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甲子亥)

他这么大的一颗摇钱树就这么没了？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说道：“恭喜恭喜。”
毕竟生意虽然是做不成了，但是仁义还在。
“那我星期六过来拉药材？”
“那就麻烦陈老板了。”
“恭喜恭喜。”
诊所这边，看到方洲贴出来的告示，在场的病人和街坊邻居都纷纷给道起喜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以后再来找方医生你看病，万一有需要做什么检查，就不用再跑一趟医院，然后又跑回来了？”
方洲：“对，而且医院还不收诊疗费，也就是挂号。”
这下子，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这一天，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方洲才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然后他才想起来，那位康康还没有过来拿回他的袖扣。
但也就在他拿出手机，准备给那位康康发个消息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方医生？”
方洲转头一看。
只见熟悉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外，他没有再穿那天的那一身黑西装，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下面是一条淡蓝色的裤子以及一双白色的球鞋，看起来纯净简单。
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因为他那无处安放的清贵和自信，无不昭示着他是一位流落民间的小王子。
以至于方洲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秒，他就又愣住了。
因为他总不能叫对方康康吧。
而就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样，年轻男人说道：“我叫祁谢。”
方洲当即说道：“祁先生，你好。”
“请进来吧。”
方洲随后就给他倒了一杯水：“你先坐会儿，我去楼上把袖扣拿下来。”
祁谢：“好的。”
很快，方洲就带着袖扣回来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祁谢接过袖扣，瞬间就笑了：“就是它，谢谢方医生了。”
“对了，方医生还没有吃晚饭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方医生你吃个晚饭？听说城南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味道很不错。”
方洲当即说道：“不用了……”
祁谢：“应该的，毕竟这对袖扣是我的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送给我的，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多亏了方医生你，我才没有弄丢它，所以这顿饭，我必须得请。”
祁谢都这么说了，方洲也只能说道：“那好吧。”
“正好前几天，我的一个病人送了我一箱梅子汁，说是他老家那边的特产，味道还不错，我带几瓶过去喝？”
祁谢：“好的。”
这里距离那家火锅店只有几百米的距离，而且走小路的话，还会近上一半。
所以两人直接走上了小路。
祁谢：“听说方医生以前在边省工作过？”
方洲：“是的。”
祁谢：“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就是边省人，我觉得边省最好的一点就是，人情往来比较便宜，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大摆宴席，听说西部有些地方甚至连家里的母猪生了也要大办一场。”
方洲：“对，最主要的是，在边省，就算是为了重大的事情而大摆宴席，跟主人家有血缘关系的封个两三百元的红包就可以了，跟主人家没有血缘关系，提一箱牛奶过去就可以了。”
祁谢：“就因为这，短短不过二十年的时间，边省的东山牛奶就从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边省本土品牌，一跃成为了华国五□□制品品牌之一。”
方洲：“所以我在边省工作半年，总共才花出去不到三百块钱的礼金，我的那些在其他省份工作的同学，最多的，一个月就要掏出去五六百的礼钱……”
于是等到方洲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祁谢有说有笑的并行到了一起，他手里提着的梅子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祁谢手里。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拐角处突然就窜出了三个人影。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方洲第一时间将祁谢护在了身后。
果不其然，那三个人直接就把他们围了起来，而且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把长水果刀。
为首的瘦高个随后就说道：“哥们儿，借点钱来花花？”
方洲：“……”
祁谢：“……”
这真不是他安排的？
因为美人救英雄这样俗套的剧情，现在就连八九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都不爱看了。
但很快他就愣住了。
因为就在瘦高个见他们都没有动作，准备再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的时候，方洲突然就出手了。
他抬起一脚就把瘦高个踹飞了出去，然后一拳砸在左边的年轻男人的脸颊上，再然后转身一个扫堂腿，把右边那个年轻男人扫倒在地。
瘦高个和右边的那个年轻男人当场就倒地不起，左边的那个年轻男人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就被方洲一脚踹在了后脑勺上，随后也晕了过去。
祁谢：“……”
方洲的身手是不是太好了点？
资料里没说方洲还学过武术啊？
但这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方洲好像比他以为的还要更香！！！
确定这三个人再也没有反抗之力之后，方洲这才转头看向祁谢：“祁先生，你没事吧？”
但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因为此刻的祁谢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眼底闪烁的亮光，配上那张几乎找不出瑕疵的脸，没由来地让他有些不自在。

警察赶到之后，直接把他们和那几个抢劫犯全都带回了警察局。
没想到警察局的门卫，就是当初那位早些年流过产，但是胎儿一直没有排出去的老太太的丈夫。
他一眼就认出了方洲。
所以在得知方洲和祁谢都还没有吃过晚饭之后，他直接就去外面给他们打包了两份饭菜回来。
方洲和祁谢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过来，吃掉了。
而且等到他们从警察局里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十点半的事情了，火锅店都关门了。
方洲：“那就，下次再约？”
祁谢：“好。”
祁谢也不觉得失望，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他在方洲心中的印象，应该已经达到了聊得来的高度了。
更何况，他还得到了下一次约见方洲的理由。
回到诊所之后，房东的回复也到了。
“行，那就按照方医生你说的办好了。”
前面就说过，这栋房子是方洲租的，一共租了一年，月租两千五，押一付三。
可是现在才过去三个月不到，所以算是方洲单方面毁约。
因此他主动提出不要押金，并且再赔付房东一千五百块。
好在房东也很好说话，直接同意了他的解约请求。
之后的两天，诊所照常开业，勉强把违约金赚了回来。
星期六一大早，陈老板就来了。
两个小时后。
“……药材都保存的很不错，我都回收了。”
“……一共两万九千七百三十块，我给你凑个整，三万块，你是要现金还是转账？”
方洲：“微信转账吧。”
陈老板：“好。”
陈老板走了之后没多久，他挂在闲置平台上的药柜桌椅什么的也都以原价的三折卖出去了。
对方明天就会过来把东西都拖走。
最后，方洲算了一笔账，当初为了开办这个诊所，除去他和秦枫投入的人力之外，他一共投进了将近五万七千块。
现在药材卖了三万块，药柜桌椅等卖了三千块，再加上他这三个月里赚到的七万三千块。
净赚四万八千块。
而得知方洲手里现在有了十万块，秦枫突然有了想法，他说：“二洲，中医院那边虽然有给你提供宿舍，但是到底不方便，所以，你要不要买套房子？”
“我有个同事，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中医院旁边的那个去年就建成了的，绿化做的特别好的阳光城你知道吗？就是他家跟县里的另外两个房地产商合作开发的。”
“现在经济下行，房子有多难卖你是知道的，再加上中医院那边已经算是郊区了，房子就更难卖了。”
“所以现在阳光城那边，三室一厅一百二十平，十九楼的全装修房，只要八十万，还送一个车位，县里为了刺激楼市，前段时间已经出台了允许降低购房首付的政策，按照首付百分之二十来算，到时候我再跟我那个同事说一说，让他帮你把全屋家电升级一下，也就是说你前期只需要给十六万，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了。”
“最主要的是，等到中医院那边给你交上几个月的公积金，你就可以去办商业贷款转公积金贷款了，估计用不了四五年，你的公积金就足够覆盖你的房贷了。”
“虽然也有人说房价有可能还会继续下降，但是早买早享受嘛。”
而后不等方洲开口，他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手里现在只有不到十一万块，剩下的钱我有啊。”
方洲：“……”
他看着秦枫，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枫，是我记错了吗，难道我高中的时候不仅跟你拜过把子，还救过你的命？”
要不然秦枫怎么能对他这么好？
毕竟四五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多亲兄弟之间，都不敢一口气借给对方这么大一笔钱。
秦枫直接给了他一拳：“难道拜过把子的交情还不值五万块钱吗？”
方洲直接就笑了。
为秦枫的慷慨仗义和率性。
“值，当然值！”
秦枫：“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那我现在就去找我那个同事说一说这件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秦枫就发来消息说，房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他不仅从他的那个同事那里帮方洲要来了全屋家电升级的福利，还给方洲薅了一套茶具和三年的物业费。
“家电什么的最迟星期五就装好，然后你就可以挑个好日子直接搬家了。”
而此时，方洲已经看到了中医院的大门。
他只说道：“谢了兄弟。”
也就在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的院长助理看到了他：“方医生，这里。”
方洲加快速度走了过去：“周助理，你好。”
助理：“方医生吃过早餐了吗？”
方洲：“吃过了。”
助理：“那我们直接进去吧，院长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你了。”
方洲：“好。”
见到院长之后，自然又是一阵寒暄不必再提。
然后助理拿着方洲的证件去了人事科给他办理入职手续，院长则带着他在中医院里转了起来。
院长：“我们医院始建于15年，也就是九年前，17年正式开始投入使用，政府当时一共给我们拨了五十亩地，比县第一医院大了一倍，开设了十四个常规科室，六个医技科室，拥有一百五十名员工，三百三十张床位。”
听见这话，方洲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番。
因为这栋楼看起来实在是太新了，很难让人相信它已经建成七年了。
院长：“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结果我们开业一年，日门诊量最高的时候都没有超过两百。”
“八年后的今天，我们这里只剩下九个常规科室，六个医技科室，七十三名员工，二百三十张床位，日均门诊量不超过四十。”
“没错，比你诊所的病人还少。”
对于院长来说，他的医术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他是发自内心地热爱着中医，这也是他当初会主动申请调到照市县中医院来当院长的主要原因。
他原本非常自信地认为他能够带着中医院上百位同仁破除照市县人民心中对于中医的错误认知，为照市县人民创造一份本该属于他们的福祉。
然而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连带着他们也成了浅市中医界的笑话。
“我原本还以为，破产清算会是我们的最终结局。”
院长：“但是现在，方医生，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所以方医生，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跟我提，我一定会尽全力满足你的。”
因为他后来还是去见了乔，也就是那个得了肝硬化的M国人，并确定他的身体已经停止了恶化，甚至有所好转，最终确定方洲的医术确实名副其实。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方洲只是笑着说道：“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中医院。
“什么，丁院长把长明街方氏中医诊所的那个方医生招到院里来了？”
“是真的，昨天他还专门来了一趟药房，把所有的药材都翻看了一遍。”
“他进的哪个科室？”
“中医全科。”
“你们猜院长给他开的工资是多少？”
“多少？”
“底薪三千五，检查单提百分之五，处方提百分之七……住院提百分之六。”
“检查提百分之五，处方提百分之七，住院提百分之六？这待遇都快超过医院里的主任医师了。”
“所以昨天周助理直接把他安排进了教授宿舍区。”
“这待遇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带病人进院的呢？”
“我倒要看看他能给咱们医院带来多少病人？”
“……操，他今天的号挂满了。”
“？？？？？五十个号全都挂满了？”
“对。”
挂号处，护士下意识点头回道。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最后这句不是小群里的人发的，而是有人在她耳边说的。
她抬头一看，才发现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年轻男人急声问道：“能加号吗？”
“不多，也就二十二个。”
护士：“……”

所以这个年轻男人可不正是程宽。
因为临时有四个病人毁约了，然后又有六个病人想要加入进来，所以他推迟了几天才回来。
可想而知，当他带着旅行团兴致匆匆赶到长明街，看到的却是大门紧闭，而且连广告牌都拆了的中医诊所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得有多快，眼前有多黑。
好在附近的店铺老板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一时间把方洲已经去了县中医院工作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当场就又活了过来，然后就带着求医团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中医院。
结果他就被告知，方洲今天的号都已经挂满了。
这就是他们公司的疏漏了。
毕竟这就意味着这么多病人都要被耽搁一天的时间。
所以他能不急吗？
挂号处的护士已经不知道是该先在群里告诉其他人：“方洲今天的号不仅全都挂满了，还有人想要加号。”
还是该先怼程宽：“你疯了吗，正常人最多也就是加一两个号，你一下子加二十二个？”
好在周助理正好路过，看着程宽身后的那十几个肤色不一的M国人，他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来：“请你们稍等，我这就去请示我们院长。”
院长的电话打到方洲这里来的时候，方洲正在跟中医全科的医生聊天。
中医全科原本只有四个医生，一个主任，叫钱宏一，五十三岁，三个副主任，一个叫许昌路，五十一岁，一个叫彭宇，四十九岁，最后一个叫连定，五十岁。
在其他科室最多也就是设置一个主任医师的情况下，中医全科的医生全都是主任和副主任医师，就可以看出中医全科是中医院实力最强的科室，而中医全科的这几位医生也是中医院医术最好的那一批医生。
看到他们人手一个保温杯的时候，方洲就知道，他们应该都很好打交道。
一番交谈下来，他们果然相谈盛欢。
虽然听到院长说的那句‘有二十二个从M国远道而来的病人想要加号，方医生，你看可以吗’的时候，他们喝水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方洲想了想：“那就让他们在候诊室里等一下，等我把上午的病人看完就给他们看。”
“对了。”
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院长，M国那边有给小费的习惯。”
院长：“……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之后，方洲就站了起来，对着那四位医生说道：“几位老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去诊室吧。”
这四位医生当即点了点头：“好。”
而得知方洲同意了加号，程宽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他当即转头看向身后的男男女女：“好了，各位，挂号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那些游客也跟着冷静了下来，然后不约而同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他们在发自内心的祈祷，祈祷程宽他们不是在欺骗他们。
祈祷那位在程宽他们的描述中像极了M国的村医的方医生真的能够治好他们。
八点一到，第一个病人就来了。
是一位白驳风病人。
他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大半个头顶已经白了，连带着头顶白斑部位的头发都已经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