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要去放水?”我看向张千军。
“张千军万马”的眼神里带了些无奈,再一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就变了:“吴邪。”
“老大!”小张哥往他面前跳了一步,好险没踩进火堆里,“还真的是你啊!”
我默默地捏了捏鼻梁,一脸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我的心里已经炸开锅了。
我之前真没想到这小子会易容成张千军潜伏在我身边,主要是因为我现在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觉得此时闷油瓶就是再怎么发挥张秃那时的影帝演技,我也不会轻易上当了。别的不说,自从我开始对闷油瓶的费洛蒙表现出敏感的识别能力,只要和他距离非常近的时候,我就能闻到他身上有一种很淡的气味,我认为那是一种香味,但它不与任何属于自然界或人工合成的香味类似,而是一种疏淡却能让我感到轻松、舒缓甚至愉悦的气味。但是这几天和张千军的接触中,并没有闻到那个味道,所以我始终没有过于怀疑他的来路。尽管在许多关键时刻,他都有不俗的表现,但他演得也真是太自然了!
现在想想,从第一次见张千军时,就能闻到他身上有浓烈的硫磺之类的矿物味道,只要和他离得近,我对其他味道的分辨能力都会被干扰,原来他一早就有准备,连我也打算骗过去。
想到这里,我又看了看在一边淡定卧着的小满哥,心说可以啊,这狗马上就不姓吴了,连它也装得和张千军不熟不熟的样子,合起伙来忽悠我。
相对于我的反省、小张哥的激动,张亭主和张海陆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思路慢慢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么说,”张亭主皱起了眉,看着“张千军”慢慢说道,“这位就是张起灵。”
张海陆更加心直口快:“这是作弊吧?”
我虽然对闷油瓶伪装起来连我也骗的行为有些意见,但这个时候显然我们才是一边的, 于是立刻说道:“说作弊就有点不太好听了,你们可以问张海楼,这几天下来打生打死的活都是我俩和小满哥在做,你们族长人虽然跟了过来,但表现得非常符合张千军本人人设,那就是一弱不禁风小道士啊,除了找吃的,基本没什么贡献。是不是啊张海楼?”
小张哥一听我又随口胡诌破坏他们族长的伟岸形象,立刻就要张嘴反驳,被我叫着大名用力看了一眼,这才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是啊……妈的你少给自己贴金,打架的除了我就是狗好不好?你们看看我,看看我这胳膊,这腿,我这一身的伤,把俩拖油瓶照顾得油光水滑、全须全尾的,我容易么我?咳,老大我不是说你是拖油瓶,但是你演得确实也有点太到位了,你早说是你啊。”
张亭主他们自然也看得出来我和小张哥确实和他们一样不知情,但闷油瓶假扮成张千军混进来的事是板上钉钉的违规行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缄口不言,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在族内并没有什么显赫地位,论人数和实力也无法在此时和我们当场叫板。但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得而知,如果出去之后他们再闹起来,后续还有的麻烦。
这个时候,闷油瓶站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脚,随着“咔咔”几声,身材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只是还戴着面具。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他那八枚吊牌,看向张海陆:“你手里有多少?”
张海陆被他问到,下意识就回了一句:“三十六。”
我暗暗咂舌,这家伙确实可以,场上近三分之一的吊牌都在他那里了,其余的吊牌还有二十个左右是在我们这里的,按数量来看,张海陆是十拿九稳能拿到麒麟竭的。
闷油瓶点了点头,拿出三个吊牌丢给张海陆,剩下五个全给了张亭主。他们俩愣愣接了东西,一脸不解。
我心道闷油瓶这一手高啊,他把吊牌这么一分,张亭主和张海陆就是我们一条船上的人了,只要他们接了东西,也就没道理再把事情说出去了。
他们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脸上都有些犹豫之色。
我赶在他们开口前说道:“小哥那里只有八个,我这里还有九个,不过有一个是我自己的,其它的见者有份,你们怎么分?你们别误会,这东西倒也不是为了封口,现在就剩我们这些人了,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已经被淘汰的,不管小哥在不在都是要被淘汰的,决赛圈我们这些人才是竞争的中心。我们的东西你们也看到了,吊牌不多,但考虑到确实因为多了小哥一个人,有些吊牌本来应该是你们拿到的,还是还给你们,咱们再公平竞争,就稳妥了。”
张亭主看着我说:“你把吊牌都给我们,意思是你本来也该一个不得的吗?”
“那当然不是,”我道,“这九个都是我自己弄到的,张海陆知道,他从张海楼那里偷了十来个,你可见他有把东西分给我么?我们三个一起行动,本来也是权宜之计,小哥也并没有带我们大杀四方,我现在想想,他也只是在暗中照顾我而已。所以我一直认为到了最后如果要在我们当中再分胜负,估计谁都不会手软——当然,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张千军就是小哥,我要是知道了,只防着张海楼就行了。”
小张哥看了我一眼,脸上分明写着“你可要点脸吧”几个大字。
张海陆看了一眼张亭主,谨慎地问道:“亭主有多少?”
张亭主坦然地把他的吊牌都掏出来给我们看,道:“惭愧,就是算上这五个,在下也只有十二个。”
张海陆低头想了会儿,道:“我这里三十九,再除去你们的,在数量上说,我已经是稳进前三了,张起灵在不在并不碍着我,我不会去找事,你若不放心,我和你们坐一条船就是了。”
张海陆说完,从我手中拿去一个吊牌, 道:“我就凑个整吧。”
张亭主道:“麒麟竭在下势在必得,其余的事在下全不在意,只要张起灵从此时起不再介入我们之间的竞争,我有信心能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这五个我收了,夫人这些自己留着吧。”
张亭主说得一本正经, 我却差点没扔他一脸铁吊牌——阿西吧,你喊谁夫人啊!张海陆却不解道:“亭主,你来不是为了找他们商量一起对抗那两兄弟的吗?这里的人我就不用算了,有张起灵暗中助阵,你们搞掉他们兄弟俩,三个人刚好包揽麒麟竭,不是又方便又和气吗?”
张亭主昂首道:“在下就直说了,在下固然是有自己的理由来争麒麟竭,但他们兄弟也未必不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大家同是来竞争,自然该坦坦荡荡。夫人刚才说族长来这里只是为了暗中照顾他,在下也是相信的,换了在下易地而处,让外姓的夫人来和我们族里这些人一起打斗,在下也不会放心。正是因为在下相信族长和夫人的品格,就越发不能接受族长在此地助拳。我们既然是要面对那个……决赛圈的人,现在也正是该公平对决的时候了,族长便是再不放心,这也始终是夫人自己要面对的。”
小张哥耸耸肩,一副“我早知如此”的表情。想来张亭主秉性一贯如此,目的性极强又不失正直,确实,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实人, 和小张哥打斗刀不出鞘,颇有大侠风范,去拿败者吊牌时,还要人家主动交出来,不服可以再打——其他人可都是打翻一个人就按着一顿搜刮,根本不费这个话——要不是如此,以他的实力想来也不至于只有这么几个牌子。我虽然总体讨厌张家人,但对张亭主这样的性格却并不讨厌。
再者,我也被张亭主这一番大义凛然又连捧带坑的话说得没脾气,对那一连串的“夫人”都吐不动槽了,只得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亭主别客气,这话你不说,我也要打发你们族长走人了。”
闷油瓶闻言看了看我,似乎并不赞同。
其实我对这一位更没脾气,有再多账想跟他算,一想到人家这几天兢兢业业地演戏,只是为了就近照顾我,不让我被火烧了被姓张的怪人给捅了,还要假装自己是个饭桶好保障我一日三餐按时到位,我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想想以前这家伙说消失就消失的德行,那时候我可万万想不到还有让他走他也不走的这一天。
因此我还是卖了个乖,抱着闷油瓶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去,问他:“我不聪明吗?”
闷油瓶看了看我,说:“聪明。”
“我这几天表现得不优秀吗?”
“很好。”
“那你信不信我?我心里其实已经有计划了,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这点小意思我都不放在眼里。实话告诉你吧,之前说的那个鳄鱼岛,后来我把鳄鱼给吃了,你说我厉不厉害?”
闷油瓶淡淡地笑了笑,捏了捏我的手指,道:“嗯,厉害,我知道了。”
我放开闷油瓶,心里美滋滋的,也不管身后几个人都是什么表情,反正如果不是他还戴着面具,我肯定还得亲亲他。但是小张哥好像就看不得我们腻歪,在那里阴阳怪气地嚷嚷:“老大,老大我表现不好吗?我不厉害吗?”
闷油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听吴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