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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我瞒(海牙牙)


低下头,说了句违心的讨好话:“还是算了,如果我是omega,你也不会和我结婚了。”
更大一片光亮蔓延在余迢脸上,是路款冬直起身。
他坐到与床边有点距离的沙发:“医生说你身体太差了,这几天记得按时吃饭,按时喝药。”
得到关心的余迢知道自己的讨好很成功,立马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什么时候去跟韩落道歉?是我自己去,还是麻烦你带我去?”
“我有让你道歉吗。”路款冬一字字问,神情很淡。
“如果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余迢说。
“你去说服他和我结婚,我心里更好受,你怎么不去。”
“......”余迢这下闭嘴了。
“把佣人做的东西吃了,”路款冬拿起桌子上的杂志,随便翻开一页,“甜腻腻的难闻死了。”
余迢昨晚有些着凉,鼻子堵堵的,所以没注意到盘子里装着蛋挞。闻言立马行动,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五个蛋挞,喝了一瓶牛奶,嘴边一圈白色的痕迹。
本来不怎么饿的,被蛋挞开了胃,又吭哧哧地吃完了一碗南瓜粥、桂花藕粉、苹果派,然后闭上嘴,闷闷地打了个声音很轻的饱嗝,说,“吃完了。”
路款冬有些好笑道:“我平时是饿着你了吗。”
“嗯?”余迢看见展眉微笑的路款冬有些发愣,呆呆地看了几秒才说,“不是,可能是睡太久了,刚刚胃还没反应过来。结果蛋挞做得太好吃了,把我搞开胃了。”
那笑转瞬即逝,余迢没有为此驻足很久。
“旁边有餐巾纸。”
“噢,好。”余迢擦完嘴,看见路款冬手里的那本杂志,很单纯地提醒了一句,“你的书拿反了。”
目光落回杂志上这些小字和图片。
路款冬指尖捏着书的边缘,一如既往地从容:“外面印反了,里面是正的。”
余迢深信不疑,没再继续多管闲事:“好的。”

路款冬不能不管,又不能管得太多。
一来是会引起路晚怀疑他对韩落的心思,那次在宴会上将余迢带走发火的消息不知是如何传进他的耳朵,几次在他面前试探,路款冬只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弟弟,怎么能不关心。
其实口头上去找韩郁影问问是最好的办法,但偏偏余迢被搅了进去。韩家两位父母又气又急,捧在掌心的小儿子在生日这天受这种委屈。
毁掉监控画面只是拖延时间,路款冬知道只要韩落开口,余迢不可能置之度外。所以不得不去一趟韩家。
韩郁影仍然觉得,韩落冒着生命危险只为试探路款冬对他态度一事太蹊跷,这一点在路款冬上门寒暄几句,提到花生酥是余迢给的之后得到了证实。
眼皮猛地跳了跳,心脏也跟着起伏,一上一下。韩郁影内心说等会就去把韩落暴揍一顿,表面上却装出云淡风轻,泰然道:“是么。”
多年相处的好友谈话也要拐弯抹角,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好在路款冬很快就从韩郁影几个细微的表情转变发现——他大概是知道韩落在生日宴会上耍了小心思。
“落落怎么样了?”路款冬亲昵地称呼,自然而然地利用韩郁影那一点点余存的情愫,“不好意思,余迢这两天也生病,所以耽误了,我在家里照顾他。”
果不其然,韩郁影神情一怔:“他怎么了?”
路款冬怪得很,原本是想让韩郁影为此慌乱,不知为何见到他关心余迢的模样,慌的人反而成了自己:“感冒,发烧,没什么大事。”
“现在呢?”韩郁影礼貌地一问。
“好多了,就是总记挂着韩落,所以这不是让我过来看看。”
“韩落自己没注意到是花生酥,不关余迢的事,让他别太自责了。”这事他心知肚明,就是韩落的错,嘴上却帮亲不帮理,没太退让,故作轻松地笑笑,“就是我爸妈挺生气的,也不知怎的,那天的监控全部凭空消失了,你说奇不奇怪?”
“那是挺不巧。”
“不过落落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这个哥哥哄一哄,多陪陪他,转眼就忘得干干净净了。”韩郁影昧着良心说话脸不红心不跳,肩膀向右靠去,碰了碰路款冬的胳膊。
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周围全是人,隐晦地暗示了这是韩落的要求,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路款冬还是点头:“当然。”
韩郁影松了口气,韩落这个性子真是得改改,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收敛,这样下去怎么长大啊。
同时对余迢也心生愧疚,只是这一点愧疚怎么可能抵得过亲弟弟。不过韩郁影自认为也是在帮忙,让韩落高兴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找余迢的麻烦。—
吃完早饭过了半个小时,佣人照例从厨房端来一碗药,从路款冬上一次易感期之后才有的规矩。
余迢想大概是自己身体太差,让路款冬每次都不尽兴。
不过自从余迢故意打翻了佣人端的补汤,并抱怨这药太苦之后,盘子旁边就多了几颗薄荷糖,又冲又凉,能迅速盖过药的苦涩。
“这个糖是从哪买的呀?”余迢装作不经意、不带任何目的地问。
“是不合口味吗?”佣人并未直说。
塑料包装纸在手里揉搓,像一阵电流的滋滋声,余迢丢进垃圾桶:“不是,很好吃。只有每天喝药的时候才能吃吗?”
“这...”佣人犹豫不决,余迢知道,他们都只听路款冬的。
“我记得我有一件鹅黄色的毛衣,不知道放哪了,可不可以帮我找找?”仿佛刚才只是一时兴起,迅速换了个话题,余迢稍微说了一嘴,点到即止,没再继续提起薄荷糖的事。
“我这就去。”佣人点头躬身,又嘱咐,“天气预报显示今天降温,您最好穿多些,着凉了少爷又要不高兴。”
“好。”
路款冬这几天都不在家,余迢猜测是出差,每天待在店里忙到晚上十点才慢悠悠地回家。
Snowflake开业比他想象得要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附近就是大学城,哪怕在价格、单品上都没有什么优势,还是人满为患,回头客非常多,余迢认出很多“熟人”。
并且销量最好的是蛋挞,他对此非常高兴。
某一天晚上回到家,地上摆了整整五个箱子,走近打开,是余迢提了一嘴的薄荷糖。
一箱里面是一包包小袋装,一袋的分量并不多,两袋又太多了,对余迢来说这个设计很合理。
因为他贪嘴,撕开一袋就会忍不住吃光。
但一直保持着不浪费粮食的习惯,所以尽管还想吃,也不会再打开第二袋。
包装袋上有行标注了下划线的批注,是余迢看不太懂的西班牙语。
一种直冲心头的直觉促使余迢打开了手机里的语言翻译软件,对准字母扫进去,缓冲的标识转了两圈,最终变成一行中文。
[特别定制,未流通市场的非卖品。]删除搜索记录,余迢撕开一颗糖含在嘴里,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白杨树。
今晚的风很大,树枝被吹得歪斜,叶片齐齐往一边倒,窗户是紧闭的,似乎也能听到簌簌的奏响声。
然后透过一点点缝隙吹进余迢的喉咙里,将薄荷的清凉彻底地化开,到胃、到五脏六腑。—
第二天早上醒来,余迢照常吃饭、喝药。
快要出门的时候,佣人没忍住问他:“不带点糖去店里吃吗?不是很喜欢吗?”
余迢摇摇头,说自己在家里吃就好。
“这两天就不用司机来接送了吧,反正也不远,就自己走走好了。”
“可是最近降温...”
“我会多穿点,不会感冒的。”余迢少见地打断别人的话,“再这样,我以后稍微跑一跑就要喘得不行了。”
佣人拗不过他:“好吧。”
结果当天晚上,管家和佣人等到凌晨十二点也没等到余迢回家,焦急万分。
派了人去店里找,早早就关了门。
正要汇报给路款冬这件事,别墅外一道小径一个人直直走来,身影在路灯下越来越清晰。
他们把余迢来来回回打量个遍,确认无伤无碍后松口气,开始照例询问。
“没什么,路有点黑,”余迢低下头,声音混杂着风声,显得又轻又柔,“我很害怕,还迷路了。”
谢天谢地,人没走丢。
可余迢再一次拒绝了司机接送,路款冬和管家说过,一切以他开心为主,便也没再多劝。—
小眠最近学会了很多话,余迢每次进门就能听到。
“店长,好的,好的!”
“小眠是个漂亮的小雪球。”
“店长也好看。”
相比之下,唐波快要被他折磨疯了,还特地花了十万去店里帮它升级,多了个静音显示字幕功能,在静音的时候把想说的话显现在脸颊两边——不过也没启用过几次,唐波是个嘴硬心软的,终归是不忍心自己买的小雪球变哑巴。
秦最以学业繁忙为由,几乎不来了。
余迢觉得上次和他说自己已婚,他就开始逃避,也不知道在躲什么,不理解你们小年轻。
“不开心,beta店长。”刚学会一点话的小眠也能感知到人类的情绪,已经过了饭点,店里没多少人,小眠才低低说了一句。
余迢坐在靠窗的位置,天边飘云渐渐分层,晚霞一点点沾染,金灿灿的光从中透出来,将天地都变成忧伤的颜色。
透过树缝,映在余迢脖子上的影子像灰色项链。
“嗯?”盯着手机屏幕短信的目光挪到小眠身上,余迢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没有不高兴。”
“就有,就有。”小眠有点急,下次它要学安慰的语言。
余迢将它捧在自己手心:“好吧,你说有就有。”
“为什么?”
催钱如催命的短信让屏幕亮起来又灭掉,余迢几乎怀疑对方掌握了自己手机熄屏的速度,所以时时刻刻不让自己放松。
最近他要的金额越来越大,余迢隐隐不安,都说世界上最快得到钱的办法都踩在法律线上,这个人要是把自己搭进去了余迢一点也不担心,可是叔叔阿姨……
所以不再像之前那样爽快,想逼着对方说出花钱的缘由。
[余迢你装死是吧?][老子不信你连这点钱都没有,说话!]
“因为今天的蛋挞烤过了,我觉得不好吃。”余迢摁下开关键,对小眠说。
“好吧,好吧。”小眠只会这样说,它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谢谢你的关心。”余迢不忍让它难过,告诉它你的关心对我来说也很珍贵。
[算了,不需要。我刚打电话给我爸妈了,他们让我明天回家吃饭,鬼混了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又亮起来,余迢微微皱着眉,迅速回了个——[别去找他们。]——[给我一些时间,晚点给你。]额头上一片浓浓的影,是窗外的树。
风一吹,迅速盖上了余迢的脸,好似一场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落下来,将他的眼睫、肩头都淋湿。
进路家后钱倒是不愁,手里存起来的钱大部分都进了那人的口袋,还有一部分捐给了小时候的福利院,Snowflake也需要钱来维持生计。
路款冬肯定会给,但以他的性子大概也会起疑心。突然要这么一笔钱,余迢想理由就要想半个月。
在Snowflake待到十点半,挂上打烊标识,唐波敷着面膜,吐字不太标准:“最近怎么总是这么晚回去?”
“家里太冷清。”
“诶?可以过来跟我睡啊。”
“那还是要回家的。”余迢说。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和店员挥手说明天见。室内室外冷热缠绵,温差大得让余迢打了个哆嗦。
和之前一样,走了最黑的一条路。
余迢想,这些天很无厘头的行为该到此为止了。
只要今天这条路还是这么黑,还会让他感到害怕、心悸,会想起那些令他应激的往事,那他就继续放心的,像之前那样和路款冬相处。
证明之前的相处模式都是对的,没让路款冬动情,产生类似于爱的寄托——怜爱也不行。
这一条偏路是余迢自己发现的,黑黢黢、阴森得可怕。
踩在树叶上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犹如高中那些人经过自己身旁,对他露出嘲讽鄙夷的笑。
直到他看见,沿道的小野草被挂上了小灯,灯线丝丝缠绕,一路顺下去,随着地面越来越低,越来越远,缩成看不见的远方。
余迢站在顶端,好似在看一场星火燎原。
亮得刺眼,亮得迷茫。
他曾经和路款冬说过无数次自己怕黑,但对方从来没放在心上,还是会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地留他一个人在浴室,只因为自己点掉了那颗痣。
又或者在chuang上,路款冬易感期发作,把他的眼睛用纱布蒙住,余迢恳求他摘掉,他看不见很没有安全感,那人没听,满足自己奇怪的癖好,反复咬在他腺体上。
在韩落过敏发作后……仍然是这样。
如此种种筑成心里的高墙,余迢以为基石很牢固,却还是在看到光亮之后倒塌成一片废墟。
沿着路走到尽头,有个刚从夜市吃完东西的大学生走到他面前问路。
问的地方正好和家很近,余迢点头。
“那我和你一起走吧,麻烦你啦。”学生露出真诚的笑。
耳边逐渐听不见任何声音,余迢走着走着开始出神。
头一次,他对路款冬毫无办法。
不是那种不知该如何哄他的无绪,路款冬偶尔对他发火对余迢来说是矛盾的给予。
让他无措时又安心,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心安理得地把他当做影子。
毕竟路款冬对他也不纯粹。
可路款冬开始动情,余迢该怎么办。余迢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谢谢你,我知道在哪了,再见!”学生朝他挥挥手,走得很快。
或许找他要钱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余迢和学生打完招呼后又开始思虑对策。
反正一开始就是为了钱和他结婚,这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是一想到要把“这场婚姻是彻底的交易,对他毫无任何感情”在路款冬心里稳固,坐实,他又会生出一种……矛盾。
余迢把这归为,戒断反应。
对影子,也会有戒断反应的。
一辆车从不远处经过,在路面摩擦出刺响,拐弯,然后径直开入了别墅大门。
路款冬先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副驾。
余迢一愣,向前进的步子后退,退到确定路款冬看不见自己后停下。
佣人应该是被提前通知,匆匆从家里拿出了轮椅。
打开车门,路款冬双手一揽,横抱着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轮椅上——是韩落。
弯下腰,凑到韩落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心跳突然变得有力,每一跳动都格外重。
余迢就那样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都开始酸涩,快要闷出泪来。
几个人在里面待了多久,余迢就在外面的石阶坐了多久。
望向远方,门口似乎又多了几盏路灯,形成一片暖黄色的、漂浮的帷幕,却唯独隔开了余迢。
余迢盯着地面零散的叶影想——真自作多情。
刚才一路的担心、思虑随着风飘过去,心突然空出来,却又很快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填满,大概是糅杂了世间所有的酸苦,才会如此复杂。
今天没有贴阻隔贴,手直接摸到腺体的时候很痛。但余迢忍不住。
视线被慢慢踱过来的黑影覆盖,被风吹太久了,余迢茫然地抬起头,路款冬手里夹杂着一根烟,烟雾缭撩。
“在外面吹风很好玩?”他开口的时候吐出白雾,将面容模糊。
“嗯?”在路款冬面前,余迢很快变成了那副呆滞的模样,“我……我……”
他想问,你这几天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佣人对他的态度与从前大相径庭。
可最后都没问出来。
“老抓你那个腺体干什么?”路款冬皱眉,像刚才凑到韩落耳边那样弯下腰,蛮横且不容拒绝地把余迢的手拿下来。
闻到了很重的烟草味,又慢慢远去。
路款冬脑中飘过何柳明那句“腺体的好坏和情绪挂钩”,很突然地问:“怎么了。”
“什么?”余迢蒙道。
路款冬忙得两天没合眼,又要满足韩落,所以脑子慢,过了片刻,才零零碎碎地从管家给他汇报的情况里找出一个合理的原因:“缺钱?”
余迢眼睛睁大一瞬,瞳孔都颤了颤。
“听佣人说,你把我给你的东西都卖了。”似乎是看到余迢又开始不安分地抓腺体,路款冬直接省去了询问,想着越快解决他的麻烦越好,直言,“需要多少?”
烟灰从腿侧缓缓飘落,还残留着一点猩红的光,又迅速消失。像热夏里的一场小雨,滴落到地上,很快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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