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不夜君)

“叔叔好。”姜凌会意打了招呼，“我在烧烤店打工，林霂深去吃烧烤认识的。”
“嗯。”林铖打量着姜凌，“以后帮我多盯着林霂深，别让他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爸！”林霂深扶住林铖的手：“林沐羽那边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这话一出，林霂深立马察觉自己有些急了，又加了句，“你这话含沙射影的，别让人家误会。”
林铖又审视姜凌几秒，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林霂深松了口气，也来不及和姜凌说什么，赶紧扶着林铖走出院子。
身后姜凌努力回想自己今晚有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合适，让林铖看出了什么，想来想去发现没有，只好跟着人群往满庭芳那边走。
林沐羽已经准备好了，坐在钢琴前正在试音。
林霂深在人群里搜寻姜凌的身影，见他和赵恺被堵在人群后面，和林铖、江舒染隔得很远，这才放松身体走进亭子拿起靠在钢琴旁边的小提琴。
钢琴前奏响起，林霂深再次扫过姜凌，然后把注意力放在提琴和林沐羽身上。
曲子是林霂深之前练了很久的，林沐羽特意挑了熟悉的曲子怕他没时间练。
两种乐声交汇，飞檐上灯笼里的烛光照在脸上，暖光让闭眼演奏的林霂深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一处，没人注意这边，姜凌放空身体肆意盯着垂眸演奏的林霂深，终于看清了他今天的装扮。
普通十八岁的少年这么打扮或许会显得夸张，在他身上刚刚好。
听了半首曲子，姜凌拍了赵恺一下，轻声说：“走吧。”
“啊？”赵恺转头看着他，“你不是还要给他礼物。”
“晚点儿再来。”
现在离宴会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待在这里也只是看林霂深应酬罢了，十八岁生日宴，陪他走到这里足够了。
林霂深拉下最后一个音符，放下琴弓往姜凌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没人了。
回屋里待着去了？
林霂深急不可耐鞠躬致谢，在人群里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他，寒暄完等人群散开，立马掏出手机给姜凌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林霂深提着颗心问，“你们去哪儿了？”
“我和赵恺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出摊的东西，等会儿再过来，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林霂深长舒一口气，盯着亭子外的鱼缸发呆。
姜凌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人神经紧张，再说对他没有点儿什么心思，谁信。
宴会快十一点才散，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林霂深回屋想洗个澡换身衣服，从柜子里拿出运动服想了想又挂回去，拿起桌上的香水又喷了一下。
林沐羽回来直喊累，洗完澡就睡了，全然把要和她哥聊通宵的事儿忘到了一边儿。
林霂深下楼在客厅里打开投影，随便找了部电影转移注意力，等着姜凌的电话。
虽然早就准备好的事儿，可临了林霂深还是感觉紧张。
十一点五十，手机震起来，林霂深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接起来，“之前骑车的那条巷子，你在巷口等我。”
“嗯？”姜凌有些奇怪，“去那里干什么？”
“找个没人的地方听句生日快乐不行吗，应酬一天了。”
“行。”姜凌答应下来，“那我折回去往那边走。”
姜凌本来快到老宅后门了，按林霂深要求拐了个弯穿过一条小巷，走了几分钟走到巷口，点了根烟站在路灯下等他。
兜里的礼物贴着腿根，像是一封告别信。
林霂深糊弄保镖说买东西，出门走了几分钟走到巷子口，十二点已经过了五分。
姜凌站在路灯下，叼着烟靠墙低头翻着手机，听到脚步声抬头朝这边看过来，林霂深心口又绷紧几分。
昏暗的灯光下眼神交错，姜凌慌不择路扭开了头。
林霂深现在浑身的毛孔都是绷紧的，根本没在意姜凌的回避，手插兜走过去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我的礼物呢。”
姜凌伸手进兜里，掏出个东西手心向下，“手。”
林霂深摊开掌心，一个穿着红绳的玉牌落在手心，带着姜凌的体温。
玉牌很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白色透着点儿不易察觉的绿纹，薄薄一片仿佛一使劲儿就能碎。
“你哪儿来的玉？”林霂深收拳把玉牌握在手心，“不是买的吧？”
穿玉牌的绳子很旧，不像是新买的。
“小时候路边捡的料子，生日快乐。”姜凌被林霂深盯得有点儿心慌，低头把手里的烟丢在地上踩灭，“我应该是今天第一个说生日快乐的吧？”
“是。”林霂深往前一步，几乎贴着他，“姜校霸，十八岁生日，你送我捡来的东西。”
“你不要算了。”姜凌被他身上木质香水的味道熏得浑身发痒，加上心慌，感觉再撑一秒就能顺墙溜下去。
“谁说我不要。”林霂深用没拿玉牌的那只手把姜凌的下巴抬起来，仰头亲了上去。
姜凌高了几厘米，林霂深觉得自己仰头的姿势很弱势，可姜凌嘴唇温润的触感和浅淡的烟味儿让人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一直紧绷的胸口炸了，抑制不住的情绪喷薄而出，叫嚣着只是这样一个嘴唇碰在一起的吻根本不够。
心慌、饥渴、激动、不满足，原来亲喜欢的人是这种感觉。
对姜凌，不仅仅是特别。
姜凌整个人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头顶，半天脑子都没转一下，瞪着眼睛视线里全是林霂深黑色的头发，香水味儿一路涌进胸腔。
等林霂深终于离开，姜凌才缓缓吸进一口气，滋润快被憋炸的肺部。
“姜凌，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林霂深克制住喘息，几乎贴着姜凌的鼻尖说：“你呢？”
姜凌根本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气音。
看姜凌久久不回应，林霂深抬手搂住他的腰，“你是吓傻了，还是太惊喜？”

第25章 我要追你你准备一下
林霂深揽在腰上的手像条毒蛇，让姜凌根本不敢动，几乎贴在一起的鼻尖仿佛他随时会再吻下来。
他说喜欢。
他喜欢男的？
他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以后怎么办？
惊慌之后，短短一瞬间姜凌脑子炸烟花似的浮过十万个为什么，还没来得及升上心头的惊喜被狠狠按住，身体和心紧跟着凉下来。
老爷子和林霂深父亲的话在耳边回荡，姜凌庆幸自己没失去理智。
只要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从林霂深最后一句话结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路灯似乎变暗了，周围此起彼伏的蛐蛐叫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他身上的香水味儿。
姜凌把他的手从腰上扒开，皱眉问他：“你疯了？”
“大概是吧。”林霂深笑着后退一步，“我也从来没想过，我会在十八岁生日这天，跟一个男的表白。”
没想过，也就是说林霂深不是天生的同性恋。
“呵。”姜凌冷笑一声，整个人彻底冷静下来，“小少爷你在拿我寻开心呢，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拿我做实验？”
姜凌肉眼可见忽然沉下来，语气冷淡眼神也透着从来没见过的陌生，林霂深顿了顿，心口一紧，“我没有拿你做实验，我以前没想过谈恋爱，也没想过喜欢男的女的，但我现在很确定，我喜欢你。”
如果说之前还意识不清，一吻之后，林霂深很确定，自己喜欢眼前这个人。
虽然没谈过恋爱，也不至于傻到分不清心里的感觉。要是不喜欢，刚刚那一吻应该是厌恶。
无关男女，就是喜欢他。
“我不管你怎么想。”姜凌把手插进裤袋，两指掐着裤袋薄薄的布料，“林霂深，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惊世骇俗了吗？我没空陪你玩这么花，好自为之。”
“什么玩这么花？”一腔热火被轻飘飘浇灭，林霂深努力控制渐渐升起来的怒气，“对，我这么做是很突兀，我没有要你立刻接受的意思，但我没在玩。”
“我以后也不会接受。”姜凌怕再多听他说几句，心里微不足道的坚持就会瓦解，抬手擦了下嘴，浑身虚软往来时的方向走。
林霂深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才重重吸了口气。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跟用尽了所有勇气似的。
姜凌说的没错，什么都不是上来就亲人确实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但这一吻，林霂深不后悔。
喜欢原来是这种感觉，从简单的在乎变成满心欢喜，再到身心脑海都跟觉醒了似的，意识到非这个人不可。
林霂深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从不关心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气慢慢消了之后开始反思。
莫名其妙上嘴就亲，的确难以接受。就算姜凌喜欢男的都很突兀，更何况他可能还不喜欢。
事到如今，他不喜欢也不行了！
躺在客卧的床上，林霂深盯着阳台沉思了很久，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今晚的事儿对不起，是我欠缺考虑没顾及你的感受。”
“但我不后悔。”
“我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没努力过就放手。”
“我从明天开始追你，你准备一下。”
发完消息，林霂深打开网页，在搜索框输进“同性恋”三个字，开始恶补知识。
滨海那些二世祖的圈子历来玩得花，这事儿林霂深也不是一无所知，看了各种词条、论坛，还下了一部小说之后，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回想过去十八年，好像从来没对哪个姑娘动过心，青春期那些不可言说的梦里也从来没出现过姑娘，最过分的也就是一双看不见的手。
之前梦见过姜凌的腰。
也许是深柜，也许无关性别只是喜欢姜凌而已。
管不了那么多，就算是不道德地掰弯姜凌，这场初恋也不能无疾而终。
现在要做的，是迈出第二步，追人。
姜凌望着聊天框里的四条消息，在床上已经换了不下十次姿势。
躺着、坐着、趴着，都有一千只蚂蚁在身上爬。
动心的人对自己表白，这种好事应该放鞭炮庆祝，可姜凌现在愁得坐立难安。
刚下定决心掐掉那棵不合时宜的芽，林霂深来这么一出，简直是要人命，今晚能顶住姜凌都佩服自己的定力。
他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心思？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该怎么办？
林霂深说喜欢，说要追，绝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他不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林家不会允许他成为一个同性恋，更不会允许他和一个“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他不能被拉下云端，他的人生道路不能有任何污点。
心跟被剖开了似的，姜凌盯着消息又看了会儿，把这四句话截图保存到云端，删了聊天记录之后想把林霂深的微信也一起删了，又怕他找赵恺问或者直接找上门，最后还是停住了手。
只要冷处理，林霂深的骄傲不会允许他一而再追着一个人跑。
不清楚林霂深说的“明天”，是指天亮以后，还是现实意义的明天，天亮以后姜凌没敢下去和赵恺一起摆摊，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了一觉，然后骑车去“花漾”办理入职。
“花漾”是远江还不错的酒店，每年都招暑期工，也招实习生，暑期工结束可以直接留下实习。
实习结束留在花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某个地方打工，不合适了换一个地方，每天和后厨的油烟打交道，这样的生活，怎么还敢奢望别的。
花漾每天十点上班十点下班，周六周天十点以后要去夜宴，等过了这个月，早上还能再找份兼职，这样能尽快把林霂深的钱还上。
停车的时候，姜凌看着眼前林霂深送的车，犹豫了一会儿和赵恺说：“等会儿办完入职你先回去。”
“你有事？”
“嗯。”
得去把这车还给林霂深。
一整天林霂深的心情都在起飞，想清楚之后神清气爽，一夜没睡好也没有丝毫困意，脑子翻来覆去想应该怎么追姜凌。
圈子里见过的那些手段都不适合，要追他得好好琢磨。
要循序渐进，要考虑他的感受。
这辈子还没对什么事儿这么上心过，不止上心，一旦幻想姜凌某天会答应，就想拍桌子站起来大吼三声。
本子上乱七八糟写了好几页，一条一条全都被打了叉，周棋回头过来林霂深猛地把本子合上，拿起来塞进了书包。
“你写什么呢，这么神秘？”周棋问。
“别管。”林霂深拉好书包，想了想问，“周棋，你追过人吗？”
“啊？”周棋一脸疑惑，然后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没有，我妈说大学以前谈恋爱打断我腿。”
“哦。”
大学才准谈恋爱林家倒是没有明确规定，但追姜凌这事儿，第一要义是瞒严实了，谁也不能知道。
家里要是知道，就不仅仅是打断腿了，会殃及姜凌。
想了一天没想出具体方案，原本打算和周棋取取经，他居然也是个母胎solo。
看来只能求助网络。
晚上回到家，听保镖说姜凌把车还回来，林霂深顿了下说：“行，拿去放仓库吧。”
他今天没回消息，还把车还回来，看来是打算把“我以后也不会接受”贯彻到底了。
没事，追人必须得有耐心，自行车不要，那就送点儿别的。
他和赵恺这个周开始，要去花漾上班。
花漾比夜宴远，他和赵恺都没车，送车不可行，那就把自行车换成小电驴吧。
他这哪儿是还车，是在制造机会。
林霂深发消息时说的“明天”，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明天。第二天一早，林霂深起了个大早，从厨房打包了早点，骑车去了姜凌住的小区。
赵奶奶的早点摊摆在小区门口，早上人满为患，换成赵恺和姜凌之后每天也没少卖。
这会儿早点摊围了一堆人，只有赵恺一个人在忙，姜凌不在。
林霂深把车停在一边直接绕到早点摊背后，把保温盒放在一张小折叠桌上。
“你怎么来了？”赵恺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他一眼，“吃油饼吗？”
“来一个，再加两个蛋一杯豆浆。”
“行，你等几分钟，太忙了。”
林霂深自己拿了一杯豆浆，开始从赵恺嘴里套情报，“姜凌呢？”
“他说没睡好，今天让我自己顾摊。”赵恺说：“要我叫他下来吗？”
“不用，我就是给你俩送点儿吃的，你们什么时候去花漾上班？”
“后天，怎么了？”
“没，家里安排的老师刚好住花漾，之后我可能经常会过去。”
“那感情好，不然暑假可能都没什么时间见面。”
看来赵恺什么都没察觉，装了油饼之后林霂深笑了笑说：“行，那你忙吧，我去学校了，保温盒记得拿上去。”
到教室坐下，林霂深又拿出手机给姜凌发了条消息。
“早安，早点在赵恺那里，下去拿。”
姜凌看到消息的时候刚从床上起来，想了想反正删不删他都会去找赵恺，不如直接删了好了。
还没点进删除界面，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对了，拉黑删除这种事儿我想你应该干不出来，毕竟还欠我钱。”
姜凌手一顿，满脸无奈皱着眉按下电源键，把手机揣回兜里。
【作者有话说】
开始追了，基本也要开始虐了。
赵·工具人·恺：多年以后，我都不知道我的两个兄弟曾经有这么一段。

第26章 解锁新技能
网上追人的招数无非送花送礼物准备惊喜，无微不至关心对方的身心健康，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林霂深研究了两天，觉得都不大适合追姜凌。
花和礼物可以送，但送姜凌娇滴滴的鲜花……，想想都恶寒，姜凌不会喜欢的，这种手段也不见得能打动他。
以姜凌的长相，这些年不会没被人追过。要标新立异，才能让他印象深刻。
江舒染他们还没走，林霂深每天晨昏定省还要陪林沐羽，也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行动，只能在心里默默规划。
“早安。”
林霂深一早起来给姜凌发完消息，去林铖和江舒染院里问了安，骑车提着保温盒一如既往把早点交给赵恺，拿着油饼和豆浆回学校。
因为每天准时出现，姜凌已经四天没陪赵恺出摊了，林霂深不着急。只要早点准时送到，让他知道就行。
赵恺收完摊提着早点上楼，姜凌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吃了早点再走。”赵恺把保温盒放在桌上，“你这几天是不是在躲林霂深啊，每天起这么也不下去。”
“没有。”姜凌塞工作服的手一顿，“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拿他的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