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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染林岫)


裴椹闻言,神情闪过意外,随即脸色凝重,沉声问:“洛阳被攻破了?”
杨元羿说的这位太子,乃是先帝嫡子,当今圣上的皇侄。
据说先帝当年在北征途中重伤,突然薨逝,去世前担心自己儿子年幼,又远在京畿,不能顺利继位稳住局势,便下诏命他的三弟——当时还是楚王的今上于阵前匆忙登基,保住了大周国祚安稳。
今上感念先帝,继位后仍立先帝嫡子为太子,同时稳住朝堂和先帝的旧臣。但十八年前,这位太子勾结异族造反,令今上伤心不已。
可即便如此,今上念及先帝,仍不忍废,只将他圈禁在太子府北院,令其反思悔过。
要杨元羿说,这跟被废也没什么两样,被关在一方小院里悔过悔了十八年,正常人都疯了。
当然,眼下这不是重点,而是洛阳如今被流民围困,那位本该被圈禁在洛阳太子府的太子殿下,却忽然出现在西南造反,裴椹第一反应是洛阳城破、太子趁乱逃离了,也实属正常。
毕竟今上对太子府的看守,不可谓不森严。
但杨元羿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洛阳没被攻破,但这事应该也是真的。并州来信说,昨天长安被围之困已解,今上旨意已到并州,让你速速带兵去救洛阳,然后去西南平乱。另外就在并州援兵出发来雍州那天,梁王世子也到并州了,他肯定是想去见你,让你出兵……”
说到这,他小心看裴椹一眼,才斟酌问:“俭之,你要不要先回并州?吕公公的案子可以让我留下继续查,你总装病拖着也不行,现在长安危机已解,圣上又腾出手了,万一被他知道你根本不在并州,这段时日是欺君……”
裴椹目光沉了沉,权衡片刻,却道:“等再过两日。”
说完转头看向有些不赞同的杨元羿,沉眸道:“吕全的案子牵扯到梁王,你留下查,镇不住他们,必须是我。而且——”
他语气顿了顿,才继续道:“让我去洛阳、西南平乱,他们总该拿出些诚意才行。吕全不是已经招了?你立刻派人去府城查清楚。”
不把这些蠹虫拔除,将雍并两州安排好,他不能放心离开,还有……
想到李禅秀,想到自己还没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他又微微失神。
等安排好一切后,他也该告诉对方了。只是该如何开口,他还没想好。
杨元羿猜到他不会同意离开,闻言叹气:“好吧,那就先按你说的办。”
顿了顿,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他又笑道:“说起来,你猜我今天是怎么收到消息的?爷爷让小黑给我们送信,结果这家伙直接带着信飞到你那小院了,幸亏你娘子不在家,不然这信就被她看到了。我说,这金雕现在是真不认你,只认你娘子了?”
裴椹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
杨元羿早就习惯,倒也不在意,不过提到李禅秀,他又想起一事,再次问:“对了,你今早不是说,回来会问你娘子关于宣平的事?问过了吗?”
裴椹:“……”
见他沉默不语,杨元羿忍不住要催。
但还没开口,裴椹便不疾不徐问:“你派去洛阳查的人,怎么样了?”
杨元羿一愣,道:“还没回来。”
洛阳正被流民围困,哪那么容易进出?
裴椹默了默,又道:“你说,她有没有可能真是沈秀?”
杨元羿:“?”
裴椹解释:“今天她表哥来了。”
“表哥?”杨元羿疑惑。
“嗯。”裴椹点头,想了想,又道,“你让人去查一查这个顾衡,看他到底什么来历,近几年是否见过沈秀?”
如果对方近几年见过沈秀,又真是沈秀的表哥的话,是不是能说明他妻子身份没有疑问?确实就是沈太医的孙女?
毕竟顾衡好像没觉得他妻子不是沈秀。
想到这,他沉思着敲了敲身旁桌案。
杨元羿觉得不太可能,他虽然没见过真正的沈秀,但有一次去沈太医家时,隔帘听见过那位沈姑娘的声音,跟裴椹妻子的声音并不一样。
真正的沈秀,可能因为常年抱病,声音细弱,有点中气不足。但裴椹的妻子,虽然声音也轻柔,但给人一种很平稳的感觉,像清风拂面,并不细弱。
不过裴椹让他查,他自然得去查一下,说不定这表哥是假冒的呢?
他忙点头说“好”,转身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回来:“等等,所以你问了吗?”
裴椹看他一眼,绕到桌案后坐下,边倒茶边淡然说:“问了,她说不知道。”
杨元羿:“……然后呢?”
裴椹:“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然后?”
杨元羿:“……”你这跟没问有什么区别?
裴椹倒完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才接着道:“她应该真的不知道,会收宣平的钱,是因为家中清贫,金雕吃的又多。何况……”
他语气顿了顿,才继续道:“她有事情瞒我,我又何尝没有事情瞒她?无论如何,我跟她都已经成亲,夫妻一体,她若真牵扯在这些事里,我岂能不管不问?何况,现在不是还不确定宣平他们把盐卖去哪了?”
反正不是官盐,只要不是卖给胡人,也未尝不能轻拿轻放。毕竟这跟贪污本该给百姓和边军的官盐,转手倒卖给胡人,是两回事。
杨元羿:“……”之前是谁说自己不会被私情左右来着?
他神情一片复杂,想想又道:“那她的身份……”
裴椹再次沉默,片刻后道:“等去洛阳的人回来再说。”
顿了顿,又补充:“只要她不是什么胡人的细作,便是她真不是沈秀,身份有疑,也没什么。无论如何,我跟她已经是夫妻,这事已成事实,总归不能不负责。”
何况妻子和他成亲时,他只是个穷酸落魄的小兵,哪个细作会特意潜伏到他身边?想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妻子的身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何况他们夫妻一体,便是妻子的真实身份真有什么问题,只要不是犯过杀人放火的大罪,他都能帮忙遮掩。而且妻子那般柔弱善良,定也不可能犯过什么大罪。
依裴椹推测,对方兴许只是被人花钱买去顶罪,代替真正的沈秀被流放。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有些有门路的人,确实可以花钱买通官吏和狱卒,让别人代替本该被流放的人。
毕竟沈太医常在宫中行走,未尝没认识几个有地位,又愿意帮他这么做的人。
也许他妻子是因为家贫,被家中人卖去代替贵人被流放。也许她是被有权势的人安排,身不由已……总之,若有一个好的出身,定然不会落到这一步。
这般一想,再回想之前妻子因害怕,被他拥在怀中的情形,他忽然有些心疼。
“对了。”见杨元羿再次要离开,裴椹忽然斟酌提醒,“你最近,尽量少来营中走动。”
杨元羿疑惑,问:“怎么了?”
裴椹:“……”
他斟酌了又斟酌,轻咳说:“我娘子见到你,可能会害怕。”
杨元羿:“……”
杨元羿:“???”
“不是,我长得应该不丑吧?”他一脸费解。
甚至不谦虚地说,他觉得自己还挺俊的,干嘛害怕他?
裴椹:“……”
在李禅秀面前把所有锅都甩给杨元羿,说都是杨元羿在查宣平的他默不作声,甚至端起茶杯假装喝茶,遮掩心虚。
伤兵营内,因裴椹之前带五百人去武定关支援,今天又新增不少伤兵。
李禅秀在裴椹离开后,很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后,先拎着药箱来给这些人处理伤势。
进营帐没多久,正在帮一名伤兵缝合伤口时,他忽然听说一件事——洛阳那位被圈禁了十八年的太子李玹逃出太子府,在西南起兵了。
顷刻间,他脑中“嗡”地一下,仿佛忽然耳鸣,手指险些捏不住针。
脑海像是空白了一瞬,回神后,他忙强压下震惊,目光倏然看向正在小声议论这件事的两名伤兵。
西南叛乱并不是什么秘密事,尤其叛军还打着太子的名义,遍发檄文,称当今皇帝得位不正。
只是永丰地处边塞,位置偏远,消息传来得慢,大家才一直不知。
但到今天下午,军营里显然也有人渐渐听说了。

李禅秀一度不敢相信, 又仔细听了一阵,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也不是那两名伤兵乱说。
西南确实有人打着太子的名义起兵了, 据说檄文都已经传到长安, 当时就把皇帝气得不轻。
想到父亲可能已经安全,李禅秀心中不可遏抑地欣喜和激动,强压着情绪才没在脸上表现出异常。
可冷静下来后,他很快又觉得不对劲, 梦中父亲是在洛阳城破之际, 趁乱离开圈禁他的地方。但他刚才听伤兵们议论, 洛阳仍是被围困,并未被攻破。
此外, 梦中父亲离开洛阳后,为方便接应他,直接去了距离西北较近的秦州, 并非义军起兵的梁州。而梦中他在一年多后辗转到了西南,也从父亲的旧部口中得知, 父亲刚离开洛阳时, 并没有立刻起兵。
虽然在被圈禁的那些年,父亲压抑了太多对皇帝的恨,但他当时仍觉得, 还不到起兵的时候, 一是还没找到李禅秀, 二是手下旧部们的实力不足,三是当时西北沦陷、大周境内流民四起, 若当时起兵,皇帝定然只顾调兵攻打他, 反倒给胡人可乘之机。
可为何现在忽然传出父亲起兵的消息?是因为这次武定关守住了,西北暂时没出事?
父亲真的已经离开洛阳,正在梁州的义军中?
李禅秀心中一时涌现各种想法,根本无法再专注心神。
正好胡郎中这时走进来,他忙请对方接着帮伤兵处理伤口,自己起身出去,想借迎面吹来的寒风让自己冷静一阵。
可走着走着,等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出军营,回到了他和裴二住的小院。
甚至在回来的路上,他心中一度涌现一阵冲动,竟想不管不顾,直接离开这里去西南弄清情况。
可冷静下来,理智又告诉他不能慌乱,再过两天他的寒毒就会发作,此时离开,岂不会在路上出事?而且现在到处都是流民劫掠和兵乱,他一个人上路,双拳难敌四手,到时被兵乱裹挟到别处,反倒耽误时间。
要不明天就去一趟县城,借口他已经想好了,就跟裴二说对方上次送他的皮子,他不会处理,镇上也没有衣铺能做,得拿到县城找人处理。
等到了县城,若还寻不到父亲旧部的踪迹,就立刻找宣平帮忙,看对方能不能借些人马,护送他去西南。
本来他还想等陆骘从西羌回来,好在离开时,顺便给父亲带去一些战马,可眼下却也不能再等了……
正皱眉思忖之际,头顶忽然传来翅膀扇飞声,一道黑影掠过,接着一只威风凛凛、圆眼锐利的金雕落在院中。
李禅秀一见惊喜:“小黑,你回来了?”
说着便忍不住上前摸摸金雕的脑袋,几天不见,他还真有些想这只傻雕了。
金雕到底是跟他熟了,立刻挨着他的掌心一个劲儿蹭脑袋,跟被顺了毛的猫似的,一点看不出刚才威风凛凛的猛禽影子。
李禅秀失笑:“你回来得不巧,今天家中没有肉。”
金雕可听不懂他说什么,挨着他蹭了一会儿,昂起脑袋看看他,见他没反应,又接着蹭,似在催促他喂食。
李禅秀无奈,只好道:“那你在这等我,我去镇上给你买肉。”
说着抬步往主屋去,打算到卧房拿钱。
金雕立刻跟上,半张着翅膀,迈着八字步,亦步亦趋,跟家养的看门犬似的黏主人。
经过院子里堆的草垛旁时,金雕忽然察觉什么,陡然锐利鸣叫,扑着翅膀跑到李禅秀身前,一双鹰眼凶厉,冲着草垛后方威吓鸣叫。
李禅秀瞬间警觉,意识到草垛后可能有什么,迅速从衣袖中拿出匕首,目光锐利看过去,问:“谁?出来!”
话音落,草垛后慢慢走出一道人影,是个女子。对方一身普通的黑灰布棉袍,捂着右臂,指缝间滴落几滴鲜红的血,面容却一派肃冷,没什么表情,仿佛不知道疼。
李禅秀看清她的面容后,瞬间愣住。
对方看向他,似乎也有些迟疑,谨慎试探:“你、您是……沈秀?”
就在这时,金雕猛然飞起,欲扑上去啄咬她。女子眼神也瞬间冰冷,抬手便从腰间拔出匕首。
李禅秀眼疾手快,急忙一把抓住金雕的两条腿,把正扑腾的雕硬拽回来,头发很快被金雕扑腾得凌乱,头顶还落了两根细羽。
“小黑,别乱动。”他用力按住雕,严肃训斥。
等金雕终于安静下来,他才抬头再看向黑衣女子,眼中禁不住浮现笑意。
“你是伊浔?”他起身问,语气带着几分肯定。
黑衣女子一愣:“你、您认识我?”
李禅秀含笑:“我听父亲提起过你,见你忽然出现在这,又知道……嗯‘沈秀’这个名字,就猜到你是谁了。”
实际当然不是这样,仅凭父亲提起过,就能认出没见过的人,他还没这样的本事。
事实是,他在梦中见过对方。
伊浔是西南土司伊木的女儿,当年李禅秀的父亲在西南时,曾对伊木有恩,伊木便跟他父亲结为兄弟,发誓永不背叛。
后来伊木被其他土司偷袭杀害,也是他父亲出面,惩罚凶手,保住伊府的势力范围。
只是后来他父亲被圈禁,伊府的势力范围到底还是被朝廷派去的人使计,被其他土司分去。之后伊浔的母亲便带着她和她弟弟加入父亲的旧部,效忠他父亲。
梦中李禅秀刚到西南时,伊浔就被安排去给他当护卫。后来他看兵书时,见伊浔对此也感兴趣,就将书借给对方看,并安排对方领兵。
到后来,伊浔成了军中十分厉害的女将军,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
此刻忽然见到梦中的得力伙伴,李禅秀心中难免高兴。最重要的是,伊浔来了,是不是说明来寻他的人也都来了?
想到这,他也很快表明身份。
伊浔刚才听他语气,就已经确定他的身份,此刻听他承认,当即单膝跪下,开口恭敬道:“属下见过公主。”
李禅秀见她忽然单膝下跪,刚伸手要扶,听到“公主”两字,笑容瞬间一滞,动作也僵住。
伊浔倒不是乱喊,事实上,李禅秀确实有个公主封号,是他的皇帝叔公——当今圣上在两年前封的。
至于对方为何忽然给他上公主称号,自然不是什么良善目的,而是他当时已满十六岁,可以被拉出去联姻了。这样不仅能给皇室带去利益,还能膈应折磨一下他的父亲。
其实当时皇帝如果想把他嫁到草原上,他父亲说不定就同意了。这样可以安排人在和亲的路上把他劫走,直接去与旧部汇合。毕竟李禅秀眼看着年龄渐长,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继续扮女装,而去草原路途遥远,和亲的公主在途中被抢了,也很正常。
但偏偏皇帝当时只是想把李禅秀嫁给京中世家或勋贵子弟,这样既走不了,还会暴露身份,最后父亲干脆弄点草药汁给他喝,让他装病好像快病死过去,才终于躲过这劫。那个所谓公主封号,也就只被提了几次,没什么人当回事。
但他被隐瞒性别这件事,即便是父亲的旧部,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毕竟这事需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长久以来,父亲的旧部大多都以为李禅秀是女的。加上出于敬重他父亲,他们私下提起李禅秀时,大多都用“小殿下”代称。两年前皇帝封李禅秀为公主时,虽然旧部们不认皇帝,但也觉得自家主上的女儿被称为公主,没毛病。
于是之后,旧部们又大多用“公主”代称李禅秀。
这次来寻李禅秀的人,应该已经被告知他其实是男子,只不过……估计是称呼“公主”习惯了,一时没改过口。
果然,伊浔很快也意识到称呼错误,忙将头低了几分,改口道:“见过小殿下。”
李禅秀轻咳一声,掩去眼底一瞬不自然,扶起她道:“毋需多礼,你父亲和我父亲是结拜兄弟,说起来,你也算是我阿姐。”
说完看向她右臂受伤位置,蹙眉问:“你受伤了,先等我一会儿。”
说着转身,快步进屋去拿药,顺手把金雕也扯走,免得它又要上去啄人。
伊浔起身后刚想说“不用”,可不待她开口,李禅秀就拽着金雕走了,她只好又闭口,踌躇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李禅秀很快就出来,将一瓶上等金疮药交给她,又给她一卷白布条,道:“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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