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甲子亥)

方洲收回手指：“因为你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所以我也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够把你治好。”
听见这话，病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就萎靡了起来。
“你先别急。”
方洲继续说道：“但是半个月之内控制住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半个月就能控制住？”
病人先是一愣，然后就激动了起来。
他的白癜风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控制住，也就不会在他一个月跑几次医院，一天吃三顿药的情况下，一路从他的手腕长到他的头顶了。
所以现在，只要白斑能够不往他脸上长，他就已经满足了。
“对。”
方洲：“我先给你开七天的药，七天之后来复诊，调整药方。”
病人：“好的好的。”
第二个病人还是白驳风病人。
所以今天方洲的号这么快就挂满，还真就是个巧合。
因为当初他治好的那个白驳风病人，把他的事迹发到了他加的几个病友群里，那几个病友群里的病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之后，住的近的就直接跑了过来，巧的是，他们选择的都是今天。
果不其然，因为不需要他再抓药，所以他看诊的速度又快了很多，十点半还没到，他就把上午的二十五个病人都看完了。
然后他直接就去候诊室里把程宽他们叫了进来。
第一个病人是个肝硬化患者，他强忍着激动，将自己的病历本和一堆的检查单递给了方洲。
那些检查单当然都是用英文写的。
方洲……当然看不懂。
但是他能看懂那些影像资料就行了。
几分钟后，他收回了放在病人手腕上的手指，开口说道：“张开嘴巴我看看。”
程宽照例充当起了翻译的角色。
听了他的话，病人当即张开了嘴巴。
方洲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根棉签，在他的嘴巴里掀了掀：“已经开始呕血了是吗？”
病人当即点了点头。
显然，他的病情比乔还要严重。
方洲将那根棉签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我只有不到六成的把握，将你的病情控制在现在这个阶段，只有四成的把握帮你缓解其他并发症给你造成的痛苦，治疗周期可能长达半年，花费可能高达三十万华国币，所以你看你要接受我的治疗吗？”
“百分之四十的几率？不不不，这个几率已经很高了，我愿意接受你的治疗，我愿意。”
这名病人直接就站了起来，声音也瞬间就放大了一倍不止。
“那好。”
方洲能体会他的心情，他先是示意他坐下，然后就在电脑上操作了起来：“以前的医生给你开的药都不要再吃了。”
“你先去办理住院手续。”
“护士到时候会把药给你送来，你吃完药之后再来找我，我给你扎几针，这些是为了帮你缓解疼痛……”
好在这一次，程宽他们没有掉链子，他们当即就分出一个人来，带着这名病人去办理住院手续去了。
第二名病人依旧是个肝硬化患者。
他的情况比上一位病人要好上不少，方洲原本没打算让他住院，但是他一听说医院三人间床位费加上空调费也只要七十元华国币，也就是不到十一M元一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提出了住院的要求。
想想也是，因为如果他不住院的话，就还要在附近租房子，每天还都要跑到医院来找方洲扎针，确实也挺麻烦的。
所以方洲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就这样，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还是这两个月里来的第一次，他下班的时候太阳都还没有落山。
所以走出医院之后，方洲忍不住抬头看向头顶上的太阳，哪怕它还有些刺眼。
既然如此，那就去吃顿好吃的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消息可不正是祁谢发来的。
他说：“方医生，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火锅？”
方洲想都没想，直接回道：“好啊！”
另一边，中医院里。
“结果出来了，今天一天，这位方医生一共接诊了八十二位病人，收了二十四个住院病人。”
“……二十四个住院病人？在这之前，咱们所有科室的住院病人加起来有二十四个吗？”
“没有，所以我们护理部现在还在等洗衣厂送干净的被褥过来，以防止晚上有病人弄脏被褥没有干净的被褥换。”
“……”
“那么多病人慕名而来又有什么用，万一他到时候没把人治好，那可就好笑了。”
“…………”
“……真不是我小心眼，你们想想，他这么年轻，就连白癜风和肝硬化都能治好了，他正常吗？他就不正常。”
“……然后我就去药房那边翻了翻他这几天开的方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些方子十有八九都是很常见的方子，那些方子要是能把白癜风和肝硬化治好，中医早就发扬光大了，还能像现在这样憋屈？”
“不信你问中医全科的许教授，还有皮肤科的贺医生，他们当时可是跟我们一起翻看的方子。”
“所以我猜，前面那几个病人他能治好，纯粹就是走了狗屎运。”
“………………”

顺便多看了祁谢一眼。
今天的祁谢穿了一件古巴领短袖，配的白色打底和浅色牛仔裤，一如既往的干净和养眼。
方洲的心情没由来的就更好了：“对了，还不知道祁先生是做什么的？”
祁谢：“以前是做游戏的，前段时间赚到了一笔小钱，足够我下半辈子生活了，所以我准备过两年就退休，目前的工作是给自己找一个养老的地方。”
方洲：“……这话以后祁先生还是少跟其他人说吧。”
祁谢：“嗯？”
方洲认真说道：“容易挨打。”
祁谢忍不住笑了一下。
方洲又是一愣。
祁谢笑起来好像更好看了。
祁谢扫了一眼他的脸，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方洲看着他发呆的样子也更好看了。
最主要的是，他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把锅底和配菜都送上来了。
祁谢：“先下羔羊肉吧，他家的羔羊肉看起来还不错，应该是真的直接从内省那边空运过来的。”
方洲：“好。”
祁谢：“所以方医生以后是打算留在照市了吗？”
方洲：“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祁先生呢，你来照市，是把照市列入了考察地吗？”
祁谢：“是的。”
就这样，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开了。
只有一点，那就是祁谢再一次证明了一件事情——边省人确实不太能吃辣，偏偏瘾还大。
因为几口羊羔肉下肚，他就开始忍不住吸鼻子了。
等到方洲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祁谢的眼角都已经红了，眼睛里更是泛起了水光。
再看他的嘴唇，比他的眼角还红，再加上他的嘴唇本来就足够水润……
不用尝也知道，它的滋味肯定比那些从内省运过来的羔羊肉还要好。
不过下一秒，方洲就反应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都想到了些什么，他的手一抖，筷子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伸手去捡，结果又一不小心把蘸碟打翻了。
“抱歉抱歉。”
场面瞬间就陷入了混乱。
看到这一幕，祁谢拿过旁边的饮料，喝了一口。
为了压下嘴里的辣味，更为了遮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因为没想到，这顿火锅竟然还能吃出意外收获来。
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用不了两个月，方洲就得老老实实地栽进他手里了。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陆陆续续的还有白癜风患者赶过来，所以方洲每天放出去的五十个号，还是挂满的，偶尔还会有四五个加号。
除此之外，方洲和医院里的护士们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拜托，帅哥谁会不喜欢呢。”
中医全科的护士长拿出一盒牛肉干来：“方医生，快来尝尝，我公公做的，他的手艺可好了。”
方洲当即走了过去，拿起一根放进嘴里：“嗯？味道真不错，叔叔以前是学厨的？”
护士长：“对，他年轻的时候在五星级大酒店做过十几年。”
方洲：“嚯。”
护士长：“你喜欢吃的话，这些你都拿去。”
方洲：“不了不了。”
这些牛肉干看起来可是有一两斤呢。
护士长：“收着吧，托你的福，这个月我们几个护士都能多拿一两千块钱的奖金呢。”
医院收治病人，医生有提成，护士当然也有奖金。
“这还是我进中医院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拿到奖金呢！”
她笑着看着方洲：“而且我觉得，我们以后肯定还能拿到更多的奖金。”
作为护士，她们比医生接触病人的时间还要多，所以病人接受治疗之后，病情是好转了还是恶化了，她们是最清楚不过的。
方洲懂了：“那就谢谢你了。”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护士长说：“我去帮你叫号。”
今天的第一个病人是个年轻女孩，陪同她的应该是她的父母。
他们的脸一张比一张苦涩。
方洲将手指放到女孩的手腕上，问道：“怎么了？”
她父母一人一句说道：“方医生您好，我女儿原本的学习成绩还不错，老师都说，只要她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将来能考上个一本……”
“可是最近这半年来，她经常失眠，呕吐，有时候还特别烦躁，甚至头痛，成绩也一落千丈，老师说她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给她的压力过大，导致她得了精神……抑郁了。”
“我们已经跑了好几个医院了，医生都建议我们先休学一两个月……”
“可是她明年就要高考了呀。”
“所以我们就想请方医生您给她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治好她。”
“抑郁？”
方洲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对父母的心也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方洲不会治？
方洲收回了手，看向女孩道：“有手机吗，平时喜欢刷微博，或者刷小视频吗？”
女孩点了点头。
方洲：“能让我看看你的评论记录吗？”
女孩：“……”
她母亲：“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手机给方医生看看。”
女孩只能哆嗦着手把手机拿了出来。
方洲用了一点劲儿才把手机接了过来。
然后他点开她微博的评论记录一看。
#不贪心的女人只求财！#
#别人创我是他们丧尽天良，我创别人是他们罪有应得#
#最近有谣言说我是老色批，我在这里澄清一下，我不老#
#你们都知道的，我从小没有老公，也没有老婆#①
方洲：“……”
这么稳定的精神状态怎么可能会有抑郁症呢！
为了避免女孩因为过于羞愤而血溅当场，方洲及时将手机还给了她。
他说：“我觉得孩子的精神状况没有问题，她只是胃有点问题。”
女孩：“……”
她的父母：“……”
“啊？”
于是两天后，中医院的候诊室里就有了这样的对话。
“不是说中医院都没什么人来看病的吗？我怎么感觉人还是挺多的？”
“你不知道？中医院来了个很厉害的年轻医生，坐在这里的都是挂着他的号的病人。”
“很厉害的年轻医生？多厉害？”
“这个我们就有发言权了，我们女儿前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我带着她跑了好几个医院，医生都说她是得了抑郁症了，还说这病很难治好，建议我女儿先休学，后来我听我婆婆说，县中医院的方医生的医术特别好，连肝硬化晚期的病人都能救回来，说不定能给她治好。”
“然后我们就连夜带她回来了，没想到方医生只是给她把了把脉，又翻看了一下她的手机，就确定了她得的不是抑郁症，而是胃炎。”
“然后他就给我女儿开了三天的药，我女儿吃完三天的药之后，就什么症状都没有了。”
“这不，我今天又带她过来复诊来了。”
“嚯，这么厉害的吗？”
“可不是。”
“那我们退了那个贺医生的号，去挂那个方医生的号吧。”
“行。”
对此，中医院的其他医生：“……”
“好嘛，原本一天好歹还能看到一两个病人，现在一个病人都没了。”
“应该说原本还想着看方洲的笑话，结果现在变成方洲看我们的笑话了。”

“还是我们的养气功夫没有修到家呀！”
中医全科办公室里, 作为中医全科的主任的钱宏一一边脱着身上的白大褂，一边对着另外两位医生说道。
事实上，在得知丁院长把方洲招进了中医院里来的时候，他们并不在意。
毕竟在中医院濒临破产的今天, 还愿意留在中医院里的, 还能是些什么人呢——
要么是没有什么后台, 但是家里也不是那么缺钱的，比如那些护士, 知道自己调不走，索性就老老实实地在中医院里呆着, 每天嗑嗑瓜子, 玩玩手机，一天就过去了。
要么是没有什么后台, 也没有什么能力的，比如某些只会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医生，知道自己调不走，又怕自己辞职之后，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只能留在中医院里, 一天到晚的发牢骚。
要么是没有什么后台, 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的，比如他们，有病人了就去给病人看个病，没有病人就端着个保温杯到各个科室去串门, 只等年纪一到，就拿着退休金回乡下养老去。
所以原本他们其实想的很好。
方洲来了, 他们就热烈欢迎。
然后他们就继续过自己那悠闲自得的日子。
方洲如果真的能把中医院这盘死局下活，他们也认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当时的确是想的很好，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事情就变质了。
原因很简单，还是自尊和胜负欲在作祟。
往大了说，他们当初主动申请调到照市来，那也是存了跟丁院长一样的振兴中医的雄心壮志的。
结果呢！
几年下来，中医院濒临破产，他们的雄心壮志也被一点点的磨灭殆尽。
可是方洲一来，中医院的这潭死水眼瞅着就要活了。
他们这么多人竟然都比不上一个方洲？
最主要的是他才多大？
二十六岁都不到！！！
他们二十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他们二十六岁的时候还跟在老师的身边，隔三差五地挨老师的骂呢？
往小了说，他们作为方洲的前辈，方洲一天有五六十个、七八十个病人挂他的号，他们呢，一天能有五六个病人，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笑醒。
现在就更气人了，他们一天总共才那么一两个病人，结果全都被方洲抢走了。
关键是如果那些病人是被方洲恶意抢走的也就算了。
偏偏这些病人是主动跟方洲走的。
真是太丢脸了！
但是他们现在也只能发发牢骚了。
要不然他们还能倚老卖老去刁难方洲不成？
他们可不想连心胸宽广这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钱宏一和彭宇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许昌路拿这个本子走了出去：“老许，这都下班了，你干什么去？”
许昌路：“查房去。”
“查房？”
钱宏一：“你不是前天刚值的班吗？”
但是不等他把话说完，许昌路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了。
彭宇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最近刚得了一瓶茅台，走，去我家喝一杯去？”
“行。”
钱宏一：“现在就指望着你的那瓶茅台来顺一顺我喉咙里的这口郁气了。”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才刚刚开了个头呢。
之后的几天，除了少数几个认准了其他医生的病人，绝大多数病人在打开中医院的小程序，看到其他医生的挂号数只有零星几个甚至没有，而方洲的挂号数却比其他医生加起来还要多的时候，都直接选择了去挂方洲的号。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绝大多数医生都没有再在诊室里见到哪怕一个病人。
而几天后，那些住院的肝硬化患者的病情就陆陆续续都稳定了下来。
所以在这之后，几乎每天早上，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能看到那些病人坐在小花园里，给家人打电话汇报喜讯的场面。
“亲爱的，是我，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乔真的没有骗我。”
“妈妈，是的，你没有看错，我的肚子比之前已经小了一大圈，因为腹水都已经排干净了。”
“爸爸，我觉得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