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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谷(明月上西楼)


两人坐在路边的小摊上,叶星河将一碗馄饨放在他面前,“先吃饭吧,等一会儿我雇几个人帮忙找,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楚不归心事重重吃了一口馄饨,问叶星河,“她会不会还活着?”
叶星河不忍打击他,顺着他的话说:“有可能,聂姑娘轻功那么好,一般人哪儿追的上她。”
两人吃完饭,叶星河随手招来街边的几个乞丐,让他们召集丐帮的兄弟帮忙找,楚不归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他跃上马背就冲了出去,等叶星河追上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去的是一间破庙。
这个庙不是别处,正是温非寒遇害的菩提庙,这里从温非寒出事后就荒废了,院子变得更加破败,门倒了半扇,院子里全是腐败的落叶,混杂着一点积雪,变成一团团的黑泥,大白天的,整个寺庙却无端透着股阴气。
叶星河一脚将另外半扇门也踹倒了,门后呼啦啦飞出一群蝙蝠,被叶星河一个掌风全都隔空杀死,蝙蝠尸体落在楚不归脚边,楚不归皱着眉在院中四处查看。
他避开正堂,余光一晃,看到院墙角落里好像有一个小坟包,他忙走近去看,除了小坟包,还有一块极简易的木头墓碑,上面写着五个字:聂姑娘之墓。
楚不归心里的希望破灭了,身子不自觉晃了一下,叶星河从身后扶住他,楚不归卸了力气,整个人靠在叶星河怀里。
“她是因我而死。”楚不归怔怔地说。
聂楠是他的下属,跟他已有很多年,这一次若不是楚不归擅自启动复仇计划,聂楠也不会被卷进来。
叶星河安抚他,“江湖之中,世事无常,人命草芥,很多事并不是谁能控制的,看来聂姑娘走的也算安详,除了你,还有人记得她。”
那个墓碑上的字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姑娘之手,死者为大,楚不归在坟前跪下,静静嗑了三个头,算是祭拜,既然已经入土为安,那就让她在此安息吧。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踏雪城内,有护卫躬身站在温如月面前汇报情况,“他们两人确实进了城,像是在寻找什么人,酉时从菩提庙出来,住在悦来客栈。”
温如月面色沉沉,看不出情绪,前些日子她去四方楼想再和楚不归谈一谈,被拒之门外,如今他们来了自己的底盘,竟连面都不露,她想起从前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莫名有些难受,她和这两位旧友,终究是不能如初了。
“城主,要将他们抓回来吗?”护卫知道楚不归的身份,问道。
温如月摇摇头,“不必,你先下去吧,明日他们若要离开,不许阻拦。”
“是。”
护卫应声退下,上官云走过来扶着温如月的肩,轻轻捏了捏,“何不让他们到城里一叙?”
温如月凄然一笑,“真相一日不揭开,他就是害死我父亲的嫌疑人,我怎能再让他踏入踏雪城一步。”
“你总是这样嘴硬,其实你早已相信楚公子,是不是?”
“我只是想要真相,也不想报错仇。”温如月靠在上官云怀里,叹声道,“云哥,我好累,我好想爹爹。”
上官云拥着她,以拥抱化作无声的安慰。
作者有话说:
很平淡的一章,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温如月的变化,本来咋咋呼呼脾气暴躁的小姑娘,已经成为踏雪城城主了

悦来客栈,楚不归坐在屋顶,看着黑沉的夜空,今日没有月亮,连星星也只是零星几点,他执一壶酒,仰头往口中倒了一口,夜风吹起,将他耳畔的碎发拂到脸上。
身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叶星河踩着瓦片飞过来,落在楚不归身侧,言语中带着不悦,“骗我去给你买吃的,你自己跑这儿来喝闷酒。”
叶星河说着,将一盒点心放在楚不归面前,浓郁的芋头香气随风飘出来,是越州独有的芋泥千层糕,晚上两人在客栈一楼吃饭的时候,楚不归点了这道菜,客栈小二说他们店没有,要吃正宗的还得去城北的张记糕点买。
叶星河便自告奋勇要去买,没想到那家店铺生意非常红火,因为临到关门的时间了,很多人排队,叶星河耽误了不少时间。
“尝尝好不好吃,我一路凌云步飞回来的,还热乎着。”叶星河拆开点心盒子,芋头的香气更浓郁了。
楚不归低头看着,拿了一块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似是叹了一声,“我已经二十年没吃到过了。”
“他们说张记糕点是老字号,一定还是原来的味道。”叶星河说着,也拿了一块喂进口中,芋泥千层糕用无数层芋泥和糯米糕交叠而成,表面撒了糖霜和蜂蜜,入口是蜂蜜的甜腻,甜味之后,就尝到了芋头的清香,被压成泥的芋头搭配着糯米糕,很有嚼劲,又恰到好处,不至于粘牙。
叶星河吃不惯甜食,只是想到这是楚不归小时候爱吃的东西,才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其实,聂楠并不是寻常的下属。”楚不归望着远处,静静地说。
叶星河一愣,看向他,只见楚不归神色悲伤,显然对于聂楠的死心有戚戚,之前没有发现她的尸体,还可以自欺欺人,如今却不能了。
叶星河不需要费多大的功夫,就能猜到聂楠的身世,“她也是风霜城的旧人?”
楚不归点点头,“我是在不归谷的后山捡到她的,当时她不知被谁打的全身是伤,我将她医好,她才告诉我,她是逃出来的,她才十来岁,就被逼着嫁了人,她的丈夫酗酒成性,成日在家殴打她,她实在受不了,拿刀杀了他,逃出来了,我见她有些面熟,问过她的身世之后,才知道原来她的娘亲是从前我母亲的一个婢女。”
叶星河听得怔怔,不免感叹这大概就是缘分,冥冥之中老天不愿意让楚不归一个人担负过往。
“她资质极佳,对武功领悟很快,尤其是轻功,只教了她几年,她便能在人群中自由往来而不被发现,后来她的轻功甚至在我之上,我交给她完成不归谷任务的同时,也让她在暗中调查当年之事。”楚不归又饮了一口酒,神色怅然,“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这是天意,由不得人,我们找出杀害她的凶手,替她报仇。”叶星河拿着自己手里的酒壶和楚不归碰了碰。
楚不归不再说话,开成沉默着喝酒,叶星河喝了半壶酒,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心思又不受控起来,这些日子陪着楚不归东奔西走,两个人根本没有时间亲热,距离上一次,已经很久了。
叶星河身子一歪,借着酒劲靠在楚不归的肩头,只觉得楚不归身子微微一僵,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叶星河胆子便大起来,凑过去,就含住了楚不归的耳垂,亲吻了一下,马上松开,整个人比喝到好酒还要兴奋。
“叶星河,纪无情为什么会被关起来?”楚不归沉默许久,突然开了口。
在这种温馨的时候提到仇人,不是个好兆头,叶星河警惕起来,道:“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他就被关着,教中长老没有人告诉我原因。”
“那你为何不放他出来?”楚不归又问。
“我没有钥匙。”叶星河将脸贴在楚不归的脖颈上,说话间,热气钻进脖子里,“圣鹰教有一个地牢,是依山洞而建,三面是山,洞口有一扇铁门,据说是上古陨铁铸成的,内力再高的人都无法将他打破,我爹就是被关在那里面。”
“他现在功力如何?”楚不归饮着酒。
叶星河勾唇轻笑,原来是在打听这个,他也不怕如实相告,“虽然之前走火入魔,但经过他自己的调理,已然恢复了不少,只是偶尔会失控,至于功力,自然是高强的,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还只是个少主。”
这话倒令楚不归诧异,他偏过头去看叶星河,“你的意思是,你想篡位?”
楚不归一偏头,和叶星河距离就更近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嘴唇,叶星河岂有不偷香的道理,他贴过去就想吻上去,被楚不归伸手挡住,叶星河的唇贴在楚不归的手掌心中,笑道:“我只是想打败他而已,等打败了他,我自然就是一教之主。”
“以你的武功,想要打败被关着的纪无情,应当不难。”
“他人是被关着,可内力没有啊,他能隔着铁门和我对掌,我至今还没有胜过他,或许是因为他被关着,没别的事可做,所以有更多的时间修炼自身。”
听着这些话,楚不归若有所思,看来之前没有轻举妄动确实是明智之举,叶星河都打不过他,自己恐怕更艰难,更何况,圣鹰教除了纪无情,还有四大长老,光是对付他们,已经足够麻烦。
叶星河坐直身子,直直看着楚不归,“你想去找纪无情报仇?”
“没有一天不想。”楚不归喝一口酒,并不去看叶星河。
叶星河扳过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不要轻易行动,圣鹰教地形复杂,血鹰堂长老和魔鹰堂长老练的武功都很诡异,你若是不熟悉他们的招式,很容易吃亏。”
叶星河的担忧不似作假,楚不归心中微动,面上却不表露分毫,“那你可愿帮我?”
叶星河神色微顿,这无疑令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一面是他的家人,一面是他的爱人,他确实是想打败纪无情,自己当家做主,可是那好歹是他的亲爹,他又岂能做出伙同仇人谋害亲爹的事来。
“我不会让你去。”叶星河一把握住楚不归的手,“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等我功力超过纪无情,我押着他亲自给你磕头谢罪好吗?”
“风霜城上下百十口人命,他磕头谢的起吗?”楚不归定定看着叶星河,这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障碍。
叶星河也急了,“那我将我的命还给你,行不行?”
楚不归长叹一声,闭上眼,脸上有强忍着的痛苦,他悲哀地说:“所以,叶星河,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我无法同你在一起的原因,我们散了吧,你已得到了你想得到的,我也了了心中执念,不如从现在起,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叶星河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像是一松开楚不归就会离开似的,“我想要得到的不止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我不会放手的。”
楚不归睁开眼,眼底漆黑一片,荡漾着深海般的波澜,“你都已得到。”
叶星河心头突地一跳,呼吸都要停滞了,这个时候,他没有理由不吻下去,楚不归没有再推开他,反而迎合了他的亲吻,两人唇齿交缠,夜色沉沉砸下,将这对依偎的身影牢牢包裹。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叶星河抵着楚不归的额头,轻声问。
“我只是不愿温情之后,再和你刀剑相对,若是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温情。”
“你放心,即便你以后打上圣鹰山,我也绝对不会将我的剑对准你,我无法弑父,更不会杀妻。”叶星河把楚不归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地说。
楚不归眸色一闪,沉声道:“谁是你的妻,你找死?”
“夫也行,我很好说话的。”叶星河说着,又凑过去亲他。
楚不归一颗心在来回拉扯中,混乱一片,他认命地闭上眼,心想如果真的要刀剑相对,那就等以后吧,他想拥有一段只属于自己的时光,期限是除夕,过了除夕,他会离开四方楼,离开叶星河。
有情人之间的亲吻总是浓情蜜意,两人拥在一起,空气中都带出了甜腻的气息,吻到情浓处,叶星河一把将楚不归抱起,就要下楼回房,楚不归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从叶星河怀中掉了下来。
只见叶星河面色一白,闪过一丝痛苦,但稍纵即逝,马上又恢复如常,对楚不归笑着说:“我突然想起来,还答应了钱三万一件重要的事,我现在要回四方楼一趟。”
楚不归面露不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星河拥他入怀,贴着他的耳朵暧昧地说:“我身体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确实是突然有急事,你在这里等我,明日我来找你好不好?”
楚不归还不及说话,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扇动风的声音,紧接着,钱三万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叶兄,你让我好找啊!原来在这。”
钱三万坐着机关鸢,停留在叶星河面前,叶星河立刻跳上机关鸢,冲楚不归道:“你先回房去,我去去就来。”
说罢小声催促钱三万快走,钱三万给楚不归打了声招呼,操控着机关鸢转身极快速地飞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楚不归看着远去的二人,不知不觉用力捏紧了拳头,叶星河,你最好别回来。
飞离楚不归的视线后,叶星河才露出痛苦来,他体内的七尸蚀魂丸发作了,差一点就露馅。
钱三万立刻从怀中掏出缓解痛苦的药丸来,递给叶星河,“还好我来的及时,这毒发作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楚公子没发现吧?”
叶星河吞了药,已经疼得冷汗淋漓,“应该没有。”一想到这玩意坏了他的好事,他就怒从中来,“你就不能直接把解药给我吗!这样有什么意思?”
钱三万抓着头发,说:“那不行,彻底解了毒,你就不需要我了,你还是考虑一下,来做四方楼的副楼主吧,我可以让楚公子做你的贴身护卫。”
“谁他妈稀罕!”叶星河无语。
作者有话说:
钱三万:我只是想留住偶像,我有什么错,乌乌

天山之巅,飞花教内,凤南烟独坐在窗前,看着眼前长年不化的积雪出神。
距离上次同叶星河出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们也从踏雪城回了天山,可是叶星河手臂上的那个浅浅的胎记,一直萦绕在凤南烟的心头,令她想起很久以前那些她不愿回想的过往。
天山之巅比其他各地都要寒冷,每年九月底十月初就已经开始下雪,白玉峰上的落雪更是终年不化,飞花教立教于此,严寒磨炼心性,飞花教众人习武的同时,亦练就了超乎常人的心性,教规虽没有明令禁止教众弟子嫁人生子,但飞花教弟子终生不嫁,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件墨守成规的事,尤其是教主,愈发严格要求自己。
凤南烟自屋中走出,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拂来,董晴带领着众弟子在御剑坪上练习剑法,见到她过来,马上收剑行礼,凤南烟让她们继续,而后将董晴叫到自己身边,“我有事要下山一趟,教中事务交由你全权处理。”
董晴微惊,“马上就要除夕了,师父要去哪里,不如过了年再去吧。”
凤南烟视线眺望着远处,“不必了,我若赶得回来,便回来同你们一起过年,若赶不回来,也不必等我。”
董晴了解自己的师父,她既已经吩咐了,定然是决定好了,于是不再劝,躬身道:“是,弟子必定替师父好好处理好教中事务,静候师父归来。”
凤南烟又嘱咐了几句,提着剑一个人下山去了。
她走后不久,方舒禾以下山采买冬日物资为由,也下了山,她自然不是去采买什么物资,她只是想去找戚飞英问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要嫁祸于人。
武林大会上的一切,方舒禾都看在眼里,她当时无法质问戚飞英,心里始终憋着一肚子疑问,总要弄清楚才行,若能劝得戚飞英还人清白就最好不过了。
楚不归没有在客栈等着叶星河,兀自睡了一夜,第二天就直接骑马回了四方楼,到达四方楼时,叶星河正欲出门寻他,两人在山门相遇,看到楚不归,叶星河眼睛一亮,忙迎上去,“我去客栈没见你,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大概你很希望我不回来。”楚不归看也不看他,语气生硬。
叶星河听出他心情不好,贴在他身侧,笑着哄道:“这是怎么了,路上谁招惹你了?”
楚不归睨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将马儿的缰绳交给门房,自顾往里走,叶星河实在摸不着头脑,分别前分明是情意正浓的时候,何以一转眼就变脸了,他将自己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也没惹着他呀。
晚上,两人坐在一起吃晚膳,楚不归仍是一言不发,就连碗筷触碰的声音都不曾发出,叶星河受不了了,他将碗重重搁下,哀嚎一声,“吃不下吃不下!”
楚不归夹了一筷子鲜菇酿肉,还没喂进嘴里,就被叶星河抢下了筷子,“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告诉我,不然你别想吃饭。”
楚不归亦放下碗筷,对叶星河道:“你让我把把脉。”
叶星河脸色微微一变,手腕不自觉缩回了袖子里,“好端端的,把什么脉。”
楚不归见他不愿,也不强求,站起身欲走,叶星河忙拉住他,“好好好,把脉就把脉,但是说好了,把完脉不许再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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