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坐在牢营之中,他也不是第一次坐牢了,因此十足的有心得,把地上的茅草整理了一番,堆了堆,给自己铺了个软乎的席位,这才坐下来。
“哎呦!”胡亥笑嘻嘻的道:“儁儿,你便要这么一直站着么?腿不酸么?还是坐下来罢!我知晓的,虽然被自己人关押,很没面子,但你这么端着架子,我怕你很累啊,最重要的是——心累!”
“你闭嘴!”桀儁死死盯着胡亥,道:“若叫你落在我手中,定撕烂你的嘴巴!”
“可惜呐,”胡亥笑道:“不会有这个希望了,等会盟一结束,我便与我的好哥哥一起离开,而你呢,或许会落在自己人手里,啧啧,不得善终。”
胡亥话锋一转,道:“要不然这样罢,儁儿,你现在唤我三声好哥哥,等会盟开始之时,我给你求求情,如何?”
“你……”桀儁呵斥道:“黄口小儿!”
踏踏踏——
便在此时,有人走进了牢营,正是去通传的士兵。
那士兵回来,后面还跟着越人特使。
桀儁立刻道:“特使!这胡亥当真是秦国小公子,秦人狡诈,不要被他们骗了!”
越人特使道:“桀儁将军不要着急,你说的这个问题,本使也考虑过,咱们都是为了君上办事儿,合该同心同力才对,因此……本使特意寻找了一个曾经刚见过秦国小公子的将士,叫他当面来分辨!”
胡亥心头一跳,曾经见过秦国小公子的越人?
此人一出现,自己岂不是要掉马了?大事不好!
“来人!”越人特使道:“叫他进来。”
“是!”
一道人影进入牢营,因为逆着光,胡亥一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桀儁似乎很是熟悉对方,断喝道:“是你?!”
对方进入牢营,站定在胡亥面前,胡亥定眼一看,这才看清楚,竟然是……
胡亥眼眸微动,是了,屠雎乃是便宜哥哥的卧底,这件事情十足隐秘,只有桀儁和被俘虏的越人才知晓,而远在越地的越人根本不知晓这其中的秘密。
屠雎突然出现在此处,怕是扶苏的授意,是来帮助自己的。
胡亥瞬间将心窍放松下来,挑眉看向桀儁。
“是你!!屠雎!”桀儁激动的冲到栅栏跟前,“嘭!”狠狠撞了一下栅栏,道:“是你!!叛贼!”
越人特使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生怕他把栅栏撞断,会从里面跑出来。
屠雎则是道:“桀儁将军,你自己做了俘虏,抛弃我们这帮为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不管不顾的逃跑,如今竟指责卑将是叛贼?”
屠雎显然在混淆视听。
越人特使根本不知道细作的事情,也不知扶苏安排的长棋,一听屠雎的话,便以为桀儁是恼羞成怒。
桀儁怒喊:“他是叛贼!他是叛徒!他根本就是中原人!”
屠雎淡淡的道:“桀儁将军是糊涂了么?我是你捡来的,如今你却说我是中原人?我跟随着将军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将军逃跑之时不带着我便罢了,竟还想将责任都推在卑将身上?难道将军把众人一推,便当自己没做过俘虏,没给君上丢过颜面么!”
胡亥挑眉,好家伙,原来屠雎也很能说呢。
“你!!”桀儁呵斥:“叛徒!你是秦人的走狗!我杀了你!!”
越人特使见他发疯,吓得又退了好几步,对屠雎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招惹桀儁,你过来,辨一辨此子,到底是不是秦人的幼公子。”
“幼公子?”屠雎只是看了一眼,摇头道:“他怎么会是秦人的幼公子呢?谁说的?这般说法,必然是居心叵测,欲图诓骗戏弄特使您。”
越人特使一听,立刻看向桀儁。
桀儁眼目赤红:“屠雎是秦人的走狗,他自然会这般说!”
屠雎却道:“特使明鉴,此子怎么会是秦人的幼公子呢?听说特使已经见过了秦人的长公子,秦人常年居住在西北面,素有虎狼之称,那长公子看起来光风霁月,文质彬彬,但其实骁勇善战,体格不俗,特使您再看看此子,羸弱不堪,大风一来便能吹倒,如何会是虎狼之国的小公子?实在说笑了。”
“是了!”越人特使没见过公子胡亥,听屠雎这么一分析,的确如此。
越人在南方,对于他们来说,秦人就是西北的虎狼,一个个健壮高大,如狼似虎,胡亥这小身子板儿,别说是北方人了,就算是放在南方人堆儿里,也是羸弱的那一个。
屠雎又道:“此子我见过几次,甚么秦国公子,分明便是秦国公子的男宠!”
“他当真是男宠?”越人特使追问。
“正是如此。”屠雎道:“特使你看看,这小身子板,还有这谄媚的皮囊,他能是甚么?我曾遥遥见过几次,秦长公子跟随秦狗检阅舟师之时,还带着这个嬖宠,可谓是宠爱有加。”
屠雎的脸上换上一抹嘲讽,道:“不止如此,远远的隔着水面,卑将都听到他们调笑之声,简直不堪入耳,淫*秽至极!”
屠雎又道:“是了,虽此子不是秦国的甚么公子,但他深受扶苏的宠爱,若是用他来威胁扶苏,想必会盟之上,对咱们大有裨益!”
“屠雎!”桀儁呵斥:“你这个叛贼!一定是秦狗让你这般说的,对不对!?胡亥分明是秦国的小公子,你却说他是男宠!你这个叛贼!你不得好死!”
越人特使却十足信任屠雎,道:“桀儁将军,你可能不知,屠雎说出来的话,我是十二分相信的。因着……这位屠雎勇士,乃是君上派遣而来的密使!”
“密使?”桀儁难得一愣,看向屠雎的眼神都变了,里面错综复杂至极。
胡亥心中感叹,好家伙,原来屠雎还在做双面间谍啊,真真儿不一般。
之所以越人特使如此相信屠雎的话,这其中有一些理由。屠雎一直跟随在桀儁身边做卧底,当年他不只是扶苏的卧底,还是西呕君放在桀儁身边,监视桀儁的卧底。
屠雎道:“桀儁将军有所不知,你功高震主,恃才傲物,不服管教,多有人弹劾桀儁将军,君上一直维护将军,却也不得不顺应天意,因此将卑将放在桀儁将军身边,日日观察,细微禀报。”
“你……”桀儁万没想到,道:“你是君上派来监视我的人?”
越人特使道:“诶,这怎么能算是监视呢?”
“呵呵……”桀儁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却不达眼底,满满都是苦涩:“原来……原来君上一直不信任我,如此不信任我……”
越人特使道:“既然连屠雎都辨认过了,此子必然断不可能是秦国公子。”
屠雎拱手道:“特使明鉴。”
越人特使对桀儁道:“桀儁将军,唉——不是我说你,你为了建功,实在太急功近利了,你这样子,唉,我在君上面前,如何保你啊!”
越人特使假惺惺说了两句,转身大步离开了牢营。
屠雎看了一眼扶胡亥,并没有对胡亥说话,但眼神足以说明一切,也跟着特使转身离开。
“屠雎!!!”桀儁似乎被触动了机括,呵斥道:“你这个叛贼!”
“别喊了,”胡亥掏了掏耳朵,道:“都走远了,你便算是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打理你呢,省省罢。”
桀儁慢慢靠坐下来,与其说是靠坐,还不如说是瘫坐,呆呆的盯着牢门栅栏,沙哑的道:“天亡我西呕……”
桀儁也不说话,呆呆坐着,胡亥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干脆闭目养神,小睡一会儿。
“吃饭了!吃饭了!”
牢卒走进来,哐哐敲了敲牢门,将吃食从栅栏的缝隙塞进来。
胡亥一看,虽然有些简陋,但到底还行,可以填饱肚子。
牢卒给胡亥塞了吃食之后,转头走到桀儁的牢门口,也同样将吃食塞进去,但他并没有好好的放进去,而是丢进去。
啪——!!
陶碗破碎,里面汤汤水水飞溅的到处都是,甚至飞溅了桀儁一头一脸。
“哈哈哈!”牢卒大笑起来:“桀儁,你也有今日!牢饭不错罢?”
胡亥啃着饼子,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他似乎觉得这牢卒有些眼熟,仔细一分辨,还真是识得,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这牢卒分明是桀儁的族人,合该是大长老身边的。
大长老被桀儁砍断了一条手臂,后来干脆一剑穿心,如今好了,牢卒估摸着是来给大长老报仇的。
桀儁慢慢抬起眼皮,幽幽的看向那个牢卒,牢卒吓了一跳,但很快梗着脖颈道:“怎么,还当自己是将军呢?我呸!你是个狗屁,如今就是一个阶下囚!还是做过俘虏的阶下囚,我若是你,早就羞愤自尽了,还苟活在这里吃饭?呸!”
“哈哈哈!吃!我看你怎么吃!”
“吃啊,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舔啊!”
牢卒报复的大笑,就在此时,有人走入了牢营,牢卒吓了一跳,连忙收住了笑声,道:“屠雎将军。”
原来是屠雎。
屠雎走进来,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桀儁,摆摆手道:“下去罢。”
牢卒没有被责罚,赶紧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桀儁方才被泼了一头一脸,眼神十足平静,如今见到屠雎,却噌的站起来,抢到栏杆边上,沙哑的道:“屠雎!你又来做甚么?!看到我这个模样,你很得意是不是!”
屠雎淡淡的看着桀儁,想要伸手将他鬓发上挂着的汤水擦掉,那知桀儁脖子上架着枷锁,却也不安分,猛地侧头去咬屠雎的手背。
屠雎反应迅捷,后退了一步。
“屠雎!”桀儁沙哑的道:“我恨不能扒你的皮,食你的肉!”
屠雎没有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桀儁,转头走到胡亥面前,确保四周无人,低声道:“幼公子。”
胡亥啃着饼子,道:“是哥哥让你来的罢?”
屠雎微微点头,道:“正是,长公子担心幼公子在敌营无人照顾,特意派遣卑将前来接应,让幼公子吃苦了。”
胡亥道:“无妨的,并没吃甚么苦,你若是能转告哥哥,叫他别担心,亥儿好着呢。”
这两个人在牢营中“交头接耳”,桀儁看得一清二楚,道:“胡亥!屠雎!我要告发你们!来人!”
胡亥笑起来,道:“儁儿,你好笨哦。”
桀儁恶狠狠瞪着胡亥,胡亥道:“你没发现自己现在人嫌狗不待见嘛?西呕君一直忌惮你,你们的特使是西呕君派来的,自然也不待见你,你现在说要告发我们,谁会相信呢?外面那个和你有仇的牢卒嘛?”
果不其然,牢卒听到大喊声走进来,呵斥道:“闭嘴!再死性不改的叫嚣,便给你一顿好打!”
牢卒很快退了出去,屠雎对胡亥点点头,也离开了牢营。
桀儁头一次感觉这般无力,再次瘫坐在地上,而这一次,牢房的地上还都是“泥泞”的汤水。
胡亥走到栅栏边,将一只饼子丢过去,道:“喂,我一个人也食不了这么多,这个给你吃。”
桀儁冷笑:“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施舍?”
胡亥歪头道:“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我分不分你吃食,是我的事情,还未到会盟呢,你可不要把自己饿死哦!”
双方会盟的时日地点很快再次敲定,这一次,西呕君会亲临会盟。
西呕君听说桀儁被扣押了起来,他们还抓住了秦长公子的爱宠作为俘虏,立刻动身,来到了会盟大营,亲自与扶苏谈判。
胡亥虽在牢营之中,但因着屠雎的通风报信,很快便知晓了这个消息,当然了,他们也没有避讳桀儁。
胡亥笑道:“诶,听说你们的国君来了,之前打死也不来参加会盟,如今却巴巴的赶过来,你说他为甚么呢?”
桀儁不说话,胡亥自问自答的道:“我觉着一定是因着,你们的国君听说你已然被扣押起来了,原来他最为忌惮的,根本不是甚么秦军,而是你啊,桀儁将军。”
桀儁的眼眸微动,胡亥继续道:“如今你已经成为阶下之囚,再翻不出天去,西呕君这才放心,亲自前来会盟。你们西呕也真真儿是逗趣,原来内斗这种事情,从来不会缺席。”
哗啦——
牢营帐帘子被打了起来,几个士兵走进来,道:“秦国的嬖宠,你们公子来会盟了,现在提审你出去。”
胡亥眨眨眼睛:“啊呀,扶苏哥哥这般快便来了,太好啦,我就知晓扶苏哥哥最疼我,一定不会放着我不管的!”
“秦人来会盟了?”桀儁抢到栅栏边,道:“秦人狡诈!不要轻信秦人!尤其是那个扶苏!”
士兵们根本不理会桀儁,将胡亥提审出来,连枷锁都没有上,似乎觉得胡亥翻不出天去,押解着便离开了牢营。
胡亥随着士兵往前走,出了牢营,越过一片空场,很快便抵达了营地的幕府,也就是这次会盟的主场营帐。
帐帘子打起,胡亥走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扶苏。
“哈哈哈!”有人大笑起来,道:“秦长公子,我没有骗你罢,你的爱宠好好儿的,一块肉都没有少!”
那说话之人,胡亥从未见过,穿着复杂的服饰,坐在西呕席位的最上首,越人特使都站在他身后,绝对是西呕君无疑了。
扶苏看了一眼胡亥,克制着冲上去检查胡亥的冲动,道:“西呕君果然是重承诺之人。”
西呕君笑道:“今日秦长公子刚入营地,这一路奔波,定然没有歇息好罢,左右明日才开始正式会盟,那今日……不如便让秦长公子与你的爱宠,团圆一番,这般长时日未见,总该有许多的体己话儿要说罢。”
扶苏道:“难得西呕君如此盛情,那予却之不恭了?”
西呕君摆手,道:“放开秦长公子的爱宠。”
“是!”
士兵立刻放开了胡亥,胡亥赶紧跑过去,一头扎在扶苏怀里,甜滋滋的道:“扶苏哥哥!呜呜呜……亥儿可见到你了,扶苏哥哥你都不知,亥儿有多惦念你呐!”
扶苏抱住胡亥,上下检查了一番。
【担心你的兄长扶苏】
“亥儿,”扶苏道:“可有受伤?”
胡亥摇摇头,道:“没有。”
“哈哈哈!”西呕君笑起来:“看来这爱宠,的确是秦长公子的宝物啊,秦长公子如此重视,我已经令人安排好营帐,明日会盟,今日便请秦长公子与你的爱宠,好生歇息罢。”
扶苏看了一眼西呕君,知晓西呕君多疑,虽有屠雎的“佐证”,怕是还在怀疑胡亥的身份,今日这样子,必需做足了才是。
于是扶苏一把将胡亥打横抱起来,笑道:“西呕君如此体贴,那予便不推辞了。”
说罢,抱着胡亥扬长而去,往下榻的营帐而去。
【想要打消西呕君疑虑的兄长扶苏】
胡亥一看,便知道便宜哥哥是怎么想的,立刻配合的用小胳膊挽住扶苏的脖颈,小鸟依人的靠着扶苏的胸口。
“君上。”越人特使道:“您便这么将那个男宠,送还给秦人了?”
西呕君眯起眼睛,道:“只是一个男宠,值得甚么?还不如对秦人卖个人情。”
他说着,沉吟了一番,又道:“你去亲自监视着,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那样的干系,秦人狡诈,可别被他们给诓骗了,还是仔细小心一些的好。”
“是,君上。”
扶苏抱着胡亥进入营帐,营帐中站着几个负责伺候的越人仆役,扶苏看了他们一眼,便没有将胡亥放下来,而是直接扔到软榻之上,仿佛迫不及待的压上去。
哗啦——
扶苏将外袍脱下来,罩在二人身上,胡亥身子纤细,被扶苏覆盖在身下,本就露不出甚么来,加之外袍遮蔽了视线,那些仆役根本看不到二人在做甚么,还以为在做些淫*秽之事。
扶苏借着遮挡,仔细查看胡亥,低声道:“亥儿,叫你受苦了。”
胡亥摇摇头,也压低了声音:“亥儿没有受苦哦,受苦的反而是桀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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