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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香(许一疯)


那个刺青的保质期消失了,因为没有了疼痛提醒他。程之逸时而惊慌,时而恍惚,他会打电话给时鸣问:“我们在一起了吗?”
这时不管时鸣在干什么都会不厌其烦地和他说:“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了。”
“那你会离开我吗?”程之逸像漂浮在海上的无本之木,浮沉起落间只有茫茫地绝望。
“不会,程之逸也好,程予安也好,时鸣都不会离开他。”
程之逸有些矫情,可他就是很需要听这些话,就像两个人有时只是简单的亲吻,他都会把脖颈伸过去给时鸣咬,只有那种疼痛才能给他足够的满足。
热情和主动,从来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代名词。
等他又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香味,程之逸略感烦躁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床头柜放着整齐叠好的衣物和活血止痛的药,在床上只要时鸣保持清醒,他都会给他一万分的尊重,程之逸怎么舒服怎么来。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没穿上衣,他呆呆地望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脖子上的那处伤口刚愈合现在又沁着丝血,这些都是他主动要求时鸣留下的。
时鸣懂他内心深处的渴求,所以从来不问他这些要求背后的原因,是程之逸主动解释的——
“大学的时候,你记不记得我有好几天没和你说话,冷落着你。”
时鸣撑着头侧起身子看着程之逸,对方身边红潮未退,依然勾人,他笑说:“你大学什么时候没有冷落过我。”
程之逸也笑了:“那时候你所有的靠近,都是我默许的。但那次是因为我发现了隔壁系的女生给你的情书。那天是公开课,我早早到了阶梯教室准备,有个女生进来看到只有我一个人,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时鸣。”
“信呢?”时鸣努力回忆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
“我撕了。”
“……”
“她说完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再不开窍也知道这是什么内容,等她走了以后,我打开了。信上的内容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是你高中的同学,从高一就喜欢你,她很讨厌舞刀弄枪,但为了你报考了警校,一直喜欢到大三,六年的暗恋被我撕碎了。”
时鸣看不懂程之逸眼里的情绪,他只能认真地听着。
“我很恶毒是不是?”程之逸轻笑着,“她说她不敢表白的原因是喜欢你的人太多了,而她是最不出众的那一个。她说你就是盼望了一生的冬雪,因为冬雪之下埋着春天。”
“程老师……”时鸣听出来他语气里的难过,刚想安慰,被程之逸打断。
“信的最后说, 有人说叠一万颗星星就能许一个愿望,我本来叠了一万颗星星是想我们能在一起,但真当我看到许愿瓶里的星星时,我的愿望变成了,祝你如愿以偿。 看到这里,我流泪了。鸣,我忽然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一道天堑。你有太多人爱着,就连你最讨厌的父亲,也给你唯一的爱。我也被很多人表白过,可那不一样,他们只是喜欢看禁丨欲的人在征服下高丨潮,喜欢正人君子在暗夜里背德。但那些爱你的人不是这样,会把盛大的爱意捧在你手里,告诉你,时鸣你就是最好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足够恶毒地把信藏了起来,然后撕毁。这样世界上就少了一个爱时鸣的人。我真的太烂了,鸣,我对于你来说不是虞渊,不是太阳最终的归宿。我像是贪婪的月亮,没有你,我连光都找不到。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有很多人真诚地爱你,所以你坦荡,你不会像我一个阴险自私,你的爱热烈赤诚,可我真怕我毁了你,因为我足够糟糕。还好,我学着那位叠星星的姑娘,种百合,每晚都许愿。现在,愿望成真了。我们在一起了。”
时鸣把人搂进怀里,眼底通红地去亲吻对方的额头。
“但这不够,有什么办法证明我们在一起呢?我想不到别的,我只能把自己栓在你身边,给我的身上刻满你的印记,我不觉得羞耻,也不觉得可悲,我求着你和我做丨爱,求着你给我体内灌满你的东西,那样,那样我才是你的。”
安全感对于程之逸,的确是夏虫和冰,遥不可及。
他让自己带着这个人的气息,即使是对方的腻丨物烫得他在羞耻里全身痉挛,也不肯喊一句停下,
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纯白,在绝望的海底沉浮了半生的心才有了靠岸的感觉。
“程之逸!”时鸣蹭着他的侧脸安慰,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嗯?”对方缓了好久才应声,现在的他,床单擦过肌肤都能引起一阵战栗,绯红的眼尾上扬着,白皙的肤色在夜色里反射着银光,美得有些摄人心魂。
时鸣握着他的腰,仿佛掬着即将涣散的光,他不敢松手。
“你知道从我喜欢上你,你在我心里像什么吗?”
“什么?”
时鸣拉起他的手附在自己的心口,那里狂跳不止的生命力令他沉沦:“抵在我这里的枪,你的手指即将松开扳机,而我随时会为你去死。”
你不用患得患失,太阳会在宇宙谢幕里悄然陷落,月亮也会牵附着银河做最后的残喘,但时鸣总会冲破一切消亡,永远为你绽放。
程之逸的心被这句话烫得颤动,激得他心痒难耐,一句话代表了所有回答。
他抽出手轻轻地拍打时鸣的侧脸,仿佛能看到黏腻的汗在夜色里拉成丝。他总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在小心翼翼地呵护他那颗残缺的心。
正沉浸在回想的美好里,时鸣发来的消息立刻把他拉回了现实。
“董承华是在贩*。”昨晚听了江为的指控,时鸣就安排了人去找郝盛。
程之逸看着这句话,第一次生出了些厌倦感,他很容易在温情和平淡里忘了仇恨,六年前就是这样才会被对方针对,不停地鞭笞他的思想。
他不是时鸣,对方是为了正义和罪恶激斗,他只是为了让亡魂安宁,或者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不得不甘堕深渊。
后背传来一阵凉意让他惊醒,他很快理清思绪回复:可以的话让张盼卧底到他身边,走进他的交际圈。
拨开不切实际的虚浮,他和时鸣都已没了退路。
窗户已经开始挂霜,今年秋天格外短暂,程之逸站在天河分局的门口,萧瑟的秋风先他之前发起抖来。
“哟,程老师!”
听到有人,程之逸一回头便看到王城安伸过来的手,对方立刻想起了什么,把手尴尬地攥了起来问:“来找时鸣啊?”
“来找耿法医。”程之逸很诚实的回答,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王城安的手上。
一封信,信上的名字也落在了程之逸的视线里。
王城安察觉到后翻了一下:“哦,估计又是外地警方的协查。走吧,程老师,一起进去。”
程之逸跟在他身后,进了分局便绕到了刑警队,今天他要去找耿文玥取鉴定。段昀一身上的毒,寒山公园那些花瓣……
当看到这两份报告的时候,耿文玥和他会心微笑,程之逸的手紧了紧,仿佛握着最一把钥匙。
真相临近揭晓前,他打给时鸣问:“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说,事不过三,王城安最得意的时候,不会超过三次。”
时鸣隐隐约约觉得程之逸似乎查到了什么:“阿逸?”
“很快,我会兑现我这个承诺,算一个提前的生日礼物。祝我的爱人,生日快乐。”
他的温柔仿佛黏腻着糖果萃出的甜,把所有的惊险和筹谋变成了一朵绽放在夜色里的烟花。
时鸣挑眉笑了笑:“谢谢程老师。”
十月就要结束的时候,时鸣终于收到百罗会所那条通道路线的监控。
陈廷策拿给时鸣的时候,补充道:“头儿,调取的时候他们不让我看视频内容,怕泄露机密,只是让我一旁当督工。而且这个只让你一个人看。”
时鸣觉得这个董辉的确有些神秘过头了。他把U盘插入电脑开始筛查,尽管他知道监控或许经过了处理,得不到多少想要的内容,但还是想排查一下。
那一整天的视频,陈廷策在一旁开着倍速播放,因为百罗会所的高级会员本身不多,所以这个通道附近的监控一直都没有什么人。时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都有些酸涩流泪了,还是没有看到什么。
“再快点。”
陈廷策又加了三倍速,画面却忽然飞闪过一个人影,两人同时惊呼“诶!”
陈廷策按下暂停键,恢复正常播速。
“放大!”时鸣盯着画面里出现的人影,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陈廷策放大之后,惊叹着:“真是王城安!”说完,带着王骁车祸的新仇旧恨发狠地骂了几句。
时鸣却坐在一旁沉思起来,随后打给了程之逸。
“阿逸,是他们真要放弃王城安,还是董辉以为是王城安出卖了自己,伺机报复,把他暴露给警方?”
程之逸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完解释:“也有可能,是把人点给我们,洗清他的嫌疑。不管哪一种,我们现在都不能惊了王城安,接下来还要用他演出好戏。我知道了,鸣,接下来的事就放心的交给我。”
布局前夕,时鸣送来的这个消息,格外重要。
挂了电话,时鸣安排陈廷策:“张盼已经打算卧底进董承华的交际圈了,你去顶替他的位置。”
十月最后一个周末,高三学生有两天的假期,董承华收着书包,和桑瑞约在中午见面。
这个时节秋冬交替,最容易生病。董承华半个月来一直染着轻微的感冒,此时走在校园里,觉得头脑昏沉,脚步也深深浅浅的虚浮,就像是中暑的症状。
他有些无力地抬头看着太阳,刺眼的光令他眼前瞬间漆黑一团。等再次醒来之后,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
董承华揉着太阳穴,努力适应屋内的光线,等他彻底看清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
“好些了吗?”
温柔干净的男声把他吓了一跳,等他扭头一看,对方居然是最近一直在学校查案的警察。董承华立刻换上怯懦的表情问:“我,我是?”
“你晕倒了。”
“哦,谢谢您!”董承华动着苍白的嘴唇道谢,他挣扎着起身,觉得身上越来越乏累,“可能是最近,是最近感冒的缘故,没什么事。”
程之逸笑着摇头:“不是感冒,你胳膊上有很多针眼,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贫血,才会出现昏厥的状况。”
董承华眼底闪掠着警惕,望着程之逸。对方继续说:“你应该不是正常的体检抽血或着献血。”
这是我的事了。”他挣扎着起身,扶着病床的边沿,“看病的钱我转给您,等我休息一会儿就走,后面就不劳您费心了。”
“嗯。”程之逸站起身来,指了指病床柜上的纸条,“我的联系方式,我想你应该用得上。”
“多谢。”
程之逸余光收回时,明显看到了对方眼神里转瞬即逝的阴冷,他浅浅地笑了笑,走出了病房。

第62章 乱局17
病房外,江为倚靠着墙壁嘴里叼着未点燃的烟,见程之逸出来,有些忿然地说:“程哥,咱俩都认识这么久了,也没给我个联系方式啊!”
“没必要。”程之逸自顾自地往走廊尽头走着。
“他今天应该是要去找桑瑞,我觉得你们可以试着跟一跟。”江为把烟别在耳朵上,显得格外违和,没了戏谑,他认真地和程之逸这样说。
对方在电梯口终于扭头看着忽然正经的小朋友。
江为冲他笑着解释:“自从桑瑞出事后,董承华虽然表面还保持着吊儿郎当的样子,但精英班的人和我说,他已经借了好几次学霸们的笔记了,每天晚自习之后借走,第二天早饭时候归还。”
俩人进了电梯,江为又主动按下楼层:“他浪荡了十几年,我不信他最后这几个月打算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了。”
“所以你觉得他是为了桑瑞?”
“嗯,今天放学那会儿他的书包塞满了笔记本和试卷,那些试卷都是他的,他空白着一道题也不做,留下干什么?当厕所手纸啊?”刚说完,电梯正好到了一层,将为出去前,分明看到程之逸嘴角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这个信息很有用。”程之逸和他道别,“不过,后续你还是不要过多参与,包括他所有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走到医院门口,江为忽然凑近他,低声说:“我知道嘛,保密原则。”还没等程之逸后退一步,他主动拉开距离,“不过在学校,总归是我方便观察一点,我只是为了你,也不是什么正义作祟,你放心,我有分寸。”
这些话像个大人,程之逸失笑着:“那谢谢你。”
虽然语气听不出半点感激,可这个笑容绝对是最好的感恩。
董承华在病房的窗户前看着程之逸离开,才收拾好东西出院。和桑瑞约好是中午到,现在已经下午了。
程之逸没有去派人跟着他,董承华很聪明,派人明目张胆地跟着太过引人注意了。他此刻跟着江为走在泥泞的小巷里,对方皱着眉头,满脸嫌弃:“程哥,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绝不可能踏足这种地方。”
“回去给你买双新鞋补偿。”程之逸看着这个旧式的平房区,桑瑞没搬家之前就住在这里。
“真的?你男朋友不生气吧?”江为停了下来,惊喜地转身问程之逸。
对方无奈地解释:“是你非要把他当情敌,而我只把你当朋友,他为什么要生气?”
江为的惊喜凝结在嘴角,他撇撇嘴转身继续走着:“行吧,忽然觉得你也没多好。”
“嗯,我本来就很糟糕。”程之逸觉得这个小孩儿终于说了句实话,他的确不好。
这片平房区并不大,就是一条条的巷子像棋盘一般复杂,江为还故意走的很慢,拖延和程之逸在一起的时候。
“我除了来这里,还有别的事。”程之逸提醒着,显然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思。
江为立刻加快了脚步,尴尬地笑着:“我,我也不是很熟悉这里。”
“嗯。”
江为顿时觉得这个人太闷了,他开始佩服起时鸣来,对方得多有忍耐力才能受得了程之逸这么闷的人。
“程哥,我能冒犯地问一句,你和时鸣警官,谁在上面啊?”江为故意逗着他。
谁知对方面不改色地回答:“他。”
江为意兴阑珊地说,“那你可真辛苦,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看的男朋友,我一定不让你那么辛苦。”
程之逸听着这句话想笑,他主动问:“只是因为我好看?”
“对啊!”江为立刻否认,“呃,也不全是,你性格很好,又优秀又有能力,在你之前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第一眼的心动,不是喜欢,那只是荷尔蒙作祟罢了。在欧洲读书的时候,我因为这张过于柔美的脸,被高年级的男生堵在厕所欺负嘲笑,后来我想去学散打,父亲却觉得与我家族优雅的气质不符,我也想过留胡子,这样看起来凶悍一点也没人欺负我,大学回到了国内,因为读的是侦查系,男生很多,刚入校分宿舍的时候,很多男生抢着和我一个宿舍,那时候我以为他们都是想和我做朋友,直到半夜突然有人爬上我的床,压在我身上开始脱我的睡衣,我才知道这是他们的恶作剧。所以我很排斥别人的靠近。”
江为的脚步又慢下来,和程之逸并肩走着,安静地倾听,对方的声音越是平静,他的心里越是难受。
“后来,我去学了散打,跆拳道。拳头砸向那些靠近我的人,心怀不轨的人,那是第一次我意识到安全感这件事,只能自己给自己。”
“那,那你的男朋友?”江为闻着淡淡的冷香,鼻子有些酸。
“他?”程之逸微笑着,“他和这些人都不太一样,他刚见了我,觉得我很矫情,假正经,我是他的老师,在我第一节课上,他大闹课堂,后来处处和我作对。全校师生都知道他讨厌我,但我好像喜欢他。”
“为?为什么?”
“因为从来没有人把我当过他下意识里的第一选择。”程之逸回忆着那个楼梯处的拥抱,“虽然他本性如此,换成是谁他都会那么做,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喜欢。再后来,我们慢慢和解,他开始追求我,我突然发现,这个人能给我久违的安心。”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然后我们就分开了。”
江为愣了,连忙追问:“那是,是不是他也和之前那些人一样伤害你啊?”
程之逸摇摇头:“不,他对我没有那种想法,他哪怕抱着我拥吻,也只是因为想亲我,别无其他。是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把俩人六年的纠葛总结成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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