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少卿嘴角一抽,果然邵余还是那个邵余,打退堂鼓第一名。
“薛齐,收手。”温玉沉略有些嫌弃的看着他那不值钱的样子。
薛齐被叫一声才恍然回神,收回了手上变出来的小花,脸色涨红,支支吾吾的解释半天:“我…我是想叫她别哭了,我没别的意思,干嘛用看登徒子的眼神看我…”
说着,他还用余光撇了一眼苑笙的脸色,见她不哭才松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真不是登徒子…”
小唐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今日为不如我践行吧?”小唐笑着,“顺便也算为你们践行,正好吃完饭你们就…”
后半句她没说,毕竟她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说辞。
总不能说吃完饭你们就杀了我吧。
于是她干脆不提生杀之事。
温玉沉点头表了态,华清棠自然紧随其后,剩下几人也都没有反对,小唐叫苑笙跟后厨说都做几道菜。
苑笙泪眼汪汪,但这次没哭,点了点头,一溜烟似的跑走了,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
餐桌上格外的寂静,再没了初见时那副热情模样,或者说小唐本身不喜吃饭多言,但当时为了让后院的姑娘们能识文断字,便也有样学样的将郭成阿谀奉承的嘴脸学了个七八成。
这回温玉沉也动了筷,华清棠也想吃,但被温玉沉一记眼刀劝退,他默默放下筷子,象征性的拿了块糕点,放在手上,打算带回去给烛封吃。
“先生,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么?”小唐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落,“能不能帮我们请一位教书先生,最好可以是女子,因为若是男子…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郭成。”
“我想让她们识字,至少也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温玉沉一怔,教书先生倒是有,只是女子学堂的教书先生大多都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所任职,她们最不缺的便是钱。
高价聘请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况且那群小姐们放着好好的学堂不待,跑来这给人家小妾教书,她们定然是不愿的。
“好。”华清棠抬眼看向她,“我会让她们来这教你们识文断字的。”
小唐捕捉到重点:“她们?”
华清棠淡然点头:“嗯,我母亲手下有许多女子学堂的教书先生,叫她们来不是难事。”
温玉沉哽住,倒是忘了自家徒弟富可敌国这件事了。
华清棠又问:“你还有什么心愿么?”
小唐没想到他会问这话,犹豫了良久,道:“我想死前恢复我之前的模样。”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小唐的皮肉早就跟郭成的融为一体,已经长死了,这辈子都分不开。
“可以。”
温玉沉放下筷子,指尖一抹温热,灵力输送到她额间,随后小唐惊喜的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带着颤抖。
“我、我真的…不丑了?”
小唐立刻起身翻出了铜镜,铜镜映出了她的漂亮脸蛋。
“我不丑了…”
她再也抑制不住,瞬间哭出了声,嘴里一遍遍嘟囔着我不丑了。
华清棠不解的看着并未有任何变化的小唐蹙起了眉,他想说些什么,却被温玉沉拦住。
温玉沉只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瞒下此事,华清棠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小唐死时不算痛苦,他们几人围成降妖阵,将小唐一击毙命。
事后,华清棠终于开口问他:“师尊为何骗她?”
温玉沉有理有据道:“不算骗, 这术法只是让人看见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她本就那般模样,又何谈骗?”
良久未出现的系统乍然现身:“…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要给那小妖留一缕残魂。”
温玉沉淡定道:“留了。”
系统如释重负:“抱歉, 我本来想早点提醒你的, 但…”
温玉沉没接话,只听华清棠道:“师尊方才为何要给小唐姑娘留了一缕残魂?”
温玉沉十分欣慰:“你瞧见了?”
华清棠点头, 他自然看见了,只是能让温玉沉动恻隐之心的事不多,他不懂温玉沉为何会在这件事上放水。
温玉沉眉眼一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嘴角噙着笑:“你看错了, 为师何时出手了?”
他拉长音调:“那是那几个毛头小子学艺不精,竟没将那妖物斩草除根。”
华清棠沉默片刻,不再提及此事。
系统倒是喋喋不休:“你心软了?”
温玉沉不语。
系统:“你怎么会心软?这不符合你的人设…”
温玉沉挑眉:“什么人设?”
系统如实道:“狡诈小人。”
温玉沉:不如不问。
温玉沉倒也不是心软, 只是他觉得竟然郭成那等畜生都能残留一魂,那小唐留着一魂倒也无伤大雅。
况且他留的是小唐最微弱的一缕魂儿, 要不了几日就会散去,不会酿成大祸。
苑笙说想叫他们在小唐的墓碑上写个名字, 她不想让小唐当一个无名的孤魂野鬼。
他们几人便一同被苑笙带到了小唐的坟前, 周遭还有不少姑娘都在,各个都红着眼睛,沐少卿几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他们默默后退几步, 站在了温玉沉和华清棠身后。
温玉沉沉默一瞬, 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苑笙求助的看着他,温玉沉叹了口气, 接过刻刀。
一笔一笔的将唐字刻了出来,刀刃碰撞石碑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但无一人嫌恶这声音。
阳光映射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完美流畅的线条,他拢起袖子,最后做了一遍修整,将刀柄递回。
以苑笙为首,她们各自向他行了礼。
“多谢先生。”
温玉沉薄唇微动:“不必如此。”
他们走时刚过了晌午,他俩还是落在后头,那五人在前面走的很快。
“不累?”华清棠这几日都没吃东西,又开始赶路,他觉得这小少爷应该没受过这么多苦。
少爷本人摇了摇头:“不累。”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师尊你累了么?”
不等温玉沉回答,他又补充道:“我可以累。”
温玉沉:“……”
他见华清棠一脸认真,实在是没忍住,笑了:“为师是问你累不累。”
某种程度上来讲,华清棠还是很体贴的。
华清棠面露难色,犹豫开口:“我该累吗?”
温玉沉:“?”
“你…”温玉沉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
“师尊?”
温玉沉道:“…无事了。”
这地方里华清棠他家店倒是不远,刚好在天黑前回了那地方,那满地的脏污早就被店小二收拾干净了。
如今倒是散着些香味,只是这香味有些莫名的熟悉…
温玉沉顺口问道:“这屋里点了熏香?”
掌柜接道:“对,郭家那些小娘子送的,她们说刚好要做熏香,便送我们些,叫我们用了以后提提意见。”
闻言,温玉沉与华清棠对视一眼,瞬间了然。
看来那夜的确是小唐,估计是她醒了后想起此事觉得亏欠店家,特意送了些熏香以表歉意。
掌柜有些为难道:“不过这香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啊,这可怎么跟人家交代…”
华清棠试图挽救困在如何给人反馈的掌柜,道:“若不说,她们也不会怪你。”
掌柜立马摆手摇头:“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我答应了人家要给人家写反馈信,做人怎么能言而无信!”
随后颇为警惕的看了眼无辜赏花的温玉沉:“少爷您可不能跟人学坏了,日后您还要带领我们走向成功!”
温玉沉转头,无语的看着华清棠。
华清棠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有些乏了,带我回房,还有,也帮我师尊换间上房。”
掌柜拱手,直接带着他俩选上房,温玉沉随意的指了一间,华清棠紧随其后,选了温玉沉隔壁那间。
掌柜笑着道:“少爷若有事,喊我就好。”
华清棠点头,掌柜走的倒是快,温玉沉也没想跟华清棠交代什么,转身打算回屋,却被他抓住手腕。
温玉沉回身,眉骨微扬,不着调的开口道:“怎么,少爷是要为师哄你睡觉?”
华清棠立刻松手,解释道:“师尊,我没学坏。”
温玉沉抱臂倚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嗯?”
华清棠憋了半天,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师尊你不坏。”
温玉沉点头,拉长尾音“哦”了一声:“然后呢?”
“掌柜不是有意的,师尊莫要怪罪于他。若真要怪罪,便罚弟子吧。”
华清棠一脸视死如归,温玉沉哑然失笑。
他拿自己当成什么妖魔鬼怪了,弄得一副欣然赴死的样…
“你觉得为师生气了?”温玉沉不懂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自己会为了一句话迁怒于他的想法,“为师在你眼里就这般小肚鸡肠?”
好问题,华清棠眸子闪过一丝疑惑。
毕竟温玉沉上辈子确实干了不少迁怒于他的事,而且还有他叫弟子去人家坟头晨练的前科,华清棠不敢松懈。
华清棠摸不透他的想法,干脆装起了鹌鹑,耷拉下脑袋不说话。
温玉沉也不急,反正时间还早,他也不累,他就这么硬生生跟华清棠耗了起来。
最后是华清棠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温玉沉的视线。
温玉沉眼中笑意不掩,唇角扬起,周身散发着一股懒散劲儿:“终于舍得看我一眼了?”
华清棠耳尖泛红:“师尊不气了么?”
温玉沉挑眉:“我若气呢?你待如何?”
华清棠没回话,又垂下眼看了看地板,有些嫌弃,语气里多了一分莫名的委屈,跟温玉沉讨价还价:“弟子能不能回去再跪。”
这地好脏啊。
温玉沉沉默了。
他的道歉方式还真别致。
温玉沉不继续逗他了,实话实说道:“没生气,你跪什么跪,日后也不必跪,你是本尊的徒弟,别动不动就要跪下。”
说完,他又添了一句:“丢人现眼。”
华清棠点头:“弟子知错。”
温玉沉没再继续纠结此事,而是叫华清棠回去,华清棠也没说什么,给他行了礼,转头就回屋去了。
刚一关门,久违的系统就出了声。
“你为什么留了那小妖一缕残魂?”系统本以为自己出来晚了,错过了这次的支线剧情,没想到温玉沉竟然真的留了那小妖的一缕魂。
温玉沉闭着双眸:“心情好。”
系统:“……”
好了,这回符合反派人设了。
“你觉得她错了么?”温玉沉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系统不解:“什么?”
温玉沉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无事了。”
“跟你能说通什么…”
系统:“?”
温玉沉阖上双眸,逐渐平稳心神,却不由自主的忆起某段与他而言相隔甚远的回忆。
这回忆少说也隔了个百年,他记得他那会儿还是个半大的小萝卜头,那人…也还没死——
一位长相俊朗、面色柔和的年轻公子握着他手中的笔杆,在纸上落下了一个“明”字。
这位年轻公子放下笔后一拢袖,笑盈盈的同他讲了一堆此字的示意,不过他如今记不清前言,只记得最后这人同他了句说要明事理。
但他那会儿年龄尚小,只是点头敷衍,坐不住的往摆着话本子的地方挪蹭,那年轻公子倒也不恼,只是揉揉他的头,没再说些什么,竟就这么放任他看那些毫无用处的话本子去了——
用这位年轻公子的话来说,便是话本子有助于放松身心,既然这话本子能让人放松便也不是全无用处的,当然,这套说辞仅限于对年纪尚小的温玉沉,对其他人就会变成再看打断腿。
这位思想前卫的年轻公子便是温玉沉英年早逝的师父——尘意知。
不过后来他再长大了便跟尘意知也没有那么亲了,甚至一日里都说不上几句话。
尘意知也不再给他讲那些他不愿听的话,只是笑眯眯的跟他说日后琐事皆由他自行决断。
自此,温玉沉彻底“脱胎换骨”,虽然原来他也没被尘意知否定过,最多是他俩各执己见,最后不欢而散。
温玉沉骤然失笑。
没想到这回处理小唐之事竟还引得他想起这等前尘旧事,不过他倒还真想给他这位光风霁月的师父修书一封,将此事全权告知他老人家后让他老人家决断一番,虽然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毕竟他师父死的早,那几个所谓的同门师兄也都与他彻底决裂、分道扬镳,只剩他一个人成了孤家寡人,若说而今还剩下什么?那便只有前几天刚收的乖徒儿华清棠了。
电闪雷鸣, 乌云压顶,整座城如同掉入深渊,压抑的使人喘不过气。
夜里无人出行, 冷风刺骨, 倚在墙角的小孩早就冻得浑身僵硬,他连续几天都没有吃过饭了。
深夜笼罩雷声不断, 同他一样大的孩子此刻都躲在父母的怀里被父母轻声安抚着,不过温玉沉很倒霉。
他没有父母了。
单薄的衣裳漏出了冻得发红的皮肉,唇瓣干裂,他浑身无力的蜷缩在墙边, 试图保留住早已烟消云散的温度。
但终归是无济于事。
意识逐渐溃散, 温玉沉觉得身体有些回暖,肚子咕咕作响,引得他有点想吃娘亲做的绿豆糕了, 因为绿豆糕能充饥顶饿,虽然最关键的是他喜欢吃甜食。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他的身体不自觉发颤,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明明感觉到回暖了, 还会不由自主的打颤。
阿娘告诉他, 人只有在冷的时候才会打颤,可他现在明明觉得暖和了,为什么还是会打颤呢。
身上一沉, 温玉沉费力的掀起眼皮, 想要看清楚来人,只是光线太暗了, 他看不清是谁给他披上了一层衣服。
温玉沉近乎失声的开口:“热…”
那人手一顿,没有言语, 他察觉唇上一湿,那人在给他喂水。
温玉沉也不反抗,他倒是不怕谁给他下毒,他甚至有些期待有人来将他毒死,因为这样就可以不再受这些皮肉之苦了。
或许他还能见到他的家人。
只是那人并没有想要害他的打算,反而又喂了他一块糕点。
绿豆糕。
温玉沉鼻子一酸,想要哭,但他干涩的眼眶流不出一滴眼泪。
那人又将身上的荷包递给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温玉沉在他走前,用微弱的声音道了谢。
只是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到,大概是因为喝了水又吃了东西,身上还盖着保暖的衣裳,温玉沉睡意渐浓。
倚在墙角变,彻底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是他感觉有人在擦他的脸,他侧脸一躲:“…谁?”
费力睁开眼后看见了个长相极好的公子,面上挂着笑,声音温和的回他:“邵阳仙山,尘意知。”
他倒是听人说过邵阳是个仙山,只是他不信真有山上的仙人下来,又刚好来救了他。
温玉沉脸上还是带着些警惕,尘意知也没恼,伸手将沾了水的帕子递给他:“你自己擦擦也好。”
温玉沉犹豫几番,接过了帕子,擦了擦脸,尘意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提醒道:“擦擦这里。”
温玉沉一愣,狐疑的伸手擦了一把尘意知的鼻尖,尘意知被他蹭了一鼻子灰,有些无奈:“不是,我是说你擦擦自己的鼻子。”
温玉沉听到这话尴尬的在自己鼻子上胡乱摩擦,擦得自己鼻子都红了,还是尘意知看不下去叫停了他。
温玉沉避开他的视线,小声囔囔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
尘意知笑的自然:“无妨,况且你也没弄脏我。”
温玉沉还是不敢看他,有些紧张的攥着手帕:“我…我没有什么东西能报答你…”
尘意知若有所思,问他:“为何要报答我?”
温玉沉说:“阿娘说不会有人不求回报的帮我,若有人帮我,定然是要从我身上谋取些什么。”
尘意知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句,随后就着蹲着的姿势撑着下巴,思索良久:“你倒是能报答我。”
温玉沉心想果然阿娘说的没错,他们都是有所图谋的。
尘意知见他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浅笑道:“你若同意当我座下弟子我便算你报了恩,如何?”
温玉沉反应了一会,大脑宕机:“…什么?”
尘意知又补充道:“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不如当我儿子孝顺我来报恩吧?”
温玉沉本来想摇头,但尘意知不由分说的拍了拍他的肩:“就这么定了,来,叫声爹。”
“哦,不是,叫声师父。”
温玉沉硬是被他忽悠的叫了一句师父。
尘意知十分满意,一挥手将他破烂的衣裳换了个样,换成了邵阳的弟子服,并顺手给他抱了起来,喃喃自语:“怎么这么轻…”
温玉沉抗拒的想要推开他,自己下去走,但被尘意知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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