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带球跑(鹿八今)

姜沁抿了抿唇，嘴角也在上扬，他眼中含着笑意，视线重新落在父母的墓碑上，感觉没有刚刚那么尴尬了。
顾言煜牵着他的手晃了晃，“你真不说点什么？”
姜沁清了清嗓子。
片刻后，他轻声道：“我过得挺好的。”
姜沁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们还爱我的话，不用担心我。”
他这句话，惹得顾言煜扭头看他。
很明显，他刚才对姜沁说的话，姜沁完全理解了。
“就这些，”话都差不多被顾言煜说完了，姜沁认为，从他们的墓前说了这些话，就等于他们听到了，要是这还听不到，说明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至于谁说出来的，倒也不是多么的重要，“我……以后再来看你们。”
顾言煜不知道姜沁心里想什么，竟然还觉得很感动。
在回去时，姜沁和顾言煜牵着手，一直没松开。
车上，顾言煜悄悄把手指插.进了姜沁的指缝里，和他十指相扣，两人平平静静聊天，头几个月司机还不太习惯，频频从后倒镜看，如今已经淡定如斯，偶尔顾言煜还会主动和他搭话，三个人也能聊几句。
等红绿灯时，司机忽然道：“今天的夕阳还挺漂亮。”
姜沁和顾言煜同时往窗外看。
司机道：“今天晚上的月色应该也会很美。”
根本没怎么观察过天气的姜沁目光茫然，“是吗？”
顾言煜已经开始查天气预报，“嗯”了一声：“是。”
姜沁趴在车窗边，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夕阳，纤长的睫毛也随着他眼睛眨动的频率开合，夕阳的光透过贴了车窗的车纸，削弱的光线照进他的双眸，呈现出来一种琥珀色的光辉。
顾言煜盯着入了神，眸光颤动。
等姜沁重新扭过头，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才回神，攥住姜沁的手更紧了。
他轻声问：“你对月亮感兴趣吗？”
姜沁想了想，“还好？”
“那要不要找个地方去看？”
“去哪？”
顾言煜想了想，发现他也不知道去哪看，于是回答了一句废话，“去一个看月亮比较清楚的地方。”
问题是姜沁还真就答应了，“行吧。”
“……就我们两个人？”
“嗯。”
顾言煜笑了笑。
夕阳下，两人交握的双手拉开一道长长的影子，影子亲密无间到让人看不出来是一双手的形状，紧紧贴合在一起，日光将一切都照射的很鲜艳，饱和度高到像是从相机里抠出来的画面，一切都是美好的，彷佛他们明亮的未来。
【正文完】

在顾言煜八。九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个陌生的小孩。
他对小孩一向不怎么感冒，更何况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在这个小孩进家门时，顾言煜看了他一眼，接着怔住了。
顾言煜问管家，“他叫什么名字？”
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他：“少爷，他叫姜沁。”
顾言煜问：“为什么他不姓顾？”
管家又回答道：“因为他不算顾家的人，少爷。”
虽然顾言煜的年龄也不大，但他已经有了阶级意识，顾家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永远比其他人要高一个等级，就像是游戏里的级别，假如一共一百个级别的话，别人可能有十级的、三十级的、八十级的，但顾家永远在九十五级以上。
于是顾言煜就知道了，姜沁不算顾家人这句话，等于姜沁要低他一等。
但姜沁长得也太好看了一点。
顾言煜确认了一遍，“你刚刚说，他是我弟弟？是男的？”
管家道：“是的少爷。”
本身小孩在小时候就长得雌雄莫辨，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小孩，在姜沁这个年纪，辨认小孩最好的方式还是看他们的穿着和发型……
不过姜沁长得太好看，哪怕是留着很短的小男孩头发，也会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小鸡鸡。
姜沁长了一双很圆的杏眼，滴溜溜的，像是两颗晶莹的黑葡萄，他被顾家的保姆崔音彤牵着，躲在她的身后，怯生生伸出半颗脑袋。
在发现顾言煜的注视时，接着把头缩了回去。
“少爷？”管家叫了看入神的顾言煜一声，“该去练钢琴了。”
顾言煜回神，听见“练钢琴”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管家道：“今天夫人只是让您过来看一看新来的弟弟，让您日后不要为难他，现在已经看完了。”
顾言煜冷声道：“知道了。”
下一秒他接着就转过身，朝着琴房的方向走，毫不拖泥带水。
管家看着他这样的孩子，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欣赏，接着又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基因的强大。他甚至都没跟上去监督，因为他知道顾言煜一定会完成日程安排，绝不会偷偷耍小聪明。
但是他没看见的是，顾言煜在走出去不远，接着又回头，往姜沁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沁和他对视上，又瑟缩了一下。
崔音彤察觉到了姜沁的害怕，主动蹲下身体，摸了摸他的脸。
这段时间，姜沁在福利院里哭闹不止，眼眶也红红的。崔音彤认识他母亲，是他母亲生前算是比较亲近的一个朋友，但关系也没好到亲密无间，她和姜沁的接触更是少得可怜。
但也因为她和姜沁接触过，姜沁认识她，她倒是成了姜沁的一根救命稻草。
想到这儿，崔音彤又心软了。
她对着姜沁嘱咐道：“过一会儿见了夫人，一定要听话一点，不要哭也不要闹，这样你才能留在顾家，留在崔姨的身边，知道了吗？”
姜沁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被拉到了邹俏的面前。
见到邹俏的第一眼，姜沁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小孩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有些时候直觉比大人还要敏锐，他下意识感觉邹俏很危险，不太想靠近。
崔音彤却牵着他的手，想要往邹俏的手里放。
姜沁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却又因为崔音彤刚刚说过的话，硬生生忍住了。
福利院里的人他都不认识，他非常认生，但是知道父母永远都不可能来接他了，他能依靠的人只有崔音彤一个，离开崔音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找谁，是不是又要回到福利院里。
他不想回去。
邹俏对上了他带着倔强的眼神。
崔音彤道：“你这孩子，倒是把手给伸开啊，让顾夫人好好看看你，顾夫人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从福利院里弄出来的。”
姜沁还小，他理解不了崔音彤的话。
明明在他的记忆力，是崔音彤把他从福利院里牵出来的，关顾夫人什么事？
在崔音彤马上把他的手给掰开时，邹俏忽然道：“音彤，算了。”
崔音彤停下了动作。
邹俏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她换了个坐姿，仔细打量了姜沁一会儿。
姜沁总觉得她眼眶红红的，但是他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
邹俏道：“把他暂时记你的名下吧，你愿不愿意？”
崔音彤道：“我反正也不打算结婚，记一个孩子而已，能给您帮上忙就成。”
“好，”邹俏道，“这个孩子还是顾家养，除此之外，还会有其他的补贴给你，辛苦你了。”
崔音彤连忙道：“称不上辛苦。”
“我给他安排了房间，和言煜在一个走廊，”邹俏道，“你带着他过去吧，已经收拾好了。”
姜沁再次看向崔音彤。
崔音彤俯身把他抱了起来。
在姜沁尚且稚嫩的眼睛看来，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都大的离谱，走路摇摇晃晃的大人、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走廊中摆放着的绿植，这个家里非常的新鲜，也非常的可怕，宽阔到好像随时能冲出来一只狼外婆把他吞掉。
崔音彤抱着他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停在了一间敞开着房门的卧室前，把姜沁放了下来。
她接着嘱咐道：“夫人要你睡这间房，之后你就要一个人待着了。”
姜沁听见要自己一个人，忍不住揪住她的裤腿。
崔音彤道：“你抱着我也没用，这都是夫人的吩咐，不过如果你想找我的话，就去外面的佣人房就可以，随时都能见到，我们不是分开了？”
姜沁道：“我不想一个人睡。”
崔音彤道；“那没办法。”
眼泪在姜沁的眼眶中打转。
崔音彤对他的感觉还没多少，尽管也觉得姜沁这样挺可怜，但在顾家，主人的命令就是这个家里的铁律，如果她还想继续干下去，就不能违反规定。
“还有几件事，你要记住，”崔音彤到底是有恻隐之心，低声道，“这个家里住着一个脾气不太好的哥哥，你见到他之后，能躲着就躲着，不要和他吵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姜沁不明所以，还是噙着泪点了点头。
崔音彤道：“还有，不要惹顾夫人和顾先生生气。”
姜沁再次点头。
崔音彤零零星星又吩咐了很多，姜沁好像都听了进去，连连点头，崔音彤说完之后，放心了一大半。
她知道姜沁的父亲是搞科研的，他母亲的脑子也很好用，这两个优秀的人才生下来的孩子，必定不会痴傻。
于是放心地走了。
在她走后，姜沁擦了擦眼泪，蜷缩到了床上，关上了卧室门。
在福利院里，他都是自己睡的，倒也没有多害怕，只要确认崔音彤和他还待在一个家里就好。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姜沁遵守他和崔音彤的约定，和顾言煜都没什么交集，白天他就跑到崔音彤的房间里待着。
才失去父母的孩子，通常都很没有安全感，抓到一块救生浮木后，就死死抓着不想放手。
现如今，崔音彤就是他的那根浮木。
而顾言煜依旧忙碌，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姜沁的到来发生任何的改变，他知道姜沁住在他的隔壁，不过姜沁的动静比一只猫还小，住在他的隔壁，和没人的效果也差不多。
两人相安无事。
夜里，下了一场秋雨。
秋天的雨一般都很凄冷，很少有大动干戈的雷雨，但是这一天——打雷了。
姜沁蜷缩在床上，立刻睁开了眼。
顾言煜正在卧室里刷题。
他通常都不会睡太早，富人的孩子从幼儿园就开始内卷，他的补习班从小学开始就没断过，尽管他的成绩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
在顾言煜打着台灯专心看题时，他好像听见了走廊里的动静。
这个时间，顾家的佣人一般都睡了，哪怕没睡，也不会跑到二楼的主人房来，更不会弄出来动静。
顾言煜很聪明，立刻猜到了是谁。
他犹豫了片刻，没有理会，继续看题了。
正在这时，他又听见了几声猫儿叫似的啜泣声。
他还是站了起来。
走廊中，姜沁正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满脸的眼泪。
顾家的房子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在他走出房门时，没有想到外面是这么的恐怖，一片漆黑中，某个房间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光从门口泄露出来，映出了一道瘦长的身影。
姜沁边抹眼泪，边警惕地盯着他看。
“哎，”顾言煜道，“你干什么呢？”
这个时候，姜沁还记着崔音彤的嘱咐，没有开口回答。
顾言煜见他不说话，还以为姜沁没听清，干脆彻底打开门出来，走向了姜沁，语气有点高傲，“我和你说话呢，没听清吗？”
姜沁贴着墙根站，眼神左右乱飘，还是没说话。
顾言煜有点不耐烦了，他还从来没哄过人。
他凑近，直接抓住了姜沁的胳膊，“喂……”
没想到，姜沁惊恐万状，像是对着什么脏东西，小声尖叫着躲了一下。
顾言煜：“……”？！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嫌弃过！

谁都没有后退的意思。
顾言煜对于他刚刚的躲避耿耿于怀，死死盯着他看；姜沁则一脸的警惕和惊慌，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害怕。
僵持了很长时间，直到外面再次出现了闪电。
屋内一瞬间亮如白昼。
姜沁剧烈地抖了一下，在明亮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顾言煜脸上的表情——这张脸好看是好看的，只不过他的眼神似乎想杀人，比起欣赏，更多的吓人。
顾言煜还是忍不住道：“我有这么……”
随着他的走近，姜沁一步步后退。
顾言煜停住，内心头一次升上来这么强烈的羞恼，咬着牙道：“你躲什么？！”
姜沁又是一哆嗦，忍不住撇了撇嘴，泪水再次从眼眶中打转。
刚刚顾言煜在自己的房间里，听见姜沁的哭泣，还只是被雷声给吓的，现在很明显就是被他给吓的！
顾言煜气道：“不许哭！”
眼泪到底是从姜沁的眼眶中滑落。
姜沁连忙擦了擦。
顾言煜见他还是能听话的，声音终于放缓了一点，嘟囔道：“有什么好哭的？我长得很吓人？”
姜沁的眼角还带着泪珠，闻言摇了摇头。
这下顾言煜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他比姜沁大了不少，两人的个子是有非常大的差距的，顾言煜已经长成了半大孩子，而姜沁还是个非常矮的三岁小孩。
在姜沁的面前，他不自觉担任了大人的角色。
他伸出手，想把姜沁从角落里拉出来——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蜷缩在墙角，看着还挺可怜的。
然而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姜沁睁大了双眼，立刻又躲了一下。
顾言煜一懵。
接着，姜沁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像条泥鳅从顾言煜手臂的缝隙之中钻了出去，他跑的还不是自己卧室的方向，而是直冲冲往楼下去了。
他边跑，边哭出声，好像刚刚憋的太狠，找到了哭泣的机会，恨不能号啕大哭，又出于对顾家的畏惧，哼哼唧唧地哭。
“崔姨……崔姨！”
顾言煜：“……”
姜沁一下子就跑没了影儿，根本不给顾言煜反应的机会，等顾言煜反应过来后，迅速走向了走廊中的窗户，果然看见佣人房的某个房间亮起来灯，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影，接着姜沁就被抱了起来。
下了好大的雨，但顾言煜的视力好，能看见姜沁被淋得好惨，浑身都湿透了，哭得一抽一抽的，都不知道他脸上的泪多还是雨多。
顾言煜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有什么感想。
……好荒谬的一个小孩。
本来顾言煜对姜沁没什么感觉，经由雷雨夜一闹，顾言煜对姜沁的好感由零分降到了负分以下。
但可能从出生开始，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顾言煜竟然被激起了一部分的好胜心，他心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疑惑，其中的一个最大的疑惑就是：那天姜沁被吓成那样，总不能真的是因为他长得太丑吧？
尽管不想承认，顾言煜是真的有点在意。
顾言煜也才八岁而已，再怎么早熟，到底也只是个小孩，一个人的世界观和行为处事，就是根据从小别人怎么对待他构建出来的。
他的世界里没有躲避这一说，求知欲旺盛，可能每个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于是在下一次看见姜沁时，他的选择还是凑上去。
可惜的是，姜沁跟老鼠躲猫似的躲着他，平时大老远的看见他就找地方钻，绝对不和顾言煜正面对上，顾言煜哪怕有这个心，也没有机会。
之后的几天，来了个机会。
姜沁从到了顾家之后，就一直没和顾家人吃过饭。
或许是邹俏觉得这样不太好，在一个顾家人齐全的时候，提前和顾衍东商量过，把姜沁牵上了餐桌。
邹俏和姜沁也不怎么熟。
姜沁被她牵着时，肉眼可见的僵硬，等到邹俏给他指了指顾言煜旁边的座位时，他可以说是同手同脚走过去的。
然后被身后候着的佣人抱上了座位。
顾言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经过几天的沉淀，他的情绪已经正常了很多，他现在对姜沁是充满了好奇，但还懂得收敛。
邹俏等姜沁坐稳后，清了清嗓子，“今天起，姜沁就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姜沁垂下了头。
顾言煜微微低头，侧过头去看他。
“言煜，”邹俏道，“他以后就是你的弟弟，你要多照顾他，不要欺负他。”
顾言煜抬起头，应了一声：“好。”
姜沁像是一只到了陌生环境里的小狗，眼睛都不敢乱撇，佣人给他拿筷子他就用筷子，给他拿勺子就他就用勺子，但顾言煜发现，他明显还是勺子用的更顺手一点，筷子不怎么会用。
看着他这么紧张，顾言煜又觉得他可能就是对谁都紧张。
他对姜沁的探索欲下降了一点，想起来刚刚邹俏说的话，照顾他的心情多了一点，开口道：“你不会用筷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