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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我瞒(海牙牙)


“款冬对公司更熟一点吧,”也有人说,“庭和没留下什么遗嘱吗?”
桑非梦整理好情绪,抽噎着说:“事发突然,我确实是不知道,庭和应该也没能来得及……”
“不不,路夫人没理解我的意思,他肯定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说不准在一两年前就已经拟好了。”
“小晚是亲生儿子,于情于理,这继承人都该是他,款冬应该帮忙辅佐才对。”
路款冬给他们这群长辈的印象就是话少,隐忍,所以下意识认为他也会顺从,但这些都是装的。
“辅佐,”路款冬嗤笑,“公司几个重点项目我都了如指掌,要我拱手让人?那项目也可以不要了。”
“你什么意思?”
“看你怎么理解。”
“你们真是疯了,庭和才刚走,讨论这些做什么!”桑非梦大声喊道。
其他亲戚有点拿不住桑非梦的意思,试探问:“那你更倾向哪个儿子?”
“款冬实力强,这么多年了解的又比小晚多,只是怕他累着,”桑非梦期期艾艾,“之前他和薛总谈的合作没定下来,小晚目前交接得很不错。”
这简直是把答案放出来,公开透明,恨不得就说我当然希望自己亲生儿子获得继承权。
“妈,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啊,”路款冬漫不经心道,“这个我已经和秦明陆谈妥了,我对比过,他们家的货源比薛家用料好,价钱不变,是最好的替补。”
“什、什么时候的事?”
路款冬笑笑,没回复。
“可你毕竟不是我和庭和亲生的儿子,”桑非梦有些急了,“余迢也是个beta,他以后怎么生孩子?没有孩子公司以后交给谁?你会给路晚的孩子吗?”
“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路晚,”路款冬回得含糊其辞,“这和余迢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扯到他。”
“可余迢就是不能繁衍后代,”亲戚退了一步,在他们眼里,公司利益大于任何,只要路款冬没别的心思,是不是亲生的也不重要了,万一公司毁在路晚手里怎么办,“除非你愿意……”
“那又怎么样?”路款冬看透,“舅舅想说服我让余迢用生命危险给你们路家生孩子?做梦去吧。”
他并不想把余迢扯进这些破事。
“什么叫你们路家?怎么说话的?你不姓路是不是!”
“我原本真的可以不用姓路,”路款冬垂眼,不看任何人,却指名道姓,“你说是吧,桑非梦。”
气氛死寂,路款冬心想,桑非梦那时候让自己撞破这个秘密,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可以肯定的是,桑非梦精神状态不太好。自己手里没证据,不如慢慢引导她说出实话。
“好热闹。”韩郁影步履散漫,突然闯入众人视线。
思绪被打断,路款冬眼皮跳了跳,韩郁影不是该在余迢身边吗?跑来这做什么?
是余迢出了什么事?手术不顺利?
立马走到他面前,用只能让彼此听到的声音问:“手术怎么样?你给我发消息了吗,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切都好,”韩郁影说,“不急着探视,先把你这边的事情解决先。”
“你把他腺体报告给我看下,不然我不安心。”
韩郁影:“等会,马上。”
“韩少爷来这做什么?”桑非梦见到他更站不住了,“我知道你和款冬关系好,但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
“这个时候倒是把款冬当成一家人了啊,”韩郁影冷嘲热讽,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路晚。
路晚没和任何人对视,只是盯着地板——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些隐情,只有路晚被蒙在鼓里,被迫推向分裂的高潮。
人对于未知的视线或许要敏感得多,路晚突然没由来得感到不自在,抬头,正对上韩郁影和路款冬的两双眼睛。
路款冬不再是假惺惺的恭维,而是放松,甚至怜悯。

“怎么可能!”
长廊里不断有这句话的回音,偶尔出自路晚之口,偶尔又是路家各个长辈,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单经几人的手已经变皱。
桑非梦靠着墙支撑,才勉强不让自己坐到地上,她在想命运的齿环是哪一步出了错,导致现在的结局,“你、这里这么多人,你不要毁我的名声!我和薛让尧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韩郁影说,“可报告不会说假话,要是不信,你们大可以再去测,我也没必要把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人连在一起,找一个更让人信服的出轨对象,不是更好?”
“出轨”这两个字眼切断了桑非梦最后一丝理智,她伸手去夺走那张亲子鉴定,表情扭曲,生生把纸扯开、撕碎,纸页雪一样地落到地面。
“我没有出轨!作恶的人是路庭和自己!”桑非梦吼道。
路款冬一时没想通韩郁影怎么会敏锐到从薛让尧开始调查,眼下情景,桑非梦怕是精神崩溃,这时候闭嘴是最好的,让“犯人”自首。
桑非梦捂着头,不断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很快就显得狼狈不堪。
嘴里的话是对路庭和的控诉,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憧憬,比如当初要是再挣扎一下,是不是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路款冬是不是不用来到路家,或许她和路庭和会是很好的朋友,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路庭和发现了桑非梦还在与薛让尧有联系的那一晚,是与她的结婚纪念日。匆忙谈完国外的项目,时差没来得及倒,回到房间——自己的夫人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
那个男人穿着他的衣服,睡着他的床,抱着他的老婆。这么多年路庭和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差,一时接受不了,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他爱桑非梦吗,他超级爱,当然是自认为的“超级”。
可他更爱自己,否则当初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方式逼迫桑非梦留在自己身边。所以现在他选择不原谅。
桑非梦知道他的身体受不了刺激,说出所有实话。路款冬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居然都不是自己的,一个在商业圈叱咤横行的男人因为这件事终于是撑不住了。
路款冬听得沉默,视线逐渐涣散,变成星星点点的散光,散光里的一帧帧画面是他和余迢——刚结婚时,余迢看着他的眼睛,路款冬让他别盯着自己。
余迢为自己挡了一刀,他问是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了,而自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闭嘴。
余迢的腺体受不住太多次咬合,听到余迢小心翼翼地请求,自己却无视,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把他当做韩落,假装完成年少未曾成功的计划。
再到后来……打针,喝药,余迢说“太痛”,余迢说“不”,自己似乎也没有好言好语地安抚,只是一味地自怼,说些难听的话,所以他现在不愿意和自己讲话。
这些零零散散的回忆与过往,在路款冬脑海拼凑出一个主题,叫做用心去爱一个人的方式。
只是余迢给了很多次机会,他都没有握住。
路款冬突然想……自己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像路庭和一样?
那余迢会是桑非梦吗。
对自己……是此时此刻桑非梦对路庭和的情感吗?还有机会吗?
“妈!”路晚大叫一声,扶住了因情绪激动而站立不稳的桑非梦,“你怎么样?”
周遭冷眼旁观的亲戚让路晚感到巨大的落差,胸膛剧烈起伏,咽下一口气,恶狠狠地对路款冬说:“你满意了?”
韩郁影见他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走神,用臂弯碰了碰他的胳膊。
路款冬很会伪装,因此旁人看不出他在出神,他身体稍微站直了些,开口说:“你妈的烂事,和我没关系。”
“继承人这件事各凭本事,你自己废物有什么好生气的。”
路晚其实都没敢看他,因为自己现在太难看了。他感觉自己是赤裸的蝼蚁,任风吹任雨大,小丑都有面具,他却什么都没有,就在众目睽睽中慢慢腐烂。
家庭的破碎与矛盾在今天敞开,平日经营的和睦氛围都毁于一旦。
“路晚到底是不是庭和亲生的!”长辈看不下去,说,“老爷子身体不行没管公司,这件事都没敢告诉他,怕一口气提不过来人就没了。桑非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见让尧,我要见他!”桑非梦不断重复这句话,路晚都抓不住她。
“疯了,真是疯了……”刚刚那人驻着拐杖,一手捂着胸口,颤颤巍巍走到韩郁影面前,“韩少爷,这件事家丑不可外扬,还请您……不要泄露此事……”
路家搭建的人脉关系,经不起桑非梦这么造。至此又陷入一个僵局——路款冬的嘴由不得他们来封,路家想要名誉,意味着必须得给路款冬点什么。
路晚若是不想失去身份,当然可以继续当路家的孙子,路款冬孑然一身,什么都威胁不了。
韩郁影心偏的已经很明显,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说到底,他掺不掺和对自己都没什么损失,“好的,您放心。”
“电话。”路款冬垂眼,看到了韩郁影亮起的手机屏幕,提醒。
韩郁影瞥了眼,迅速将手机收到路款冬视线之外,又往旁边走了几步——是医院打来的。
“喂?”
“韩少爷,病人这边突发情况……”
本能反应让韩郁影脱口而出:“余迢怎么了?”
这声音刚好够路款冬听到,眼皮一跳,想要上前,但韩郁影明显一个后退的步伐让他不知所措。
“医院血库里配对的信息素非常少,并且他曾经被人临时标记过,恐怕除了那个临时标记的人,其他alpha都不太行……我以为陪着的这位男生是他爱人,看样子好像不是?”
“确实不是,”韩郁影了解情况:“行,我知道了。你那边尽快按我说的,让病人……让病人转到普通病房。”
对方收到暗号,这是尽快安排转院的意思,回答:“好的。”
挂断电话,路款冬开口就想问余迢,但现在这场合,路晚和桑非梦报复心强,他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余迢处于弱势,于是改口只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接受不了,”韩郁影秒懂,进行着只有两人听得懂的对话,“你在这看着,那边有我,不用操心。”
这怎么能不操心?路款冬想跟过去,被韩郁影拦下,“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他现在肯定不想看见你,你不希望情况恶化吧,尊重一下他的意愿,嗯?”
路款冬慢慢松手,他冷静了会,想到方才桑非梦的一言一行,都是路庭和一手造成的。
“好。”—
“目前看来都很顺利,果然,还是自己的腺体好,”医生推了下眼镜,和秦最解释,韩郁影没说他们俩什么关系,医生默认为伴侣,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详细,“虽然现在腺体移植技术已经很成熟,但难免会有后遗症,自己的腺体就不会了。他醒来后可能情绪会很激动,如果有求欲求爱的行为,希望你尊重并理解他,安抚他。”
秦最有些懵懂地应着:“嗯,嗯嗯。”
“我听韩少爷说,病人以前做过腺体植入手术?那恢复起来应该不容易,会经常处于现实和幻想之间,说些奇怪的话,提前和你说下,你爱人没发疯,这是正常的。”
“......”秦最想解释,“他不是我——”
“哎,”医生注意到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立马上前查看,“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迢哪里都不舒服。
胸闷,头晕,无力,刚睁眼他又想睡过去,但麻药已过,后颈腺体的痛感不允许他这样做。微张开嘴,发现自己太久没说话,有点发不出声音,于是眼睛替他表达,枕头上某一小片渐渐染湿。
医生看懂了他的口型:“再忍一会,明天就不会这么痛了。”
这话是安慰人的,事实上,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有可能承受这些痛苦。
“路款冬呢......”手术前手术后都没见到他,更不明白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人会是秦最,又问,“我之后,不用在做手术了吧...好痛啊。”
为了借路款冬的手去惩罚任张,付出的代价好大啊,余迢少见地心疼自己,直接死了还一了百了,偏偏又是这样半死不活,还得承受这么多痛苦。
余迢觉得自己很窝囊,特别是在忍痛这方面,唯一勇敢过的就是在高中做手术吧。
韩郁影交代过,一定要让余迢有“自己变成omega”的知情权,医生心想这应该是手术前就该知道的吧,现在说,有点害怕病人接受不了。
在他犹豫的时候,身边那颗定时炸弹已经倒计时了,秦最回答他:“不用做手术了,你现在是个......很正常的omega。”
医生:“......”
“路款冬,把你关起来的时候,一共打了多少针?”继而秦最问出这句话,语调有些抖。
其实不说他也知道,两个多月,一天三针,至少百余。胳膊和脚踝都是针孔,这两个月余迢过得怎么样秦最不敢细想,也在后悔,要是自己那时候就开始争取就好了。
“什么omega?”秦最握得并不紧,余迢很容易就挣脱开,本能意识让他去摸腺体,却摸到了冰凉的电子仪器,后怕的情绪像蚁鼠从空荡荡的衣摆钻上脊背,余迢突然激动,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是beta,你不要开玩笑了。”
“路款冬这两个月给你打的针都是促使你腺体更快成熟的药剂,你怎么还被他蒙在鼓里?”秦最更快地反驳他,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腺体检测仪数值已经变得诡异,原本趋向平稳的信息素数据忽高忽低。
他只想余迢更快认清路款冬是个怎样的人,一顿输出自己的观点:“韩郁影说你的腺体出了意外,之前频繁陷入假性发忄青就是征兆,之后又伤到了,被迫提前进入分化期,不通过手术变成omega就会死。”
“路款冬肯定会把你强制标记的,所以韩郁影让我带你逃走,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来之前我带了很多抑制剂....”
眩晕让余迢紧闭上眼,秦最说的这些话像一只只飞虫钻入他的耳朵,扑腾着翅膀,耳畔鸣鸣,仿佛有个老旧电扇在吹,把他介于回忆与现实里拉扯。
所以路款冬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矛盾吧,或许路款冬一开始没想把自己变成omega,可自从那晚之后,他想留住自己,于是这变成了一个契机。
但他什么都不说,应了那句话,就让余迢的恨变得纯粹一点,不是因为什么意外,他就是一意孤行,让余迢得此悲剧。
难怪路款冬在这次与余迢的争执赛中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余迢失去了让他稍微自由的唯一有利条件。
“哥哥,等你好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我不给,我也不要——”余迢痛苦地喊了一声,气息还是十分虚弱,语无伦次,不经大脑的排序,“我谁都不要,我不要变成omega...”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问他,自己愿意去死还是被迫标记?
他这条命到底有什么好救的?
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路款冬会强制标记自己,余迢会像只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发忄青和高潮都由不得自己控制,还要可怜兮兮地趋向本能去讨要信息素安抚。
“那你难道要回到路款冬身边吗?”
“你先别说话了!”医生看不下去,把人往后一推,按了一旁的紧急按钮,紧接着三四个人一齐闯入病房,按着余迢的胳膊和腿。
“发忄青了,只能先从血库里找alpha的信息素,快点!”
“不行,和他高匹配的信息素太少了,只能先靠他自己熬过去了,”医生气得要死,“先给他打个镇静。”
“......”
余迢慢慢平稳,医生看向腺体检测仪,松了口气:“不是你怎么回事?看不见检测仪也能看到病人的状态吧,他都那么激动了还刺激他干什么!”
秦最已经有些怔住了,说话慢吞吞的:“我,我不知道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让他怔住还有个原因——他看见余迢苍白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殷红,张开嘴,唾液留在嘴角,似乎是想咬什么东西,手也不自然地拨弄这下亻本。
“他真的是个正常的omega了吗?正常的omega不会随时随地发忄青吧,像个——”秦最没再继续说下去。
秦最听家里的佣人议论过自己的母亲,她当初好像就是被秦明陆注射了催情剂,被迫和他发生关系。余迢现在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会让秦最有些不舒服。
“我说你到底是病人的谁啊?算了,我先把情况和韩少爷说一声......”
“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再观察一两天吧,要是频繁陷入发忄青就不行,”医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说话,应该会恢复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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