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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版训犬指南(海苔卷)


“酒局搁金鹿,八点。后天早上十点走,我一个,老赵一个,董总监一个,总共四个人儿。”
肖磊认真记下:“我临走前给黎总一个定位手环,他用着没?”
“用着的。”郭亮又打量了他两眼,实在是没憋住,“哎你对黎总这,这到底啥意思啊?”
肖磊掀起眼皮看他:“啥啥意思?”
“啧,咋说呢。”郭亮喝了口啤酒,斟酌了下措辞,“要黎总是个女的,我都寻思你看上人家了。”
肖磊把本子合上,坦荡荡地看着他,“你寻思得对。”
这直球把郭亮给造懵了:“...啊?”
肖磊没多解释,只是夹起一片五花肉放到烤盘上。大油着了火,噌一下窜起来半臂高。
郭亮缓过神,小心翼翼地道:“我说哥们儿,黎总可是有闺女的。他还那么大个老板...”
“我没别的心思,就想护他平安。”肖磊把那块燎糊的肉放碗里,就着一大口米饭吃了,“这事儿你听了就过,不要到处说。”----两日后。
黎英睿扣上笔记本,打了个哈欠。抖开小毛毯盖上,偏头看向窗外的天。
冬天的正午,太阳像个昏黄朦胧的小灯球。高速公路外是一片片萧条的苞米地,盖着松软的积雪。
“没什么车。”他喃喃道。
“没到时候呢。”副驾上的董玉明接话道,“等过小年儿的,这人才能多。”
“今年几号春节?”
“8号。”
黎英睿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期待。
过年小狗会回来吧。回D城吗?还是回镇江?
他犹豫半晌,还是掏出了手机。在颠簸的屏幕上,看着一张照片。
沙土的训练场上,强悍威猛的年轻人正在爬绳。穿着黑色的半袖长裤,粘满浮灰。身后是硕大的夕阳,像一颗流油的咸蛋黄。
黎英睿滑大图片,移到年轻人的脸上。累得通红,耳垂上坠着一大滴汗。他拇指揩着那滴汗,轻勾了下嘴角。
这是他找了一大圈关系才打探到的,一点点有关肖磊的消息。
其实他一直在等肖磊的联系,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节日问候。可半年过去,别说问候,连条朋友圈都没。这小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黎英睿不禁有点怨。临别那一回又是掉眼泪又是求机会的,好像多深情。可后来这一断,竟然断这么利索。比他还利索。
但他拉不下脸主动联系,只能山路十八弯地打听。费了好大力气,才搞到这么张照片。
“小郭,我瞅后面那比亚迪一直跟着。”董玉明忽然道。
“顺路吧。”郭亮道,“往L县走就这一条道。”
“不对劲。”董玉明坚持道,“从公司楼底下就跟着了。”
黎英睿听到这话,收回了心思。警觉地扭头往后看。
脏兮兮的挡风玻璃,看不清司机的脸。戴着鸭舌帽和偏光镜,只能隐约看出个轮廓──是个壮硕的男人。
“一会儿进休息区了他要还跟着,今天折返。”黎英睿道。
“哎,好。”郭亮赶忙答应,“您要担心,我一会儿去问问。”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了休息区。郭亮刚把车停稳当,那辆黑色比亚迪就跟了进来。
“我去看看。”郭亮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一路小跑过去。在车边儿哈腰说了两句话,又小跑着回来:“不是啥可疑人,也是去L县的,碰巧了。他过会儿就走。”
黎英睿稍稍放下心:“那就好。玉明,咱也去吃饭吧。”
这个休息站不大,没有连锁餐厅,只有个大食堂。黎英睿一看这环境就没胃口,只要了杯豆浆。喝完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郭亮撂下筷子:“我跟您去。”
黎英睿抬手示意他接着吃:“没事。”
郭亮犹豫了下,这时董玉明跟着劝了句:“让小郭跟着吧。”说罢给郭亮使了个眼色。
郭亮一看董玉明的眼神就明白了,这是告诉他必须得去。他忙站起来给黎英睿拎包:“是,走吧,黎总。没两分钟的事儿。”
俩人回来还没一会儿,郭亮又要去洗手间。像是吃坏了,匆匆把车钥匙抛给董玉明,几乎是捂着屁股跑的。
董玉明和黎英睿只好先回车上等他。没一会儿,就见那辆黑色比亚迪开出了服务区。
“这车走了。”董玉明纳闷道,“难不成还真是凑巧?”
“往L县去就这一条高速。兴许是咱们敏感了。”黎英睿说道。
“也可能。”董玉明叹口气,“主要您最近出事得太频繁,我这有点害怕。”
黎英睿笑了笑:“放心,我命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郭亮还没回来。
“蹲十五分钟了。”董玉明看了眼手表,“这小子食物中毒吧?”
“也有可能没带纸。”黎英睿道,“这种小休息区,洗手间里都没有纸巾。”
“不会撅腚等着呢吧。”董玉明拿起纸抽推开门,“我去看看。正好那辆比亚迪也走了。”说罢往厕所小跑。
黎英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犯困。打了两个哈欠,盖上毯子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听到驾驶位门的响动。
“没事吧?”他问。
没有回答。车内安静得可怕。
【作者有话说】
中午发了个鱼塘动态,一条评论也没。我寻思这可能是没法出去。
昨天今天都没在家,存稿之前都嘚瑟没了...不好意思啦!
董玉明给亮子使眼色。亮子:收到,明白!
董玉明给磊子使眼色。磊子:看不着。根本看不着。

第47章
肖磊昨天收到郭亮的消息,说老赵得了急性肠胃炎。今天的出差就他自己跟着,又当司机又当保镖。
肖磊有股不好的预感,借了辆破比亚迪,一大早就守到了银泰大厦门口。
九点五十,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玻璃转门里出来,步履匆匆地下台阶。
前面那个穿藏蓝西装,拎棕色皮包,臂弯里搭着件羊绒大衣。长腿蜂腰,英姿飒爽,像艘扬帆起航的大船。
肖磊看到黎英睿的瞬间,心脏像被攥了一把,紧接着眼底热了。
这半年,堪称他人生中最长的半年——他没有一天不想黎英睿。忙起来还好点,一到晚上,简直就是辗转反侧。睡不着就听歌,可不管听什么歌,都像是苦情歌。共鸣得他想往脑袋上浇一瓶冰啤酒。
他最爱听的是张学友版的《听海》:
“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
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一边听一边抠墙皮,心里憋着一吨的委屈。
枕头边的墙皮被抠秃了,他索性就掉个头睡。眼瞅着头尾两片大陆越扩越大,最后汇成了一片。
两片大陆是相遇了,可两颗心还离得老远。多少次他动了联系的念头,却又硬生生地压下。不联系,多少还有个念。要发现黎英睿把他拉黑了,他都得一蹶不振。
这压抑的暗恋,像南方的回潮天。不知不觉中,心上已长满了思念的苔藓。
想他。想见他。发疯似的想,一眼也成。哪怕就一眼,他那心也能见亮儿。
黎英睿模样一点都没变,还那么惊艳。垂头和郭亮说了两句话,矮身坐进了车。
黑色揽胜缓缓驶出,肖磊紧随其后。一边开车一边想,黎英睿在车里干什么呢。
看电脑吗?打电话?还是盖着那条钱毯子睡觉?
他身体还好吗?尿血咋样了?还天天吃那个破盒饭?没半点油水,身上的肉精薄。后腰细得没巴掌宽,底下那俩辟谷单子倒是挺圆...他就这么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地想,眨眼间就跟到了服务区。刚把车停稳当,就见郭亮小跑着过来。
他把车窗放下条缝,摘了偏光镜:“亮,是我。”
郭亮瞅见他,如释负重地笑了:“就寻思是你。我说哥们儿,你跟得太死了。给黎总都吓着了。”
肖磊惊讶道:“他发现了?”
“可不,说你要还跟就折返。要不你先去前头等着吧。”
“你们啥时候走?”
“我们吃个午饭,估摸十二点半走。”
“那我十二点二十走。”
郭亮挥了两下手,跑回去复命。
不一会儿,黎英睿从车里出来了。披上羊绒大衣,扭头往这边看。
肖磊赶忙垂下脑袋。捱了十几秒再抬头,已不见人影。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等了二十来分钟,看到黎英睿再度从楼里出来,一路和董玉明说着话。
正说着,黎英睿又往这边看了眼。
肖磊见他害怕,连忙轰起车子驶出了服务区。看着倒车镜里越来越远的人影,心里酸丢丢的。
真想冲上去抱抱他,告诉他别害怕。不知道黎英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会说什么样的话?
算了吧。他那嘴唇儿就像沾了血的刀片,惯常会说绝情的话。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把自己给伤得体无完肤。
肖磊打消了露面的想法,自嘲地苦笑两声。心道自己连上战场都不怕,却唯独怕黎英睿。这病秧子把他降得死死的,给一个眼神儿他都想原地立正。
就像丁凯复敢踹税务局长的腚,却不敢接余远洲的电话一样。那副卑微小心的损出,估计就算余远洲放个屁,他都得拿个塑料袋兜上吸。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生软肋。所以说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等拐上高速,肖磊点开黎英睿的定位,把手机夹到操作台上监控。
十二点半,黎英睿的定位开始移动。但没过多久,忽然拐下了高速。
如果要去L县,最起码还得再走一个来小时。这是要上哪儿去?
肖磊刚要给郭亮打电话,郭亮正好打了过来。
“黎总搁你那儿没?!”郭亮劈头问道。
肖磊心里咯噔一声:“不搁你车上吗?我看GPS下高速了。”
“我他妈上趟厕所儿,出来车没了!”
肖磊瞳孔猫似的缩了下,脸唰地白了:“董玉明在车上不?”
“董总监在我边儿上。”郭亮吓坏了,声音颤着破音儿,“他才出来两分钟,车就没了。咋回事儿啊,黎总是不是...”嘟。
肖磊摁断通话,一脚油门踹到了底。——一阵巨大的冲击下,黎英睿猛地往前一耸,睁开了眼。
最先入目是岸边的杂草,还有一座盖着花圈的坟包。而后是一片浑浊的白碎冰,混着枯叶和塑料纸,飘在棕绿色的水上。
他正坐在车里的驾驶位,车子头朝下地来回晃,从小腿漫上一股刺骨的冷。
一低头,发现俩小腿肚都浸没在河水里。
他连忙解开安全带,直觉就要推车门。但电路系统已经泡短路了,天窗和车窗都打不开。他使劲儿撞了两下门,纹丝不动。
黎英睿环视一圈,想要找安全锤。发现原本放置安全锤的地方已经空了。但灭火器还在。
他拎起灭火器,狠命砸向侧窗。连续击打了五六下,连个小裂纹都没。
一般车辆落水能有五分钟的逃生时间,但黎英睿没这么多——普通揽胜后座较窄,他为了出行舒适度,专门买了加长版。大重量导致浸水速度很快,不过半分钟,车外水面已升到车窗。
黎英睿脑门沁出了冷汗,呼吸变得急促。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椅枕的尾端可以破窗。一把扔了灭火器,回手拔出椅枕,用尾部的金属叉敲击玻璃。但手滑窗滑,跟本用不上劲儿。敲了不过两下,他便没了力气。
就这十来秒的功夫,水已经浸没到胸口。整个人飘坐在驾驶位上,浑身针扎一样疼。羊绒大衣浸了水,像是钢铁的铠甲,沉沉地把他往水里压。
眼看车头要没,黎英睿只得放弃砸窗。费劲地脱下大衣,扒着副驾驶的靠椅蹬到后座争取时间。刚抓住后座椅背,车头全部没入水面。
他想放倒后排座椅从后备箱逃生,但开关浸在浑浊的冰水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极度的恐慌让他大脑空白,冰冷的河水迅速带走他的体温。
恐惧、痛苦、孤独与绝望。牙关激烈磕碰,心脏跳得像要爆开。水越浸越多,不多时浸到了下巴颏。手脚已经麻木,身体里像是被塞了个滚烫的气球。
黎英睿使劲儿仰着头,把口鼻浮在水面上。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只剩身体还凭着本能扑腾。可越挣扎越往下沉,他呛了好几口冰水。没过多久,连车尾也没入水中。
他逐渐停止了摆动。
溺水。失温。窒息。
死亡的过程是痛苦的,但万幸痛苦是短暂的。
像是浮在空中,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耳朵涌入了水,耳膜里只剩下水的波动声,还有自己越来越缓的脉搏声。
咚咚。咚咚。咚咚。
刺骨的黑暗。从眼前开始暗,一直暗到宇宙的尽头。心中没了恐慌,只剩下浩浩荡荡的寂灭。
眼前闪过那个盖着花圈的坟包。褪色的塑料花纸,艳粉的,海蓝的,中央白纸黑字,印着「奠」。
肃杀的风吹过来。哗啦啦。哗啦啦。像一阵远方的唢呐。
黎英睿忽然觉得很累。就像是通宵工作后的那种累。他缓缓陷入了沉睡。
睡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瑶瑶要没爸爸了。
蓦的手环亮起红光,一股强烈震动顺着手腕打上来。远远的呼唤,箭矢一般穿过层层意识的迷雾——黎英睿!!!
【作者有话说】
磊子说丁狗:呸,死舔狗。
磊子说自己:我能为睿哥去死。
丁狗(战术喝水)(吸了口烟):你舔癌不比我轻。
陈妹妹(叹息摇头):差等生靠舔,优等生靠骗。
鸣鸣:哼,一群废物。真诚才是必杀技(悄摸往兜里塞裤衩子)

GPS的定位越走越偏,最后停到了太谷县的柳河边。
柳河,以其河水发绿得名。俗话说水深则绿,水渊则黑。柳河虽然只是条乡下野河,但河道宽三十米,中央能有近五米的水深。
国人讲究风水,尤其在农村。从风水上来讲,水主财。如果墓地周围有流动的水,能够增加子孙后代的财运。所以柳河两岸盖满了悬山顶的小墓房。
住满死人的地方,自然没什么活人。如果黎英睿在这里出事,得救的概率几乎为零。
肖磊紧紧盯着屏幕上的箭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恐惧的冷汗从每一个毛孔喷射而出,浑身像是长出了无数个心脏,哐当作响。
咚咚。咚咚。咚咚!!
忽地,定位落进了河。
云层厚了。天阴得吓人。北风嚎叫着,道路轻得像一条麻袋片,随风而抖。道路两边的树、围栏、指示牌、还有云层后那个模糊的小灯球,都随之而抖。
肖磊不记得是怎么开到地方的,也不记得开了多久。
感觉应当是很久,但又不该有那么久。因为他到的时候,河面上还剩个车尾巴。
岸边乱坟扎堆,水面雾气昭昭,像阴间的忘川河。
肖磊抄起脚边的榔头,三两下跳到河里,踩着浑浊的冰层一路狂奔。
他在前边跑,冰在身后碎。嘁哩喀喳,嘁哩喀喳!响彻天地间,像踩碎了河鬼的骨头。
等跨到车浸没的位置,他一个大跳扎了进去。噗通!!!
数九寒冬的河水,一瞬间就麻痹了皮肤。脑仁儿疼得像是被铁钎扎穿了,水砂砾一样在身上磨着。眼里像是被洒了辣椒粉,沙疼。
模糊的视野中,车子还在缓慢下沉。
肖磊游过去,用榔头尖锐处击打后窗角。水中阻力是空气里的800倍,每一下击打都像是慢放镜头。
连续敲了四下,玻璃终于裂成了蛛网。拿胳膊肘狠命一怼,剥纸壳一样撕掉了玻璃窗。他扒着车窗,半个身子探进车。
就见黎英睿倒栽葱地插在后座和副驾椅背中间,一动不动。
肖磊右手捞起他后脖颈,左手拉住他的裤腰,拖出了车窗。从后夹着腋窝,一把擎上了水面。
甫一出水,他左拳抵在黎英睿胸下,快速压迫了两次胸腔。
黎英睿身子激烈抽搐,随后呛咳了一大口。肖磊掰过他的脸,抠他嘴里的枯叶和塑料片。等清理干净气道,黎英睿含含糊糊地说起了话。颠三倒四,听不出个数。面色惨白,嘴唇发乌,身体沉得像泡满水的棉被。
肖磊搂着他上下胡噜,不停地说着‘没事儿了’。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
等黎英睿从恐慌里稍稍平静,肖磊左手勾着他腋下,把他的头紧紧夹在自己胸前。右手在后滑着水,快速往岸边拖带。一边游一边安慰:“马上就...就不冷了...再坚持十秒...十...九...”
数到一,肖磊一把薅住岸边的藤草,把黎英睿推上了去。而他自已却没了力气,半截身子浸在冰水里,抓着藤草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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