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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向远(贰卯)


“连贾仝都看出来了,还打算瞒我?”向野朝他弯了弯眼睛,“不过他有一点说错了,不是开学,你从温泉小镇回来就开始不对劲了。”
完完全全被看穿,俞远却没有任何烦躁窘迫的感觉,反而升腾起一种久违的放松。
不用伪装,无需顾忌。
在他们还不是如今这种亲密关系的时候,他就提前从向野这儿获得过这种感受了。
“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向野引导道。
俞远垂下手,纸桶搁在膝上,隔着布料,在皮肤上蔓开一圈热意。
“我在温泉小镇遇上了一个人,一个故人。小的时候俞启东让她来照顾过我。”俞远倾诉道。
“这个人怎么了?”
“她让我觉得奇怪。”俞远无意识地捏住了纸桶底部的边沿,“在此之前我甚至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她叫周菻,是俞启东的秘书,前几天我找人去查了,这么多年她的职务完全没有变动,可我除了小时候,这么多年居然一次也没再见过她。”
向野没有接话。
“抱歉,”俞远道,“可能是我对俞启东身边的人太敏感了,突然说这个毫无关联的事。”
“我们之间可以说所有事,不是吗?”向野用手心轻覆俞远反撑在长椅上的手背。
俞远侧首,眸光微动,几秒后重拾话音——
“相隔这么久能一眼认出她,是因为她的长相几乎没什么变化。可是神态,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俞远不适地蹙起眉,似乎又一次回想起了女人挂在嘴角的那种笑容。
“你知道曼德拉效应吗?人会对某件事持有错误记忆。我这次见到周菻,总感觉她整个人的变化非常大,而且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感到异常熟悉。我知道这本身就很矛盾,就像是得了记忆虚构症…”俞远单手摁了下眉心,“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种怪异的熟悉感是来自于哪里。”
向野静静听完了一切,无奈地看着俞远困顿痛苦的样子。
他明白这种感觉,碰到了事情关键,却怎样也连不起来。就像是在枯井里摸到了一根从天而降的绳索,可拼命地拽,也拽不到绳子绷紧的一刻。以至于最后都怀疑,自己手里究竟是不是真的握着这样一根救命的绳。
“啪”地一声,身后玻璃窗里传出来的光线突然熄灭了,准备好关门歇业的店员走了出来,“你好,我们准备歇业了。”
“嗯,”向野点了点头,朝女店员露出一个非常具有诱惑力的微笑,“我们再坐一会儿就会自己离开。”
女店员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红,点头应道,“好的,长椅我们是不收的,两位注意安全。”
灯光熄灭,整条街只剩下几盏孤立冷白的路灯,随着超市店员骑着的电动车尾灯消失在街角,四周瞬间都变得岑静无声。
向野突然抬起手,朝对面街指了指,“你看…那些影子看起来是什么颜色的?”
对面,大榆树的枝干上重新抽条出新春的嫩叶,冷白色的灯光穿透它的身体,在视野里形成一片昏沉的影。
听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但俞远还是认真回答道,“绿色吧,墨绿色的。”
向野未置可否,微风沙沙掠过,许久后,他才开口道:“人是很容易被记忆欺骗的。在不够充分的光线里,任何影子都不过是深浅不一的黑,可是因为平日里的惯性记忆,当一定要给影子安上一个颜色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认为,那片树影是绿色的。”
俞远微微一怔。
“不要怀疑自己的直觉,有时候它比你想象得更加有用。”向野循循善诱,“遇见这个人,要是让你感到不安,那她很可能就是有问题。你可以从一个片段、一个画面、甚至她做过的某个动作、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回想。”
俞远跟随着向野的话,把那天最后和周菻告别时,对方挥手的动作全然回忆了一遍,有什么东西,就快要呼之欲出。
“除此之外,你对一个人感到熟悉,也不一定要是亲身接触,关联物可以是某件非生命化的东西,新闻报告、照片,都有可能。”向野继续道。
俞远目光一凛,大脑过电一般闪过一道寒光。
他猛然从长椅上站起了身。
“你想到什么了?”向野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俞远回头,眼睛里既有拨开云雾的清明,又有被更大未知和疑惑包裹的恐惧。
“是一幅画。”俞远笃定道,“俞启东曾经购买过徐奕韩的一幅画,名叫《蔻丹》。”
他急着解释,没发现在他说出画名的一刹那,向野脸上闪过僵硬震惊的神情。
“那幅画画的是一个躺在沙发上抽烟的女人,俞启东把它挂在别墅的一间卧室里,那时候他经常把我关进那间卧室,所以那幅画上女人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忆犹新。”俞远倾诉道,“除了长相,那天周菻说话的神态、夹烟的手势,简直和画里的那个女人如出一辙!”
夜色浓黑,葱木掩映的别墅区,一栋栋昂贵奢侈的建筑分隔甚远,互不干扰。
其中位置最优越的一栋,主宅二楼只亮着一户方窗。
轻纱窗帘背后,女人穿着一条裁剪得当的丝绸睡裙,坐在华美精致的法式靠椅里,正专心致志地往白玉一般的指尖涂抹深红色的指甲油。
从浴室里缓缓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身披一件赭色真丝睡袍,V型领口下隐隐露出上半身的精实肌肉,能看得出常年锻炼的痕迹。
在看见女人的一瞬间,男人眼底滚过一抹深重的厌恶。
他顿住步伐,语气不善道,“你在这干什么?”
“自然是有事要找您汇报。”周菻用右手扶了扶胸前海藻般的长卷发,悠悠站起身来,往自己刚涂好的左手指尖吹了口气,递到男人眼前,“好看吗?”
下一秒,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女人的掌心就被一股重力侵袭,传出近乎折断的巨大痛楚。
她发出猝不及防尖叫,被重重掀倒在床沿边。
紫檀金丝楠木的床架发出一声磕碰的闷响,周菻只觉得阵阵发晕,丝毫不怀疑自己因为刚才那一下,已经摔出了轻微脑震荡。
她抬眼看向居高临下蔑视着自己的男人,从这个视角看过去,男人的身形正好遮住了屋顶的灯光,面色晦暗不明,犹如地狱修罗。
“东哥……”周菻嘴唇颤抖。
男人缓慢地蹲下身来,手掌贴上她细长的脖颈,一点点收紧。面对着一张娇媚至极的脸,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态,眼睛里反而凝聚着一道嗜血般的狂暴,张口的话冰凉刺骨,“叫我什么?”
周菻颤颤巍巍,“洪…洪先生。”
“艾琳——”俞启东用缓长的语气叫了一声,把手上的力道松开了一些,“你是真的蠢到一点都不知道吗?这么多年,其实我很不喜欢你这样拙劣地模仿她。”
周菻美目圆睁,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好半天才道:“我错了…先生。”
“你和常青素来不和,上次你明明有机会在紧要关头把消息透露给他,却没有那么做。他自己没脑子折在那儿了,我可以不怪你。”俞启东语气直下,“但他现在为了改判,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么一个烂摊子,你打算让谁收拾?”
周菻挣扎着坐直了些,“下周复审开始之前,我保证他不会有机会再说出任何一个字。”
俞启东满意地扯了下嘴角,用掌心在周菻苍白如纸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站起身道:“说你一开始要说的事。”
周菻狼狈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从地上爬起来,“上个月您还在奥地利,十四号那天,我在‘澳都’撞见了俞远。”
俞启东动作一滞,冷声道:“继续。”
“他和覃决的儿子在一起。”
周菻试探着看了眼男人脸上的表情,补充完下半句:“他们…好像是恋人关系。”

夜到深处,万籁寂静的时刻。
皎洁月光被墨蓝色的流云缓缓吞噬,小城纵横交错的巷道一点点被黑暗掩埋,连结成一片聚不分明的墨色画卷。
窗帘紧闭的房间内,只有桌前的电脑屏幕发散出一道蓝色荧光。
向野屈膝坐在椅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画家徐奕韩的一副早期作品。画是从一本出版的纸质刊物上拍摄下来的,三十年前的杂志,尽管保存得还算好,但纸张也因为带着不可逆转的岁月痕迹,显得并不清晰。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唯一能找到的关于那副《蔻丹》的记录了。
这张照片是许定安三天前发给他的。
警方对洪厂正式开展的秘密调查其实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但直到最近才从一些意想不到的角度得到了突破。
当然最直接的线索也是因为对方暴露了组织核心的成员之一——艾琳。
向野作为和她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把能回忆的一切都反反复复说了无数遍,警方根据他的描述进行了人物画像,可即便这样,也还是没能在茫茫人海中把这个人找出来。
直到那个画展,一件调查之后极尽诡异的事情走进了警方的视野。
其实在看到那副《蓝》已售的标签时,骤然感到疑惑和不安的不仅仅是俞远,向野也一样。于是他在第二天就找到许定安,希望他以调查案件为由,帮忙查询这幅画的购买者。
原以为只是简单询问之后就能得到的消息,却陡然受到了巨大的阻碍。
一开始是购买人的不确定,调查之后才发现,这幅画并不是以个人名义购买的,而是一家注册在海外的公司。
但什么样的公司会买这样的画呢?
追查下去,又发现这幅画的归属权在短短一天之内用不同的方式转了三次手,最后一次交易是以外网上的虚拟货币进行的,这样也就意味着完全追查不到真实的买主,只得作罢。
转换思路之后,只能从画作的运送入手,可调查之后发现,这幅画并没有按照规定进行入库,在展览结束的当天就紧急运送走了,而且当天运送的监控录像,还平白丢失了一段。许定安往前追查,发现不仅仅是运送的时候,在画展开展的第一天,一段下午时分的展区监控录像,前后约莫十五分钟的视频记录,也不见了。
事情到这已经十分诡异。
仅仅只是购买一幅原本都没有进入警方视线范围内的画,对方都能把事情做到如此缜密,真的是细思极恐。
但有这些发现,给侦查提供了一条全新的方向。
就像拼一副极其复杂的拼图,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入手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2000片碎片只剩下了1999片,那现阶段的目的,就变成了全力找到那块丢失的碎片。
三天前——
市公安局缉毒支队副楼。
二楼走廊上,许定安脚步匆匆地从楼梯口转出来,往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走去。
门被施力推开,只见收拾整洁的办公室里,一个年龄大致在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闻声抬眼朝门边看来。
他上身穿着一件浅褐色的格纹马甲,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系的前进帽,自然卷的头发在脑后扎着一个小髻。只一眼,就能从他身上看出些与众不同的艺术气息。
许定安带着笔录员走了进去,微笑着朝对方伸出手,“徐老师,你好。”
徐奕韩也起身举手和他简单地握了握,眼神透过黑框眼镜看过来,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不解。
简单寒暄后坐下,许定安直入主题,“这次找您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关于您上个月在A市举办的画展,以及您近几年的一些画作……”
沟通之后,徐奕韩表示画展虽然是个人画展,但由于卖画的收入涉及到和学生、工作室员工的分配、以及缴纳税费等一系列的事情,所以提前就和第三方签订了服务协议,他个人并不清楚具体的交易情况。
说白了就是“我只管收好我该拿的那份钱,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许定安表示理解,开始和徐奕韩了解近些年的一些画作,简单翻阅了徐奕韩带来的作品收录册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
许定安把最后一本收录画册合起来,从茶几上直起身,“抱歉,徐老师,请问您更早时期的作品,能提供给我们看看么?”
徐奕韩在这儿呆坐了一个多小时,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刻已经有了些艺术家特有的叛逆脾气。
许定安也不是没看出来,恰时地开口透露了些许案情,“我们现在怀疑您的画作,很可能和A市的一个地下贩du组织有关。”
说完眼看着徐奕韩脸色骤变,许定安又缓声道,“当然,这个‘有关’是种泛意,很有可能是您这么多年的某一副作品中,恰好画到过组织内部的某位成员。也有可能,仅仅是我们现在正在调查的人,是您的忠实粉丝。总之,我们需要您的配合。”
徐奕韩松了一口气,“我寻找绘画目标确实比较随心,并不会询问对方的身份,早年的一些练笔作品,人物的挑选就更具有随意性。”
朝许定安解释完这一句,徐奕韩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又是几大本作品收录册被送到警局,其中还包含着更早年份的一些报刊杂志。
徐奕韩算是个十分高产的作家。和同事们一起翻阅那些图册的时候,许定安也十分感谢徐画家有着收集整理自己作品的好习惯。
“许队!”
刷刷的纸张翻阅声中,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许定安心头一跳,抬眼看向正把一本杂志递过来的一位年轻警员。
那是一本三十多年前的本地艺术类杂志。
当时徐奕韩大概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画师,作品发表只占据了很小的一块版面,但看到那副画的一瞬间,许定安就知道,找对了。
“给你记一功!”许定安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杂志上的画,朝年轻警员肩上拍了一下,抓上杂志就往隔壁徐奕韩休息的办公室走去。
夜风吹过窗台的缝隙,剐蹭出啸长的低鸣。
似乎是要下雨了。
向野从电脑屏幕的照片上挪开视线,看了眼窗外随风摇晃的树枝。
找到这幅画后,警方第一时间从徐奕韩那里询问了相关的情况,奈何时代久远,就连作者本身都记忆有限。
回忆许久之后,只得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这幅画里的女人,是一个儿童福利收养中心的管理员,当时徐奕韩在酒吧遇见这个人,便开口请求她做自己的模特,女人一口答应了,并把他带到自己工作的福利院的卧室里,画下了这幅画。
用徐奕韩的话来说,就是:“我完全没想到她居然在那种地方工作,你知道吧,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能和一群孩子生活在一起的人。”
“你还记得那家福利院的具体位置吗?”许定安问。
“不记得了。”徐奕韩摇头,“城南那片,近几年搞经济开发,这地方肯定早就不在了。当时那片非常偏僻,连大一点的村子都比不上。”
“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许定安身旁的警员开口问道。
话音还未落,徐奕韩就再次摇头,“我从不问模特的名字。我能记得的,就是她当时穿着举止都非常成熟,但实际年龄应该只有二十二三岁。整个福利院像是只有她一个大人,十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非常瘦,穿得也都非常简陋。我记得我跟着她穿过那个黄泥地的院子的时候,那些孩子全都停下动作看我,那种眼神……”徐奕韩顿了顿,似乎陷入回忆,许久后才用一种颇具艺术色彩的形容讲道:“就像是天生的野兽,在盯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新鲜猎物。”
向野起身把窗户关严,那种风摩擦玻璃的声音终于小了不少。
手机在桌角振动起来,向野瞥了一眼,很快接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喂,许队。”
对面传来了许定安充满疲惫的声音,“抱歉,你发来的消息,我现在才看到。”
此刻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和俞远从大榆树的超市门口分开之后,向野就给许定安发了消息,让他抽空回电,只是对方显然刚刚才结束工作。
“没事。”向野倚靠在窗沿,直白地切入主题,“关于那幅画,我这边可能有新的进展。”
“哦?”许定安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是什么?”
从徐奕韩那儿了解的情况实在有限,这三天下来,他们连那家福利院的原址原名都没有查到,更别说那个画里的女人。
向野的视线穿过封窗的铁条投射在窗外摇曳的树上,落点是国庆期间俞远每个傍晚来找他时,蹲靠的那个枝桠。
他胸腔突然深重地跳动起来,那些呼之欲出的答案,成为一记记重锤,猛烈敲击着他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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