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郑涵的事情有没有吓到你和顾嘉北？”赵明幸灾乐祸地笑着，看着面前愤怒的云贺说：“不过看来顾嘉北连来都不敢来，只放你一个人来，我反而特别开心，这说明我成功了啊，我甚至不用动顾嘉北一下，就能让他吓得不露面，知道这叫什么吗？”
赵明舔了舔嘴角的血笑道：“这就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要他的小辫子拽在我手里一天，他就得担惊受怕一天！”
“赵明！我操你大爷！去死吧你！”云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破了那两个混混的牵制，像头不受约束的猛兽死命地扑向了赵明，两个人扭打到了一起，滚落到了墙角，云贺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直挺挺地砸向了赵明的脑袋，一注鲜血从赵明的头顶上流下。
“血！我操！！我他妈流血了！”赵明怒吼一嗓子。
其他几个混混立马向云贺扑了过来。
“都他妈别过来！”云贺喊道，手里的木头扔到了一边，一把匕首从他裤兜里掏了出来指向赵明。
“我操！这小子他妈的带刀！”黄毛混混停了下来，不敢靠近云贺。
“你想干什么？你敢杀人？”赵明看着面目狰狞的云贺，恶声恶气地问道。
“你也算是个人？”此刻的云贺早已红了眼珠，背后仿佛冒出来自地狱的戾气，他加重了一下匕首的力道，赵明立刻皱了一下眉。
“你刚才说郑涵两天没来上学了是吧？”云贺喘着粗气说道：“没错，他是两天没来了，那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不敢见人躲了起来？我也多希望他只是躲起来两天而已，可是不是！”
“他死了！你知道吗！他跳楼自杀了！！就因为你他妈的这种混账！！”云贺怒不可遏地喊了起来，其他混混听到郑涵死亡的消息惧是一愣，一时之间踌躇在原地不知该做如何。
“死了？……”赵明疼地直抽冷气，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啊，死了，跟你无冤无仇的一个人，就仅仅因为你的不顺眼而被你害死了，你还觉得自己特别牛吗？”云贺的眼睛蹦出摄人的冷意，直刺骨髓的冷意：“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种垃圾？！”
“你撒谎！”赵明不信。
“赵明，你真的该死……”云贺咬牙切齿，猩红的眼睛透出让人发颤的恨意。
赵明这才后知后觉云贺的状态很不对劲，拿匕首的手抖得很厉害，而且那个匕首离他的颈脉越来越近，他能感受到匕首的冰冷，但那冰冷都没有云贺眼里的冷意让他更为震惊：“云贺，你冷静冷静……我真的就是想给你和顾嘉北一个教训……郑涵正好撞枪口了……我想杀鸡儆猴的……”
“杀鸡儆猴？哈哈哈哈哈哈……”云贺凄凉地笑了，笑容毫无温度：“那你杀得开心吗？！你儆得满意了吗！”
“我没有杀他！你不是说他是自己跳楼的吗？！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赵明拼命想洗脱自己。
“但你才是罪魁祸首！你就不怕郑涵化成厉鬼来找你吗！”云贺身上的低气压越来越凝重，他的手上沾染上鲜血，像是索命的厉鬼。
赵明害怕了，他是真的害怕了。
“我……我……”赵明哆嗦地说不出话了，毕竟他从来没想过郑涵会死，他听到的消息最多就是郑涵被欺负地辍学了，学校封锁了消息，这件事才发生两天，好多人都不知道真相：“你骗我。”
“我骗你？那你就今晚等着看，看有没有人来向你索命！”此时空中正好一声雷鸣闪电，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到了，云贺在轰隆地雷鸣声中一步步逼近，他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我……我错了……”赵明开始求饶，他觉得云贺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崩溃，他真的害怕云贺一激动，会挥着匕首直刺他的心脏。
“你不是还想让我和顾嘉北给你下跪吗？”云贺歪着脑袋看着赵明，眼神阴戾：“你想揪住我和顾嘉北的小辫子，然后让我俩对你摇尾乞怜？”
“没有……不用……”
“你想把我和顾嘉北也变成郑涵？你想我俩也死。”云贺薄唇轻启，字字淬毒射向赵明。
“没……没有……”
“我可以死，但是我要拉你给我陪葬，这不过分吧？”云贺把赵明逼到了墙角，赵明头上的血越流越多，模糊了视线。
“不，云贺……我真的错了，你把刀拿开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你，你快松手吧，他留血太多了，再闹下去，可能真的会出人命的！”五大三粗的那个混混说道，这个事情跟他们没多少关系，他们也没想到闹成这个地步，一切都是赵明的安排，但看着眼前的云贺真的有种豁出去的样子，他也不得不劝道：“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你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你快放了他吧！”
“对对，照片我们现在就删掉！快！快删掉！”黄毛混混赶紧掏出手机，边删照片边说。
云贺沉默地盯着赵明很久，盯到赵明的汗毛早都竖起一大片，他才缓缓收回了匕首，看着赵明，轻声道：“赵明，你杀了人，你是个杀人犯，从此以后，你将日日被诅咒，夜夜被索命，你这种人渣不会再有安枕之日的。”
云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每一步都迈地无比艰难，不止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因为心里如山压般的窒息感。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这么多无缘无故的讨厌和仇恨，为什么受害者只是躲在自己的角落里安静地喜欢一个人却要被逼上绝路。
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云贺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刚才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此刻的他快要随时晕倒在路上，偏偏这时候有豆大的雨点向地面袭来，云贺身上受了伤，刚才被围殴的时候，他的后背和肚子都被打得很厉害。
云贺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颤颤巍巍地靠在树上，整个身体在夜晚的寒风中发抖，全身的毛孔都在散发着冷意，他好想顾嘉北，想得快要哭了，他想要是顾嘉北现在在他身旁该有多好，他真的好想抱抱他，感受顾嘉北温暖的胸膛和那熟悉的味道。
可是他知道，有些东西他就快要失去了。
“可是我那么好的哥哥，却因为我而被连累了，我不怕任何人的流言蜚语，我只怕伤害到我的哥哥。”
“你看他那个屁股，走路一扭一扭的，是不是干起那个来也可爽了啊哈哈哈……”
“没事，只要我忍下来就好了，都会过去的。”
“可是从小到大，也没有其他人会像哥哥那样对我好的啊，只要哥哥对我好，那个人是男是女就真的这么重要吗？云贺，我不明白，我没有伤害到他们，但是为什么他们却可以随意来伤害我和哥哥呢？”
“你是我同桌我才跟你说的，大家都同性恋的接受度并不高，尽管当时你和顾嘉北的玩笑也有人开过，但那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并没有人真的会觉得怎样，但如果这件事实实在在发生在身边，那跟玩笑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怎么形容呢，就跟童话和现实一样，童话里是美好的，但一旦代入到现实中，那就是流言蜚语，你懂吗？”
“小孩子的感情说起来很可笑，自己觉得一生一世了，但跟这个世道相比，根本经不住考验和摧残，可你们的一念之差会完全改变自己的命运。云贺，你要是真为顾嘉北好，就应该让他走得远远的，先别说你们两个男孩子能有什么结果了，但说你们这个年纪的感情，就根本不算个什么感情。”
“你们这群恶心人不要脸的玩意，我看见一个想吐一个，既然被我撞见了，我为什么不能说，要是真害怕被人知道了，那你们在大街上恶心人的时候怎么不躲着点！”
“这就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要他的小辫子拽在我手里一天，他就得担惊受怕一天！”
“可是你确定要因为他的那份喜欢就阻拦他成为更优秀的人吗？”
太多的声音在云贺的脑海里盘旋叫嚣着，云贺的脑袋承受不住的越来越疼，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双耳不停地摇头，想要将这些声音从脑海里甩出去。
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冷，云贺单薄的身影佝偻在大树下轻轻地颤抖着。
云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没有知觉的身躯回到家的，他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里，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地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已经淤青了一大片了，还有擦伤和流血的地方，这些云贺都没在意，他只在意脸上的红肿，只要被人看到就会知道他打架了。
云贺从抽屉里找到一个口罩，然后给顾嘉北打了电话。
第57章 分手
顾嘉北下了飞机后给云贺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他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下雨了，顾嘉北快跑几步进了楼内，并未淋到多少雨。
他拿出家里的钥匙开了门，家里没有开灯，只有张洵美的屋里有隐约的光亮从门缝里透出。
“妈？”顾嘉北走到张洵美卧室外敲了下门。
一阵响动后，张洵美开了门，看见顾嘉北的时候脸上闪过惊讶：“北北，你怎么大晚上地回来了？不是参加奥数预赛？”
看来顾为没有跟张洵美说顾嘉北回去找他的事情。
“妈，你还好吗？”顾嘉北看着张洵美的脸色，任谁都能看出来张洵美有心事，脸色很难看。
顾嘉北不确定顾为有没有跟张洵美摊牌，但不管顾为说没说，顾嘉北都打算说出实情，他不想再让张洵美傻傻地活在谎言里了。
“我——”张洵美话没说完，就被顾嘉北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来电显示是“哭包”。
“妈，我先接个电话。”顾嘉北说。
张洵美点点头，顾嘉北急切地接通了电话：“喂？”
“喂……”电话那端传来了云贺虚弱无力的声音：“你回来了是吗？”
“我回来了，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劲。”顾嘉北皱眉。
电话另一头的云贺此时满心说不出的酸胀，顾嘉北的声音感觉好久没有听到了，在这个寒冷的雨夜，让他倍感温暖，可是他不该贪恋这种温暖的，云贺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顾嘉北……我……我们……”
我们分手吧……
可是云贺说不出来……
无论怎么努力都说不出来……
顾嘉北握着手机，心里攀爬过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云贺始终没有说话。
“我过去找你。”顾嘉北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等我。”
云贺无力地挂了电话，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流出。
“妈，云贺有点事情，我先去找他，等我回来，我有事情想跟你说。”顾嘉北担心地望着张洵美。
“好，妈妈等你回来再说。”张洵美点点头，眼神里不似从前那样充满光芒：“外面下雨了，带把伞。”
“好。”顾嘉北拥抱了一下妈妈，然后在玄关处随手取了一把印有“公益之家”字样的雨伞。
顾嘉北撑着伞在雨夜里狂奔，看到云贺站在出租屋的楼下，云贺没有带伞，就那么傻傻地站在雨里等着他。
顾嘉北一阵心疼，快跑过去把伞撑在二人头顶上。
“下雨了，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不打伞？”顾嘉北的语气是责怪的，脸上的表情却是担心的。
“怎么戴个口罩？”顾嘉北看着云贺半张脸都隐藏在口罩里。
“感冒了……怕传染给你……”口罩下面传来云贺瓮声瓮气的声音。
“那你还站在雨里，你是傻吗，不知道躲在楼道里等我吗。”顾嘉北无奈地说道，他上前一步紧紧搂住云贺，感觉云贺的身体在发抖：“很冷吗？”
云贺在顾嘉北的肩膀上摇摇头，然后又无限眷恋地闻了一下那让他心安的熟悉味道。
“怎么了？”顾嘉北单手撑伞，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云贺的腰。
在这寒冷的雨夜，顾嘉北的怀抱像是温暖的港湾，把外面的寒风和大雨都隔绝了，只留下一片温存给云贺，云贺很想抱着顾嘉北放声大哭，但他最终只是无声地在顾嘉北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滩冰冷的泪水。
云贺慢慢从顾嘉北的肩膀上抬起头，和顾嘉北拉开一步距离，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张让他沉迷，不舍得移开眼睛的脸庞，颤抖地说出了那句他刚才就该在电话里说的话：“……顾嘉北，我们……分手吧，好不好……”
与此同时，是止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让人分不清是伞外的雨下得更大，还是云贺脸上的泪珠更多。
顾嘉北明显有一瞬间的错愕，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温柔地替云贺擦掉眼角的泪：“怎么了，小哭包，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没联系上我生气了？又胡思乱想担心我不回来了是吗？”
云贺拼命地摇着头，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心脏绞着劲地拧巴着疼，随着每一口呼吸都让他疼得无法开口。
“好了，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前两天手机摔坏了，我不应该不联系你，让你担心了是吗？别哭了，眼睛怎么那么肿？”顾嘉北凑近云贺，温柔地看着眼前的泪人，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他没见过这样的云贺，他其实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云贺刚才那句是气话还是真心的。
“分手吧……”云贺拼命地摇头，只能断断续续地挤出这三个字来，但语气更坚定了一些。
“宝贝，发生了什么？”顾嘉北重新把云贺搂入怀中，一只手不停地在云贺的后背上安抚着。
“……郑涵……死了……”云贺终于压抑不住哭声，嚎啕大哭了起来：“死了……他死了……”
顾嘉北愣住了：“死了？……”
“他跳楼自杀了……因为……他和……他哥哥……同性恋……流言蜚语……他要退学，”云贺胸口起伏着，边哭边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跳楼了……就……躺在我脚边……那么一大滩……血……”
“乖！没事！云贺不哭，没事的，别害怕，我在这，不要怕。”顾嘉北将云贺搂得更紧了，想把自己的体温全都过度给云贺，他心疼极了，他突然好后悔两天他没有给云贺打电话，后悔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在云贺身边：“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陪着你的，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对不起，宝贝，你不要怕好不好，我在这陪着你，没有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不……不，我不要你在这陪着我，”云贺突然从顾嘉北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他眼中充满无限哀伤：“我不要你在这陪着我……”
“我不在这陪着你，我去哪里？”顾嘉北皱眉问，他是真的要心疼死了。
“去……去你该去的地方……”
“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顾嘉北不明白。
“出国留学。”云贺擦了一把眼泪，但是眼泪根本擦不完，还是不停地往外流。
顾嘉北皱眉站在原地看了云贺几秒，然后说：“顾为跟你说的？他来找过你？他都跟你说什么了，说我要出国留学？你信了？”顾嘉北一只手摁住云贺的肩膀问道。
云贺能感到顾嘉北手掌传来的温度，他真的好留恋顾嘉北的一切，但他在逼着自己放掉这种留恋。
“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你早晚都会离开的……”云贺泣不成声。
“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出国留学，我要离开这里！”顾嘉北生气了，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摁着云贺肩膀的力度：“你信他，你不信我？”
“跟信不信没关系……”云贺拼命地摇头。
“那跟什么有关系？！”
“你怎么不明白呢……郑涵死了……”云贺失神地说道：“我害怕……”
顾嘉北的手抖了一下。
“我害怕这些流言蜚语……我害怕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我更怕有一天我和你的关系，会变成伤害你的利刃，”云贺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就断断续续地说：“你爸爸说得对……你会成为更优秀的人……你本来不喜欢男的……你不是非男人不可，你可以走一条更好的路。”
“什么叫更优秀的人，什么是更好的路？！”顾嘉北好像真的生气了，他愤怒地捏起云贺的下巴问：“你告诉我，云贺！”
云贺被逼着直视着顾嘉北的漆黑的眼眸，那眼眸里好似有一场旋涡，正在将他快速吞没。
“就是……就是跟大多数人一样，找个喜欢的女孩，谈恋爱……”每说一个字，云贺的心口就被自己亲手插上一刀：“你那么聪明，家世也好……你会比大部分更优秀……只要你离开这里，按照你原来的轨道……继续走下去。”云贺难过又不舍地看着顾嘉北，眉眼间全是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