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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古法药香养夫郎(谢青城)


秦子诚的正室柳夫人一身品月色缀璎珞单氅,站在她身侧。
秦老夫人端庄典雅,虽然已到花甲之年,但因保养得当,除了眼尾有几丝皱纹,面上便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
她看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的,依旧一副慵懒样子秦子观:“你小舅舅这几日有没有听我的,好好带你逛逛这城里?”
晏辞心想,秦老夫人所说的“好好逛逛”的场所里,应该不包括花楼之类的声色犬马之所。
他看了秦子观一眼,秦子观也朝他看过来,还朝他挑了挑眉。
那双生的极好的桃花眼眉尾一扬,眼尾一挑,天生带着一丝风流气。
晏辞默默转开眼。
怪不得花楼里的哥儿为什么见他就蜂拥而上,这双眼睛简直自带招蜂引蝶的加成。
“有的。”他点头道,“去了不少地方。”
秦老夫人见状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很高兴自己这个幺儿总算干了些正事。
她又问道:“这些日子你没来府上,往日都是笙儿过来,还在忙你店里的事?”
晏辞低声道:“是在忙店里的事。不过不敢劳外祖母挂心,孙儿自当勉力为之。”
“你这孩子倒是要强。”秦老夫人笑道,“若是你那店真有难处地方,不必拘礼,尽管开口。”
她顿了顿:“若是手头窘迫,让你大舅给你在船厂安排份好差事。”
话虽如此,晏辞却不知怎的又想起秦子观随口说的,让他把店卖了的事。
或许他这小店在秦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到底是晏老爷留给他的,真真正正属于他的,
他还是想靠自己养活它。
“多谢外祖母挂念,孙儿记下了。”
秦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我是个妇道人家,你们男儿在外面的事我不懂。”
她说着看了一旁乖巧坐着的顾笙一眼:“倒是这内里的事,我不得不说你几句。”
晏辞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秦老夫人继续道:“我听笙儿说,你们成亲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要个一儿半女?”
秦子观听到这里,“噗”地笑出声。
晏辞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回答什么,只好暂时沉默。
而顾笙脸更是“刷”地一下红了起来。
“外,外祖母。”他嗫嚅着。
柳夫人见状笑了起来:“这孩子还羞上了,都是一家人,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笙儿都十八岁了。当年我这个年纪,英儿都已经会走路了。”
“传宗接代是天大的事,可不能耽误了。”秦老夫人苦口婆心对晏辞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听外祖母的,早点要个孩子才是正事。”
晏辞一脸迷茫,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扯到催生上了?
但见秦老夫人神态认真,也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于是只得点头称是。
那边顾笙已经满脸羞色,都不敢抬头看他了。
秦老夫人的声音絮絮不止,柳夫人偶尔在旁边应和几句。
秦子观依旧摆弄着他的扇子,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事实上他唇线微挑,看起来憋笑憋的辛苦。
而叶臻则端庄地坐在他旁边,看着外面出神。
晏辞偶尔应和几句,等到秦老夫人看着晏辞如此“懂事”的态度,又叮嘱几句,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夸他比秦子观听话多了。
等到秦老夫人携着柳夫人和丫鬟嬷嬷们离开,晏辞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秦子观摇着扇子走上前,眼睛里不加掩饰的笑意。
花朝节快到了,晏辞和他约定的“琼花宴”自然也要到了。
秦子观先前与他说,这琼花宴乃是胥州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会友的宴会,今年的琼花宴主题便是“香道”。
晏辞算是秦家的亲戚,虽然他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更不可能收到邀请函。但既是收到了秦家公子的邀请,自然也可参加。
于是为了不让秦子观在宴会上丢人,晏辞还是决定帮他一回。
“好好好。”秦子观闻言,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我就知道大外甥你一定会帮我。”
他用折扇敲了敲晏辞的肩头,满意道:“你放心,这件事成了之后,舅舅答应你个要求。”
晏辞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面上的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你说的这个琼花宴,当真只是用来会友的?”
他秦家二少爷,难道不是别人主动过来结交他吗?什么时候他还要主动去结交别人了?
秦子观微微吃惊地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我相处这么久,理应舅甥同心,你难道不信我?觉得我能骗你不成?”
他面上有那么一点点伤心和一点点委屈,不等晏辞说话,伸手指了指琳琅:
“琳琅平日里素来不说谎的,你不信问问他。”
琳琅闻言立马上前一步,面上依旧带着得体微笑:
“表公子,小人从来不说谎。小人可以作证,公子说的都是真的。”
晏辞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面上带着同样的微笑,怎么看怎么都有那么一丝——
不怀好意。
他一时无言,只好道:“我不是不信你意思。”
秦子观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闻言眼尾一挑,带着几分恣意,仿佛是为了故意让晏辞说个所以然出来:
“那是为何?”
晏辞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默然无语,也不能明说自己直觉觉得他“动机不纯”吧。
于是他再一次妥协了:“放心吧,决计不会让你在琼花宴上丢人。”

此时初春已至,灵璧山上的花树纷纷争先恐后打了苞。
再过几天,就会在某个夜晚结束后的清晨,绽放成五颜六色的锦簇,拥满灵璧山每一个角落。
晏辞正拿着香著将香丸一点点埋入香灰。
秦子观则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旁的琳琅依旧微笑着站在他身后。
他一直觉得晏辞是有那么点儿傲气在身上的。
虽然在秦子观看来,长这么大连马都不会骑,有些不可思议,但在香道这方面,晏辞不经意流露的自信却让他很是欣赏。
他用扇子轻轻点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人一身霜色绣梅暗纹袍,一束银带勾勒起窄而紧致的腰身,外面着了一件丁香紫缎面外袍。
银和紫两种颜色在他身上相得益彰。
此时他正跪坐在软垫之上,乌黑的发垂在身后。
袖子褪到腕处,露出冷白肤下骨节分明,清瘦却不显软弱,隐隐蕴含着力度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正执着白玉香著一点点挑着面前青花满绘三足釉彩炉中的雪白香灰。
这实在是一副雅极妙极的图卷。
秦子观支肘在案上,斜撑着额看着晏辞。
整个胥州都知道秦小公子平生有两所好。
一好骏马,二好美人。
在他看来,日行千里,眼明温顺,毛色至纯无杂,肌肉劲而不粗,懂人语通人性者才能称得上骏马;
而肤如白玉,眼如点漆,鬒发不髢,秀骨清像,神举皆动人者。无论男女还是哥儿,皆可称之为美人。
就连他平时身边的仆从都是千挑万挑,从能力最为突出者中挑得眉目最为出众者才行。
不然带出去岂不是要丢秦小公子的人?
所以秦子观欣赏地看着晏辞。
不得不承认,看晏辞打香纂是相当赏心悦目的。
他这大外甥的气质可比秦府那些花重金选进来的香师好太多了,带出去肯定不会丢他的面子。
不仅不会丢面子,说不定还能在那些名门贵流中挣得一番面子。
这打香纂又叫做印香或者拓香。
寻常富贵些的人家一般会让家里的女儿和哥儿学习这项技能,但只是为了陶冶情操。
但是市井香铺中的香师却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将印香这门技术视为吃饭的手艺,在胥州众多香铺中,几乎都会养一批专门上门给主人家印香的香师。
打香纂的步骤并不复杂,先在香炉里填上香灰,用香箸轻轻搅拌,再用香压将搅拌好的香灰一点点压实压平。
压平之后,便取来香扫将香炉四壁上的香灰清扫干净,这时方才能将镂空花纹的器具印盖在香灰上,用香勺填满镂空处,移开模具,这香纂就算打完了。
打香纂的时候需要聚精会神,需要香师专注在香纂之上,这样完成的香纂纹路精美,就像一盒艺术品。
若是过程中马虎导致香纂成品不美观,让客人不满意,那就是香师水准不够,若是碰到一个人懂香的客人,更是马虎不得,否则会砸自己的招牌。
但是香道本身却不是寻常人家有精力和财力赏玩的艺术。
有钱的大户人家一般只愿意品香,在香气中观烟云袅袅。
但是他们往往不愿意自己上手去做,所以一般会在府上养几个专门负责打香纂的香师。
一到想闻香,或是有贵客上访的时候就把香师叫过来,看他们打上一下午香纂,而自己在香气里沏上一壶佳茗,与三五好友清谈半天光阴。
但是更多家境一般的人家,通常会去香店里请香师来家里。
主动上人家中打香纂的香师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手艺好的老手,再一种是漂亮的香娘或是俊秀的香师。
第一种自然是技术过硬,全凭本事说话。
但是这第二种就主打一个观赏性。
把香师请来府上跪坐在那儿,主人家一边闻着香一边看着美人。
香纂最后打得如何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过程身心愉悦,既品了香又养了眼,心情自然好,心情一好,下次就会继续点这漂亮的香师。
于是时间一长,各家香铺会专门养一批长相不错的香师香娘。
当然,若是不仅手艺好还长得俊,那简直就是抢手货。
谁会拒绝一个年轻好看,还有本事的香师呢?
大户人家争相与同阶层其他人家比较自家歌舞伎是否更漂亮,自家家仆是否更能干,这香师自然也算在其内。
而这种香师一般会被富贵者网罗到府里,平时就在府里养着,一旦有好友或是贵客登门便叫出来,与其说是叫出来品香,倒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炫耀家产。
所以胥州城内,这打香纂很快就发展成了一门行业。
秦家是胥州城最富有的人家之一,秦子观又是秦家最会享受的人之一,他一边执起茶盏,一边眯着眼看着晏辞。
他这外甥可真是个宝贝。
就他这姿色这手艺,要是自己,早就上门找个有财的夫人小姐打香纂去了,日入斗金不是梦,哪还用他这样成天费尽心思想着如何卖香品?
但这话他可不敢跟晏辞说,万一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自己不得被骂死?
秦子观于是放下茶盏,展开扇子轻轻摇了摇,微笑着给晏辞指一条“明路”:
“大外甥,你以后就算穷的身无分文了也不要紧。去人府上打香纂,保证挣的盆满钵满。”
晏辞正聚精会神弄着手里的香,闻言笑了一声,头也没抬:
“请我打香纂可是很贵的。”
晏辞这话却是没说错,他前世也只在家里自己打着玩,或者给祖父打打香纂,从来没给别人打过。
但这不代表没人请他去打,相反有不少人或是想与他切磋一下技术,或是有别的什么想法,都邀请过他,但晏辞一次都没去过。
而到了这个世界以后,白檀镇那种小地方,没人会花银子请人打香纂,晏辞也只能自娱自乐,想秀一手都没机会,所以他只在家里给顾笙打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除祖父和顾笙以外的人打香纂。
不为什么,至少秦子观的品鉴能力晏辞还是认同的。
等到将香灰表面一点点抚平,晏辞方才放下香著。
那香炉中间隆起一个小小的丘包,悠悠的香气在热度熨烤下一丝丝弥漫开。
晏辞从香筒中拿起羽尘将香炉外壁上沾染的香灰拂去。
秦子观轻轻吸了一口气,用鼻子发出慵懒惬意的一声“嗯”,白玉折扇轻轻摇动:“不错,真不错。”
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香?”
晏辞眉目漆黑瞳光清亮,声音平稳带着那丝秦子观喜欢至极的自信:“不会让你丢人的香。”
秦子观闻言哈哈大笑。
二月春风江上来,水精波动碎楼台。
胥州城内水门依次打开,来往的货船沿着流经城池的河道将货物源源不断从外面运输进来。
河面上倒映着河岸两边高高低低的楼榭亭台,码头上,各色货船停靠在岸,接受着船舶司的清点备案。
晏辞站在紧邻蕴墨街的河道旁边,看着纤夫拉绳卸货。
晏辞本来也不是读书人,这蕴墨街他平时没什么机会去,但是顾笙偶尔去看他的表哥,于是晏辞会来接他,顺便到卓少游那里转一圈。
卓少游的新家已经定下来,小书生一个人在胥州城无依无靠,也没有认识的人,看起来孤苦伶仃的。
最主要单纯好骗,也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一路走到这儿的。不过既然他用心对待晏辞,晏辞也愿意用心待他。
临近花朝节,蕴墨街一改往日的墨香书韵,许多店家在门口挂上了有关“十二花令游会花笺纸降价特卖”的幌子。
“这十二花令游会又是什么?”
卓少游兴致勃勃地与他道:“是诗会。”
“小生跟同窗打听过,胥州城每年到花朝节都会举办一场诗会,大家都会在诗会上作跟花有关的诗。”
晏辞明白了。
胥州向来有“迎花神”的风俗,不过由于胥州很大,所以每个坊间都有不同的活动。
就比如秦子观说的那个“琼花宴”应该就属于他那一类有钱人的活动,以晏辞理解的就是:大家一年一度拼爹炫富的时候到了。
而这个什么“十二花令游会”一听就是文人骚客的活动,大家都是一没钱二没爹,穷读书的学子,那就只好拼自己。
当然,像秦英那种有爹有钱还读书的除外。
眼见卓少游一脸期待,还十分向往的模样。
晏辞虽然对诗会没什么兴趣,但为了不扫他的兴,仍旧问道:“谁都可以去参加诗会吗?还是需要报名?”
卓少游眼里兴奋不减:“据小生所知,书院的学子们一般都回去的,他们都是去诗会上论诗的。而且胥州城里不少喜好诗的人也回去。”
“如果不去论诗,在旁边看热闹也不是不可以。”
“夫君。”
看见晏辞站在蕴墨街口望着河面,顾笙带着惜容从他身后的蕴墨街走出来:“我们走吧。”
顾笙的表哥依旧一副病弱的样子。
虽然晏辞和魏迟的第一次见面不怎么愉快,但毕竟是顾笙的表哥,顾笙想来看他也是理所当然的,自己没有立场拒绝,所以他就在外面等着接顾笙回去。
今日顾笙也是带着惜容去的,时间不长便出来了,开心地和晏辞说他表哥已经好了许多。
晏辞边听边点头,到了马车旁,他习惯性地让顾笙扶着自己的胳膊上车。
“对了。”顾笙临上车前突然道。
“夫君,今天表哥让我跟你说,改天想邀请你去他家里一聚。
晏辞闻言微微一愣,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邀请我?”
他表哥不怕再过敏了?
顾笙伸手挽住他,细细解释道:
“表哥说上次事发突然,没来得及与你好好相识。又因为身子的原因没法主动上门,所以邀请我们过去。”
晏辞完全没想到会自己会被魏迟邀请,毕竟自己上次差点成为害他过去的“罪魁祸首”。
他暗自忖度:既然是他表哥主动邀请,他又是顾笙的亲戚,自己反而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顾笙早已经已经收拾妥当,他携着惜容正要上门口的马车,发现晏辞没在车上。
他回头看向院里,发现晏辞还在屋子里,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夫君?”
顾笙推开屋门,见晏辞一身内衫,一手一套衣服正在思考穿哪一套。
“夫君你还没选好衣服吗?”
他惊奇地看着自家夫君,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重视这次见面都选上衣服了,自己之前还怕他和表哥相处的不好来着。
晏辞转头看了他一眼:“帮我看看哪套好一些?”
顾笙看着他左手的银色袍子,和右手白色偏灰的袍子。
“银色的。”
顾笙顺手从装衣物的箱箧拿起一条银缎带从后面绕过他的腰,然后在前面仔细束好:“银色的配上这个腰带好看。”
其实自家夫君属于穿什么都好看的那种,不论他穿什么颜色,配上周身泠泠的梅香,都让顾笙甚是着迷。
眼见顾笙给他挑了一条银腰带,晏辞看了看左手银色的袍子,想了想觉得有不太成熟,又放了回去。
于是他穿了右手那件偏灰色的,感觉看起来还能显得自己清雅且成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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