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手下不敢搭话，冷汗直流：“少主，那可是万象……”
堀苍真轻笑一下，“万象？那又如何，迟早，我会穿上它的。”
诊所内。
秀树睁开眼，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一个激灵，看向病床的方向，待看到英雄一起一伏的身体后，才松了口气。
原直也推门进来，“醒了？”
说着，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吃点东西吧。”
“那个……万象呢？”秀树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沈弥的身影。
“他出去了。”
“哦……”
秀树默默地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是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包子了。
秀树擦了擦脏兮兮的手，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慢点吃……”原直也看着他咬了一口后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说道。
“谢谢。”
秀树有些别扭地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还有，对不起。”
原直也一愣，“对不起什么？”
“当时在巷子里的时候，我态度很不好，对不起……还有，说你们职业选手的坏话，也很对不起。”
秀树抽了抽鼻子：“你们帮了我，还救了英雄，谢谢你们。”
原直也有些尴尬。
其实，若不是沈弥，他其实是不想管的。面对男孩的道谢和道歉，他沉默了一会，道：“没什么好谢的，其实你说得也没错，职业选手确实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
职业选手也是人，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换做是原直也自己，面对秀树想要寻求帮助的请求，大概率也会因为兵冢而犹豫，选择袖手旁观吧。
“那你是因为什么而当职业选手的呢？”秀树问。
“我？”
原直也挠了挠脸，抬头想了想，“大概就是太穷了吧，家里没有钱，听说当职业选手很赚钱，所以就走上了这条路。我天赋还挺好的，学东西也快，所以就一直这样走下去了，后来就被安川纲战队挑中，进了青训营，混了几年资历，成了正式选手。”
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只不过在联盟这种地方，天才多如牛毛，时间久了，也就从盲目的自信中清醒过来了。
“万象也是吗？”
原直也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沈弥，摇摇头，“他？他不一样。”
沈弥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即使原直也对沈弥并没有那么了解，但也听过沈弥的很多事情。
天赋卓绝，实力强悍，更重要的是，沈弥有一颗让人羡慕的武者之心。曾几何时，原直也很想成为像沈弥这样的人，不为外物所干扰，想做什么，就凭着内心的想法去做，而不是束手束脚，惧怕这个，忌惮那个，担心前途，担忧性命……
秀树的事，其他人怕惹火烧身，不敢管，沈弥敢。强大的敌人，别人不敢与之对抗，沈弥敢。面对可能糟糕的后果，旁人惶惶不安，沈弥却始终坚定。
如果秀树想象中的那种职业选手真的存在的话……
应该就是沈弥这样的人吧。
“我姐姐说，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
秀树看着他，突然开口道，“但是，当我们为了心中期望的东西去努力的时候，就有了完整的自我。”
原直也一愣，笑道，“你姐还挺哲学。”
“她在书上看的，她很爱看书。”
秀树说：“我不看书，一看就头疼。等我再大一点，我就要打很多工，赚很多钱，然后让她读很多书……”
原直也念叨着秀树刚才说的话，然后自嘲似的笑了笑，“但凡你姐这话有点道理，也不至于一点道理没有。”
秀树：“……你总这么说话吗？”
“偶尔吧，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随便说点，反正大部分人也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
原直也耸耸肩。
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诊所的门被敲响。
原直也下意识回头，看到来人的身影，表情一怔。
沈弥站在一个深坑前，蹲下身，查看着地面的痕迹。
这里是日轮城外的一片荒地，看来昨晚黑影和梅姬他们应该就一路来到了这里，然后再次爆发了一场战斗，地面上的深坑和裂痕能看得出来，打得很激烈。
线索到这里中止了，除了战斗留下的痕迹之外，找不到其他的线索，现在沈弥也不知道那枚水晶碎片到底落到了哪一方手中。
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此时通讯响起，沈弥看向通讯，疑惑地皱了皱眉，接通后，全息屏幕中出现了魏临渊的身影。
“怎么了，队长？”
“沈弥。”
魏临渊的表情有些严肃，他想了想，道：“我这边调查到一些事情……”
他话音未落，旁边传来向子轩的声音：“魏临渊，你疯啦？你真准备告诉他……”
沈弥很少见到向子轩这么激动的样子，愣了一下，疑惑道：“怎么了？”
魏临渊似乎对向子轩说了些什么，然后径直走到另一个房间，重新道：“昨天的事情，我重新想了一遍，发现了一些疑点。”
沈弥点点头，等着魏临渊说下去。
“兵冢是三大制造院，按理来说，防御力量不可能太薄弱。”
魏临渊揉了揉眉心，道：“黑影能够进入兵冢，说得通，因为鬼谷和天工门，同样被那几个黑影入侵了。但是六尊使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兵冢，这有些奇怪，而且更重要的是……”
“你是说秀树？”
沈弥回过味来。
有些事情，仔细一想，确实值得推敲。兵冢可以推卸责任，说六尊使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手段能悄悄进入兵冢，倒也勉强成立，毕竟第一世界对于六尊使的确缺乏了解。
但秀树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兵冢的防御力量再弱，也不可能弱到能让一个没有任何训练的普通人能随意进入三大制造院。
“你是说，兵冢故意撤销了他们的防御力量？”
沈弥眉头微皱，“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本来也没有想通。”
魏临渊道，“所以昨天晚上，我搜集了一些和日轮城有关的信息，然后有了一个相当大胆的猜测。”
“兵冢一直没有让你接触研究室那边的区域，这本身就不合理，你的任务是保护兵冢内的水晶碎片，但除了昨天晚上，你连水晶都没有见到。”
魏临渊说，“原本我以为，兵冢可能是不信任联盟的力量，或者是对于联盟派人干涉他们内部的事情十分排斥，毕竟他们的风格一向如此。但……如果是另有原因呢？所以我又搜集了一些其他的信息。”
说完，魏临渊给沈弥传输了几份文件。
沈弥快速通过传输申请。
魏临渊传来的文件，有关于日轮国的一些传闻，以及一些新闻报道，包括联盟内部的一些和兵冢相关的资料，是他用自己的万象权限查到的。初次之外，还有和联盟那位杜鸿云部长有关的东西，调查的十分全面。
他发来的资料看似独立，毫无关联，但以魏临渊的手段和头脑，即便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也能迅速关注到，并找到其中的联系。
魏临渊花了五分钟时间，和沈弥说了他的猜测和想法。
沈弥的表情渐渐沉了下去。
“沈弥啊……”
向子轩从旁边冒出头来，“这些都只是魏临渊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印证，你先不要冲动，先回盛唐，我们……”
“我知道了。”
沈弥没有回向子轩的话，而是对魏临渊道：“我会调查的。”
“沈弥……”
向子轩还想说什么，下一秒，沈弥就已经挂掉了通讯。
盛唐基地，向子轩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魏临渊，“不是，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好好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不是沈弥能够解决的事情啊，你把这些告诉他，万一沈弥一冲动……”
“向经理。”
魏临渊说，“有些事情，需要有人去做的。”
“可是……”
“不管沈弥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不朽之境的威胁已经很近了，我们没有时间慢慢等。”
魏临渊顿了顿，道：“而且，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联盟要让他去兵冢了。”
向子轩一愣，随后忍不住抖了抖，“你俩这是……要把联盟搅得天翻地覆啊。”
沈弥挂掉通讯后，轻轻出了一口气。
想到魏临渊说的话，他忍不住抿了抿唇。
随后，他的通讯再次响起。
这一次打来的，是原直也。
“沈弥！”
原直也表情有些茫然无措，“你快回来一趟，英雄……被零崎一寓带走了。”

沈弥来到诊所。
诊所的医生坐在一旁, 无奈叹气。另一边，秀树满脸泪痕，身上沾了尘土, 正在对原直也说着什么，表情焦躁又愤怒, 还带着隐隐的失望。
原直也抿着唇, 一言不发。
“发生了什么？”沈弥走进来, 直接开口问道。
原直也没想到沈弥来得这么快，他愣了一下，随后目光移向一旁，“英雄，被兵冢的人带走了。”
“零崎一寓？”
“嗯。”
“为什么？”
“零崎一寓说，英雄和兵冢的一项最高保密项目有关, 说以联盟选手的权限，无权过问, 态度非常强硬……”
原直也讷讷道。
沈弥看着他，“你没有拦他？”
“拦了, 没拦住……”
原直也说得有些心虚, 在沈弥平静的目光下, 还是咬了咬牙，道：“我也想拦啊, 但是那是兵冢, 难不成我能在日轮城里, 直接用机甲和零崎一寓打起来？兵冢的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战队也一直和兵冢有合作, 我们的机甲甚至都是他们设计的！要真把他们得罪死了，队长非得弄死我不可……”
他这番话不知道是对沈弥说的, 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又不是你，你是万象，我只是一个小队员而已，本来这几个赛季，我的表现就很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换掉，这个时候给战队惹麻烦，我不是断自己后路吗？我……”
他像是要说服自己，咬着牙说了下去。
“沈弥，你清醒一点，这件事本来我们就不应该管，你应该知道兵冢跟机甲联盟那个部长的关系吧，不止是他，杜鸿云在整个联盟都有很深的人脉，多少人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就算你是万象，你不怕，但是盛唐呢？你的战队呢？还有……”
秀树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大人的世界总是很复杂的，原直也说的那些，他不懂，他只知道……他不想失去英雄。
秀树狠狠闭上了眼，然后张开，转身往兵冢的方向跑了出去。
连职业选手都忌惮的兵冢，对秀树来说，更是一座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高山，没有任何背景和力量，对于兵冢来说，他不过只是一只蚂蚁，甚至不需要问他的任何意见，夺走了就夺走了，失去了就失去了，没有人会在乎。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失去英雄啊……
他跑得很快，像是要把所有的害怕和恐惧，还有那些原直也说的所有，远远的甩在身后。
“喂！”
原直也看着秀树跑掉的身影，喊了一声，但没有喊住。他低声道：“不至于吧，只是……一只狗而已啊。”
沈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握着手中的十劫，转身走了出去。
“你去哪里？”
“兵冢。”沈弥淡声道。
“你……你疯了么？你想去帮他？”
原直也一脸抓狂，“兵冢的最高保密项目，就算你是万象，他们也不可能给你面子的，你这样过去，就等于在挑衅你知道吗？真的，就是一只狗而已啊，大不了我们给他买一只一模一样的，要不然，我们帮他找他姐姐？或者给他钱，想帮他的方法有很多种啊……”
“原直也。”
沈弥偏了偏头，淡声开口。
原直也愣了一下。
“假话说一万遍，也是假的。”
沈弥平静道。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原地怔神的原直也。
原直也站在原地，抿了抿唇，攥紧了拳头。
十几分钟前，魏临渊给沈弥看了一些和兵冢相关的新闻报道。
三年前，兵冢投资了几家生物基因与制药行业的公司，外界纷纷猜测，兵冢或许不满足于制造院的现状，想要扩大自身在其他领域的影响力。
兵冢采购了大量生物基因实验的器材，旗下的几个实验人员和专家在最近几年内发表了多篇相关领域的顶尖论文。
日轮城善津区，白糠町等贫民区，近两年的人员失踪数量明显上升。
一条条新闻看似毫无关联，但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它们串在一起。
“杜鸿云是联盟现任督察部总部长，但有消息说，他于数年前身患链式基因症，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没有办法治疗，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培养的几个手下，也在暗中角力，想要成为下一个继承人。”
“之前在海树城抓到的几个逆火教的人，从他们口中证实了一些东西。逆火教手中有很多早已经被禁止的技术，其中包括利用异兽基因培养合成人的手段，意识嫁接技术等等。”
“之前泄露海树城任务名单的事情，联盟内部也进行了排查，锁定了几个有嫌疑的高层，正在进行排查，其中就包括了杜鸿云。但因为杜鸿云在联盟根系极深，目前也没有直接指向他的证据，联盟那边也没有太多动作……”
“综合这些信息，我有一个结论，虽然只是我的猜测……”
“零崎大人！”
在兵冢门口勘察着战斗痕迹的人察觉远远有人过来，看到零崎一寓后，连忙行了个礼。
堀苍真靠在鸟居的柱子上，看到零崎一寓身后的笼子，以及里面的黄色的狗后，眼睛微微一眯，“这个就是……？”
“嗯。”零崎一寓点点头，“本来以为它已经死了，没想到活了下来，还在日轮城里待了半年，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是很重要的试验样本，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成功的样本，这对我们很重要，你在这里看着，我先带它……”
“英雄！！”
远远地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秀树飞快跑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脚步却没有停下。远远看到零崎一寓那一伙人，和笼子里那个熟悉的黄色身影，他霎时红了眼，跑得更快。
“那小鬼是谁？”
堀苍真抬了抬眼皮，“怎么找到兵冢来的？”
零崎一寓淡声说，“普通人而已，不用管。”
说完，挥了挥手，手下带着笼子往兵冢内走去。
“英雄！”
男孩已经跑得很快了，他的声音传到英雄的耳朵里，虚弱的英雄抬起头，看向秀树的方向，“汪”了一声。
他们的声音明明很大，在空旷的林子里回荡，但却像是无声无言的呐喊，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在意。
秀树疯狂地跑着，直到接近兵冢，被人拦下。
“兵冢重地，旁人勿入。”手下面无表情地对秀树道。
秀树眼睛发红，像一只低吼的小兽，“走开！”
手下伸手推他，男孩被推得一个踉跄，但下一秒又发疯般地冲上来，狠狠咬住他的手臂。手下吃痛地叫了一声，表情也怒了，“你找死？”
砰的一声，秀树的脸上挨了一拳，不远处的英雄腾得一下站了起来，用爪子疯狂扒着笼子，不断发出吠叫。
“汪，汪！”
零崎一寓旁边的研究人员看了一眼笼子中的英雄，诧异道：“已经完全变成狗了吗？”
“嫁接后的意识受限于身体构造，本来就持续不了多久。”
零崎一寓淡淡道：“不过能坚持过排异反应，这就是一个重大突破，只需要修改一些前期数据，就能……”
他们说着话，脚步却没有停下。
直到门口的手下身体仿佛断线的风筝一样飞起，重重摔在面前，他们才愣了一瞬，转身回头。
“英雄……”
秀树倒在地上，眼睛已经肿起，视线也变得模糊，拳头从上方不断落下，落在瘦弱的身躯上，他看着前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甚至还想就这样爬过去。
不知何时，上方的拳头停住了，他看到几个人影飞了出去，然后一个人停在他的面前。
秀树勉强睁开眼，看到了这一幕。
樱花般随着风扬起，落在少年的肩膀上，沈弥的目光平静，伸手，停在秀树面前，将他拉了起来。
职业选手是什么样的呢？再小一些的时候，秀树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像是每一个孩子美好的梦，把一切能想到的很棒的形容词往上面放，成为某种梦想的希望。
姐姐失踪后，秀树尝试着找职业选手，但得到的是冷漠的回应，与和其他人并无差别的嘲讽的目光和言语。残酷的现实和美好的梦并不兼容，对现在的秀树来说，那个小时候总是向往的东西，早就破灭了，揭开漂亮的华丽的外衣，露出的只有冷冰冰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