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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祝如意)


柳闲抬手硬生生把他靠近的脑袋用力推走,笑眯眯地说:“当然了,我是不死之身,死了谁都不会死了我呀。”
谢玉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他牵起碰到柳闲冰凉的手指,倔强地说:“你答应过让我以后都为你做饭。”
柳闲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嗯?什么时候?”
“君子无戏言,所以你不能反悔了。”谢玉折,眼笑如月,可月亮里却有水光:“哥哥,等我们回了家,再之后去做什么呢?平日就住在从前的宅子里,我会找方法治好你的灵魂,你养花护草,我烧菜砍柴,再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你之前告诉我有很多很美的地方,我一个都还没去过。”
他想说:“师尊,弟子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您,这几年,我一直在等着您回来,亲自带着我去。”
但他只是执起柳闲的手腕,略有失望地说:“之前为师尊买了一个红豆手串,师尊都不戴了。”
手串……柳闲想起来,他们刚遇见的时候,自己坑了谢玉折一笔手串钱。那手串的确好看,他一直戴着,只不过后来被他杀他的剑气割碎了。
当时卖他手串的姑娘还说它有奇异的功效,是什么来着?
却见谢玉折从怀里取出一条新手串:“这是弟子新从岭南求来的红豆,问那边女子学来的手绳编法,为师尊戴上。”
柳闲眼前突然浮现了一副滑稽的画面。
外传冷酷无情的宫主,坐在小石板上,拿着两根绳子和一包红豆,苦恼地尝试了好几次之后,皱眉一脸严肃地问摊主“这个该怎么编”,又在被人演示了一次后,乖乖地坐回原处,用剑气小心翼翼地在数颗红豆心上打了孔,找了个好看样式的编法,一颗一颗串进绳里去。
“你不是很瞧不起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吗?”
“从前是如此。”
谢玉折垂下眼帘,执起他的手臂,双唇轻轻碰了碰在那上面的红痣,随后触之即离。他又抬起头,可身体仍是微微弯着,仿佛是乞求的模样,他盯着柳闲的眼睛,说:“可是弟子所念之事太难,希冀微薄,求之于天,聊以慰藉。”
“我真是……”被吻过后的手腕痒得柳闲腿都在发酸,随后他一巴掌把谢玉折拍飞了。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揉揉自己刚被亲过的地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
拍归拍,路还是要走。谢玉折听了柳二的话,傀祸之事暂且不议,他已经搁置了给柳闲招魂的打算。并且鬼域里的怨气极其浓厚,人在鬼域里待久了,心智很容易受到影响,柳闲此时无物护身,刚才还表现得非常怪异,必须先离开鬼域。
二人一同离开黄泉水边,走到一片荒无人烟的空地里,柳闲刚说完一句“我们回去吧”,还没来得及动作,却见谢玉折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剑,就要往天上劈去!
柳闲连忙按住他的手,问:“你要做什么?”
“劈开鬼门。”谢玉折平常地说,就像他曾这样做过无数次。
“蛮劲。”
柳闲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拿出传音石敲了敲,对面迅速接听了他的传音,他立即微微扬着声惊异道:“鬼王大人,您竟然会理会我的传音,在下受宠若惊。”
他竟然给刚绑架了他、还正在被弟弟寻仇的人传音。
谢玉折习惯了。
鬼王似乎很虚弱,他刺耳的声音前所未有地颤抖着:“上仙,是您吗?”
“你现在有空吗?能打开鬼门让我和……”柳闲想了想该怎么称呼自己身边的这位,遂道:“檀宫的宫主谢玉折谢大人出去一下吗?”
“这……可是我今日……没……”鬼王的答复断断续续,他神经兮兮地惨叫着,像是在经受剧烈的痛苦一般。
“您没空啊,那太可惜了。所以您能抽空开一下吗?”柳闲笑嘻嘻地问。
“我……”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漫起迷雾,鬼域的血月突然被雾笼罩,风啸阵阵,天上裂开一条大缝,无数凄厉的哀嚎击打着柳闲的耳膜,鬼门竟然以一种很温和的方式被打开了。
他和谢玉折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随后正要踏着阶梯上去——
有个人突然扯住了他的头发。柳闲没站稳,一吃痛地往后仰,看清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容貌。
傀祸一手散漫地转着手上的花,一手扯着他高高束起的马尾,用力往下扯,逼得柳闲连连后退朝他靠近了好几步,只能仰着头和他对视。
而他只垂眸盯着他,勾唇问:“明明我与上仙相识千年更加亲近,我也有打开鬼门的权力,上仙方才也知道了我在此地。可上仙想出鬼域,不找我,反倒去找那种烂人做什么?”

“放开。”
柳闲还没开口, 谢玉折率先冷了眉眼,他的剑柄端击向傀祸的肩膀,想要让其松手, 可惜只是被傀祸一个侧身,不轻不重地避了开来。
若是眼神能杀人,谢玉折已经将他千刀万剐, 可让傀祸惊讶的是,这人眼里的杀意都藏不住了,竟然都还没让他身上见血,奇怪。
不过,在手腕真正被废之前,他很识趣地松开了手,对谢玉折说:“我当方才宫主大人怀里的小孩是谁呢,竟生得如此可爱, 谁曾想原来是我的老相——”
他用比蛇还阴戾的眼神瞧了柳闲一眼,见柳闲依旧一言不发,神色平淡,便拖着嗓子调笑道:“老相识了。”
即使没有从生咒,柳闲都能感受到,自己身旁那位檀宫宫主谢大人的心情已经降到了冰点。
他知道傀祸刻意的停顿是个什么意思,他想说的分明不是“老相识”, 而是“老相好”,显然谢玉折也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音, 此时他的心跳被动地谢玉折同步,都砰砰跳得越来越快了。
于是他抢先站在谢玉折身前将他挡住, 右手仍放在背后握住谢玉折已经青筋突起的手腕,大拇指在上面轻轻按压着, 是以安抚的姿态。
他连唇都懒得勾,眼里尽是疏离,没有一丝波澜地否认道:“鬼太子,你不要胡言乱语。”
傀祸,你自己想死,何必拉我垫背?
柳闲摸不清谢玉折如今脾气怎样,但他知道此时谢玉折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
也不知道他这八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即使面对他的大部分时候还是从前那副模样,只是身体变大了一号而已,可柳闲能感受到,谢玉折的心理已经变得有点扭曲,没有从前那样根正苗红了。
可他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在鬼域里发疯,隔绝着鬼域和人间的那道鬼门的状态极其不稳定,万一谁人的灵力剑气影响了它,门打不开,他们这辈子都出不去的话,那就真的只能在鬼域里被怨气污染,变成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切完蛋了。
然后傀祸又不怕死地模糊应道:“上仙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听到他这番模棱两可的话,柳闲气极反笑,他冷丝丝地咬着牙:“太子殿下,我们虽然认识了一千年,但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吧。”
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谢玉折的精神似乎放松了些。他并未言语,突然反手用力紧握住柳闲的手,炙热的手心将他的手完全包裹。
他从柳闲身后走出来,站在了他的身旁,疤痕狰狞的左手按剑不发。
傀祸讶然地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他挑着眉问:“上修界师徒私通是罪,你们二人都将受雷刑,檀宫的宫主,会对自己施刑吗?”
本来已经习惯了、还没觉得有什么的柳闲,听到他的话之后,突然也觉得怪异了起来。他明明是想按住谢玉折的手不让他乱来,怎么几秒钟还没过,他们双手的动作就变成非常怪异的十指相扣了?
“要不要告发你们呢?我很为难啊。”
傀祸歪了歪头,感激地说:“虽然那只是个交易,但依旧是谢宫主把我从苦难里救了出来,我敬他。”
这几百年来他在修罗观底这等无边地狱里吃尽了苦头,盼白星盼血月,都没盼来一个活人,最后竟然是一个自请进观的小仙修把他捞了出来,多新鲜啊。
但其实傀祸一点也不感动,也并不想报恩,他只是忌惮。
这个看着清风明月的檀宫宫主,刚进修罗观中陪他的时候,只是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
春山是属于上仙一个人的牢笼,他走后,山便没了防卫,谢玉折轻而易举地进去了,若说他是来赏花看风景还说得过去,可他却一路向下到了修罗观,这是属于怨鬼的无间地狱。
想来上修界之人真是心狠,把春山建在修罗观上,让修道的上仙在怨气极浓的地方待了一百多年,还可以趁机用他的仙气来镇观,柳闲不变成疯子就怪了。
谢玉折来时青稚,傀祸并未把他放在眼里,以为没过几天就会像个虫子一样被灾祸轻而易举地碾死了。
可修罗观非常大,他三天两头见不到谢玉折。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观哪里经历了什么,后来每一次和他相见,谢玉折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好像死过一次。重伤之后他才会安安生生地在观中心打几天坐,不过也跟着闷葫芦似的,从来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等伤稍微好了一丁点,他又不见了,过几天又拖着一身血回来。
可几年时间如此重复了千百次,这人竟然都还没真死。
进观之人从无一人能活着出去,傀祸虽然能勉强吊着一口气,却也早已失去了出去的念想。而某日谢玉折像是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似的,竟然找到了出观的方法,还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之后我会想方法带你出去,作为交易,你为我拿到引魂幡。”
而后谢玉折毫发无损地多次进出杀人不眨眼的修罗观底,轻而易举地破了观中结界,把他这个十恶不赦、恶烙缠身的鬼族罪人从中救出来,半点不像是个清高仙修该有的样子,傀祸不得不忌惮。
不过,他本以为这种人强大、无情、心狠,是个无懈可击的厉害角色,没想到在柳兰亭面前,他却像个小孩似的。
装的吧。他鄙夷地想。
傀祸继续道:“宫主把我从观里救了出来,我心存感恩,所以我不想告发他。但上仙不一样,上一次双目完好的上仙找到我,我见他心口——”
柳闲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傀祸,揭我伤疤的人都死了。”
闻言,傀祸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地问:“那当年你害我——”
片刻的失态之后,他完全不在意地笑了笑:“罢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单独解决得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变成了个废物,你的威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是吗?”柳闲挑眉看着他,又仰起头看着身旁的人,像是看到从自家寒门考出的高考状元似的,扯着谢玉折的衣袖给傀祸介绍:“可是,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有谢玉折啊。”
听到柳闲突然这样说,原本生怕师尊受伤,已经严阵以待的谢玉折,心跳都宕机了好一会儿。
他无法插嘴师尊的过去,因此他只是立在一旁,安静地守护着他的现在。
只要师尊不开口,他就不会动手;只要师尊没危险,他就不会反击;只要师尊不告诉他……他就当做没听见。
喜欢着一个浑身都是秘密的人,谢玉折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在等。他等柳闲愿意亲口对他讲的那一天,而柳闲现在这样说。
他有我。
傀祸笑得很轻蔑:“难道他不想听到真相?好不容易能听到自己师尊一直隐瞒着的过去,他会舍得杀了我?”
柳闲自如地点了点头,语调里竟有几分俏皮:“虽然我很不齿于这样说,但我必须承认,无论你现在把我和你的关系描述得有多亲密多神秘,只要我多说一句话,他腰上挂的剑就变成砍断你腰的剑了啊。”
谢玉折的脸依旧冷若冰霜,可他已经拔剑出鞘,好似在附和柳闲。
柳闲早已摸清了他的想法。
这个人除了总是死不悔改地说“喜欢师尊”之外,已经无可救药地对他百依百顺了。而他知道如此,竟然内心并不反感,反倒……乐在其中。
傀祸暗讽地打量着谢玉折:“原来宫主大人这么高尚。”
鬼使神差地,柳闲说:“他和别人不一样。”
许多人都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缝住嘴,就不会停止探究他的过去。而谢玉折不一样,他知道,他想听他亲口所讲。
我和别人不一样。
风吹过,谢玉折差点都站不稳了。
傀祸冷笑了一声:“本来还想找您叙叙旧,结果打扰了你们师徒恩爱,是我来的不巧。不过,我们之间的债还没还清,上仙,小王以后还会来找你。”
“恭候您大驾,休息日别来。”柳闲无所谓地说。
活了上千年,他从来不在乎自己又被人以什么原因寻仇,就算是误会,他也懒得解释,春光正好,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对无关之人用口舌上。
而谢玉折这种偏心鬼,显然一门心思都向着他,完全不在乎他和别人做了什么——当然,前提是和情感问题无关。
所以刚才否认和傀祸的关系时,柳闲否认得比被尖嘴的老鹰追还快还冷漠,他半点都不想和别人沾上边。
其实,本来他很怀疑谢玉折的真心。
但有从生咒在,他发现,在胸膛里火热跳动的,就是谢玉折的一片赤诚真心。
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能被人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不理智地把从前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他竟然,觉得有些小幸福。
心里久违的雀跃,就是柳二之死带给他的副作用吗?
傀祸慢悠悠地往后退,却又用灵力给他传了音:“上仙,你和他可是互有杀身之仇啊。当年谢玉折想成仙,成仙需要你身上的仙骨,他要杀你,你心口被他戳出来一个大洞,最后拖着残躯来找我疗伤。虽然没能找回您的仙骨,但小王仅要了你一颗眼珠,就帮你扭转了几十年的时空,让你回到了风风光光的过去。而你现在又反过来杀了他一次,竟然还想和他混在一起?你是想用所谓的情感,拴住他,让他未来不找你报仇吗?”
“情爱比湿纸还易断,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承别人的情。”柳闲懒懒散散地仰着头,看着鬼域上空无边无际的血月:“再来一次,我照杀不误。”
即使我问心有愧,即使他本心怨我。
但我绝不会后悔,绝不会留情。
“而你——”
柳闲斜睨了他一眼,嫌弃道:“有臆想症就去治治吧,影响自己的生活就算了,你都影响到我们了。”
“上仙英明。”傀祸咯咯咯地笑着。
他说,我们。
谢玉折捂起了自己的心脏,这里的旧伤好痛,但又好痒。
柳闲都懒得再理傀祸,他直接扒拉上谢玉折的肩头,旁若无人地笑着问他:“谢玉折,从前我说过要带你去好玩的地方。你带我轻功飞走,我给你指引方向,我们去一条黄泉水的分支转转,那里的水可神奇了,等看了那条河我们再回人间,你去不去?”
谢玉折当然去。
他二话不说,搂着师尊的手一收紧,仅一小会便去了柳闲所说的支流处,可这里除了一个鬼魂都没有之外,和黄泉别的地方并无不同。
而柳闲也不多说话了,他只是安静地垂着头,在河边一边走,一边把小石子踢到河里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玉折手提着一盏暖黄的灯,与他同行,驱走了四周的怨气。
即使风景甚差,气味难闻,但能和柳闲这样走在一起,已是极美,梅花很香。
“谢玉折。”过了好久之后,柳闲突然叫他。
谢玉折总是能迅速又坚定地回应他:“嗯。师尊,怎么了?”
柳闲又拖长了声音,像在模仿鬼哭似的:“谢玉折~~~”
谢玉折笑着点点头:“我在。
他扬声叫了一声:“谢玉折?”
谢玉折有些不解他此番举措的意味,但还是乖乖应了:“嗯。”
他的语气肉麻到让人起鸡皮疙瘩:“谢玉折耶——”
“柳闲。”谢玉折反过来叫他,他看着他,眉眼舒展而缱绻。
明明是在黄泉水边,却好像在桃花树下。
柳闲从地上捡起一块不知道是骨头还是石子的玩意,撵在手心里摩梭了好久,他微微蹙着眉,可却并不是愁容,反倒是在纠结什么的模样。
他一次又一次叫着他的名字,那人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他,谢玉折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不厌其烦地配合着他,即使这儿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即使他的呼唤没有任何意义。
柳闲在石子路上瞎蹦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没什么啦,我只是突然想叫叫你的名字,看看你会不会嫌我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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