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好疼啊……”
“你下来陪我好不好?”
“好,好……爸爸陪你……”
郑多乾大步向湖的方向走去,却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绊倒。随后立刻狼狈地爬起身, 搜寻湖里的那道身影,生怕一个眨眼对方就消失不见了。
还好, 还好,他的楠楠还在。
楠楠没有生气,还冲他伸来了手, 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像过去十几年一样, 体贴又懂事。
“来了…爸爸就来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湖里,握住了楠楠递来的手。
握住的这只手冰冷、浮肿,糜烂,得受了多少罪啊。
他颤声说:“别怕,爸爸……”
声音戛然而止,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突然刀在他后脑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恶心的晕眩感席卷而来。
聂松曼托住郑多乾的肩,回首对赶来的闻酌说:“不用谢。”
闻酌依旧冷淡,接过郑多乾时却还是说了句谢谢。
郑多乾的下半身衣裤都被湖水浸湿了,如果这会儿没有人来,他可能就要葬身湖泊了。
而他一直注视着的前方根本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很像闻酌今天早上遇到的幻觉。
他把郑多乾拖上了岸,却意外发现郑多乾竟然还紧紧握着一只断手。
废了很大力气才将郑多乾的手掰开,这只断手腐烂程度很高,已经能看见灰白的骸骨了。但这只手并不是闻酌车票线索的那只手,因为他的车票线索是只右手,而这却是只左手。
“跟头颅出自同一具尸体。”闻酌指的是刚刚郑多乾抱着的那个脑袋。
“怎么弄,扔这?”陶盛皱了下眉。
“不,带走。”聂松曼顿了顿,放下烟杆说:“放我家吧。”
四个人就陶盛穿了外套,他脱下来将这只脑袋和断手包起来,有些恶心却还是主动拎起来往回走。
闻酌搀着郑多乾,难得出言提醒:“别让其他人知道你家放了尸块。”
“明白。”聂松曼不在意地应了声,“赵乔钟就是这么死的?”
她当时虽然不在现场,但后面也听到了居民的闲聊,大致猜到了副本禁.忌。
这个副本有点类似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但他们的活动范围却仅限于半个小区,一旦被类似于警察这种不可抗力带离活动范围,只有死一条路可走。
“嗯。”
聂松曼:“这事你怎么看?”
闻酌:“他应该不是个例,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们,另外两个也许已经遇到了危险。”
一个问得无厘头,一个倒回答的很快,是在说郑多乾为什么会遭遇幻觉险境这件事。
以至于席问归像个毫无存在的背景板一样,被无视得彻底。
主要是闻酌在无视他,聂松曼已经兴致昂扬地看他下巴好几眼了。
“小漂亮手劲挺大啊。”
“……不早了,我先回了。”闻酌搀着郑多乾冷淡道。
“希望明天还能见。”聂松曼眨了眨眼,意有所指。
他们在小区后门分道扬镳,各自都有各自要做的事。
不过闻酌是真的准备回“家”,席问归本想上手帮他一起搀扶郑多乾,却被拒绝了。
“你确定要带他回尹白海的家?”席问归问,“回我那里不是更方便?你也留下来。”
闻酌虽然知道郑多乾所住的楼栋数,却不知道他住的具体门牌号。
除了一起带走外别无选择,总不能扔在路上不管。
不过看闻酌根本没打算理他的样子,席问归就知道小鱼崽大概率不会跟自己走了。
他对成年鱼崽情绪的揣摩又进步了一分。
席问归没再坚持提议,而是跟只幽灵似的默不作声地跟在闻酌身后。
等来到十五栋楼梯的时候才出声问:“真的不用帮忙?”
闻酌回了一个滚字。
滚当然是不可能滚的,席问归看闻酌这么护着郑多乾的姿态,心里莫名泛起一点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有点像今天中午吃的西红柿盖面里的西红柿,白糖放得不够多。
他跟着闻酌来到七楼,尹白海和汤月的家。
楼梯间里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像今晚鬼就只挑了郑多乾和苏玫两个人祸害——虽然不确定刘雅民有没有遇到,但看苏玫不足40的san值显然说明她已经遭遇了危险。
汤月跟有感应似的,没等闻酌按响门铃就直接打开了门:“老公——”
甜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闻酌右边搀着一个昏迷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她十分不喜欢的,顿时陷入了诡秘的沉默。
“抱歉,打扰了,今天恐怕得在你家借住一晚。”席问归冲她笑。
“……你没有家吗?”汤月也微笑地反问。
“有小——”席问归本想说,有小鱼崽的地方就有家,结果被闻酌冷冷刮来一眼刀,“想留宿就闭嘴。”
席问归立刻做了个封嘴的手势。
闻酌看向汤月:“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他们离开。”
汤月双眼一弯,这次笑得跟之前一样真心实意了:“老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怎么会介意?”
她甚至没问闻酌为什么把一个保安带回了家,保安又为什么是昏迷的状态,身上还湿哒哒的。
把人拖回来已经是闻酌的极限了,照顾人他不是不会,但却不想。
在上一站李家村闻酌对赵小薇说自己不喜欢有体温的生物并不是谎言,他是真的不喜欢,触碰他人温热发腻的皮肤时,他会有种由衷的反感。
所以郑多乾这一晚也只能穿着湿衣服在沙发上度过了,还是汤月给拿了个毯子。
家里只有一间次卧,席问归自然只能睡这里,进门前他认认真真地对闻酌说:“我怕黑。”
汤月亲昵地走到闻酌身边:“可以开着灯睡,老公,我们不差这点电费。”
席问归:“灯坏了。”
汤月按向开关:“灯好呢,可亮了——”
开关嗒得一声,灯没亮。
汤月一愣。
席问归眉眼低垂,重复说了一遍:“我怕黑。”
闻酌当然一个字都不信,但他定定地看了席问归半天……觉得有些奇怪的违和感。
席问归此刻的表情带着些难过,还有一两分说不上来的委屈……这样的表情对自重逢以来只会笑的席问归来说,有些过于生动了。
和谁有点像。
旁边的汤月也道:“可能是停电了,老公,你知道的,我最怕黑了。”
闻酌视线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是了,席问归和汤月的表情至少有七八分相似,看着多少有些诡异,甚至让人经不住怀疑壳子里换人了。
又或者说,席问归在刻意模仿汤月的神态。
席问归突然走向主卧,抬手按下开关,主卧登时灯火通明。
他无辜地看着汤月:“你的灯亮着。”
汤月:“……”
要不是汤月不会骂人,这会儿不要脸三个字估计已经砸在席问归脸上了。
“那,主卧给你睡好不好?”汤月柔柔弱弱地说,“我跟老公睡次卧就好了。”
“……”失策,还有这一招。
闻酌瞥了席问归一眼,对汤月说:“你睡主卧吧,我这两天睡不好,晚上会吵你。来者皆是客,我陪他住一晚。”
“……”
“……”
两个人顿时都沉默了。
虽然席问归对“客”这个字有着微妙的意见,但人拿到手了就好。
“晚安。”他很礼貌地跟女主人说。
“晚,安。”汤月微笑着,字音咬得很重,“老公,晚上不要关门好不好?我半夜醒了看不到你会不安心。”
“好。”
主卧那边逐渐响起了水声,汤月不知道是在洗澡,还是借着洗澡的掩护去了楼下。
闻酌铺好被子,冷淡地说:“别太惹她。”
汤月惹急了必然会出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席问归又恢复了平日的姿态,随意地嗯了声,十分不走心。
半夜,一个人影出现在次卧门口,手里捧着一只吱吱不停的老鼠。
床上躺着的两个人并没有很亲密的举动,但侧睡的那位却会在睡梦中下意识寻觅另一个人的体温,用背轻轻抵着……
她微笑着对手上的胖鼠道:“嘘,小点声……别吓跑了乖宝们的储备粮。”
独自一人走进夜路, 眼镜遮挡下的双眼才露出浓浓的厌恶。
刘雅民自认是个纯直男,在现实中却常常因为一些微妙的原因被认为是gay,这让他十分恶心。
但出于性格和职业习惯, 在说出自己扮演的这个物业管理人正是个gay的时候, 他表现得天衣无缝, 面对作为角色“偷.情对象”的陶盛时, 他也微笑以对, 好像对这个群体并没有丝毫的歧视。
或许就是他的态度太让人误会了,还是说他常常衣冠整整,最喜欢剪裁得体的西装配油亮的皮鞋?
又或者,是他那个总喜欢过度亲密的朋友, 才引得路人看着他们一阵阵掩面偷笑。
刘雅民最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因此从未当面表示过反感, 比如不喜欢过度的勾肩搭背, 不喜欢被突然摸向腰腹, 更不喜欢有人跟他面对面不超过十厘米笑着碰他头发。
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还好, 他摆脱了做出这些恶心事的对象——即便代价是踏上这趟没有不知终途的列车。
男人天生就是爱冒险的不是吗?尽管列车的站点可能会让他失去性命,但他仍然喜欢危险来临时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
因此,即便他罪恶值不高,他还是在列车上犯了一个罪, 去列车的监狱里待了三个月……他知道,即便收到了回家的车票, 还是要将列车的罪恶值清零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那三个月真的是生不如死啊……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从监狱出来的那一刻,他的san值堪堪擦过20的警戒线,再低一点, 他就永远的疯了。
刘雅民的眼里露出浓浓的忌惮,幸好, 他撑过来了。
因此他并不怵这个副本,即便过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被鬼困在了电梯里,没些底牌差点就丧命了,但这个副本比起监狱里的那些,还是小巫见大巫。
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得先去一趟物业。
那几个人不愿意透露住处也没关系,他用物业的电脑一查就能清楚。
原来这个物业管理员情.人的家住在19栋2单元201。
真是令人作呕啊……明明妻女双全,却还在外面乱来,甚至把同性情.人养在了自家的小区里,平时早上跟妻子说跑步、晚上说出去遛狗的那短短一小时,都能去对方家里来一发。
他来到陶盛家门外,拿出“自己”本就有的钥匙打开了陶盛家的门。
里面乱七八糟,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直奔对方的房间——他的车票线索是一个抽屉。
家里的抽屉他已经尽数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那就只能往找相关人员家里找了。
刚踏入房门的那一瞬间,脚下突然一软,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一团乱糟糟的纸巾。
刘雅民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厌恶到都不想用脚尖踢开。
他直接拉开书桌的抽屉开始找,但翻得乱七八糟也还是一无所获。
还有哪里有抽屉……刘雅民突然看向陶盛家的衣柜,大步走上前一把拉开。
里面果然有三个竖列的抽屉,三个看起来都没上锁,下面两个抽屉都乱糟糟的,只有第一个抽屉里整洁干净,但摆满了内.裤。
刘雅民嫌恶地提起内.裤一角,一件一件地往床上扔,如果车票在里面一定会掉出来。
只不过要加快速度了,他看见陶盛和那个穿旗袍的漂亮女人去了后门,却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车票还是越早拿到手越安心。
房主人是真令人作呕啊,每条内.裤都订上了门牌号,代表了不同的男人,他甚至还看到了自己家的门牌号,有两条。
即便它们并不真的属于自己,刘雅民还是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晚风吹过,污浊的空气终于清新了几分。
……不对!
他进来的时候窗户明明关着,哪来的风!?
他猛得回头,身后空无一人,这并没有让他放松分毫,床那头的窗户正在缓缓打开,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开窗。
窗帘是拉着的,风吹得它鼓鼓囊囊,没一会儿,顺滑的窗帘布料竟然透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刘雅民捏紧了兜里的钢笔,一步步往后靠,直到背抵住了衣柜。
窗帘躁动地滚吹,过了会儿却奇异地平静下来,没有发生任何异样,刚刚的人影也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可还没松口气,身后突然猛得伸出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就扯进了柜子里!
衣架上受到碰撞发出一阵哗啦的声音,衣服全都蒙在他脸上,所幸那只手松开了他脖子,让他得以有了喘息空荡……可下一秒,双手腕就迎来挤压的痛感,被眼前看不见的鬼反绑在了身后。
他刚刚抬腿还击,就被一条冰凉有力的腿挤开了膝盖,被迫以一种尴尬的姿势站在衣柜里。
突然,外面发出重重的一声“砰”!
刘雅民立刻意识到,是房门被关上了!他甚至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嗒得一声。
不……是两道嗒得一声,重合在了一起。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腰带正在自己解开,拉链头呲呲下滑,他能感觉到身前有人,却什么都看不见。
身体逐渐无力,刘雅民感觉快不能动了。
他咬牙问虚空:“你想做什么?”
对方用实际行动给予了回答。
刘雅民脸上的警惕逐渐变成了无措与震惊,他僵硬地看着前方,身体袭来一种陌生的感觉,他甚至知道了对方是位男性,因为那只手过于粗糙了,磨得全身神经最敏.感的地方生疼。
他平生第一次这么失态地咆哮:“变态!滚啊!!”
可惜对方是一个看不见的鬼,就跟没听到一样,继续把他当玩物戏弄。
“小小年纪,故作老成。”聂松曼笑眯眯地说,“这样可没小姑娘喜欢。”
“谁要小姑娘喜欢!”
“那要小兄弟?”
“……快别恶心我了。”陶盛烦躁地皱眉,今天吃了一肚子气,他难得挂着好脸听聂松曼的扯出笑容跟居民打听消息,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全都无视他。
打开门,还是那个乱糟糟的家,聂松曼的笑意却淡了几分:“有人来过。”
陶盛顿时绷紧了神经:“鬼?”
“鬼可不会翻东西。”
陶盛发觉了严丝合缝的房门,警惕道:“上午我们走的时候没有关门。”
聂松曼直接走过去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只听到锁咔哒的声音,门却没有打开。
他们立刻意识到,被反锁了。
刘雅民快崩溃了,他闭眼咬紧牙关,一面被迫感受‘快乐’。
他听到了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还有陶盛和聂松曼的谈话声。
到房门口了。
他们在试图开门。
有一个人的脚步远离了。
不稍片刻,刘雅民混沌的大脑就反应过来是陶盛想从阳台爬窗进卧室!
刘雅民眼里满满都是屈辱,他宁愿死也不想这样被人发现!
可现实由不了他,身体动惮不得,双.腿几乎麻痹——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鬼,好像不受副本规则的约束,可以对乘客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自认为自己应该没触碰什么不该触碰的规则,除了晚上乖乖回家……这点他是观察小区居民发现的,同时也打听到晚上八点之后几乎就不会有人在小区里活动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应该是像san值狂掉的苏玫与郑多乾一样被鬼攻击,而不是跟现在一样不堪地忍受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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