声道,“集市上惹眼的花种类繁多,喜欢便皆可以买下。但偏偏这株野兰在这里开着,瞧着更有意境,比采了去种在盆中更好,不是么?”
他顿了顿,轻声补充道:“并非喜爱的,都要摘下。”
刘景珉眉尾微挑,不置可否。
“是我出门时将你吵醒了?”林师经过他身边时,笑问道,“甚是抱歉。”
说着抱歉的话,眼底却波光流转,瞧不出什么歉意。
“是了。”刘景珉看着他的眼睛,玩笑道,“单单道歉就够了么?”
林师站在那里,不知他何意。
刘景珉朝他伸出手:“我想吃你口袋中的桂花糕。”
林师口袋里常装着打发小孩子的零嘴,有时是乌梅糖,有时是糯米糕,他摸了摸外衣袖袋,里头有三块桂花糕,不知刘景珉是怎么发现的。
他虽有疑,却没问,就怕刘景珉笑一句“方才摸到的。”
刘景珉扬眉看着他,仿佛在问,你给是不给?
林师嘴上说着:“半夜嗜甜要蛀牙。”一边将桂花糕递给了他。
瞧见他迫不及待撕开裹纸,三下五除二吃完,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紧接着又见他嘿嘿一笑,像做坏事得了逞:“并非是你吵醒的我,我本就没有睡着。”
林师被他这样骗走一块桂花糕,也没了脾气,笑斥了一声:“无聊。”
他侧身向内,刘景珉原以为他要回屋里去了,正要去牵他的手,谁知林师又忽然回身,仰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转瞬即逝,一触及分。
带着些夜晚的凉意,与兰花的清香。
刘景珉不愧为夺了演武大会头筹的,反应相当迅速,眼疾手快捞过他的后颈,断了他的退路,欺身吻了上来。
“你又是这样,既然想亲,为何只蜻蜓点水,怎能止了心痒?”
这样问了,唇齿间偏偏不给人以回答的机会,林师被他反守为攻,撬开唇齿,欺得后仰,不得已靠在门框上,颤抖的手慌乱中抓着他的衣襟。
“唔……”
方才在床上时不觉得,现在倒觉得这唇齿缠绵不止教人脸红心跳,甚至腿也软下去了。刘景珉察觉出怀里在往下滑,一手撑出门框,一手兜住他的后腰,予他借力。
分开时,断开一细银丝。林师听见他在耳边吐息:“桂花糕味的,甜是不甜?”
是甜的,淡淡的甜渡在唇齿间,甜得教人心花怒放。
“并非喜爱的,都要摘下。”心花怒放的还有刘景珉,他重复了一遍林师方才说过的话,此时连声音都带了笑意:“你方才说着寒兰不采,言行不一,倒是舍得把我采下了?”
他这酸溜溜的话叫林师听得全身一麻,不知他怎得又胡思乱想,联想到一处去的,笑问:“你这又是什么话?又是哪里想来的?你同那寒兰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话听着哄人,倒是刘景珉爱听的。
躺回豪华上上房的那张大床上,此时刘景珉又能光明正大地揽他入怀了,一手把玩着他脑后的发丝,又贪婪地嗅他颈边的香气。林师此时好不容易困意上头,閤眼正要睡去,迷迷糊糊间听见刘景珉在他耳边说话,不知是对他还是自言自语:“我想……”
想到一半,随即又被狠狠地坚定否定:“不…我不想!”
林师:“?”
疑惑,但实在困意上涌,睁不开眼,也不想睁开眼。只好模模糊糊“嗯?”了一声,等他接下来的话。
半晌没等到,林师半睁开眼,着实好奇:
“……想什么?”
刘景珉竟罕见的踟蹰了一会:“呃…………”
他心一横,眼一闭:“不想!第一天表白就行那种事,和那些骗姑娘上床的登徒子有何区别!”
林师眯着眼,迷迷糊糊间半品出了他此话何意,忽得就醒了过来,当下不知要作何反应。
小王爷此时竟意外的纯情起来,他心一横,眼一闭,拿被子把头一蒙,坚定闷声道,“睡觉!”
林师就在他旁,被猝不及防殃及池鱼——蒙住了头,剥夺了新鲜空气,又被他语出惊人:“……”
等缓过神,只觉得无奈极了,又忍不住令人发笑。于是他轻轻拉下盖过头顶的被子,环住刘景珉,笑着调侃一句:“好梦……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一夜无梦。
林师清晨睁开眼睛时,入眼是贴床的墙壁,身前没有入睡时的身影。他捂着前额怔了少顷,回想了昨夜种种,才从昨夜那一番浓郁的情感里窥探出一丝真实。
房间里静悄悄的,刘景珉不知是还在睡,还是已经早起出门了。晨时的日头正好,洒进屋内。林师抬手遮住些直射眼睛的阳光,正要坐起身,忽然听得一声:“莫动。”
刘景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师这才清醒过来,注意到了身后人暖烘烘的温度和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原来他已经醒了。
刘景珉又朝怀中人颈后贴了贴,深吸一口气,带着些饱睡后的满足:“少有清晨这般美好的时候,醒了便起,岂不是浪费了?且再让我抱着躺会。”
林师睁着眼睛任他搂着,房内静了许久,他才突然开口:“你若是再贴下去,不去处理下你那处,等下师妹廿信他们来了,你不是很好收场。”
刘景珉惊呼:“什么!”
“我们昨日散场时相约今日在此处碰面,眼下他们应是快要到了。”林师估算下窗外的日头,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像是恰恰好便要印证他的这番话似的,叶语安那清亮的声音透过不怎么隔音的木门传来:“师兄,师兄你醒了么,我和廿信来找你了......”
刘景珉一个激灵翻下床,着急忙慌套上外衣,又手忙脚乱地扎上腰带。林师此时已经在慢悠悠地理袖子了,还不忘朝他解释道:“虽然我同他们约的前堂见面,但以我对师妹的了解,不翻窗进来已经是好的了。”
刘景珉:“......”
他心中腹诽,虽然我们昨夜什么都没干,但这心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叶语安也不是不敲门硬闯的,她等林师喊了声”进“,才探身进门。进门第一眼,就见师兄正襟危坐在窗边茶桌前,微微摇头,吹着杯中正烫的茶水。
廿信推门进来的时候,瞧见刘景珉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看书,绑臂也未系,腰封也不正。
颜欢跟在廿信身后,环顾了这一整个屋子,总觉得气氛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仔细一瞧,床边刘景珉手中的书分明是倒着的!
与她偷懒被抓包时手忙脚乱骗阿嬤一样。
五个人在这一片奇怪氛围笼罩下静默着,最终廿信打破了沉默,他将手中用油纸抱着的那一提溜往桌上一放,干笑两声:“我从早集市上买了些早膳,大家一起用吧,哈哈。”
出门时,刘景珉朝林师咬耳朵问:“你们昨日何时约了今日闲逛?我怎的毫无印象。”
“你那时确实不大清明的样子。”林师扶着下巴思考着,回想了下昨日篝火旁的情形,道,“是昨日廿信提议今日去城南草场跑马,我依稀记得你当时也是应了的。”
林师勾起唇,笑他:“想来是吃酒将脑袋吃糊涂了。”
“就算糊涂,也不是吃酒吃的。”刘景珉不服气,小声抗议,“定是昨晚对脑袋的刺激过大,往前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
林师脸一红,不想顺着他的话再回忆一遍了,教人头顶冒烟,于是别过头去,不看他。
“不会罢,你昨日应的,不会今日不认了罢。”
刘景珉瞧见他的反应,大惊失色,声音都提高了些,林师急忙去掩他的口,唯恐教人听见了去,又压低声音轻斥:“没有,没有不认,你快小声些。”
刘景珉眉眼一弯,轻啄了下他手心,见他慌忙收手的模样,恶劣心得到了满足,心情大好。

到了西北大营的跑马场,李自离已经在等他们了。
昨晚几人篝火前相约时他并不在场,想来是之后廿信又将他喊来的。
廿信熟门熟路,领几人去牵马。
林师牵了一匹白色的,看着喜欢,摸着温顺。廿信介绍给他,这匹名曰走万山,是一同送来的这批里最乖顺亲人的。
林师伸手碰了碰它的鼻尖,走万山甩甩头,鼻腔里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鼻尖又蹭过来,蹭得人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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