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主城居民长久以来保持的默契。
今日你赦免我,往后我赦免你。
“不过与我而言,确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伴。”费伊洛话锋一转,“之所以一直没进这个副本,除了前面说的原因还有一个——此前进入这个副本的人一直都没有出来,车票上也不显示死亡率,他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当然需要靠谱的同伴。”
“咖啡。”席问归走过来。
闻酌接过咖啡,垂眸抿了口。席问归应该不怎么会弄,放了很多的糖,温度还有些烫。
他没有嫌弃,慢慢地吹着。
席问归直言:“这是个新副本?”
费伊洛嗯了声:“才出现不久。”
闻酌反问:“新副本?”
“虽然世界规则不允许我们吐露副本内的事情——”费伊洛猛得一顿,刚刚闻酌很自然地对她说出了上个副本阁楼的存在,为什么没有遭受阻碍?
还是说这种副本里通往现实的通道媒介属于bug的一种,无需保密?
她没有多想,接着道:“但站点的名字我们可以通过车票知道,而这个站点一年之前闻所未闻。”
“这种情况很常见。”席问归喝了口自己的咖啡,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味道不太好,他悄咪|咪地跟拿过闻酌手上的交换了下。
闻酌:“……”
席问归若无其事地说:“每时每刻都有副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关闭,当然也会有新的副本兴起。”
闻酌想起了第一个经历的“李家村”站点:“新副本出现的媒介……或者说锚点是什么?”
“当然是罪恶与怨气。”回答的是费伊洛,她转回正题,“说实话吧,就算你们不拿我这两张车票,也能在其他地方找到。”
“这个副本的车票目前市场上流动的张数是最多的,没有准确的进副本时间,就不清楚进入的时间不同会产生什么影响,还有,看到车票上面的人数‘N’了吗?”
“没有人知道这个副本同时能容纳多少乘客,不同时间进入的乘客会碰面吗?只有一个罪者还是多个?每个人真的都能进入到一个地方?之前进去的人都还活着吗?副本类型是什么……疑问太多了。”
“而目前我所知的主城综合死亡率最高的副本也才百分之九十四,如果之前进这个副本的人真的已经死亡,那就意味着它的综合死亡率为百分百,而我们也未必能出来。”
费伊洛一口气说完,顿了两秒问:“所以,你们还要进吗?”
费伊洛注视着面前的两人,等待他们的回答。她来自一个时间线相较于闻酌他们而言十分超前的世界,又从小在贫民窟长大,见证了太多割裂的价值与人生,对人对事有种独特的感知力。
如果还想知道这个副本里有什么,闻酌与席问归就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帮手了,再等下去,也未必有万全之策。
之前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这件事并没有给闻酌造成太多的心理负担,但他也没有即刻给出回答,而是拿着两张票起身道:“我们考虑考虑。”
“行。”费伊洛并不意外,“我等你们答复。”
走之前闻酌与费伊洛交换了下联系方式,回到一楼厅后,依稀能听到隔着工业风墙壁背后的戏曲声,与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同时,一个拎着赛车头盔的女人迎面走来,正是之前参加比赛的古吉拉。
她湿透的衣服上隐约能看见些许深红的痕迹,看起来是受伤了,但她能回到这里,说明比赛已经结束,而她毫无疑问就是最后赢家——其他人都死了。
不一会儿,席问归的手机里传来了押注结算信息,原本压的三万直接倒赚了七倍不止,这之前还被比赛“官方”抽走了不少,这个收益实在叫人惊叹,也是因为压古吉拉的人实在太少了。
他们与古吉拉擦肩而过,并没有打招呼。
“赢了?”身后传来招呼的声音。
“赢了。”
“那你欠老大的积分能还完了。”
“还行,死的那几个积分不多,但票倒是不少,加上除了一个暴发户之外几乎没人压我,赌盘转了不少,给我的分成挺多。”
暴发户席问归弯腰钻出小门,撑开三伞等待身后的闻酌:“我们要考虑什么?”
“不考虑什么。”闻酌步伐散漫,踏进薄薄的积水,灰蒙蒙的街道在两侧展开,尽头是灯塔模模糊糊的黄光,“今天还没过完。”
席问归顿时领会了闻酌的言下之意——约会还没结束。
他翘了下嘴角,带闻酌去了个地方。
主城实在没什么乐子,大多数能找到的娱乐都和赛车比赛一样黑暗,例如打拳、真人情|色舞台……只有更黑暗的,没有最黑暗的。
但闻酌也还是没想到,席问归会带他去灯塔。
灯塔底层一圈有几十个门,每道门都可以进,在这逗留的人很多,但打定主意进去的人却没多少。
席问归随机地来到一扇门前,这扇门看起来和其他的相比较没有任何区别,平平无奇,厚重且破旧,没有人知道门后是什么。
席问归犹豫了下,虽然有些事已经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了……
他试探道:“要不你闭下眼?”
闻酌:“要是我拒绝呢?”
席问归想了想:“那就……”
“算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小鱼崽闭上了眼睛,并矜持地伸出了手。
席问归想到了从前。
刚从孤儿院把闻酌领出来的时候,闻酌就像块冷淡的木头,没什么情绪波动,对任何人和事都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他会自己照顾自己,不像其他小孩一样撒娇闹腾,也没见笑过,直到相处久了以后席问归才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感知到他浅淡的不高兴或愉悦。
那时候他们很少出门,大多数时候都在家里,因此偶尔出门的时候,年幼的闻酌就会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伸出手,不牵就不走。
超过三秒没握住小闻酌就会生气,立刻抓住就会高兴,虽然表现得都很不明显。
一,二,三——席问归在闻酌抽手的瞬间抓住,后者抽了下没抽开,就随席问归去了。
之前那个尚浩说只有想定居主城的人才会进入灯塔,也许会经历一个特殊的副本,但席问归带他来这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骗他定居……那么,被审判长带进来的人不会进入副本吗?
在外人眼里,闻酌和席问归只是两个准备定居主城、勇闯灯塔的人,没什么特殊的,小声议论几句就带过了,继续纠结要不要进去。
闻酌甚至没听到开门的声音,只是被领着往前走,在某一个瞬间,闭上的眼睛突然失去了所有光亮,变得一片虚无。
这种感觉很奇怪,属于人类的一切感官都在被钝化,但是另一种感知力却在飞快放大。
他隐约听到咔嚓一声,像隔着一层厚重的膜,却又清晰地知道有架电梯在面前停下了,他们的脚步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进去。
意识随着电梯的上升在逐渐放空,升高,整个人都有种飘起来的感觉,有一瞬间他似乎“睁开”了眼睛俯视着一切,许多黑色的气息在建筑间游走、奔腾。
嘴上的一抹温热将闻酌的意识拉了回来,席问归凑上来偷亲了下。
闻酌还没回神,对席问归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后者不满地搂住闻酌的腰,将其往怀里带,也不说话,只慢腾腾地啄吻轻咬。
城里,一个蹲在街头雨里的流浪汉擦了下眼睛,到抽一口凉气道:“操!”
“我草鬼叫什么?吓老子一跳!”
“刚刚天上那眼睛是不是睁开了!?”
对方抬头看了眼,随后无语道:“有病吧你?这不闭着呢?下一个审判日还早,别一惊一乍的!”
灯塔比看起来要高得多。
它的最上端是一个塔尖与供人站立的圆环, 从其俯视下方,最高的大楼都显得格外渺小,在大雨中有种摇摇欲坠的大厦将倾之感。
闻酌看到了远方深色天空中的巨大眼睛, 竟然有种平视的错觉。
“那个传言是真的?”
“什么?”席问归反问。
“审判长住在灯塔里。”
席问归愣了一下, 道:“假的。”
在闻酌出现之前, 他居无定所。
一副失去血肉与心脏的骸骨需要什么住所呢?
“不过他常来。”席问归用“他”指代着自己。
“来做什么?”
“不知道。”席问归看着闻酌说, “或者说以前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席问归点了下头, 在唰唰坠.落的大雨中揽住灯塔之巅的闻酌,使下巴搁在他肩窝,缓慢道:“他来这里想念一个人。”
闻酌眸色闪了闪,没说什么, 只是闲散地单手回抱住席问归的腰。
城里在欲.望游戏中沉.沦、在灯塔下方仰视这座高塔幻想其中到底有什么的众人, 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两个人正站在高塔顶端相拥。
这里的风好似禁止了, 没有太多声音, 即使下雨也带来一种诡异的宁静, 仿佛一切都接近于混沌。
“上个副本的阁楼里你看到什么了?”
这个问题终归还是来了。
尽管席问归是个没有太多的情绪的人, 但闻酌还是能感觉到他从中出来后的细微不对劲。
相拥的时候,胸膛禁闭相连,两颗鼓动的心脏相互冲撞,席问归细细感受着这一刻的奇妙, 好似不在意地低声道:“一个档案馆。”
答案不出闻酌所料。
“我找到了属于我的档案。”席问归的嘴唇碰到了闻酌的耳后,触感转瞬即逝, “因而找回了一些失去的东西。”
闻酌心悸了一瞬,原本继续追问的想法被麻痹,他收回了将要出口的问题。
席问归微微拉开距离, 直视闻酌的眼睛,认真道:“你总会知道的。”
不要急。
他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闻酌在灯塔睡了一觉, 一开始席问归还想求欢,被冷酷无情地拒绝后只好作罢,怪委屈的。
闻酌还做了一个梦,关于费允笙。
在杀人之前,费允笙算得上一个好人,一个好老师,为学生尽心尽责,为家人倾囊相助,他对世界对人的怨气极少,受了不公待遇也只会一笑而过。
直到未婚妻被坏学生杀害,他才举起了死神的镰刀。
至此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他的人生开始朝着另一条道路上扭转,性格也不可避免地发生变化,他恐惧列车的站点,不明白自己只是为妻报仇为什么会收到通往深渊的车票。
他也痛恨周围的恶种,在曾经作为朋友的杜苓、闻酌等不知道的角度,他甚至会用“票”或一些小手段刻意害死这些人。
这个世界不是用来惩罚犯了罪的人吗?但为什么真正罪有应得的人却依然活得风生水起,情有可原、尚有良知的其他人依旧要忍受这些人的恶?
他不明白。
在又一次坑害了他觉得罪有应得的乘客后,他也付出了代价,这个人的朋友他得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按着对方的要求来参加这场搏命的比赛。
赢了生,输了死。
对方甚至并不是真的想给朋友报仇,只是发现他积分不少,拉来给这场比赛添加一份彩头罢了。
临死前,他又见到了席问归,几乎是瞬间想起了对方曾经说过的话“这个世界没有折磨任何人,不用把它想得太伟大,它的存在不是为了惩罚罪恶”。
那是为了什么?
到底为什么?
闻酌走马观花般地看完了费允笙的后半生,有种吃饱了的满足感。他没再做其他的梦,只觉周身阴冷冷的,却没有因其感受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很放松而舒适。
不知道是不是在下雨的缘故,他隐约感觉自己被裹挟在浩瀚磅礴的水势中……没有声音,一片寂静。
他们最终还是聚在了车站,除了预想中的费伊洛,竟然还有那个戏子,他面貌清秀,看起来有些怯懦,跟在费伊洛身后一声不吭。
席问归毫无嘲讽的意思:“他也是你觉得能靠得住的同伴?”
“他?当然不是。”费伊洛依然穿着昨天那身衣服,毫不避讳地说,“这个副本目前一切都是未知的,我没法保证能活着出来,他是我买回来的,我若死他当然不能独活。”
戏子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他和费伊洛差不多高,但却显得很弱小。难以想象这样的人是以什么罪名收到的通往这个世界的车票。
“还有人吗?”
“古吉拉,你见过的。”费伊洛说,“昨天车赛的赢家,她等会儿来。”
“除了她以外,另外几个观望这个副本的组织知道我要进,也派了人来一起,我就不介绍了——估计我也认不全。”
这次的人出乎意料得多,算上他们相互认识的彼此五人,总共高达十七个,如费伊洛所说,前往这个副本的车票存货很多。而费伊洛果然认不全前来的人,只知道其中两个人的名字。
他们也没费力气自我介绍,这么多人介绍了也记不住。
由于车票上没有上车时间,就意味着没有指定列车,保险起见他们选择了一辆不禁止携带武器的车,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东西……闻酌甚至在几个人的裤腰后看到了手|枪的轮廓。
不是所有列车长都像聂丞一样制定了禁止走私违禁物品的规则,这些主森*晚*整*理城的居民到底还是搞了些货进来。
在这些人当中,显然费伊洛地位最高,她凉凉道:“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别拖后腿——以及老规则,罪者主动上报,虽然我不觉得这个副本的罪者在你们当中。”
其中一个瘦小男人的目光从她面上扫过,小声地啐了口,似乎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后者瞥了他一眼,在闻酌以为费伊洛会无视的时候,空气中一道微不可见的弧光闪过,那个瘦小男人瞬间惨叫一声,嘴上血流不止!
除了闻酌几乎没人注意到费伊洛用的什么手段,那个人的嘴唇就被削掉了一半。
费伊洛友善地笑了笑:“看来叫你们来的人忘了说,我的脾气不太好。”
“……”其他人看向她的眼神多少沾了些忌惮,不过显然有些人是知道她的厉害与为人的,并没有太意外。
闻酌蹙了下眉,倒不是因为费伊洛的所作所为,而是他虽然看清楚了削掉瘦小男半边唇的是一根细线,但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世界虽然诡异,但人能掌握的攻击手段除了“票”以外基本符合常理,而这根线显然超出常理范围,难道也是一种票?
就算是,也是一种珍贵的票。
为了教训这么一个人,浪费一张票是不是有点不值得?不过费伊洛在主城混迹多年,还是黑森林老大,其财产恐怖难以想象。
“等会儿和你说。”席问归低声道。
远方灰色的浓雾里,已经有火车的号角响起。
费伊洛递给闻酌一把手|枪:“你应该会用。”
闻酌接过看了眼弹夹,满满六发。
至于席问归……费伊洛给了他一把匕首,因为给枪席问归也不会用。
“虽然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这些武器有没有用,但还是先做好准备比较好。”费伊洛看着不远处即将到站的列车,“票我就不给你们了,虽然你进来得晚,但他应该挺多的。”
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这一趟还挺冒险。
不过她喜欢冒险。
众人陆续上车,几乎坐满了车厢。闻酌看了眼车窗,里面依旧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
而这些主城定居的人显然依旧能从车窗里看到自己的“罪”,大多数人都有回避的动作。
倒是费伊洛扫了眼,然后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你们之前遇到过到站之后被强制分散的站点吗?”
这个问题闻酌没法回答,他经历的副本太少了。
“几乎没有。”席问归说。
费伊洛没有纠结这个“几乎”,瞥了眼身侧的戏子,就将头靠在他身上开始闭目养神。
车程很长,大家一开始还会窃窃私语地聊几句,但越到后面越安静,基本都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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