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甲子亥)

果然，认真工作中的男人最帅了。
要不是担心孩子又哭起来，中年男人真想给他屁股一巴掌。
“那方医生，多少钱？”
“都是街坊邻居的，举手之劳，不用了。”
方洲说道。
“那就麻烦方医生了。”
中年男人就这样带着孩子回去了。
方洲随即就又准备关上诊所门。
而后一个清冽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您好，是方医生吗？”

方洲下意识抬头一看。
只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站在距离他不到三米外的人行道上，薄唇红润，一双如黑珍珠般的眼眸在路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最主要的是，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的口袋露出方巾四角，袖口还别着一对蓝宝石袖扣，如果不是看到他身后来来往往，时不时地按一声喇叭的小车，有那么一瞬间，方洲还以为他们现在正处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中，而不远处的年轻男人就是这场宴会上最珍贵的客人。
注意到方洲的目光有些失神，祁谢就知道，他这一身没有穿错。
也知道，方洲十有六七不是直男。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这个几率已经很值得一试了。
那他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所以祁谢再次问道：“你好？”
方洲这才反应过来：“你好，我就是方洲。”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祁谢：“听说你的医术很好，我最近晚上有些失眠，所以想请你给我看看，可以吗？”
方洲当即侧过身：“可以的，请进吧。”
祁谢很快就在方洲的对面坐下了。
方洲：“麻烦伸一下左手。”
祁谢依言将自己的左手递了过去。
方洲跟往常给其他病人看病的时候一样，把三根手指放了上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祁谢突然说道：“方医生一定经常锻炼吧，真羡慕方医生的肤色。”
方洲下意识定睛一看。
铜色的手指和光滑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由来的，方洲突然觉得手指下面有点烫。
“还好。”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所以很快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祁谢的脉象上。
十几秒钟后，方洲：“麻烦换一下右手。”
祁谢便换上了右手。
又过了几秒钟，方洲不禁抬头看向祁谢。
祁谢：“怎么了？”
方洲抬起手指，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放回到祁谢的手腕上，又等了十几秒钟，他才说道：“你的脉象显示，你现在非常健康。”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诊断产生怀疑，所以他刚才不得不又重新给祁谢又重新号了一次脉。
但是结果竟然真的，他一开始的诊断并没有出错。
祁谢真的非常健康。
要知道在汽车尾气，科技和狠活……还有核废水的轮番侵蚀下，可以说，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太健康，就连他也不例外……因为他嘴巴里的三处口腔溃疡到现在都还没好呢。
可是从祁谢的脉象里，他却几乎看不到什么问题。
这还是他回到这个世界之后，看到的第一个这么健康的人。
所以祁谢晚上怎么会失眠？
听见这话，祁谢面不改色：“这样的吗，可是我这几天晚上确实睡得不是很安稳。”
“难道是因为我从边省过来的，有点水土不服或者有点认床？”
方洲：“……也有可能是床单下面有什么东西硌着你了，让你睡得不太舒服。”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扫了一眼祁谢那光滑偏白皙的手腕。
所以他选择相信祁谢的话——毕竟应该不会有人无聊到跑到诊所来装病吧。
祁谢：“好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站起身来。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拿出了手机：“方医生，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这样如果以后我再遇到什么事情也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方洲几乎没有犹豫地也拿出了手机：“可以。”
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上百个病人提出过这个请求了。
“好了，好友申请已经发过去了。”
祁谢：“那我就先回去了。”
方洲：“好的。”
然后他才想起来，他好像忘了询问祁谢的姓名了。
因为祁谢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有用自己的真实名字当微信名，所以他的微信名是一个句号，这显然不太利于方洲区分他和其他的病人。
他当即抬起头，然而祁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方洲想了想，最后在祁谢的备注栏里打下了两个字。
可以说得上是非常贴切了。
只有一点，那就是祁谢的头像是一只蹲坐在地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舔着爪子，一边盯着前方的，就好像前面有什么让它非常中意的猎物一样，看起来高贵优雅的雪狐，和这个备注显然不太搭。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洲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就收起了手机。
再然后他就关掉了诊所大门，去找秦枫吃晚饭去了。
到了地方，秦枫已经在桌子前坐着了。
他抬起手腕一看：“现在都已经快八点半了，你最近的下班时间是越来越晚了。”
方洲：“没办法，诊所里只有我一个大夫，我既要给病人看病，又要给病人抓药，还要打扫卫生，整理药材什么的……”
而这还是建立在他几分钟就能看完一个病人的情况下。
只能说还好他开的是诊所，如果他开的是其他的店铺，如果让客人等待那么长时间的话，恐怕早就被人把店砸了。
秦枫：“其实现在来找你看病的病人还不算多，一天也就是三四十个，等你的名声传出长明街，甚至是整个戊省，到时候每天大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病人来找你看病，你可怎么办？”
“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下个月，诊所的正式运营时间就要超过三个月了吧，到时候你就可以申请医保定点了，等到申请批准下来，你的工作量肯定还会再增加的。”
方洲：“……”
所以在这之前，他还真就没有想到开个诊所也能这么麻烦。
毕竟他没有穿越到修真界之前，只是在医院实习过两年，很少有机会独立接诊过病人。
他穿越到修真界之后，在没有转为医宗正式弟子之前，也只是出于好心或者是为了养活自己，偷偷接诊过几十个病人而已，等他通过考核转为医宗正式弟子之后，一开始有医宗分配的仆役托底，后来有弟子效劳，这些琐事基本上都不需要他去操心。
秦枫：“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可以招个护士或者干脆直接招个医生。”
方洲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收入，每天稳定收入一千块不是问题。
这么一想的话，每天花个两百块去请一个护士或者实习生好像也不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方洲当即就举起酒杯和秦枫碰了一下：“那就这么办。”
第二天，看到方洲贴在诊所大门上的招聘启示，不少前来就诊的病人都忍不住说道：“我正想说呢，方医生你也该招个人了，没想到你已经直接把告示贴出来了。”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方医生你的医术有多好，这诊所开了才多久，就开始扩张了。”
“没错没错。”
“方医生您等着，等我病好了，也给您送上一面锦旗。”
方洲笑着说道：“你放心，不出一个星期，你肯定能痊愈的。”
“那我是不是现在就该去把锦旗订上。”
很快，就排到了一对母女。
那位妈妈把女儿往椅子上一按：“方医生，麻烦您给我女儿看一看，她现在每顿都差不多要吃三大碗米饭，他爸每天给家里的小超市装货卸货，一顿都吃不了那么多，您再看她这幅小身板，她会不会是得了那个什么暴食症？”
听见这话，后面排队的病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因为女儿的身形确实比较娇小，估计连一百斤都没有。
而女儿也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妈，我真的没病。”
这位妈妈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肩膀上：“有没有病你说了不算，快让方医生给你看看。”
女儿只能一脸憋屈的伸出了手。
几十秒钟后，看到方洲收回手，这位妈妈迫不及待问道：“方医生，我女儿她到底是不是得了暴食症？”
方洲忍不住抬头看了这位妈妈一眼。
这段时间以来，他见到的都是坑父母的孩子，今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坑孩子的母亲。
所以他说道：“没有，孩子身体很健康。”
“啊！”
这位妈妈直接就愣住了，然后几乎是脱口而出：“您的意思是，她就单纯的只是个饭桶而已？”
女儿：“……”
在场的其他病人：“……”
方洲：“……”
看，他果然没有猜错。
在场的那些病人随后就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手指噼里啪啦的弹了起来。
显然，他们已经在跟亲朋好友分享这件事情了。
看得出来，女儿这会儿连大义灭亲的心思都有了，所以方洲快速说道：“其实吧，只要孩子自己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那一般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好了，下一位吧。”
女儿当即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像是看到了什么，她突然停下脚步。
紧跟着，她从椅子的缝隙里抠出来一个东西：“方医生？”
方洲抬头一看，女孩手里放着的可不正是一颗蓝宝石袖扣。
“这是——”

目测它的价值至少在二十万。
所以方洲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这颗袖扣拍了张照片，然后找到祁谢的微信，把照片发了过去。
“你好，我是方氏中医诊所的方洲，你昨天晚上把这颗袖扣落在我这里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拿一下。”
另一边，浅市机场。
看到这一条消息，祁谢的唇角顿时就往上扬了两度不止。
毕竟为了这一条消息，他可是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了。
只可惜了，后天是他外公的生日，他得回去一趟，过几天才能回来。
所以他只能回道：“你好，方医生，原来这颗袖扣是落在了你手里，真是太好了。”
“我大概过几天才会过来拿，麻烦方医生帮我保管几天。”
方洲：“好的。”
说完，他把袖扣收了起来，而后继续给病人看起了病。
但是给病人摸完脉之后，他就皱起了眉头。
可想而知，看到这一幕，家属的心情瞬间有多紧张：“方医生，我妈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方洲站起身来，朝着体检室走去：“麻烦你们跟我进来一下。”
“好的。”
家属见状，当即搀扶起头发发白，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病人，跟着方洲进了体检室。
“方医生，是要给我妈做体检吗？”
“不是。”
方洲拿过一个凳子递给了家属，让她扶着病人坐好。
“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在外面说。”
然后他才看向病人：“奶奶，你生完最后一个孩子之后是不是又流过产？”
“啊？”
家属直接摇了摇头：“没有。”
病人随后也跟着说道：“没有。”
方洲默了默：“可是从我的诊断来看，你那个的时候应该是流过产的，而且当时那个胎儿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排出来，以前可能是因为你的身体还算健康，所以你们勉强能够和平共处，现在因为你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所以它就开始发作了，这就是您最近一直腰酸腿痛的根本原因。”
病人和家属都直接沉默了。
方洲：“会不会是你当时月经有些不调，两三个月才来一次月经，所以流产的时候，你没有发现？”
“要不，你们去医院照个B超吧，也就是一百来块的事情。”
“如果最后B超显示你的子宫里确实还有个胎儿，到时候你再回来，找我开药把它排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从方氏中医诊所里出来。
病人和家属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说道：“那就去医院照个B超看看吧。”
“嚯。”
当天晚上，听着方洲的转述，秦枫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虽然我以前看到过好几个类似的新闻，但是真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我身边。”
“所以最后呢？”
方洲：“最后他们去医院一查，果然查出来子宫里有个未成型的胎儿。”
“我给她开了五天的药，让她把胎儿排出来之后，再来找我复诊。”
秦枫：“等等，那个病人今年都已经七十多岁了……会不会出事啊？”
不是他不相信方洲的医术，毕竟病人的年龄都已经这么大了。
方洲：“那胎儿应该才一个月，体型不大，肯定是能顺利排出来的，所以放心，不会出事的。”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那就好。”
秦枫还是选择相信方洲。
“对了。”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这两天有招到人吗？”
方洲：“……”
“别说人了，连张简历都没有收到。”
秦枫：“……”
因为方洲开出的一个月五千的待遇其实已经不低了。
毕竟县第一医院那边，合同工护士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千呢。
至于实习生就更不用说了，正常情况下，医科实习生都是付费上班，方洲这边也给开五千的薪水呢。
“等等。”
秦枫：“我想起来了，县里下个月有一场八大医院联合招聘考试，这会儿那些护士和实习生应该都在备考呢。”
方洲：“……”
也就是说，最近两三个月他都不太可能招得到人了。
“没事。”
秦枫说：“到时候我帮你找几个医生问问，说不定他们身边有在医院里做得不太如意，想要出来工作的人。”
方洲：“行。”
吃完饭，秦枫抢着去结了账：“行了，你都连着请我吃了十几顿了，就算你欠我再多的人情，现在也该还完了，所以这一次还是我来吧。”
方洲：“行吧。”
方洲这边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县第一医院那边就有点不太好了。
这天中午，县第一医院食堂，看到妇产科的吴医生走过来，医学影像科的郑医生当即喊住了她：“吴医生，这里这里。”
等到吴医生坐了下来。
郑医生迫不及待道：“吴医生，你收的那个七十多岁，子宫里还留着年轻时候流产没有排出来的胎儿的老太太，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听见这话，附近不少医生都转头看了过来。
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非常稀奇的。
哪成想吴医生的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别说了，我都等了三天了，那个老太太都没有回来找我。”
郑医生一愣：“你没告诉她这手术很简单，你能做？”
吴医生：“告诉了啊，而且我还告诉她，她的病例很有科研价值，如果她愿意在我们医院做的话，我们医院还会给她减免一半的手术费用。”
“这。”
郑医生也不免有些可惜。
多好的论文，就这么跑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
他只能安慰吴医生道：“现在的人手里都有钱了，对老人自然那都是愿意掏心掏肺，再加上老人的年纪大了，所以可能是家属觉得我们医院太破旧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有什么好的医疗条件的样子，就把老人转去市里的医院去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说道：“但其实我们医院已经是浅市下面的四个县里最强的了。”
“要怪只能怪这几年经济不景气，但凡经济好一点，政府就能把补助款拔下来，我们也就能把新医院修起来了，到时候看谁还敢看不起我们，还有就是中医院那边，要是他们早点认命，宣布破产，然后把医院卖给我们，我们也就不至于这么憋屈了。”
“我这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前几天，我这里来了个扭伤的病人，一查尿酸，嚯，六百多，结果人拿到检查结果之后就直接走了，我等到天黑人家都没来再看我一眼。”
“你这算什么，我前段时间还碰到一个三十多岁还出水痘的，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就直接跑了，连病历本都没拿。”
说到这里，众人的神色就开始有点不对劲。
“我们内分泌科也是，这段时间遇到好几个内分泌失调的病人，其中甚至还有个外国人，都是检查报告一出来，就直接没影儿了。”
“我们心血管科也是……”
就这么两分钟的时间，竟然就有十几个医生出声附和。
这下子，他们就算是想不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