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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菇菇弗斯)


秦夏端上来的这盘,才得了正宗神仙鸭的精髓。
咸中带甜,鲜香入骨,而猪舌、牛肚等,也都和鸭子的香味交融在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而成就了这独一份的滋味。
“秦掌柜的厨艺果然精湛,在下着实佩服不已。”
他望向秦夏,语气诚恳。
得了这兄妹俩的肯定,秦夏也算是松了口气。
“大公子谬赞,在下不过一介庖厨,唯独会的事情,就是做吃食。这道食方还要仰赖宋夫人的妙想,能将这几味食材搁在一处,相辅相成,可谓匠心独具,无愧‘神仙’之名。”
秦夏这番话可以说是发自肺腑,这道神仙鸭,足够拿去任何一家酒楼食肆当招牌菜。
可惜宋夫人佳人已逝,不然秦夏觉得这位夫人若是能写一份食单菜谱,传诸后世,说不准能青史留名。
菜肴复刻成功,秦夏却没忘了这兄妹两人还要学着做这件事。
本以为眼前的公子小姐只是说说而已,实际掌厨,多半是派婆子或是丫鬟来,哪知宋冬灵还真挽了袖子要学。
由于有些要点只能亲身示范,秦夏遂又现杀了一只麻鸭,从焯水开始讲解。
又将要点尽数写在纸上,呈给宋家兄妹。
等到宋冬灵将做这道菜的难点学了个七七八八,余下只差回府里慢慢练习时,已经临近傍晚。
秦夏得了宋云幕为此事单独赏的三十两银子,反过来,他也没让兄妹两人空着手走。
备了一匣枣泥山药糕配桂花藕粉糖糕,还有一罐子止咳的梨膏。
“我学厨多年,药食同源,也钻研过一阵药膳食方。这梨膏与市面上所售不同,公子若是不放心可请郎中再行验过,只是不知是否对您的病症,余下的几道药膳做法也尽数写在纸上,想必贵府庖厨即可料理。”
秦夏给出的这几个方子,都是上辈子从一名有家传渊源的老中医那里学来的。
他观宋云幕的病症,只觉得极像家族中的一个罹患肺心病的堂弟。
这病症算是肺病和心脏病的合体,患病的人总是咳个不停,动辄胸闷、气喘,人也乏力,不敢剧烈运动,在中医里称作“肺胀”。
当初自己跟着老中医学了几个月,回来时整理出不少药膳,都印在了脑子里,后来择了几道给了那堂弟的父母,听闻配合中医的调理,也渐渐起了些作用。
这些食方他留着也是无用,还不如给了能用得上的人,帮点小忙。
宋云幕病了多年,延请了不知多少名医,始终不见起色,已不抱什么希望。
但和秦夏打了两次交道,他觉得此人可交,更知对方乃是好意,便将东西都收了下来,表示回府后定会试一试。
而一旁的宋冬灵在听到秦夏所说的“药食同源”四字后,像是陷入了一时的沉思。
直到小怜轻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同秦夏客气告辞。
神仙鸭事毕,宋府寿宴的菜谱也基本敲定,秦夏总算得了些许空闲。
衙门那边也来了好消息,流窜在齐南县城里的一伙子偷狗偷猫的贼人落了网,捕房的捕头带了手下寻到了其在城郊破屋里的“窝点”,发现了关在笼子里的几十只狸奴,还有十几只大狗。
审问之下得知,因为齐南县的街道司查得严,县令又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所以他们用猫肉冒充的野味,其实都偷偷贩去了邻县。
这帮人往常只在乡下作案,偏生此次赶上一个大主顾,要的数量太多,乡下抓来的着实凑不够数,这才把手伸到了城里,没料想事情因此败露,从头目到底下的小喽啰,全都罚了银子,进了大牢。
搜出来的狸奴里,因为长期关在笼中,食水给得可怜,好些咽了气,但幸存的仍是大多数。
为此官差在县衙和街道司门口都贴了告示,通知先前报过案的苦主自去认领,其余寻不到主人的,便会当野狸奴尽数放了。
阳哥儿夫夫也去寻到了自家的狸奴,领回来的当日,还特地带了东西来秦家致谢。
秦夏笑称,比起自己,他们更该谢谢大福。
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阳哥儿还真的听了进去。
后来便经常隔三差五来给大福送吃的,给自家狸奴买了小鱼小虾,也会给顺手给大福送一份。
且秦夏听闻,近来芙蓉胡同和紫藤胡同里养鹅的人家多了不少,一日之中,总能听到好几回鹅叫。
大福这只鹅还时常和别家的鹅隔空互喊,嘎来嘎去,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
而那些暂且养在街道司院子里的野狸奴,秦夏和虞九阙也抽空去了一回,选了自己眼熟的几只领了回来,全数放到了自家院子里。
又在前屋后院搁了几对食盆水碗和猫窝,任它们来去。
其中那只让虞九阙惦记许久的三花母猫还真就这么住了下来,每天都能看见它在院子里四脚朝天地晒太阳。
两人还额外领了一只合眼缘的小狸猫,送去了食肆后厨捕鼠。
小狸猫看起来不足一岁,虎头虎脑,得名小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没几天就和招财打成了一片。
给它准备好的猫窝也不睡,总是一起挤在招财的狗窝里,和招财抢肉吃。
食肆后院因为这多出来的狸奴而添了不少乐趣,尤其是小邱瑶,最喜欢小虎,喜欢得恨不得抱去床上睡。
秦夏听说了以后,便拿了铜板让邱川去药铺抓些驱虱子和跳蚤的药粉,给小虎和招财都用一些。
终归养在食肆里,还是要干净些为好。
三月中旬,已是春末。
燕巍时隔多日,来秦记食肆送货。
这次带了七八只野兔,加起来五六只野鸡和野鸭子,一串打下来的鹌鹑。
除了鹌鹑,全都按照秦夏说的,没伤到要害,可以养在笼子里,有人点菜的时候现杀也来得及。
“还有些梧树芒,都是家中弟妹上山捡的,不知秦掌柜要不要,若是不要,我便挑去集上卖了去。”
虞九阙不知道“梧树芒”是什么,闻言看过来,只见篮子里一堆红通通的,长得像毛毛虫的玩意儿,登时后退一步。
“这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就见秦夏把手伸进篮子,抓了一把“毛毛虫”出来,虞九阙脸都白了。
秦夏乐得不轻,正好郑杏花路过,他把手往前一伸问道:“郑嫂子可识得这个?”
郑杏花看了一眼,起先也是一怵,等看清楚后就笑了。
再看虞九阙如临大敌的模样,哪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小掌柜不用怕,这玩意儿不是虫,是杨树的花,乡下有叫杨树吊、杨树毛子的,也有叫梧树芒的。”
邱川闻声也过来凑热闹,秦夏分了他两个,果然就见这小子举着去吓唬邱瑶,把小丫头吓得满院子跑。
虞九阙虽然搞明白了,但还是一言难尽道:“这东西真能吃?”
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能吃,以前我姥姥就爱用这个包饺子。”
只是城市里难得遇见这东西,就算落在地上,也很快就被人踩、被车压,最后被环卫工人清走了。
记得他上小学时,学校里种了许多杨树,他从小对吃的东西格外上心,每次放学,就拉着同学帮自己去捡,能攒上满满一大袋子。
秦夏买下了燕巍送来的全部杨树花,到了晚上,郑杏花和了一盆面,预备用这个包上一顿大包子。
馅料里除了剁碎的杨树花,还放了韭菜提味,混了些猪油渣,能中和一下杨树花极为独特的香气。
鉴于虞九阙看起来十分不能接受吃“红色毛毛虫”,秦夏单独用韭菜给他拌了一点三鲜馅儿,让郑杏花单独包几个三鲜包。
本是食肆自己人吃的晚食,出锅时却有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秦夏一看,倒也是熟人,便是上回跟着兴奕铭来吃席面的商行掌柜肖守。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这是不是杨树毛子包的包子?”
秦夏笑着点了点头,寒暄两句后,让邱川去灶上捡了一盘热乎的,送到了肖守的桌上。
今日他是自己来的,点了老醋花生、一盘爆双脆、六只一份的炸鹌鹑和糟卤拼盘,全是下酒菜,配的是一小壶麻姑酒。
麻姑酒是近来南地往北地贩的一种南酒,比起北酒口味更柔和,回味甘甜。
当然这就是爱喝酒的人给得评价,秦夏不好酒,尝起来都差不多。
用筷子夹起大包子咬了一口,肖守一脸极为满足的神情,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就爱这一口,多少年没吃过了,我发现了,你们铺子里最紧俏的东西,实则都留给自家吃了。”
秦夏对此不置可否。
他赶上少见难得的食材,不买就手痒。
买来又不够给客人做几盘菜的,可不就留下自己吃了。
不然你说你是卖给东家好还是西家好?
左右一碗水端不平,他便不端了。
几个包子秦夏没算进账里,这东西本就不值钱,就是值钱,也比不上之前肖守特地送来的西域小刀和茶砖。
肖守吃美了,这顿还没收筷,倒开始惦记起下一顿,说是想吃黄鱼小馄饨。
吃黄鱼,最好的季节正是春夏之交,这没什么难的,秦夏应下,又听肖守道:“月末我家商队便又要走了,这回先南下,再往东走,主要收些南地的丝绸、瓷器和茶叶,秦掌柜可有什么要捎带的?”
肖守本以为秦夏会要写南地才有的稀罕物,哪知秦夏第一反应却是,“不知肖掌柜家的商队可往靠海的地方去?”
肖守是做惯了生意的,当即反应过来,笑呵呵道:“秦掌柜莫非是想要些海货?”
见秦夏点了头,肖守又问:“可是海参、鳆鱼、瑶柱这些东西?”
齐南县离海甚远,这里的人吃海货,多半是吃这些少见、价昂的,只有酒楼里的席面上才有。
秦夏却道:“倒不是独想要这些个稀罕的,若有什么海鱼干、墨鱼干、海菜、虾米之类的才好。”
肖守摇了摇头。
“不瞒你说,我家是素来不做那生意的,其实以前也倒腾过,奈何在咱们这卖不上价,容易砸手里,后来我就不费那个劲。不过我倒有个兄弟铺子里有些干海货,你若是想要,我给你递个话,你从他那里便宜拿。”
眼看秦夏还有后话,他一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你不用觉得欠我人情,你去买,他还得谢谢你。”
秦夏盼着想要这些食材许久了,前一日得了肖掌柜的消息,次日就和虞九阙一起去了对方所在的岳氏商行。
进去寻了个伙计,提了肖掌柜的名号求见,不料出来的竟是个熟人。
“秦大哥?”
“韦兄?”
原来岳氏商行正是韦朝的弟弟韦夕所在的地方,他今日恰好奉了掌柜之命,在这里候着肖掌柜的友人。
“掌柜家中有事,分身乏术,还望秦大哥莫要见怪。”
韦夕和秦夏之间,不如韦朝那么熟识,两边行了礼,韦夕便把两人领去了那批干海货所在的库房。
不得不说,一进去秦夏就闻到了“海的味道”。
还不是新鲜的海货味,而是放了一阵子的干海货特有的咸味。
虞九阙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鼻子,秦夏则更好奇箱子里装的东西。
“这批货虽放得有些久,但保准质量没差错,秦大哥您随意挑。”
秦夏一头扎进库房里,面前箱子一共四口,韦夕替他挨个打开。
左看右看后,真让他发现不少意外之喜。
除了好几种鱼干、晒干后裹着厚厚盐粒的海菜、一大包瑶柱等等之外,还有墨鱼干、海蜇皮。
这批货能卖出去就怪了,齐南县压根没几个人会吃。
“既然卖不出去,缘何会进这些货?”
面对秦夏的疑问,韦夕简单解释了两句,总结一下就是他们家掌柜被人坑了。
“好在进货的时候本钱也不多,就是迟迟脱不了手,放这里还白白占地方,扔了又可惜,现下只盼着赶紧清掉。”
秦夏试着问了一句价格,得到的报价堪比白送。
他总算明白昨日肖守为何说自己来买,这家的掌柜还要说句谢谢了。
干海货本就极耐存放,这么好的价格摆在眼前,秦夏不包圆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别人不会烹调,他却有的是法子把这些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食材变成桌上佳肴。
韦夕见秦夏这般大方,想了想,又从库房里翻出另一口小箱子来。
“秦大哥,我们这里还有些便宜鱼翅,乃是之前出的一批货里挑出来的,碎得厉害,但要价低廉,您家的食肆可用得上?”

不得不说, 韦夕实在会做生意。
秦夏不想当冤大头,不过以韦家和自家的交情,总不至于被坑, 所以他还是出于礼貌地走上前看了一眼。
作为一个做了两辈子菜的厨子, 秦夏对鱼翅这种所谓的高端食材毫无滤镜。
他后来自己开的私房菜馆, 也从不拿这类食材出来当噱头。
不过并不妨碍, 他仍旧可以一眼判定出鱼翅的品相与等级。
鱼翅根据形态分为排翅与散翅, 又根据取翅部位的不同叫法不一,其中最末的等级叫做“翅根”,来自鲨鱼的臀鳍。
面前韦夕拿出来的这些鱼翅就是“翅根”, 而且确实如他所言, 是一些形态上残缺不全的“次品”。
但归根结底, 还是鱼翅。
上等的酒楼不屑于要, 小一些的食肆巴不得能低价购入一批。
鱼翅有上档次的做法,也有更平民化的烧法,秦夏伸手捡了两块端详,有些心动。
“什么价?”
韦夕这回没说话,只是用手比了一个数, 转而又低声道:“别看这些只是碎翅,转手一卖也能有个好价钱,商行里好几个人盯着, 但都还没寻到合适的主顾, 若是秦大哥您要, 我少赚些,也要紧着给您的。”
韦夕干的这行用现代的话说就是销售, 秦夏不介意帮他“冲点业绩”。
双方一拍即合,秦夏去街头雇了辆板车, 直接拉走了五个大大小小的货箱,韦夕亲自把他们二人送出商行大门,坦然接受着来自商行其他人略带艳羡的目光。
秦夏回了食肆,当即从杂物间里翻出几张草席,把所有的海货都在后院摊晒开来。
那股咸丝丝的海水味被风一吹,荡得到处都是。
除了秦夏,在场的都是齐南县本地人,哪里吃过干晒的海货,庄星默默捂住鼻子,小声问郑杏花。
“郑嫂子,掌柜的怕不是被人坑了,这些东西都这味儿了……还能吃么?”
郑杏花无奈地瞥他一眼。
心道大掌柜在食材上的眼光多毒啊,有谁能坑到他。
“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事儿,比起那个,还是先把中午要做的菜切了才是,大掌柜不是说了么,今天午食的套餐要加一道黄焖鸡米饭。”
要用到的鸡早就杀好褪了毛,干干净净地摞在大盆里。
郑杏花回忆着秦夏说得那一大串配菜,挨个从采买来的食材中挑出,放到一旁的篮子中。
土豆、红葱、菜椒、香蕈……
还有生姜和一大把干红辣椒。
干辣椒用的是不太辣的品种,单单为了提味。
若真的做得太辣,反而怕许多人望而却步,不敢点了。
就在郑杏花和庄星热火朝天地开始切菜、腌肉时,秦夏正在院子里,打了满满一盆水,清洗着手边一堆海货上面粘着的盐粒。
虞九阙在一旁看着,听秦夏给他挨个讲这些都能拿来做什么。
“墨鱼干拿来烧肉,海蜇皮可以凉拌,还有这个海带,泡发了以后炖排骨,还有大鱿鱼干,可以烤了撕成条拿来下酒。”
虽然暂且吃不到新鲜的海鲜,先用干货解解馋也能聊作慰藉了。
不远处招财和小虎正围着海货打转,招财明显不喜欢这个味道,皱着鼻子,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小虎则正在盯着一条瞪着眼的鱼干,试探性地伸出猫爪,在鱼脑壳上啪啪拍了几下。
虞九阙看在眼里,笑道:“小虎,这个鱼太咸了,你可不能吃。”
小虎状若未闻,又换了一条鱼继续研究。
海货至少需要泡发一夜后才能烹饪,秦夏把要用到的第一批洗干净,放进清水中后就没再管了。
眼看时辰不早,他抖了抖沾上水的衣摆,钻进灶房做黄焖鸡。
腌制好的鸡肉上色均匀,土豆也已经提前下锅,由郑杏花炒到外皮焦黄。
秦夏起锅烧油,上来直接炒糖色。
冰糖于油中融化,泛起恰到好处的焦褐,鸡块此时入锅,大火翻炒。
到了这一步,加入葱姜辣椒等调料,倒进酱油、料酒、胡椒粉等略烹一会儿。
精湛老道的厨子,能作为闻味而知咸淡,秦夏恰好是其中之一,嗅着香气便觉得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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