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最——好了!”胡亥抱住扶苏的腰,晃来晃去的撒娇。
桀儁蹙眉:“你们不杀我?早晚有一日会后悔的!”
胡亥笑道:“如何后悔?我们不杀你,但你已然不是西呕的人,西呕君还能重新启用你不成?桀儁,从今往后,你便是一只折翼的大雁,丢了牙齿的老虎,被西呕丢弃的丧门犬,再不是西呕的将领,也不是被族人崇敬的宗主,你甚么也不是,你领兵的才能将被埋没,再无施展的机会!”
桀儁目光闪动。
胡亥摆摆手:“来人呐,找个岸边停船,将桀儁送下去,让他走。”
桀儁不敢置信,但虎贲军真的找了个岸边停下来,搭好下船的木板。
桀儁迟疑的道:“你当真……放我走?”
胡亥不耐烦的道:“走啊,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唧唧歪歪的?”
桀儁被他说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去,噔噔噔几声,踩得木板嘎吱作响,下了大船,走入黑夜之中。
扶苏挑眉:“亥儿,你便这么放他走了?若他反齿儿,对我们来说百害无利。”
“当然不是啦!”胡亥笑眯眯的道:“我虽然放桀儁离开,但我们还可以对西呕君通风报信啊,派个人不小心透露出去,其实桀儁没有死,他掉入水中侥幸被冲上了岸边,哥哥你说,西呕君会不会再次派兵追杀他?”
扶苏一笑,刮了一下胡亥的鼻梁,道:“你啊,真是调皮。”
扶苏令人将桀儁还活着的消息传播了出去,西呕君果然听说了这件事情,气得眼目冒火,狠狠拍着案几。
“废物!都是废物!”
“竟叫桀儁逃脱了!”
“他也真是命大!不行,绝不能让他活着!”
西呕君忌惮桀儁的武艺,因此派出了一队死士,务必要将桀儁千刀万剐,以除后患。
桀儁下了船只,起初还有些不确定,觉得胡亥在捣鬼,或许派人悄悄跟随着自己也说不定。
他特意绕了好几个大圈,但无论怎么绕,身后都并没有人跟随,胡亥好似真的放了自己一样。
桀儁发现自己获得了自由,只是短暂的欢心了一阵子,很快的,心里都是空虚之感,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虚无,却充斥着桀儁心窍的每一个角落,满满当当,憋闷的无法呼吸。
胡亥说得对,他不再是宗族的大宗主,他不再是西呕的将领,从此往后,他与领兵打仗无缘,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丧家犬……
桀儁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肚子饿了便找一些野果,这样晃晃荡荡了好几日,仿佛一个落魄的乞儿,谁还能看得出来,他曾经多么意气风发?
“意气风发?”桀儁苦笑一声,继续有气无力的向前走去,他饿得厉害,看到前面的林子里挂着一片果子,便想摘来果腹。
桀儁似乎踩到了甚么,那东西被落叶覆盖着。
桀儁下意识反应,心窍咯噔一声,实在太大意了,但此时已然没有了逃脱的机会。
又是一声,踩中的地方快速缩紧,猛地勾住桀儁的脚脖子,一下将桀儁绊倒在地,紧跟着他的身子被极大的力道牵扯,脚朝上头朝下的被倒吊在了树枝上。
“嗬!”桀儁脑袋充血,粗重的发出一声吐息。
这么简单的陷阱,若是放在以前,桀儁绝对不会中套。
沙沙沙——
落叶不断的轻响,几个黑衣人从茂密的树林里走出来。
“你们是甚么人!?”桀儁呵斥。
那几个黑衣人不答,只是持着兵刃走过来。
桀儁眼眸微动,试探道:“你们是秦军?”
黑衣人不为所动,高高的举起兵刃,准备对着桀儁砍下。
桀儁又道:“你们是西呕君派来的人?”
黑衣人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桀儁何其聪敏,瞬间明白过来,他们不是秦军,而是西呕人,恐怕是西呕君听闻自己还活着,所以想要斩草除根。
桀儁苦笑一声,“嘭——!!”他狠狠向前一荡,猛地打在黑衣人的手背上。
黑衣人吃痛,兵刃落在地上,一刀没能砍到桀儁。
黑衣人没想到桀儁还能抵抗,立刻给其他人一个眼色,其余人也举起兵刃,似乎想要将桀儁乱刀砍死。
桀儁吊在树枝上,身子无法受力,饶是他再厉害,也绝对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里不止四只手。
桀儁闭上眼目,心中一片冰凉,看来今日自己是要交待在此处了。
一声空鸣,黑衣人的兵刃并没有砍到桀儁,而是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桀儁睁眼森*晚*整*理一看,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对穿着一支冷箭,睁大眼目,咕咚一声直愣愣的倒在地上。
铮——嗖!
又是那种破空之声,桀儁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便见一白衣男子,手持长弓,正在搭弓拉弦。
嗖嗖嗖——
箭无虚发,黑衣人应声惨叫起来。
是扶苏!
扶苏手持长弓,慢慢放下手来,平静的道:“拿人。”
“敬诺!”
四周的树林中似乎埋伏着许多的虎贲军,立刻出动,四面八方的涌来,直接将那些黑衣死士围在中间。
黑衣死士被扶苏射中几个,本已经死伤过半,这会子想要突围,甚至有的想要杀人灭口,与桀儁同归于尽。
桀儁用尽全力,猛地一荡,死士没能得手,下一刻已经被虎贲军按倒在地上。
“是你们?”桀儁惊讶的看着扶苏,还有慢悠悠走出来的胡亥。
胡亥仿佛压轴出场,等场面被稳定住,这才闲庭信步的走出来,笑眯眯对桀儁摇手:“儁儿,咱们又见面了。”
虎贲军禀报道:“长公子,这些刺客是死士,已经全部服毒自尽了。”
扶苏淡淡的道:“无妨,左右留下来也没有用处。”
胡亥道:“儁儿,你的人缘儿可不好,若不是我哥哥百步穿杨,你怕是早就被插成筛子眼儿,剁成肉泥了呐!”
桀儁脸色铁青,偏偏却因为脑袋充血,一片通红,道:“快放我下来。”
胡亥奇怪的眨眨眼睛,道:“咦?我为何放你下来?我们很熟么?我们是好朋友么?或者,你是我们大秦的人么?”
桀儁:“……”
桀儁语塞,他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埋伏的虎贲军,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啊,是你们!这些虎贲军明显埋伏在周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被偷袭的?”
胡亥道:“这些死士可不是我们买通的。”
桀儁道:“不是你们买通的,也是你们给西呕通风报信的,对不对?”
胡亥笑道:“儁儿你真聪明,的确是这么回事,不过!”
他理直气壮的挺起小胸脯:“便算我们给西呕通风报信,说你没死,可他们若不想杀你,我们也无法英雄救美,对不对?说到底,不是我们的错,是西呕君容不下你,他的错!”
桀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放开我!”
胡亥道:“都说了,不是我们自己人,为何要放你下来?”
“你!”桀儁瞪眼,可他现在倒吊在树上,纯粹是干瞪眼。
胡亥道:“好了,各位将士埋伏了这么久,也都累了,原地歇息罢。”
“敬诺!”
胡亥对扶苏道:“哥哥,这面干净,坐这面。”
桀儁一看,他们并不放自己下来,甚至还点起了篝火,准备在这里安札营帐。
“放开我!放我下来!”桀儁大喊大叫:“我告诉你们!用这样下三滥的法子,我是不会归顺的,你们死了这条心罢!”
胡亥道:“那你也别想下来了,死了这条心罢!”
桀儁道:“你无耻!”
胡亥道:“兵不厌诈。”
桀儁又道:“你无耻!”
胡亥又道:“兵不厌诈!”
“你无耻!”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扶苏:“……”
桀儁吊在树上,胡亥插着小腰,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话,竟然足足吵了一炷香的功夫。
“兵不……咳咳咳——”胡亥嗓子都干了,咳嗽起来。
扶苏走过来,递了羽觞耳杯来,道:“亥儿,别喊了,嗓子都哑了,喝口水润润喉咙。”
“唔——”胡亥就着扶苏的手,都不用自己拿杯子,喝了一口,感叹道:“甜滋滋的,是甜梨饮,好好喝哦——”
说着,还吧唧吧唧嘴巴,故意给桀儁看。
桀儁口干的厉害,嗓子沙哑,脑袋还充血,下意识吞咽了几下,但不甘示弱,别过头去,不看胡亥。
胡亥道:“儁儿你不愿归顺,没有关系的,是因着你还未领教我们的手段。”
“哈!”桀儁冷笑:“手段?就你那小手儿,我顽手段的时候,你怕是还在娘胎里呢!跟我耍手段?”
胡亥笑道:“食色性也,我便从这里下手。”
说着,两只手掌来回搓着,一点点走向桀儁。
桀儁戒备起来,猛地想起屠雎给自己嘴对嘴吹气的感觉,腾地一下子脸红起来。
【想起屠雎的桀儁】
【脸红的桀儁】
【满脑子&@!#¥*&……的桀儁】
胡亥眨巴着大眼睛,道:“儁儿,你满脑子都是甚么黄色废料呀?”
桀儁一时没听懂“黄色废料”是甚么,迷茫的看着胡亥。
胡亥道:“我是说,从‘食’入手,饿着你。”
桀儁:“……”
虎贲军搭建好帐篷,点上篝火,很快便准备造饭。
一股子香味飘散而来,那是饭香的味道。
咕噜——!!
桀儁的肚子打鼓,他本就是因着肚子饿,想要摘一些果子吃,所以才进入了西呕君的圈套。
这几日,桀儁孤身一人,因着心灰意冷,没甚么胃口,只是随便吃些果子,都是生冷的东西,如今突然闻到了饭香味,且是那种又熟又热的香气,肚子登时要造反一般乱叫,堪比打雷。
“啊呀——”胡亥拉长声音:“甚么声音?哥哥,是谁在放屁呀?”
“你!”桀儁气得喘粗气。
胡亥眨巴着眼睛:“才不是亥儿呢,亥儿不会这么不文雅。”
桀儁:“……”
“也不对,”胡亥道:“不是放屁的声音,是有人的肚子在打鼓呢,看来是饿了。”
桀儁干脆不说话了,别过头去,打死也不去看胡亥。
胡亥哒哒哒跑过去,扎进帐子里,很快又跑出来,这回手上多了一些东西。
“慢些,”扶苏连忙道:“别跑,小心摔到,扎到自己个儿。”
原胡亥的手中,拿着几根签子,每一根木签子都比他的手臂打直还要长,上面扎着各色生肉,看起来是要做烧烤吃。
胡亥跑过来,垫着脚,将签子架在篝火上。
噼里啪啦——
切割料理整齐的五花肉,一层肥一层瘦,仔细一数足足六层,肥瘦相间,经过明火的炙烤,油腥冒出来,掉入火焰之中,发出呲呲的响声,与此同时,一股子烧烤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霸道的弥漫在空气中。
“撒点调料。”
胡亥用小白手捏了一把调料,扑簌簌洒在肉上,一瞬间,香味更是浓郁,几乎是喷发而出。
桀儁本不想搭理,但那香味好似执意与他作对,“咕噜——!”桀儁的肚子又呐喊了出声。
“哇——好香呐!”胡亥将木签子拿下来,道:“哥哥,吃!”
扶苏笑起来,道:“亥儿辛苦烤的,亥儿先食。”
胡亥却道:“还有呐,哥哥先吃,吃嘛!”
扶苏接过来,文雅的咬了一口,扶苏的姿仪俊美,文质彬彬,连吃烧烤都如此好看。
“嗯,”扶苏感叹道:“亥儿做成的炙肉,鲜美可口。”
“嘻嘻!”胡亥又拿来一串鸡翅膀,架在火上烤,一面炙烤,一面笑眯眯的看着桀儁,道:“烤鸡翅膀,烤鸡翅膀!”
桀儁下意识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肚子里已经不是打鼓这么简单,仿佛在打雷,倒吊再加上饥饿,眼前发黑,金星乱晃。
“哥哥,吃烤鸡翅膀!”
“哥哥,吃烤牛肠!”
“哥哥,吃烤大虾!”
“哥哥,吃……”
桀儁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道:“我……可以归顺。”
“哦吼?”胡亥双手开弓,一手举着烤大虾,一手举着烤鸡翅膀,道:“儁儿,你还是抵不住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罢!”
桀儁翻了一个大白眼,道:“西呕君对我不仁不义,我没道理为了他守节。”
“就是说。”胡亥点点头。
桀儁又道:“但你们想要我归顺,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扶苏开口了。
桀儁恶狠狠的道:“我要亲手杀了屠雎!”
扶苏眯眼,断然拒绝:“不可。”
胡亥道:“为何?屠雎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若不是屠雎,你早就淹死了,就因为人家不小心舔了你的舌头嘛?”
“你还说!”桀儁呵斥。
【脸红耳赤的桀儁】
【羞耻万分的桀儁】
【恼羞成怒的桀儁】
桀儁道:“他是叛贼!我不允许有人背叛于我!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总之,你们选一个。”
胡亥道:“那怎么成,屠雎可是我们大秦的大功臣呢,儁儿你用后脚跟想想,你一个外族,和屠雎这个大功臣,若是叫我们来选择,我们会选谁?肯定选屠雎啊,你这个条件可不行。”
桀儁道:“我不管!我便是要杀了屠雎!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背叛于我!”
胡亥笑道:“那屠雎便是最特别的那个。”
桀儁:“……”
胡亥振振有词:“既然屠雎对你来说,那么特别,你不觉得……一刀杀了他,太便宜屠雎了么?”
“你是甚么意思?”桀儁戒备的盯着胡亥。
【觉得你狡诈的桀儁】
【觉得你不安好心的桀儁】
胡亥笑道:“倘或你真的痛恨一个人,一刀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不如叫他生不如死?这样罢,本公子可以答允你,只要你归顺我大秦,并且顺利解决镡城岭之事,我便允诺,将屠雎借给你顽顽。”
“顽顽?”桀儁狐疑。
胡亥搓搓手,笑容颇为……猥琐,点头如捣蒜:“对啊,想怎么顽,便怎么顽,倒时候新仇旧恨,便看儁儿你的手段与花样儿了。”
桀儁眯起眼睛,眼神里闪过锐利的光芒。
【心动的桀儁】
【逐渐心动的桀儁】
【疯狂心动的桀儁】
桀儁道:“顽多长时日?”
胡亥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桀儁道:“一个月?”
胡亥道:“半个月。”
桀儁瞪眼:“那你举一根手指头做甚么?!”
胡亥眨巴着大眼睛,心说我在试探你的心理价位啊,我本想说一年,没想到你说一个月,幸好我聪明机智,没有先开口。
桀儁道:“不行,一个月!”
胡亥道:“十天。”
“你!”桀儁道:“你怎么还往下减?”
胡亥笑道:“你再与我讲价,那便只剩下五天了……”
“好!”桀儁抢道:“十天就十天!”
“成交!”胡亥一拍小手。
桀儁道:“不知幼公子说话算不算数,毕竟长公子还在这里呢。”
胡亥转头看向扶苏,扶苏道:“亥儿说话,自然算数,只要他欢心。”
胡亥甜滋滋的道:“哥哥最——好啦!”
胡亥扑在扶苏怀里,道:“哥哥,亥儿烤的肉肉好吃么?还想吃甚么,亥儿继续给哥哥烤来。”
扶苏笑道:“只要是亥儿烤的,都美味。”
“喂!!”桀儁忍无可忍的道:“你们先把我放下来再腻歪!”
胡亥这才想起来,桀儁还挂着呢,于是摆摆手,虎贲军上前,割断绳子。
桀儁眼看自己掉下来,想要一个翻身拧腰,稳稳落地,这点子小事对于武艺卓绝的桀儁来说,简直不在话下。
然,眼下的桀儁饿得头晕眼花,英雄也要为五斗米折腰。
咕咚——
“唉……”桀儁痛呼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狼狈的爬起来,顾不得疼痛,一把抓过烤好的五花肉,往嘴里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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