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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古法药香养夫郎(谢青城)


晏辞微微蹙眉,没再说话,转身上了马车,不多时便听到身后传来嘲讽的大笑。
车夫看了一眼沉默的晏辞,说道:“那人是赵家的公子赵安侨。”
赵家?就是今天早上晏老爷子说的那个赵家,昨晚骗了原主香方的赵家,就是刚才那个人?
难怪见到自己阴阳怪气的。
当然晏辞看到赵氏香铺几个字是便联想到了。
他一时之间没说出来话,车夫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到大公子喝醉了把香方说出去的事,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说,大公子真是个傻子。
一直出了小镇,到了镇外一处有些偏僻的村子。村子旁边有一处规模不小,但已经废弃的园子。
这园子是昔日晏家专门用来种香料的地方,只不过这里面积不大,不适宜香木生长,只能种些平常香料,是以渐渐荒废了,只留下一间占地半亩的小平房,作为储存香料的仓库。
那车夫打了声招呼,把马车留给了他们两个,便离开了。
晏辞率先推开主卧的门,见里面只有几件家具,虽然看起来空空落落的,好歹可以住人,心里不禁暗自高兴,看来晏父虽然嘴上说要与他断绝关系,实际上还对他有一丝父子之情。
看完了主房,晏辞又去了左右两间耳房,东边那间堆满了杂物,而推开西边那间屋子的门,晏辞眼前顿时一亮。
这间屋子以前应该是用来制香的,地上台上摆满了制香的工具。
靠墙有几个摆放整齐的香料架子,每个格子都关的严严实实。
而靠窗的空地上,放着落满灰的石碾,香炉;台子上是捣钵,香著,香铲,香盛...一应俱全。
晏辞暗暗咋舌,走到架子旁边,一一仔细搜寻,架子上分门别类放着几种制香的主香:檀香,麝香,龙脑香,鸡舌香...量不多,但是保存的还算良好。
而且都是经过蒸煮炮制后的香木,这种炼制好的香木松脆还易于研磨,只需取出几种不同的香料混合,便可制出多种多样的合香。
所谓合香,便是取天然香料,按照不同剂量调和而成的香品。
晏辞心想,如果能按照香方调制出来香拿到市面上卖,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毕竟自己穷可以,但不能委屈了夫郎不是吗。
他兴致勃勃地转了一圈,把那些蒙了灰的器具一一擦干净,摆放整齐,又将各式香料柜上的标签擦干净,正忙的满头是汗,忽然听到“吱呀”一声,一股子面香伴随着开启的门钻进晏辞的鼻腔。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转头看见顾笙挽着袖子,端来一只粗瓷碗,碗口处还在蒸腾着热气。
“厨房里没什么食材,只有面了...”
他有点局促,生怕晏辞会嫌弃这一碗素面,以前自己费心思做的饭他看都不看。
而且晏辞对待吃食十分挑剔,肉必须肥瘦相间,菜必须早上新鲜摘的,口味不能太咸不能太淡,又要香气扑鼻又不能油水太过。
顾笙却不知此时晏辞心里激动的不行,想他重生前经常用泡面解决三餐问题,如今重生一世,竟然有了此等待遇!
丝毫不勉强,端起碗拿起筷子,也不顾刚出锅温度还没降下来,用筷子挑着面,片刻功夫便将那一团雪白的素面吞吃入腹,连带着面上几根翠色欲滴的青菜也吃了个精光。
顾笙见他吃的急,似乎是真的饿到了,“小心烫”还没来得及说,晏辞已经放下碗,碗里只剩下一碗面汤。
面前的男子抬头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眸子亮如繁星,被热气洇湿的漆黑鬓发贴在冷白的皮肤上,即使穿着粗布衣裳,也难掩通身清俊斐然的气质。
顾笙微微红了脸,听到晏辞由衷地说道:“太好吃了。”
他弯了弯眼睛,眼睛仿若两弯月牙:“谢谢你。”
顾笙的脸顿时更红了,他接过碗,不敢看晏辞,快步走了出去。
晏辞倒是没想太多,他已经从收拾好的香柜里取出了几种香木放在香盛里,准备先尝试做一出一种他经常会用的一味香来。
取了沉香檀香丁香各五钱,又取了麝香龙脑香少许,将几种香料逐一捣碎研磨成粉。
他研磨的很认真,专注看着手中的石碾,没有发现顾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着微开的门看着他。
顾笙嫁过来之前就知道晏家是有名的制香世家,毕竟这个小镇临近盛产各种香料的南国,制香业也是十分发达,光镇上的香铺就有十来个,以晏家和赵家香铺的香最为出名。
但这些炼制好的香料却并不是给镇上的居民用的。
每年临近冬至,便会有从京都来的“香使”到这些制香世家考察收购药香。若是有被选中的香品,就会被连夜送往京城,给王公贵族品鉴。甚至运气好的话,还可能被天子看中。
那样的殊荣是每一个制香家族都求之不得的。
也因此世家们将香方视作宝贝,这也是为什么今早晏父如此动怒,不惜把晏辞赶出家门的原因。
顾笙并不懂香,他也从没见晏辞研过香,应该说他从来没见晏辞进过香房。
可此时的晏辞握着碾子的手心通红,他碾了一遍又一遍,每碾一遍都要停下来看看香粉,若是不够细腻,就会再来一遍。
接着他又在一旁的架子里找到一小罐由白瓷瓶盛着的蜜,连着瓷罐一同放到厨房灶台上架起的锅里,接着往锅里倒入冷水,然后在灶台下加薪,点火煮水。
这样来来回回几趟,直到他拿出一根筷子蘸着蜜滴入一旁粗瓷碗的清水里,见到滑落的蜜入水变成圆润的珠状才停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细汗。
顾笙看着屋里的情形,似乎也从没想过自己整日里喝酒赌钱的夫君有朝一日也有这幅认真专注的模样。
直到那人感受到了视线,朝他这里看过来。眉目修长,眼眸干净明亮,神采奕奕,哪有半分颓废虚浮的样子。
可顾笙还是下意识把头缩回去,转身就想走,却被晏辞叫住了:“怎么走了,进来看吧。”
他的声音同他的目光一般温和,顾笙忍不住停住脚步,抿了抿唇,像只小兔子一样走了进来,坐在晏辞身边的马扎上。
他乖巧的很,就坐在旁边看着晏辞做着那些他看不懂的操作。虽然他的手心磨得通红,刚才不太熟练地生火时差点烧了袖子,然后配上脸上全神贯注的样子,实在是极其吸引人的。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太阳即将下山,晏辞将磨好的香粉和炼好的蜜小心地调和均匀,然后放到香盘里不断揉搓,像和面一样做成了一块块饼子一样的东西。
“这个是香饼。”晏辞侧头朝顾笙耐心解释道。
顾笙点了点头,以往在晏家,晏家的香房是不准外人进的,尤其像他一个身份卑贱的哥儿,更是想都别想。
可如今晏辞就这样将那些制香的步骤展示给他看,还非常细心地解释给他听。
看着顾笙好奇的样子,晏辞道:“我也是第一次用古代...用这些东西制香,不知道焚起来是什么味道。”
似乎是为了满足顾笙和自己的好奇心,晏辞找来一个有些生锈,碗口大小的铜香炉。
接着把那块香饼烧的通红再小心放进去,不多时那香饼表面浮出一层黄色,晏辞取出筷子一样的香著,一点点用香灰将其覆盖住。
刚开始一股子焦碳的味道弥漫,就当顾笙以为失败了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寒凉香气取代了焦炭味,在房间里萦绕。

那香味初闻幽凉,如同寒冬的初雪之气,然而细闻之下,鼻尖上自始至终都萦绕着一丝温暖的甜味,仿佛在冬日白雪之中,偶然窥的一抹枝头上的嫩黄,梅雪交融间,春晓破冬来。
顾笙一时之间痴了,晏辞倒是没有他的反应这么大,用香箸轻轻拨弄着香饼,使香气更快弥漫开来。
沉檀焚烧散发的甜香,配上麝香龙脑散发的寒凉,闻之便如冬末的乍暖还寒。
效果比他想象的好。
“这是‘腊梅香’。”晏辞笑了笑,补充道,“应该就是早上那香膏的配方。”
只不过这味道比起香膏的味道不仅淡雅许多,而且香味经久不散,萦绕于室内,让人回味无穷。
晏辞满意地直起身,却见顾笙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看起来十分惊讶,似乎是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制香:“公子只闻了一次便记住了?为什么公子从来没做过?”
晏辞挑了挑眉,真相自然不能告诉他的,便笑了笑:“只是看人做过,我也是第一次做。”
顾笙不说话了,他在心里有些委屈,觉得晏辞是故意不告诉自己。
本来他自认为读过一些诗书,出嫁前在得知未来夫君不爱读书,甚至字都不大认识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再后来听他们说他的夫君出身制香世家,却连香料都认不全,是整个镇上的笑话。
可是现在想来,自己的夫君能制出这样好闻的香,怎么可能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么不堪呢?
顾笙一时心情复杂,眼看着身旁的夫君站起了身子,他这才想起来,已经天黑了,自己看得入迷竟然忘了做饭。
于是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想去厨房,却被晏辞拉住了手,以为他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顾笙不太好意思,嗫嚅道:“我还没有做饭...”身为一个夫郎,竟然忘了给夫君做饭,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晏辞怔了一下,哑然失笑:“这点小事怎么急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了你。”
他这话只是为了打趣缓和气氛,熟料顾笙脸又红了起来,垂下头不敢看自己,小巧柔软的耳廓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
晏辞有些迟钝地后知后觉,只觉眼前的人实在太可爱了,而这么可爱的人竟然是他的夫郎。
晏辞轻轻咳了一声,手却没有松开,轻声道:“虽然你是我的夫郎,但也不必每天给我做饭的,做饭不是你的职责。”
顾笙依旧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可是你会饿肚子的...”
晏辞笑道:“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顾笙抬起头,正好装进一片纯净的黑色里,只感觉心脏在胸膛里乱撞,幸亏此时天色已晚,屋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否则自己的模样一定会被他看去了...
晏辞拉着他的手出了门,边笑道:“嗯,‘乔迁新居’就是该庆祝一下嘛。”
门外,夜色将至,黄昏被驱赶到天际,只剩下金黄的余晖。头上是已隐约可见繁星的天幕,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远处的村庄烛光点点。夜风拂过麦尖,上下起伏的麦浪沙沙,伴随着虫鸣,竟是无比安适。
望着这一幅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所见的画面,身旁是顾笙散发着暖意的柔软身躯,使晏辞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坚定的念头:他要让顾笙过上好日子,一定要。
他拉了拉顾笙的手,笑道:“走吧,我们去镇上,吃点好吃的。”
院子里,白日里拉车的马儿站在马厩里一甩一甩长长的尾巴,面前的食栏里是顾笙放的干草。晏辞有些懊恼,白日里他光忙着调香了,竟然忘了要给马儿喂食。
他将马儿从马厩里签出来,这马儿是棕色的,看起来有些瘦小,但很是健康,拉一辆小车和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只不过当晏辞好不容易给马儿套上绳子,不管怎么催促,马儿就是站在原地不肯迈步。
晏辞手里握着绳子一时有些尴尬。却听身后“噗嗤”一声轻笑,晏辞回过头,就看到顾笙漂亮的,带着笑意的脸庞。
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开心地笑容,漂亮的眸子弯弯,嘴角上扬,露出一点尖尖的小牙,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顾笙坐到他旁边,一阵带着温热的清香涌入晏辞的鼻腔。他从晏辞手里接过马鞭,雪白的腕子在空中一转,打了一个空饷,马儿立马竖起耳朵,接着竟然真的慢条斯理地迈开步子。
似乎感受到晏辞炙热的目光,顾笙微微垂头道:“以前看人赶过马车,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晏辞笑了笑,也没有回到后面车厢,就这样和他并肩而坐,两人一同坐在小小的座位上,微凉的夜风也吹不散两人的体温。
晏辞执着缰绳,任由马儿走在田间小路上,窄窄的小路两旁是一望无垠的稻田。
不时有劳作结束的,扛着各种农具的挽着裤脚的汉子从田间回来,看到晏辞两人,虽然不认识,也友好地笑一笑。还有三五成群的孩子,一边大声笑着一边从旁边跑过,门口守着的焦急母亲一边骂一边拍打着他们身上的尘土。
伴随着最后一抹光线落入地平线,屋顶在的阵阵炊烟隐入夜色。
顾笙依在晏辞身侧,嗅着他衣服上残留的梅香,长睫微动。虽然不知日后的日子会如何,可是此时此刻是他嫁入晏家后第一次感到满心的欢喜。
晏家所在的小镇距离小村庄并不远,不多时便看到了灯火辉煌的小镇,晏辞将马车停下,率先跳下马车,再伸手让他扶着自己下来。
小镇的名字叫白檀镇,曾经以盛产白檀而的名,不过后来因为香料的供不应求,檀木早被砍伐光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名字。
据说这小镇以前也是一个有名的地方,只因为百年前有不少药香师从这里北上入京,成为天家的御香师,专门为皇族特制佳节庆典,官府宴会上需要的御香。
而晏家的家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百年之间晏家再也没有出过这等人物。
晏父终其一生想要调制一款能流传后世的药香,都不得成功,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老大是个不成器的,学香十多载连四大名香都不知道,因此只能寄希望于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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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方此时正在小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吃饭,在他对面的人面貌平庸,正是赵安侨。
赵安侨伸手给晏方已经空了的杯子满上酒,有些肥胖的脸上笑的颇为开心:“来,晏兄,这杯酒,先祝你晏家家主之位已成囊中之物。”
晏方抬了抬嘴角,倒也不客气,举杯扬了扬:“那也祝赵公子得了良方,日后入了香使的眼,莫要忘了在下的恩情。”
赵安侨一双小眼睛几乎迷成一条缝,他连灌三杯,酒气上头,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说晏兄,你们家祖传的方子,就这么舍得给我?”
晏方似乎根本不介意:“什么方子,传了百年早过时的东西,也就老头子会当个宝。”他冷笑道,“若不是为了让他青睐我,我会去学什么制香?那么枯燥的玩意,也就晏辞那蠢货学不会。”
赵安侨笑的更开心了,又给晏方倒了一杯酒:“晏兄自然有自己的志向,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晏方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也不用这么假惺惺的,我给你方子只是为了让老爷子把晏辞赶出晏家。”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什么香方,什么流传我根本不在意,我要的不过是晏家的地契罢了。”
只要有了地契,哪天老爷子过世,那他就是晏家那些香铺,祖宅,香料园的主人。到时候他可以卖了那些地,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而不用整日面对着各种香料,假装开心地做着他不喜欢的事。
他又想起了他那个没有脑子,只会喝酒的大哥来。只要把晏辞灌醉了,再将透露方子的事盖在他头上,那傻子连一句辩解都说不出来,让滚就滚了。
赵安侨也是哈哈大笑:“今早那蠢货还跑到我的铺子来看我铺子里新出的香膏,你没看到他的表情,怕不是被赶出门受到打击太大一下子真的傻了!”
晏方笑的开怀:“他懂个屁的制香。”
他晏方从小就是镇上有名的香药天才,一个香方只消背几遍便能上手,而晏辞连给他提鞋都不配,若不是因为他是嫡长子,他早就应该被赶出去。
趁着醉意,又想到他那个漂亮的方圆百里都有名的哥夫。
晏方眯了眯眼睛,所以怎么才能把哥夫弄到手呢?
他就这样想着,余光却落到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来。
他看见街边的摊子上,一个深蓝色布衣的青年正将几枚铜板交给小贩手里,然后将一个泛着热气的碗递给旁边白色衣衫,约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手里。
那少年坐在桌子前,小心地捧着碗,眼里丝毫不掩饰欢喜之意。
他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红,如同醉酒的美人,此时一双桃花眼正温柔似水地看着旁边的蓝衣青年。
路过的人皆是不由自主被这美人吸引。
晏方眼睛不眨,将杯里剩下的残酒一饮而尽,接着用指节狠狠敲了敲桌面,把醉眼朦胧的赵安侨吓得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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