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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染林岫)


裴椹动作一顿,略带薄醉的目光落在他按着自己手背的白皙手指上,神情在油灯的光影下明灭迷离,渐渐晦暗。
李禅秀仿佛指尖一烫,倏地缩回,脸庞微热。
裴椹忽然一笑,搁下酒杯,温声道:“我听娘子的。”
他此刻嗓音低哑,仿佛比平常多了几分磁性,目光也一直轻轻落在李禅秀脸上,晦暗莫名。
李禅秀只觉脸又有些热,忽然起身道:“我吃好了,先出去。”
说完像逃避什么似的,快步匆忙出去,脚步甚至有些乱。
到了外面,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一阵寒风吹来,头脑渐渐清醒几分,身体却忽然感到一阵冷,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裴椹几乎紧跟着出来,见状忙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道:“天冷,不要在外面久站。”
李禅秀想拒绝他的外袍,可还没推下去,就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身体也愈发觉得冷。
他很快意识到一件事,因为寒毒快要发作,他又开始格外畏寒了。
裴椹见他不受控制地发抖,忙将刚披在他身上的衣袍拢紧,皱眉担心问:“怎么了?是不是受寒了?”
李禅秀怔愣之后,忽然心中一喜,对,他可以假装是得了风寒。
于是又佯装轻咳几声,带着鼻音说:“我好像得了风寒,为免传染给你,今晚我去药房那边住吧。”
说完他心中一松,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可以不用跟裴二同床。
眼下不比之前,中午他默认了他们是真夫妻的事,若今晚再同床,万一裴二想要……他如何拒绝?
李禅秀真觉得一步错,步步错,可是到如今,也只能继续装下去。
裴椹听了却皱眉,道:“既是得了风寒,更应该在家住,那边营帐里烧个炭盆,哪有家中的火炕暖和?”
说着不顾李禅秀反对,便将他拥着带进卧房。
“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端热水来洗漱,再煮些姜汤驱寒。”他把李禅秀按坐在炕边,不等对方反对,便转身匆匆出去。
火炕在之前做饭时,就已经烧上了,此刻正暖。
李禅秀手指按在暖热的衾被上,怔了怔神,等起身再要出去时,正撞上端着热水回来的裴椹。
裴椹见他又要出去,放下热水就将他拉回炕边,又按坐下,道:“别动。”
他微皱着眉,语气甚至有些严肃。李禅秀被唬得一愣,然后就见他忽然蹲下身,认真替他脱鞋解袜。
李禅秀目瞪口呆,脸忽然一阵烧红,忙紧紧抓着裤腿,慌声道:“不、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说完忙扯回小腿,自己脱下鞋袜,赶紧把脚放进热水里,生怕慢一刻,就会被对方捏着脚清洗,太奇怪了。
他脸上薄红未退,像雨水浸润过的海棠,在灯光下漂亮得夺目,眸光却一阵无措。
脚刚碰到热水,他忽又想起,刚才只顾拒绝,不让裴二帮他洗,这下却是真走不掉了。
这般一想,他纤长眼睫不由低垂,在眼底落下一排阴影,扇子似的颤动。热水中的双足皮肤被蒸腾得绯红,圆润脚趾也紧紧蜷缩,不安地轻搓。
裴椹眸光晦暗地看着,嗓子一阵微干。片刻,他忽然拉过木凳,坐到李禅秀对面,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也脱下鞋袜,将脚放了进去。
李禅秀瞠目,回神时,慌忙想将脚从木盆里拿出,却被对方按住膝盖,轻轻按回热水中。接着,对方的脚像两尾灵活的鱼,压着他清瘦白皙的双足,有时轻蹭他足背细腻的皮肤,有时又碰到他细白的脚踝。
李禅秀头皮阵阵发麻,总觉得双足好像从未有过的敏感。偏偏裴椹目光幽深看他,语气又格外正常,微哑说:“西北缺水,这样洗省水一些。”
李禅秀:“……”
他紧抿着唇,生怕一个克制不住,会逸出轻吟。
终于洗好,他微微松一口气,只觉后背都出了一层细汗。
裴椹将水端出去,没一会儿,又换个盆,端了热水来给两人洗脸洗手。
李禅秀已经快要麻木,这个情形下,走肯定是走不掉了。好在他刚才跟对方说自己得了风寒,都生病了,对方总不至于……
刚这么想,忽然听到两声“啪嗒”。
他下意识转头,就见裴椹在宽衣,三本书册不慎从他怀中掉落。
裴椹身影明显一僵,接着飞快弯腰去捡。
因为他背对着李禅秀,李禅秀只能探头,随口问:“什么书?”
裴椹:“……”
他匆匆捡起书册,小心放在箱笼上的衣服里藏好后,才轻咳说:“兵书。”
李禅秀:“……”
虽然但是……对方藏书时,他还是隐约看见了书封上的“避火图”三个字。
李禅秀心中一片尴尬,耳朵红得像被胭脂染过——为何自己眼神那么好?明明灯光那么昏暗,偏偏还能看见。
他忙赶走杂念,想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闷头先钻进被窝。
可不想是不可能的,尤其他们现在关系特殊,裴二又忽然买这种书册,对方是不是想……
李禅秀越想心中越乱,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缩进被子中。
忽然,屋内一暗,裴椹吹灭油灯,走过来了。感受到对方的身影走近,李禅秀瞬间僵住,身体越来越紧绷。
裴椹坐到炕边,眼睛很快适应黑暗,见李禅秀又跟他分被筒,只盖一床被子,轻轻叹一声气,接着将自己那床被子抱起,也盖到对方,然后掀开李禅秀的被角,进被窝。
刚进一半,李禅秀忽然像被惊到,猛地向墙边一躲,声音磕绊:“我、我……我今天生病了,不方便。”
裴椹一僵,随即忍不住闷笑,连同被子一起将他抱进怀中,哄道:“乱想什么呢?你都生病了,我怎可能不顾你身体,只想着自己欢愉?”
说完掀开被角,彻底躺了进去,顿了顿,又将李禅秀按进自己怀中,不顾对方挣扎,像安抚炸毛的小动物般,轻哄道:“好了,睡吧,你生病需要多休息。两人睡一个被筒,盖两床被,更暖和些,病也好得快。”
李禅秀仍挣扎:“可……会传染……”
“没事,我身体好,不怕。”说着,又将他脑袋按回怀中。
李禅秀:“……”
他彻底放弃挣扎,没了声,只将双腿蜷起,膝盖并拢抵在身前,以防被裴椹察觉到什么。
裴椹却觉他这是非常缺乏安全的睡法,像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小猫,心中不由愈软,将他又抱紧几分,轻抚脊背哄着。
李禅秀渐渐放松身体,将睡欲睡之际,忽又觉得不对劲,自己并拢的小腿边……好像抵着什么。他猛然又睁开眼,黑暗中,裴椹也正目光灼灼看他,呼吸微重。
李禅秀:“……”
他忙又闭上眼,想假装不知。可裴椹的眼神跟他一样好,已经看出他也没睡。
兴许是晚上酒喝多了,可又没多到让裴椹足以彻底醉过去,又或者是火炕太热,两床被子实在太厚。
裴椹闭了闭眼,想忍过去,可怀中的身体太过柔韧,抱着的感觉太过舒适,脑中又不断回忆……
终于,他再度睁开眼,怀中的李禅秀也微微一僵。对方也没睡着,对方知道……怎会不知道呢?他正碰着对方。
李禅秀僵硬装睡,努力忽视小腿上的热度和耳边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忽然,他感觉身体又被拥紧几分,耳边传来裴椹沙哑的低声:“娘子,能不能……帮帮我?”
李禅秀脑中“嗡”地一下,头皮微麻,可却无法装作没听见。对方明显知道他醒着,而且不让对方恢复正常,他怕他睡着后,万一对方对他做什么……他反而露馅。
想到这,他不由硬着头皮,声音像蚊子哼一般,艰难问:“怎、怎么帮?”
像山寨那晚吗?若是的话……
还没想完,他忽然感觉小腿被对方宽大手掌握住,轻轻并拢。李禅秀呼吸微滞,继而头皮渐麻,手指不自觉攥紧床单,越攥越紧,指骨用力到发白。
半夜时分,裴椹又去厨房端了热水,一点点仔细帮李禅秀擦干净小腿和脚踝。李禅秀闭紧眼埋脸在被窝里,只露出半张薄红的脸和沾着面颊的几缕微湿黑发,恨不得自己能像裴二那样,也失忆一次。
翌日清晨,裴椹起床去军营。李禅秀一起起床,送他出去。
到了小院外,裴椹转身,面色如被春风拂过,眉间眼底都是笑意,悄悄握紧他的手说:“你生着病,今天在家休息,我跟陈将军说一声就行。”
李禅秀木着脸点头,不自然地想抽回手。
可忽然,裴椹皱眉,像是察觉什么,目光忽然锐利转向身后。
李禅秀同样看过去,见到伊浔飞快藏起的衣角,脸色同样一变,忙抬手扳回裴椹的脸,眼睛温柔看着他,轻声道:“那你到了军营也不要太忙碌,注意身体。”
裴椹微怔,随即握着他的手愈紧,笑意愈深,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低声中带着温柔笑道:“嗯。”
李禅秀微僵,接着想到什么,又渐渐放松身体,目光如水仰望着他。
两人如同新婚的小夫妻,半晌才“依依不舍”分开,裴椹也没再看向那处墙角。
李禅秀在他上马走远后,微不可察松一口气,随即皱眉,转身走向之前的墙角。

土墙的墙角后, 伊浔很快现身,语气恭敬:“殿下。”
李禅秀轻咳一声,道:“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伊浔:“……可属下看见了。”
她迟疑了一下, 耿直说。
李禅秀一噎, 重复:“你没看见。”
伊浔:“……”
她默了默,就在李禅秀以为她已经明白,不会再说时,却听她忽然语带杀气道:“此人竟敢冒犯殿下, 需不需要属下去把他杀了?”
李禅秀:“……”
有时候, 人太耿直也不好。
他扶了扶额, 无奈道:“不需要。”
先不说他跟裴二之间关系比较复杂,这事不算冒犯, 就说身手,伊浔还真不一定是裴二的对手。
伊浔皱了皱眉,似乎不理解:“可他冒犯殿下。”
李禅秀头疼, 脱口道:“他没有冒犯我。”
伊浔:“……”
李禅秀:“……”
“咳,总之,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借他遮掩身份, 此事不必再提,你也不用插手。”他尽量端正神情,严肃说。
伊浔默了默, 很快点头。
李禅秀微不可察松一口气, 想了想, 又道:“等回西南后,此事也不必跟父亲说。”
想到这, 他又有些庆幸只有伊浔一个人寻来,否则, 万一其他旧部都知道此事,再被父亲知道……他真怕对方一气之下,直接派人来把裴二抓去。
旁边伊浔默了默,很快也明白,虽然她有记忆起,就没见过主上,更没见过主上和小殿下相处的情形,但她听主上的部下李将军说过,主上非常看重小殿下。
在被圈禁的这十八年里,主上能活动的范围只有一方小院,四周是高大围墙,向上只能看见巴掌大的天空,连飞鸟经过,都不会过多停留,安静得令人发疯。若不是身边有小殿下陪伴,有个能和他说话,需要他照顾、需要他支撑起来的人存在,主上恐怕早就被逼疯了。
所以主上要是知道他仔仔细细、精心养大的小殿下被人这般冒犯,说不定会亲自拿刀阉了对方。
不过小殿下好像舍不得那人被阉,唉,真复杂。
伊浔神情困惑,觉得看不懂。
两人一时都沉默无言,过了一会儿,李禅秀又轻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问:“对了,你怎么忽然过来了?不是让你在镇上好好养伤?”
伊浔回神,很快抱拳道:“回殿下,昨天见您在镇上被一个穿官服的人拦路,属下连夜查了一下,发现他是沈秀的表哥,有可能暴露您的身份,需不需要属下去把他杀了?”
李禅秀:“……”
他默了默,真不知道旧部中的那位李将军是怎么培养伊浔的,这张口杀人闭口杀人,跟当初刚在伤兵营醒来的裴二似的。
问题是杀人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他无奈道:“杀了顾衡,反倒容易暴露你我,没必要自惹麻烦。何况他是沈秀的表哥,而且他不知道真正的沈秀长什么样,暂时不必管他。”
毕竟他借用了沈秀的身份,虽然不喜顾衡,但看在对方是沈秀表哥的份上,也不会为难就是。
伊浔闻言,却迟疑补充:“但属下还查到一件事,此人想将您……送给梁王世子,讨好对方好升官。”
李禅秀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片刻,语气危险道:“是吗?”
本想看在已故沈秀的面子上,不与此人计较,但没想到……好歹他现在顶着沈秀这个身份,顾衡对沈秀倒是丝毫没有表兄妹情谊,既如此……
罢了,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等离开时再说。
李禅秀皱眉,他记得梦中顾君直的岳家是武阳城的富商——陈德忠,之所以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因为这位陈老爷膝下只有一女,宠爱非常。陈老爷有着万贯家财,却无儿子,怕自己死后,女儿被族中人欺负,抢走家财,便想挑个好女婿,这挑来挑去,就挑中了世家旁支出身的顾衡。
约莫是顾衡看起来确实风度翩翩,颇有几分才华,陈老爷对他大为欣赏,知道他怀才不遇,各种出钱帮忙疏通关系,指望他做了大官后,能帮陈家支撑起来,替女儿撑腰。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被他无比欣赏的女婿,在胡人来袭后,杀了他唯一的女儿和不满周岁的外孙女,投降了胡人。
陈老爷大为悲痛,此后散尽家财,支援抗胡势力,欲为女儿报仇。可惜陈老爷在相人这方面,实在是缺了些运气,他支援的那支抗胡义军,是一支流民起义军。起初他们确实在打胡人,但拿下两座城池后,义军的首领就开始骄横自满,大肆享乐,在城中搜刮钱财和美人。
陈老爷几度劝诫,对方都不听,甚至还命人把陈老爷打了几大板,若不是看在他管后勤厉害,能帮义军筹到充足的粮草,恐怕还要将他赶出义军。
据说陈老爷被打时,仍对义军首领沉痛疾呼:“不听吾言,尔命不久矣!”
果然不到两日,胡人杀了回来,城池被攻破,义军首领的头颅也被挂在城门口的胡旗上。
陈老爷因誓死抵抗被活捉,胡人知道他的事,想让他投降,以此打击大周人的抵抗意志,甚至叫来他的女婿顾衡劝降。
哪知陈老爷铁骨铮铮,不仅啐了顾衡一脸唾沫,还把胡人将领骂得狗血淋头,最终被怒极的将领当场杀死。
后来百姓为赞扬陈老爷的气节,将他的事传颂到大江南北,这才让远在西南的李禅秀也听说。
如今来看,顾衡此人连给梁王世子送美人谋求升官这种事都想得出,想必他如今正处于“抑郁不得志”,或者说,还差一点就能往上升的地步。
梦中李禅秀早早就离开永丰,顾衡自然没见到这位“表妹”,动不了送人的念头,但他必然动了其他念头。说不定后来他能当上颍川郡守,就是陈家大力帮助。
毕竟以陈老爷的财力,帮如今还只是准女婿的顾衡买到些珍奇宝贝,送给梁王世子,不是什么难事。
更甚者,陈家可能还出了不少钱财。别以为梁王世子就不缺钱,这些年,梁王为成为储君,一直暗中收买拉拢朝中官员、世家大族,花销甚大。
尤其前段时间,蒋铳贪污官盐的事,背后也牵扯出跟梁王的姻亲宋家有关联的王家。说不定,王家只是宋家的白手套,而宋家又是梁王的……
这般一推测,李禅秀觉得等跟其他旧部汇合后,有必要派人去一趟武阳城,把顾衡与陈家的婚事搅和黄了。这样既是救了陈老爷和陈小姐,也能让顾衡当不了颍川郡守,说不定还能救一城百姓。
毕竟这种在胡人来袭前就弃城而逃的守官,对百姓来说,有不如没有。
顾衡不是想送“表妹”去讨好梁王世子,达到升官目的?那干脆让他美梦破碎,顺便把他的靠山陈老爷也搬走,让他以后连疏通关系的钱财都没有。
李禅秀冷笑想,至于眼下……
他思忖了一下,对伊浔道:“你想办法,弄断他一条腿,让他滚出永丰镇,切记量力而行,不要暴露自己。”
镇上除了他和胡郎中,没有别的郎中,对方若真断个腿或胳膊,就只能先回县城,暂时没法再来招惹他了。
尽管李禅秀很想彻底教训此人一顿,但眼下他还需低调。
伊浔明白,很快道:“殿下放心,我这就寻机去办。”
李禅秀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其他人找来,联系上你,记得让他们先在附近县城等我们,不要直接来永丰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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