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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巴(犹姜)


没忍住拨了两下,安慰:“慢慢来。”
少年唔了一声,往后靠在沙发上,目光哀切:“明明昨天还会的。”
宋泊简默了两秒,实在不觉得巫澄蹬两圈就栽到的骑车技术能叫做学会了。
但不能和少年这么说,说了他又要和自己生闷气,说不定还会瞒着自己偷偷练,再把自己摔得灰扑扑浑身是伤。
他安慰:“再试几天,慢慢来就好了。”
却听到少年哀伤道:“但是我想快点学会,这样再去姥姥家就不用坐校车了。我可以直接带着你过去,就像你之前带我那样。”
“坐在后面吹风很舒服的。”
心脏好像骤然泡到温水里,沉沉浮浮的散着热气,滚烫而熨帖。
喉结上下滚了两圈,宋泊简看沙发上蔫哒哒的少年,好一会儿没说话。
空气安静下去,巫澄在满室静寂中微微打量仰脸宋泊简。对上那双深邃带笑的凤眸,又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飞快移开眼。又生出几分难言的紧张,问:“你不想我带你吗?”
再也忍不住满心酸胀,宋泊简俯身捧住少年软嫩脸颊,像揉棉花团子似的用掌心轻轻挤了挤,声音里带着满足:“想。”
被捧住脸颊,整个人仰着脸,目光只能放到宋泊简脸上,随着宋泊简的揉弄胡乱转移,扫过乌黑剑眉、带着笑意的凤眼、高挺的鼻梁……
最后还是对上那双眼,巫澄软绵绵保证:“那我要更努力练习啊。”
脸颊软肉被手掌挤出来,温温热热的贴在掌心,少年仰着头,乌亮眼睛越发滚圆水亮,瞳孔里只一个自己。
热气还是氲出来,劈头盖脸不由分说裹住宋泊简,他好像身处雾中,眼前身边只面前这个人。全身细胞都叫嚣着让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身体也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
他情不自禁俯得更低……
脸还被捧着,巫澄被那双凤眼看得晕乎乎的,乱七八糟想到昨天晚上也被这双眼睛看过,巡视过身体每一寸,紧跟着又被沾满药油的手揉弄,酸痛的肌肉好像又想到昨夜的按摩,不自觉绷起来,雪上加霜的不适。
宋泊简越来越近,终于近到巫澄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
宋泊简呼吸有些沉,轻轻打在自己鼻尖,甚至不如被落叶扫过来得重。偏偏就好像一支燃着的羽毛,先用软软的羽绒扫过,让他只觉得痒。随后痒意就烧起来,自鼻尖而起蔓延到整张脸、整个身子。
浑身不适甚至整个身体好像都要被这把火烧成灰,偏偏皮囊还保持原样留在这里,接着和宋泊简对视,感觉着宋泊简越来越近。
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宋泊简,瞳孔却细细颤着,睫毛也跟着细细颤,好像在混乱气流里无法保持平衡的蝶。
羽毛缓缓往下,从鼻尖到上唇,巫澄不自觉抿紧嘴唇,隐隐的预感告诉他,宋泊简好像想……
但脸颊上的手突然被收回去。
手掌贴在后背,宋泊简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好。”
肩膀和肩膀相贴,隔着两层衣服传来温度,下巴放在对方肩膀上,能感受到骨骼和下巴微微的硌。
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巫澄微微侧脸,用脸颊肉贴着宋泊简肩膀。
没试图分辨现在脸上的热度是自己的还是宋泊简身上传来的,他轻轻呼一口气,缓缓抬手,学着宋泊简的样子,放在对方后背上。
棉花娃娃小小的一团,脸上还有些肉,后背就只能摸到脊骨,玉竹似的亭亭立立的一节,在自己手下温温泛着热。
现在在自己怀里。
自己的。
宋泊简无声蹭了下怀里少年贴在自己肩膀上的侧脸,问:“为什么想带我啊?”
巫澄觉得脸上被什么温热东西一蹭而过,甚至有微微湿润的两片。还没想到那究竟是什么,就听到宋泊简这么问。
为什么啊?
这件事有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吹风很开心,我也想你开心。”
巫澄花了一周学会了骑自行车。
能自己平稳骑行整条路那么长的距离后,他催促着宋泊简坐上了自己的后座,想带宋泊简吹风。
但其实还是有点怕的,自己摔了就摔了,如果让宋泊简也摔倒的话他会很内疚的。
所以骑车前,他认真拉着宋泊简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叮嘱:“要抱好我哦。”
就像他坐在后座时抱着宋泊简一样,同样也是两条胳膊环过去,整个把腰圈起来。
隔着T恤和自己的外套,少年的腰也是细瘦一节,一只手就能圈过去,又软塌塌的贴在胳膊上,好像春日的柳枝条。
这个距离太近了,能闻到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衣服被胳膊压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弱曲线。总担心自己会把这节腰给勒坏,宋泊简几不可查往回收了收。
巫澄有种把卷子写完拿给老师判对错的紧张,脚放在脚蹬上还没踩下去,察觉到腰间的胳膊放松了。马上把脚收回来,不高兴说:“抱好。”
宋泊简内心轻叹,只得又把少年的腰抱好。
小臂贴着柔软小腹,感觉到少年呼吸时肚子轻微起伏。
好像柳枝条被吹着在手臂上扫来扫去。
巫澄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踩下去。
踩下去第一脚就懵了。
之前用力踩下去自行车就能往前走,但这一下他居然没踩下去。
咬牙鼓劲往下踩,几乎要从座椅上站起来,这才把车蹬踩下去。自行车歪歪扭扭开始前进,他又连忙控制把手保持方向。
臂弯里柳条似的一节腰因为用力绷紧,更加细瘦。每次用力踩下去的时候腰跟着一顶一顶,拱在胳膊上。
下意识握紧,在感觉到少年猛然的紧绷后,又缓缓松开。
巫澄蹬了几圈就累了,可能是力气不够,自行车速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方向也控制不好。宋泊简抱自己抱得更紧了,应该是害怕摔下去。
鼻尖都溢出汗,巫澄闷头接着踩。
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像轻松很多。
他不间断继续踩,使用的力道越来越轻,自行车还在一直往前行驶。
等了那么久的风终于吹起来。
迎面而来的风凉爽舒适,把鼻尖汗珠尽数吹干,又沿着衣领转进去,吹的胸膛也清凉一片。只有被宋泊简胳膊揽住的腰,隔着衣服都能感到另一个人的温度,灼热滚烫。
余光扫过腰间那双胳膊,巫澄问宋泊简:“你吹到风了吗?”
宋泊简的声音从后背传来,震得他脊骨一阵阵酥麻。
“吹到了。”
巫澄一个失神,再定睛看过去,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路上现在多了只猫。从小在学校里长大的大橘一点不怕人,慢悠悠踱步横穿马路。
刚学会骑车没多久的新手司机登时慌了神,急急忙忙捏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自行车马上停下来。大橘被刹车声惊到,尾巴一翘扑到花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巫澄却不受控制还在往前冲,眼看马上又要摔倒,被腰间那双手一拉。
原本就被揽住腰,现在整个人都倒在对方怀里,腰间的手还没松,贴得那么紧。
手里还握着车把,手指一软松开,自行车整个倒在地上。当啷一声和心跳合在一起,让巫澄一个激灵,呆呆低头,不知道是看地上的自行车还是腰间的胳膊。
离那么近,现在一低头,就露出白皙后颈,一半被乌黑发丝遮住,另一半连接着平直肩膀,乖顺横在眼前。
腰间的胳膊突然就松了。
宋泊简扶起自行车:“吓到了?”
巫澄下意识摇头。
仰头看宋泊简,又点头。
宋泊简笑笑:“那我带你。”
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着,巫澄顺从坐到后座,像往常一样揽住宋泊简的腰。
被小猫吓得摔了车,要不是宋泊简拦住就一起摔倒了。巫澄心情沮丧,再加上震如擂鼓的心跳闹着,他握紧宋泊简的衣服下摆,问:“是不是很重?”
“不重。”
巫澄也不想吹风了,把脸贴在宋泊简背上,闷闷:“我觉得重。”
“我很笨,骑车还会摔倒。”
“幸好你没摔到。”
一只手控制方向,另一只手控制不住反手摸上背后少年脸颊。
大拇指在软滑脸颊肉上擦过,轻轻捏了捏。
“不笨,是为了小猫。”
“那也笨。”
“是个好心笨蛋。”
自己说自己笨就算了,宋泊简真的附和,巫澄又不乐意了。
宋泊简的手已经收回去了,脸上还残留着刚刚被扭的感觉,不疼,但存在感十足。
他皱着鼻子,闷闷:“你不许笑我。”
“我没有笑啊。”
巫澄补充:“也不许说我是笨蛋。”
这次宋泊简是真的没忍住,笑了。
他没出声,但闷笑时小腹肌肉崩起,被抱着他腰的巫澄察觉到了。
脸热得要命,好像要把脑子烧坏了。明明宋泊简的背也那么热,还是更换着方向,一下下把侧脸贴到宋泊简背上,抱怨:“你总笑我是笨蛋。”
天地可鉴。自从把人带回来,宋泊简始终信奉鼓励教育,动辄都是“很棒”“很好”,从没说过一句否定的话。
现在被巫澄这么冤枉,又笑了一下,反问:“我哪儿笑你了?”
贴着后背的脸已经热到发烫了,巫澄换了个方向,把另一边侧脸贴上去,气呼呼:“现在就在笑!”
“我没笑你笨。”
“那你笑什么?”
“觉得你可爱。”
从前面不断掠过的凉风带不走脸上的温度,反倒把刚刚生出的羞恼吹了个一干二净。
巫澄默了一会儿,方才找到理由似的,又说:“你刚刚还在说我是笨蛋。”
只是毕竟是自己先开口说自己笨,宋泊简不过是附和。于是这句谴责并不坚定,反而十分心虚。
但宋泊简还是和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笨蛋。”
他说得一本正经好像极为诚恳,但自行车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巫澄手下的腰腹肌肉却一再绷紧,明显忍笑忍得很辛苦。
巫澄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感觉到肌肉更加紧绷,硬得他手疼。
“好心小可爱。”
宋泊简声音带着哑意,询问,“这么叫你可以吗?”
巫澄用额头抵住宋泊简的背,闷声:“不可以。”
“这次是为什么?”
“我不小了!马上就二十了。”
“我是哥哥,你在哥哥面前,就是小可爱。”
巫澄气得直蹬腿,小腿在空中前后滑着,就像一开始学骑自行车时蹬地滑行似的。
他滑了几下,想到刚刚变轻松的脚蹬,抱紧宋泊简的腰。心里一会儿是被逗出来的羞恼,一会儿又是被宋泊简妥帖照顾生出的欢喜。
好一会儿,揪着宋泊简的衣角用脑袋轻撞他的背,无声呢喃。
“坏蛋哥哥。”

日子一眨眼到了十月。
中秋国庆加起来有八天假期, 他们先和姥姥姥爷一起过了节,一大早在食堂和老师同学们烤月饼。
大学校园里来自天南海北的学子,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假期回家, 都聚在一起, 烤月饼过节。
各地有各地不同的月饼,于是做的也是五花八门的。
巫澄上辈子作为皇子,压根没做过家务, 做饭更是一点都不会。这辈子虽然没有随时伺候身边的佣人,但也只会一点点家务活,比如扫地,比如给房间的摆件换位置,比如扔垃圾。
他在家很少进厨房,最多也就是进去洗水果。
现在和大家一起做月饼, 虽然笨手笨脚, 但兴致高涨。在食堂里跑来跑去认真看每一个步骤。这里在蒸豆子, 这里在炒月饼馅,这里在把月饼馅分成一个个小团子……宋泊简一个没看住,他就跑去看面包机和面了。
等宋泊简给手里的月饼压出样式,问了两三个人,才有人带着笑意给他指明方向。
他顺着看过去, 少年站在面包机前,认真看里面的面团, 侧脸鼻尖甚至耳边的发丝都蹭上了面粉,像个小花猫。
他也没走过去, 就站在原地, 认真看着看面包机工作的少年,眼神逐渐被温和笑意侵占。
小花猫看了会儿面包机, 却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侧头看过来,不偏不倚撞进宋泊简眼里。
随后小花猫又抹了把脸,在另一侧脸上也留下一道白印,像又添了一道糖粉的奶糖,甜滋滋朝宋泊简笑。
做月饼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和宋泊简分着吃刚烤出来的月饼时也是开心的,尤其是一上午,零零碎碎尝了七八种口味的月饼,各有各的风味,最后拎着一大包自己亲手包好、压了模具、送进烤炉,所以某种程度上能说是自己亲手做的月饼,他更是开心。
因为很开心,就觉得其他人应该也是开心的,所以即使今天见到的每个人都朝他笑,他也自然认为是因为开心。
直到开开心心的他拎着亲手做的月饼,想回去给姥姥姥爷尝尝。
被宋泊简拉了回来,对上近在咫尺的手机屏幕。
依旧是熟悉的自拍页面。
屏幕上熟悉的自己,还有脸上道道白印。
少年惊呼一声,胡乱伸手在脸上拍拍。
他一边拍一边幽幽看宋泊简,鼓着腮帮子问:“是不是你?”
毕竟宋泊简之前就做过这种事!往自己脸上涂油彩!
但这次还真不是宋泊简做的。
他坦坦荡荡摇头:“不是。”
看巫澄拍了一会儿也没拍下来什么,反而弄得面粉更加分散,星星点点落在脸上,甚至有一些沾上睫毛,弄得纤长睫毛披了层白霜。
无奈揪住少年擦脸的手指,拎到眼前给他自己看。
细白手指上现在还带着面粉团,残留在指节上,像一朵朵零丁小花。
甚至就连玛瑙手串上也沾着面粉。
揪着这跟手指轻轻晃动,面粉就扑簌簌往下掉。
而宋泊简透过这层薄薄面粉雨看巫澄,眼里满是笑意。
骤然接触真相,少年闭了嘴,闷闷去水池边洗手洗脸,认认真真把脸上的面粉洗干净,湿漉漉的从口袋里摸纸巾擦脸。
跟个猫崽子似的双手捧着纸巾把脸上的水擦干,刚把纸团丢进垃圾桶,就看到宋泊简朝自己伸出手来。
少年呆站在原地,带着几分狐疑的把那只手看了又看。没看到油彩,也没看到面粉,只追随着那手指,一路往上。
轻轻拨了下额角发丝,捻下发丝上沾着的纯白。
看到少年带着不信任的目光,忍不住又拨了下刘海,逗:“看什么?”
巫澄抿嘴没回答,情不自禁伸手,把被拨过的刘海扒拉好几下,这才闷声对宋泊简说:“走吧。”
把月饼分给姥姥姥爷,又去墓园看了爸爸妈妈。最后的四天假期,他们又被奶奶叫去采风的地方玩。
是一个临海的小村子。也没什么工业旅游业,纯粹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村子里基本没有年轻人,都是捕鱼或农业为生的老人。
奶奶和朋友在村里租了老房子住下,说最近开海海鲜正是最肥美的时候,叫他们来一饱口福。
奶奶随便讲了些最近发生的事,海边的日出月落,来这里第一周遇到的台风,港口捕鱼归来的船只……
巫澄马上被吸引,眼巴巴的想去玩。两人就收拾行李去了。
小村子很穷,但所属的市区还算发达,他们一大早坐飞机到市里,乘机场大巴到市辖区,再乘公交车到村子。
甚至公交车只到村子外面,还是奶奶借了三轮车来村头接他们。
这么折腾一天,真到了家里,已经是下午了。
临海村落风大太阳也大,又正值渔期,空气里满是海腥味,一股股打过来。
之前录节目的时候也去过临海城市,也见过一望无际蔚蓝无边的大海,见过金灿灿的绵密沙滩,那时候的海风是微咸的,很清爽。
现在乍一接触到这么浓的海腥味,巫澄好像被活蹦乱跳的鱼用尾巴闷头泼了水,水汽和满是腥气的鱼鳞都粘在脸上。
软白小脸皱成一团,眉头拧得紧紧的,抿嘴皱鼻尽量屏住呼吸。
宋泊简看着这个鼓着脸小口呼吸的小包子,艰难忍笑。
也就是到了村子里,迎面又来了几辆三轮车,皮肤黝黑的村民用方言和奶奶打招呼:“孙子来啦?”
“我出海去,晚上来我家吃鲅鱼水饺啊。”
他们根本没停下,只是放慢了速度,说这话就擦肩而过,奶奶只好很大声的谢过他的邀请,说晚上她们去港口看看。
对方三轮车上没坐人,而是放着几个大铁桶,还有堆成一团的渔网。
而接下来经过的几辆车,都是这样的配置。
这下不知是一条鱼活蹦乱跳用尾巴往脸上泼水了,而是被人直接扔到鱼缸里,被鱼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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