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不夜君)

保镖使劲儿拖着她两只手，见无法挣脱，她破口就骂，“你个小畜生，你让我儿子蹲局子，我今天打死你！”
原来老爷子开好的头是让他蹲在里面，林霂深皱了下眉，实在不想和这个泼妇开口说话，示意保镖把人拖走，转身往反方向走。
等会儿来不及了。
“好了！”余壮壮他爹大喊一声，“还嫌不够丢人。”
身后终于安静，余壮壮他爹低声下气说：“林少爷，容我两分钟说话。”
林霂深转头，他在保镖陪同下快步走过来，一脸虔诚，“林少，余壮壮得罪你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没教好。他才十八岁，要是蹲个一年半载，这辈子就毁了。你们都是同龄人，他也在里面反省这么多天了，有什么矛盾我们私下解决，你看可以吗？”
还算诚恳，这才是求人的态度。林霂深往余壮壮她妈那边瞥了一眼，她虽然没骂人，眼里还烧着火苗，一脸不服气。
“不可以。”林霂深移回目光，“有空来求我，回家多管管老婆孩子。”
就凭她这态度，让余壮壮搁里面再蹲几天吧。对这种人没必要心软，不然不会长记性的。
话刚说完，余壮壮他爸脸色一变，“林少，我作为长辈诚心诚意来求你，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面子也看给谁。”都敢自称长辈了，还需要给什么面子。
“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余壮壮他爸凶神恶煞也开始跟他妈一样准备发疯，林霂深抬了下手指，“赶走，以后再来直接动手。”
保镖开始认真，不等他俩再骂出来，捂着嘴把人直接拖走，以免再脏了林霂深的耳朵。
林霂深听着身后嗯嗯呜呜的闷哼声，气得笑出了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一家人？
被疯子夫妇耽搁了时间，到花漾的时候刚好是后厨饭点，姜凌说不定正在吃饭。
计划都被打乱了，林霂深一阵郁闷。
那就让他消会儿食吧。
洗了澡换上浴袍，林霂深在云盘找到之前保存的余壮壮家的资料，打算看看到底谁给他们的底气。
余壮壮家在远江生意做得挺大，上至楼盘、新兴科技投资，下至餐饮日用品都有涉及，家底还算丰厚。他爹看上去不太聪明，居然是正经名牌大学毕业。
可惜这个余壮壮不争气，从小成绩垫底，在学校唯一会干的事儿就是拉帮结派欺负人。初中毕业他爹想出钱把他弄到私立读高中，余壮壮自己表示不去。
原因无他，高中毕竟是读书的地方，没几个人会给他当小弟让他作威作福，都忙着学习。相比高中，职高幼稚青少年更多，余壮壮还能继续当大哥。
姜凌和他结仇，想必是看不惯他欺负人，或者他欺负到了头上。
除了家底丰厚，余壮壮他妈也是个富家小姐，亲哥哥现在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在远江还能说上几句话。
这就是她敢那么狂的原因。
“呵。”林霂深不禁笑出声。
除了这个哥哥，他们家没别的依仗，老爷子只是让她哥说不上话，他们就要腆着脸上门求人。
再蹲几天吧，仗势欺人谁不会。
看完资料，时间差不多，林霂深拿起床头的座机拨通前台的电话。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让后厨做两份牛排套餐送上来，后厨有个新来的叫姜凌，让他亲自送，不然我不吃。”
前台的反应和那天餐厅的服务员一样，随既客客气气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说】
姜凌：我是苍蝇还是蚊子？
林霂深：猎物

第28章 我是个烂到骨子里的人
花漾以服务著称，客户点名，送个牛排这么简单的事儿，姜凌没权利拒绝。
听到敲门声林霂深心里暗笑，从沙发上起来打开门，姜凌推着餐车进门一句话没说。
“你好歹说声先生您好您的餐。”林霂深在餐桌前坐下，“这服务态度我举报你。”
“随你？”姜凌把餐摆上，转头看着林霂深，“大不了不干。”
林霂深听完笑了一声，指着对面的椅子说：“你要是真不想干就不会送上来了。坐，你不删微信我肯定正儿八经发消息约你吃饭。”
“我在上班。”姜凌在心里无奈叹了一声。
被他说中了，合同期不满，这半个月白干。要尽早把钱还上，再怎么也不可能不干。
“我本来想赶在后厨晚饭前和你吃个饭，有事儿耽搁了。”林霂深垂眸想了想，错过姜凌吃饭的时间其实也不错，“我现在打电话给前台说你陪我吃饭，或者晚上下班后陪我吃，你选吧。”
姜凌：“……。”
“我知道你今晚还要去夜宴，半个小时，陈哥应该会通融的。”
连续两次被指名已经够麻烦了，不答应他只会变本加厉，舒衾这个周还正好负责这层的客服，姜凌闭了闭眼，“晚上，我十点下班。”
既然躲不掉，那就换种方式让他死心。
“不急，我今晚住这儿。”林霂深满意地嗯了一声，“门卡在鞋柜上，晚上来了自己开门。”
姜凌拿上房卡出去，林霂深边切牛排边想下次该换什么方式见他。要想见他办法很多，又不是非得来上班的地方，一来二去他会反感。
下次可以去夜宴。
点吃的只是为了见姜凌，林霂深根本不饿。随便吃了两口让客房把餐具收走，又预定了晚上送餐的菜色和时间，躺在床上想着姜凌临走前欠了八百万的脸，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几天累够呛，考完试忙着整理资料连轴转，抽空还要琢磨怎么追姜凌，一放松下来睡得昏天黑地。
姜凌十点下班耽搁了几分钟上楼，打开房门客厅黑漆漆一片只有落地窗透进来微弱的灯光。卧室门半掩着，床头暖黄的灯光透过门缝照在墙上。
安静的环境甚至能听见卧室里传出的呼吸声。
放轻脚步走过去推开门，林霂深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睡姿规规矩矩侧着，一只手垫在脸下，鬓角和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
睡着了敛去锋芒，倒真像个乖小孩儿。
要是性格能有长相这么乖该多省心，不需要说那么多伤人的话。
姜凌不由自主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还在沉睡中的人，弯腰轻轻拨了一下他脸上的头发，怕惊醒他又迅速移开了手指。
凑近了看，睡姿虽然乖，嘴角却紧紧抿着一脸不爽。
姜凌勾了勾嘴角，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出去把房门关上，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灯火。
让他再睡会儿吧。
外面有人敲门，应该是林霂深订的餐，姜凌不想应声又怕吵醒林霂深，走到门后轻声问了句谁，听外面不是舒衾的声音，才打开门让人进来。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看见姜凌一愣，奇怪地问了句：“姜凌，怎么是你？”
“嘘。”姜凌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小声，“我来帮朋友忙，出去麻烦别乱说，谢谢。”
“好的。”服务员放轻声音，“我先把餐摆上。”
细微的声响还是弄醒了林霂深，迷迷糊糊醒下床揉着头发打开房门，姜凌正在帮服务员摆餐，
服务员看到林霂深又是一脸惊讶，鞠躬说了句：“先生，您的餐。”，然后迅速推着餐车离开。
姜凌总觉得不放心，也只能暂时不管，回头看了眼林霂深，“醒了，洗脸吗？”
“这么晚了？”林霂深伸了个懒腰，感觉脑子还有些晕，“你等我一下。”
从浴室出来，姜凌正望着桌上的晚餐发愣。
晚餐摆在落地窗前，蜡烛还没点，几支盛开的玫瑰带着水珠娇艳欲滴。
姜凌听到脚步声迅速收起情绪，拉开椅子坐下盛了碗汤冷着，对这暧昧的环境似乎毫不关心。
林霂深点上蜡烛关了灯坐下，见花瓣上的水滴落在桌面上，不禁笑了一声，“气氛还不错。”
“可惜没用到合适的人身上。”姜凌拿勺子搅着碗里的汤，“林霂深，谈谈吧。”
烛光应该显得人温暖，但姜凌的眼神是林霂深从未见过的冷，比第一次在小巷里见到的时候更甚。
林霂深有些心慌，给自己也盛了碗汤捧着，“你想谈什么？”
“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
“那就是说不出来。”姜凌转头望着玻璃上林霂深的倒影，“我这个人没什么可喜欢的。”
“长得好、串儿烤得好，和你在一起舒服，喜欢你的性格，这些够吗？”林霂深说：“姜凌，喜欢一个人这种事儿，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喜欢吃一道菜，难道还要说出这道菜好在哪儿？喜欢这种东西就跟暴风雨似的说来就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躲雨了。”
“性格？”姜凌失笑，“在你看来，我打工养活自己，对赵奶奶知恩图报，偶尔还帮一帮宋柠那样的人，所以你觉得我很好，喜欢我？
“有一部分吧。”林霂深不安地搓着碗沿，总感觉姜凌想要谈的东西，会颠覆认知，“更多的，是感觉，而不是你某个地方让人喜欢。”
他手指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姜凌伸手拨了一下把他的手从碗上拨开，“可是林霂深，你看到的，不是真正的我。”
林霂深一愣，看着姜凌半天没说出话。
“我是一个烂到骨子里的人。”姜凌收回手换了个坐姿，手搭在腿上握紧，“我从没想过离开远江，也没想过我以后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更没想过谈恋爱结婚。我只想找份工作，活到哪天算哪天。你现在让我去琢磨喜欢一个男人，我做不到，我觉得很烦。”
林霂深从来没觉得姜凌是这样一个人，可姜凌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太认真，让林霂深丝毫找不出他说谎的痕迹。
露营的时候说开个烧烤店，姜凌说不，林霂深以为他只是单纯不想接受被人的帮助。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姜凌见他愣住，轻轻吸了口气，“如果我让你放弃林家留在远江，你愿意吗？”
“为什么要放弃林家。”林霂深越发不明白，“你想留在远江照顾赵奶奶？”
“不止。”姜凌拉开椅子站起来笑了笑，“林霂深，你看，我们从观念上就不合适。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喜欢我得不到任何东西。”
“姜凌……。”
姜凌端起汤喝了一口，“饭我陪你吃了，再见。”
林霂深觉得有股苦涩堵在喉咙，怎么也咽不下去。
姜凌往外走，林霂深站起来赶在他开门前拉住他，“你说的这些都可以改变，不是吗？”
有生以来都没这么卑微过，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林霂深心里顿时有些难过。
“不可以。”，姜凌扒开他的手，“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
他这近乎请求的语气让姜凌的心被狠狠掐了一下，越发坚定心里的想法。
他是林霂深，不该为了任何人这样。
外面响起敲门声，姜凌本来就要走，再加上心乱，也没多想就打开了门。
“先生，不好意思，后厨那边漏了一道菜。”
舒衾说完微微鞠躬抬起头，正好和姜凌得视线撞上。
姜凌和林霂深一前一后站着，背后是落地窗和摆着烛光晚餐的桌子，昏暗的屋子里暧昧不已。
“姜凌，你……。”舒衾十指抠紧端菜的托盘看向后面的林霂深，“原来你的烛光晚餐是和姜凌吃。”
舒衾眼神不善，林霂深从这一眼里，感受到了敌意。
这个人林霂深见过一次，之前来收过餐盘，还帮忙订了餐。
“你朋友？”林霂深问姜凌，上前从舒衾手里接过餐盘又说：“我和谁吃跟你没关系吧？”
“你先进去。”姜凌拉了一下林霂深把他拉到身后，皱眉看着舒衾：“我们下去再说。”
十足的保护姿态让舒衾脸色一变，冷笑一声说：“姜凌，我们要说什么你这么怕他听见，还是你怕他看见我？”
“舒衾！”姜凌推着他离开房间，回手想关上门。
他俩这样让林霂深迅速从刚刚沉重的气氛中抽身出来，猛地拉开门拽住姜凌顺手把餐盘放在鞋柜上，“这位同学，你和姜凌什么关系，我怎么觉得你在抓奸？”
【作者有话说】
姜·胡说八道·凌。

不由分说把姜凌拽回客厅，舒衾也随后进来反手关上门。
“姜凌，你是不是需要和我解释一下。”林霂深依旧拽着姜凌不放，“你们这话里话外的，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儿？”
“和你没关系。”姜凌看向舒衾示意他闭嘴，然后才把林霂深的手扒开。
桌上的蜡烛还在燃烧，舒衾觉得刺眼，开了灯目不转睛盯着玫瑰，嗤笑一声又看向林霂深。
他俩站在一起真是相配，姜凌摆脱他的动作都透着温柔。
“姜凌。”舒衾没有在意姜凌的警告，恶狠狠盯着林霂深，“我追了你两年，别说吃饭了，我给你带早餐你都没接过一次，你居然陪他吃烛光晚餐，你说过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姜凌烦躁地揉了下眉心，“你先走，我等会儿和你解释。”
“他为什么要走？”林霂深朝舒衾走了两步，“你追他？因为他不喜欢男的，所以没追到？”
“谁说……。”
“舒衾！”姜凌喊了一声打断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林霂深敏锐地从舒衾没说完的话里猜出了两个意思。
谁说我没追到。
谁说他不喜欢男的。
如果追到了，姜凌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还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直接说有男朋友就行了。
那就是第二个。
“姜凌喜欢男的，他急着让你走，是怕你着急之下把这事儿说出来，是吧？”林霂深转头看着姜凌呵了一声，“你可真行。”
虽然不要脸追着姜凌跑，但心里的罪恶感一直都在，毕竟把人掰弯这事儿很不道德。
结果姜凌压根儿就是个同，只是单纯不喜欢自己而已。
舒衾这才意识到什么，惊慌地瞥了姜凌一眼，小声说：“对不起。”
姜凌像是被人扒光一样，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下，浑身发凉。
虽然这只是拒绝林霂深的一个理由，可真的被扒光之后，姜凌还是觉得无所适从。
就好像，和林霂深之间的屏障又少了一道，安全感又少了几分。
“那又怎么样？”姜凌哑着嗓子从胸腔里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就像他说的，我说过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包括你。”
说完姜凌一秒都没敢停留，越过林霂深和舒衾快步离开了房间，连门都没关。
舒衾听姜凌说得这么绝情，眼神逐渐阴狠，“真好，你也没追到他。”
“迟早的，不劳挂心。”林霂深说。
“放弃吧。”舒衾又瞥了一眼桌上的晚餐，“姜凌对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一直很排斥，他不会接受你的。”
“呵。”林霂深冷笑一声，“你是在炫耀你比我了解他？”
“是，我比你了解他，毕竟在他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是我陪他渡过的，是我让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的不一样。”
一股酸水直往外冒，舒衾清秀的脸在林霂深看来像只发骚的狐狸。
这大概就是嫉妒的感觉。
“那他不也没和你在一起吗？”林霂深指着门口，“谢谢你让我知道他也喜欢男的，我觉得我的机会更大了，慢走不送。”
舒衾笑着准备走，林霂深想了想又叫住他，“服务员，把餐桌收一下，谢谢。”
笑意凝在脸上，舒衾愤然离开，没多会儿推着餐车回来，叮叮咣咣把桌子收拾好，摔上门离开了。
这个人有点儿神经兮兮的，特别是对着姜凌的时候，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
找机会问问赵恺吧。
屋子回归平静，林霂深瘫坐在沙发上盯着屋顶，沉重的情绪再次压回身上。
原来姜凌喜欢男的。
可他依旧不喜欢自己。
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他想永远留在远江。
如果之前还抱有希望的话，现在希望彻底消失了。他是真的不喜欢，但凡有一点儿动心，今晚也不会说那些话。
姜凌问过：“你考虑过你家里吗？”
考虑过，只是没细想。因为林霂深觉得，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和家里对抗，所以不担心以后家里知道了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想得太美好了。
姜凌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样，怎么和家里争取？
“他不会又撒谎吧？”林霂深嘟囔一句，拿出手机给赵恺发消息。
赵恺刚准备好明早摆摊的食材，手机震的同时听见楼上门咣地响了一声。
姜凌这么早回来了？
拿出手机看到林霂深的消息，赵恺奇怪半天，回了句：“是，姜凌确实不太想离开远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