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着一件大毛披风,站在窗前看着眼前飘扬的落雪,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叶星河每天都来,或是给他送一些好吃的,偶尔会坐在一旁和他闲聊,他们刻意避开两人之间的关系,聊的也都是江湖上近来的大事,上官义重新召开了武林大会,成功当选为新一任武林盟主,但是关于《天心诀》的归属问题,各大门派却没有达成一致,因为现在踏雪城所拥有的天心诀是假的,无人知道真的天心诀在哪里,于是上官义向大家保证,只要一有天心诀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大家。
楚不归当初造了两本假的心诀,一本就是被温如月抢去的那本,另外一本还未现世,楚不归想,大概率是在戚飞英手中,就是不知道戚飞英留着它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如今的江湖看着一片祥和,其实暗潮汹涌,面具人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找到,楚不归的仇也无法得报,他有时候会想,要知道面具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圣鹰教问纪无情。
可是以他现在的武功,不敢保证能打得过纪无情,毕竟叶星河身为纪无情的儿子,身手已在自己之上。
想到此处,楚不归看到叶星河正从外面过来,细密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变得朦胧,他伸手拂去头上的雪,一抬头,和楚不归的视线隔窗相望,楚不归才察觉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忙移开了眼。
叶星河推门而入,楚不归已坐在桌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叶星河接过,手心传来一片温暖,他暖了暖手,道:“今日来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楚不归思考片刻,“如月吗?”
叶星河眉心一蹙,手里的茶突然就不暖了,“你们倒是心有灵犀,确实是她,大老远跑来要见你,被我赶走了。”
叶星河对温如月的敌意原本就有,经过上次武林大会的事,恐怕更甚,楚不归也无可奈何,“她可有说什么事?”
“没什么事,她不过就是想来问你,温非寒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烦死了,我说你病着,打发了她。”
楚不归轻叹一声,“她母亲早逝,她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自然难受,我不怪她。”
叶星河斜着眼睛看楚不归,哼哼两声,“人家马上就要和上官云成亲了。”
“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也该备一份厚礼。”楚不归道。
“你不难受?”
“我为何要难受。”
“你们从小就有婚约,我看你对她也是襄王有意,你若是对他表明身份,说不定她会遵从温非寒的遗愿,和你这个故人在一起。”
这话听着刺耳,楚不归抬眼默默看一眼叶星河,不欲同他争论,“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那你对谁有男女之情?”叶星河不依不饶。
“你想听什么?”楚不归定定看着他。
“我想听什么?”叶星河忽而激动起来,他站起身走到楚不归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将楚不归面前的光牢牢挡住,“你这是想施舍我吗?”
“你实在是个冷血之人。”他说。
楚不归心中一痛,泛出莫名的酸楚,他强忍着情绪,淡淡道:“你早该知道。”
“是啊,我早该知道,是我自己贱,非要跟着你。”叶星河冷笑一声。
楚不归只觉心中堵闷,喘不上气,甚至比他毒发之时还要难受,叶星河的身影就在眼前,他却不能伸手去碰一碰,踏雪城月色下的那个吻缠绵美好,如今想起来,恍如隔世。
叶星河如果不是纪无情的儿子该有多好,他常常这样想,可这世上之事,本就难测,总会在最得意的时候,敲下一记重锤,让你明白何为世事无常。
叶星河看着眼前的人,又岂会不心痛,这是他放在心里珍视的人,舍去性命也想护住的人,可他对自己,却只有满腔的仇恨。
叶星河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这些日子的相处,彼此总是小心翼翼,他厌烦极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分道扬镳来得痛快。
“你歇着吧,我喝酒去了,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叶星河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忽而,他的手腕被人一把拽住,他转过身去,楚不归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手指修长,手心却冰冷,紧紧握着叶星河的手腕,一动不动。
叶星河像是被人点了穴,再也迈不动一步,他感觉握住他的那只手有细微的颤抖,楚不归的声音亦有同样的颤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星河忍住自己想要去抚摸楚不归头顶的冲动,僵硬着回道:“你可以杀了我给你父母报仇。”
“……我做不到。”楚不归声音透着无力感。
“若是因为我救过你的性命,你就下不去手,那大可不必,我救你是遵从自己的心,绝不是为了拿来要挟你什么,父债子偿,我绝不还手。”叶星河一番话倒豆子似的说出来,止也止不住。
“父债子偿,好一个父债子偿,叶星河,你非要这样吗?”楚不归抬头,眼眶干涩通红。
叶星河心里发软,仍不让步,今日不把话说开,他和楚不归将会一直这样别扭下去。
“那你想怎么样,我命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叶星河用力一挣,将楚不归的手甩掉。
楚不归的手自空中滑落,紧握成拳,他哑着声音,一字一句,“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
“可我纪星河就是这样的性子,你要么要我的命,要么要我的人,我最讨厌这样拖拖拉拉的关系,你该知道,我对你心怀不轨很久了,上次没有办完的事,下一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楚不归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听懂了叶星河的话,脸上一阵白,“原来如此。”
他摘掉披风,一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伸手去脱外袍的时候,被叶星河一把按住了,“你干什么!”
“欠你的债,还给你。”楚不归默然地说。
叶星河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吼道:“你有病吧!”
楚不归被这当头一喝吼得震了震,他后退一步,跌坐在软塌上,无所适从垂着手,陷入沉默中,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很想在武林大会上就毒发身亡,这样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痛苦,他心里对叶星河有情,可是杀父之仇像是一道海沟,将他和叶星河分隔开来。
叶星河还欲再说,突然看到有晶莹的水滴落下来,他呼吸一滞,忙凑过身去看,楚不归双眼通红,脸上挂着一滴清泪,这让叶星河方寸大乱,认识以来,楚不归向来是清冷自持的,何曾有过这样软弱的时刻,叶星河一时傻了眼。
楚不归对于此时的自己,也十分厌恶,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或许是久病初愈让他格外敏感,但是在叶星河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丑事。
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叶星河忙道:“下着雪,你要去哪儿。”
楚不归道:“再留在此处,我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叶星河追上来,拦在门口,“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在我面前伤心,并不丢脸。”
楚不归静静看着他,满腔的话,却无处可说,他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人纠缠不清。
“总算看到你另一幅样子了,总是冷冰冰的,累吗?”叶星河用手指,轻轻擦拭楚不归的眼泪。
楚不归鼻头一酸,差一点再次落泪,哭过的眼睛酸涩肿胀,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颗心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叶星河的指腹落在楚不归的唇瓣,轻轻摩挲着,眼里的情意再也不加遮掩,赤裸裸地,炙烤着楚不归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叶星河:如何用一句话让媳妇为我哭
亲吻开始的突然,但也在预料之中。
从看到叶星河赤裸裸的眼神时,楚不归就做好了准备,他不自觉闭上眼,察觉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呼吸声,叶星河用唇代替了手指,辗转在楚不归唇边,他的唇冰冷干燥,带着让人无法拒绝和忽略的热情,勾动了楚不归万般难受的一颗心。
这一刻,他想要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叶星河的身份,忘记那些过往,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俗之人,享受普普通通的七情六欲。
叶星河双手抱住楚不归的腰,病了许久的楚不归比从前更瘦些了,腰间的肌肉也变得柔软,叶星河无需用力,便将他牢牢箍进怀里。
楚不归从来不知道,叶星河居然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他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迎合叶星河的吻,叶星河用舌尖轻轻勾了勾楚不归的唇缝,哑着声音说:“睁眼。”
楚不归听话地睁开眼,落入了一双深邃的眸子,叶星河的眼睛几乎贴在他的眼睛上面,瞳仁是深棕色,闪着蛊惑人心的光,楚不归一下子就沦陷了,情不自禁张开了嘴,叶星河就这样长驱直入。
他们相拥在一起,近乎疯狂地亲吻,似乎要将这段时间的爱和恨全都融化在这个亲吻里,外头白皑皑一片,房间里却温暖如春。
叶星河无师自通,吻得楚不归几乎要站不住,他勉强推开叶星河,拉开一点彼此的距离,红着眼睛气息不稳道:“别亲了。”
叶星河又怎么肯依,一把将楚不归抱起,抬脚就往屏风后面的走去,一个屏风之隔的地方,是楚不归歇息的床榻,他大惊失色,想要挣扎,叶星河垂下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楚不归瞬间无法动弹。
他很清楚的察觉到了叶星河的变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如果这一刻迟早要来,现在大概是最好的时机……
叶星河精力旺盛,这一夜折腾了楚不归无数次,后来,楚不归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天微微亮,屋子里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叶星河想着小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于是隔着门让她叫之前那几个丫鬟送洗澡水来。
小茹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怀着一颗震惊无比的心,叫来其他人伺候。
楚不归睡到傍晚才醒,一睁眼,就觉得身上到处都疼,屋子里昏暗,有一股淡淡的檀香,他坐起身,掀开床帘看出去,窗边的香炉里有青烟袅袅升起。
“小茹。”楚不归叫道。
进来的却是个脸生丫鬟,她轻手轻脚地进来,对楚不归道:“公子醒了,奴婢伺候您起身。”
“小茹呢?”楚不归皱着眉问。
丫鬟面不改色地说:“奴婢叫秋霜,小茹妹妹还小,今后公子的房里事有奴婢负责。”
楚不归脸上一红,他小时候也是世家公子,小时候父母内房也有专门的丫鬟伺候,他小时候还不明白,如今明白了,他略显不自在,放下床帘,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帮我备一些吃食,我饿了。”
“是,奴婢马上去。”
秋霜走后,楚不归自己穿上衣服,低头看到身上殷红点点,脸上更红了。这是荒唐的一夜,楚不归放纵了自己,不过他很欢喜,此前一直堵在胸口的一团气好似突然疏散了,自此之后,他和叶星河再怎么样,他都认了。
这一夜之后,他还是要回到江楚的身份,而叶星河,也要回到纪星河的身份。
他衣裳刚穿好,吃食就送来了,不过送东西来的不是秋霜,而是叶星河,叶星河将粥和小菜放在桌上,就要过来扶楚不归,被楚不归不动声色避开。
“咳咳……”叶星河清了清嗓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说呢?”楚不归一面喝粥一面道。
叶星河有些心虚,确实是昨晚有点太过分,他主动替楚不归舀了一碗鸡汤,笑道:“多喝一点,补补。”
楚不归静静喝着粥,默不作声,低头的时候,脖子露出来一截,上面还有一个明显的吻痕,叶星河看着,就觉得口有点干。
“疼不疼?”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被楚不归用手打开。
“干什么!”楚不归低吼。
叶星河想,如果楚不归是一只猫,现在恐怕浑身的毛已经竖起来了。
“我看看有没有破皮。”叶星河说。
楚不归拉了一下衣领,将脖子遮住,椅子也朝叶星河远处挪了挪,这一举动,一下子扎在叶星河的心上,他瞪着眼睛道:“你什么意思啊,下了床就不认人了?”
一口粥被噎在喉咙里,楚不归猛烈地咳嗽起来,叶星河忙过来替他轻拍后背。
屋子里燃着火盆,暖和的很,楚不归只穿着单衣,叶星河手心隔着衣服感受到楚不归的体温,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之前还能克制自己的想法,如今食髓知味,看什么都觉得是楚不归在勾引他。
少年人血气方刚,等楚不归的咳嗽稍稍缓和,他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滑到了楚不归的后腰,楚不归忽然出手,一把捏住了叶星河的手腕,另一只手也亮出了缠着霜寒丝的手环。
“疼疼疼!”叶星河囔囔。
楚不归黑着一张脸,警告他,“别逼我用针扎你。”
“你尽管扎,万一一个不小心给我扎废了,受苦的可是你自己。”叶星河占着口头上的便宜。
“叶星河!”楚不归一掌拍在桌上,放在桌子边缘的鸡汤被震得掉在地上,摔了一地。
钱三万刚好走进来,他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看到这幅场景,以为他们又打起来了,忙冲过来分开二人,劝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别动手别动手。”
“你来的正好,我想跟你借一本书。”叶星河对钱三万说。
“什么书?”钱三万不解。
楚不归想起了昨夜叶星河说四方楼的藏书阁“好东西”多得很,他怕叶星河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立刻抢道:“你住嘴!”
“《万年游记》。”叶星河同时开口。
钱三万看一眼激动的楚不归,又看一眼偷着笑的叶星河,实在摸不着头脑,“在藏书阁里,我这就让人给你找去。”
从这天之后,楚不归和叶星河的关系好像又恢复到从前,在别扭着带着一股亲昵。
毒已尽除,身体无恙,楚不归本欲离开四方楼,继续去寻找他要寻找的人,叶星河说四方楼实力雄厚,不如让钱三万先派人出去打听消息,总好过他毫无头绪的好,再者四方楼的藏书阁书籍包含万千,说不定里面也有线索。
楚不归略加思忖,同意了叶星河的建议,暂时决定先在四方楼停留一段时间。
可他也并没有闲坐着,之前发生太多事,他自顾不暇,也就没有顾及到聂楠,聂楠一直没有再出现,楚不归已有不好的预感,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她已经被害了,楚不归也要找到她的尸体,将她好生安葬。
当时戚飞英在武林大会出现,说明他一直在踏雪城周围活动,而聂楠的任务是负责抓获他,所以也不会离开踏雪城,那么她大概率是在踏雪城内出事的。
这一日雪停了,天气开始放晴,楚不归骑着一匹马出门,他要去找聂楠。
叶星河忙也牵来一匹马,紧随其后,跟着他一起出门去。
街上还有落雪未被清扫,马蹄浅浅没在里面,楚不归一甩鞭子,马儿在官道上狂奔起来,马蹄子带起来的雪花高高扬起,叶星河慢了楚不归半个马身的距离,看着前面骑马的楚不归,身姿挺拔,被风吹起的披风下面一把窄腰忽隐忽现,叶星河看的移不开眼,从前楚不归只坐马车,叶星河从来不知道,骑马的楚不归竟然别有一番风情。
“你慢点,风吹得脸疼。”叶星河在后面冲他叫。
“驾!”楚不归头也不回,又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再次加速,将叶星河远远甩在身后,叶星河嘴角含着笑,不甘示弱追上去。
官道穿林而过,雪后的森林白茫茫一片,每一根枝丫上面都挂着雪,看起来晶莹剔透,马蹄惊了风,将树梢上的积雪震了一些下来,落在二人的肩头,像是白了头。
从四方楼到踏雪城,不算远,却也算不得近,两人快马加鞭走了三日方到越州地界。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心境早已不同,只觉物是人非,两人勒马停在前往踏雪城的长街尽头,楚不归遥遥看着踏雪城的方向,那是这个江湖唯一还和风霜城有关联的地方,可是还念着故人的温非寒也不在了。
“要去看看吗?”叶星河问。
楚不归摇头,“不必了,去了不过徒增烦恼。”
说着牵着缰绳掉头,在城外各处寻找,越州雪下得要小得多,大街小巷还不至于被积雪掩埋,但是要找一具尸体可谓大海捞针,更何况他不知道聂楠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害的,若是曝尸荒野,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将她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搜过以后,依旧一无所获,楚不归没有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想,说不定聂楠还活着,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和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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