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驰仍然闭着眼,“感觉可以猜到,所以在等你亲口告诉我。”
“你先说,我看你猜的对不对。”
韩景驰睁开眼,眸中笑意盈盈,“我猜攀岩前信誓旦旦,结果输了,要带着温谨去睡破帐篷了。”
程岚没忍住,用力在他脑门上敲了个响,说道:“你拐弯抹角地骂谁呢?”
韩景驰捂着脑袋,眼圈红红的,笑道:“这也算拐弯抹角吗?程老师错怪我了。”
程岚抬了抬膝盖,韩景驰险些被他颠出去,笑着直起身子,问道:“别生我气,我猜错了,你可以惩罚我。”
“那你立刻消失,不要再出现了。”
韩景驰立刻收起笑脸,郑重地牵过他的手,“我有选择权,可以选择你的惩罚,不要这个。”
程岚被他气笑了,道:“求求你了,韩老师,放过我吧,我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而已。”
韩景驰抚过他清晰的骨节,笑意无端的有些冷,“可孤独永远是奢侈品,尤其是在这个圈子里。你的每分每秒都在被出售,甚至不是明码标价,因为你没有决定权。”
程岚望着他的眼睛,嗓音低沉,“你的意思是,我不配独处吗?”
韩景驰与他十指紧扣,“你可以这样理解,但也不完全是,只要你站得够高,配不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的。”
程岚别过脸,半晌才道:“我说错话,害温老师想起了伤心事,她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才躲起来了。”
程岚深吸一气,轻轻抽出了手,垂眸道:“你说的对,我才没有独处的权利,尽管我一直都是自己躲在角落里,可那都是被迫的,因为我的时间不值钱。”
他将手臂搭在膝盖上,抬起头,说道:“我很感激你告诉我这个圈子的规则,只是不管我再怎么小心翼翼,也还是会犯错,我会懊恼,但不会后悔,因为我只能靠着这些错误成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幸运的,韩老师,那些你不在乎的东西,对我来说却是难得的机会。”
韩景驰刚想解释,程岚便笑着站起身,摆手道:“先走了,一会儿见。”
程岚走得很快,他的背影一如阴森的树影,在空气中扭曲着飘动。只是前者在韩景驰的视野里消失不见,后者却仍伫立在原地,与呼啸的风声齐声伴奏。
韩景驰靠在帐篷门前,温谨从身后悄无声息地走近,抱手笑道:“你嘴里总算有句实话了,真的没有摄像头。”
“你很闲吗?不回去上班,来拍综艺。”
韩景驰神色阴沉,温谨站定在他身后,说道:“韩大公子都上恋综了,我过来凑凑热闹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你的相亲对象不介意?”
温谨眉眼弯弯,“我都忘了这个人了。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韩景驰起身想走,温谨却道:“要去道歉?还是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缠着他?韩景驰,看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提醒你一句,他和你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可不一样。”
不等韩景驰开口,温谨又接着道:“你引以为傲的手段非但不能起作用,反而会激怒他,你就没想过是为什么?”
韩景驰头也不回,“就不麻烦温总操心了。”
温谨将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不麻烦,不过你想听听我的第二个提醒吗?免费的。”
韩景驰转过身,挑眉笑道:“我以为你对男人没有兴趣呢。”
“你喜欢的男人,我就有点兴趣。”温谨笑着看他,说道:“狗很亲人,但对同类就没那么友好了。你不会想和狗做朋友,因为作为主人,你不需要。”
黑夜里,温谨的表情似笑非笑。韩景驰与她对视,嘴角笑意愈深,道:“治了这么多年,你这病倒越来越严重了。”
温谨没有回答,韩景驰转过身,说道:“作为感谢,我也给你一条建议。人比狗可复杂多了,阿谨。”
作者有话说:
程岚:?你们是谁谁才是狗
“程老师……程老师!”
程岚猛地回过神,林茸茸凑在他跟前,伸手往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叫你几声都没反应。”
“……刚才走神了,抱歉。”程岚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用喊我程老师,叫我程岚就好,我也叫你茸茸吧。”
林茸茸笑着点头,“好呀。我的茸是毛茸茸的茸,大家都以为是容易的容,这个字不是很常用在名字里呢。”
她没有化妆,皮肤很白,以两人此刻的距离,程岚能够清晰地看清她脸上的绒毛。
程岚赶紧收回眼神,说道:“说起来,我还真认识一个名字里有茸的,忘记是高中还是大学的同学了,叫茸欣。”
林茸茸眨着大眼,惊喜道:“是吗!是男生还是女生,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茸字的人!我妈妈说毛茸茸很可爱,我刚出生的时候一根毛都没有,她就给我起这个名字,希望我也可以做个可爱的人。”
小姑娘说到兴头上,嘴巴比泄洪的大坝还要吓人。程岚原本就在神游,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炸,吓得眼神乱飘,视线都不聚焦了,干巴巴地站在原地。
林茸茸突然一拍脑门,喊道:“对了!我是想问你们今天去了哪儿,怎么我们回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程岚终于有机会开口,赶忙道:“我跟温老师去攀岩了,和池老师还有李老师竞速比赛,下午就回来了。”
林茸茸闻言,直接发出一声惨叫,程岚忙扶住她,担忧道:“没事吧?怎么了?”
“你们去攀岩,我们去犁地。”林茸茸突闻噩耗,话更是止不住,满肚子的委屈全都往外吐了,“韩景驰瞎带路,专往死胡同里走,我们光是清理那些路障就花了一整天,什么都没找到,我手上的水泡现在还在疼。”
她举起手,给程岚看掌心的水泡,眼泪汪汪地说道:“我再也不要和他一组了,这个扫把星,跟谁谁倒霉!”
程岚牵过她的手,小心检查了一遍,轻声道:“幸好没有破皮,只能委屈你,慢慢等水泡消下去了。”
林茸茸出神地盯着他的唇,程岚抬眼看她,笑道:“是不是很疼,我帮你吹一吹。”
他低下头,朝林茸茸的掌心吹了几口气,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还是很疼。”林茸茸撒娇道:“能不能再吹吹?”
程岚还没回答,握着林茸茸的手却猛地被拍开了。他转过身,见韩景驰噙着笑,看向林茸茸的眼神却不算友善。
“你这扫把星,还不松开程岚哥。”
林茸茸见着他就呲牙,韩景驰也一点不让着她,语气刻薄,“你说松开就松开,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程岚心中警铃大响,赶忙劝道:“韩老师韩老师!茸茸手受伤了,心情不好,你……”
韩景驰没看他,薄唇微张,神情说不出的落寞,“茸茸?她是茸茸,我就是韩老师吗?”
林茸茸也红着眼睛,朝程岚道:“明明是他先挑衅我,为什么哥要劝他?”
关我屁事啊!
做了近三十年空气,程岚哪有当过调解人,他最多能帮蟑螂和老鼠解决纠纷,尚且不能做到公平公正,因为他怕老鼠,可能会忍不住判个死刑。
程岚硬着头皮说道:“不然我们都先松手好吗?茸茸,韩……景驰。”
韩景驰手不老实,程岚心中有数,可林茸茸一手抓着韩景驰的袖口,另一手还死命拽着他的手腕。三个人围成一个圈,其中两个人都抓着程岚不放,从远处看去就像霸凌现场。
林茸茸听话地松开了手,韩景驰却试图蒙混过关,勾着程岚的食指,被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程岚重获自由身,正打算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屁话,营地里的广播却在这时响起,通知嘉宾们集合,要宣布今晚的帐篷分配了。
于是程岚从风暴中心安全逃脱,可那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支撑着他看到温谨。
他走到温谨身边,根本无心听导演宣布今晚的赢家,忍不住想去看温谨的表情。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身边的人也开始鼓掌,程岚猛然回神,也跟着一起鼓掌,又听导演道:“恭喜温老师和程老师,你们拿下了今晚的豪华帐篷,珍惜这个美好的夜晚吧。”
程岚立刻扭头,又想到温谨心情不好,笑容硬是卡在了脸上,失落地垂下头。
“赢了也不开心吗?”
温谨笑着看他,道:“说了会带你睡好帐篷的,没有食言吧?”
程岚激动地都要哭了,拼命点头。温谨好像看见他头顶耷拉的狗耳又立了起来,一条尾巴摇个不停,不禁笑出了声。
“池老师状态不好,下午一直在休息站,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所以今晚的心动投票就暂停一下,各位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
导演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自己拖着板凳走了。听到池远霁没事的消息,程岚才彻底放心。温谨没有错过他的表情,突然笑道:“如果你想,我也可以交换帐篷的。”
程岚连忙摆手:“这怎么行!我本来就什么忙都没帮上,怎么还能给你添麻烦呢。”
“你帮了大忙。”温谨丢下一句话,转身便往帐篷走了。程岚快步跟上,也没敢多问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走在她身后。
韩景驰与林茸茸不知道去哪儿了,三人组只剩下一个谭今。程岚回过头,她站在原地,目光始终望着营地入口的方向。
程岚知道她在等李止然,于是转过头,不紧不慢地跟在温谨身后。
“你介意睡在里面吗?”
温谨拉开帐篷,程岚往里看了眼,差点哭出声,说道:“不介意,睡帐篷顶上都行。”
和这顶帐篷一比,自己昨晚睡的连鞋盒都不如。程岚立马钻了进去,三下五除二脱了外套长裤,温谨甚至还没反应,他就已经打开睡袋缩起来了。
温谨弯腰站在门口,表情难得有些怔愣。程岚抬头说道:“温老师,快进来吧,里面很宽敞的。”
温谨脱下外套,也躺进了睡袋里。程岚早就背过身去,直到温谨说好了,他才转身躺平。
夜晚的山里有许多声音,虫鸣鸟叫,可帐篷里却寂静无声。程岚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喘,不受控制地想到,如果今晚自己打呼噜磨牙怎么办。
“下午的事,我想向你道歉。”
温谨看着头顶支撑的帐篷骨架,突然开口道:“我妹妹去世后,我开始接受精神治疗。你不用怕,是PTSD,不是精神病。”
程岚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帐篷,没有出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抱歉,温老师。这么多年,你一定很难过。”
一阵沉默后,温谨嗯了一声。
“我不太能控制情绪,所以才要一个人静一静,没有生你的气。”温谨扭头看他,低声道:“是我该说抱歉。”
程岚没有继续和她争辩了。他眨了眨眼,问道:“温老师,你为什么会想上恋综啊?”
温谨一愣,语气有些感慨,“原因还挺难以启齿的。”
程岚以为又说错话,立刻伸手捂嘴,“我什么都没说。”
温谨轻笑出声,说道:“父母催我结婚,安排了几个相亲对象。我觉得烦,所以上节目来躲一段时间。”
程岚没说出口,憋了半天,说了声好厉害,把自己尬得胃里冒泡。
“你上节目有剧本吗?”
程岚回过神,小声答道:“这个我就不说了吧。”
温谨也不勉强,道:“不如我来捧你,这样你也不用听节目组的……”
“温老师,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程岚吓得魂飞魄散,声调高了八个度,语无伦次道:“太、太晚了……你今天太累了,温老师,咱们赶紧睡吧。呼……我已经睡着了。对不起,我精神失常,但我要睡了,晚安温老师。”
这个节目的人到底都有什么目的。程岚不敢多想,只能赶紧闭上眼睛。
温谨不再说话了,程岚也渐渐生出困意。失去意识前,他突然想到,今晚好像还没吃饭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水一下有二更
程岚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他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人前爱岗敬业,积极向上,人后却是富商情妇,而包养他的正是温谨。
程岚委屈求全,为梦想出卖身体。为了进入娱乐圈,他与青梅竹马的男友池远霁分了手,如愿来到了温谨身边,星途坦荡。可温谨占有欲极强,只是身体远远不够,她还要程岚的心。
这些年池远霁与程岚仍然是藕断丝连,于是温谨以程岚的前程作为要挟,不许池远霁再接近程岚。池远霁乖乖照做,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温谨以为自己除掉了这个最大的对手,却不知被自己亲侄子韩景驰给偷家了。韩景驰是程岚的狂热私生饭,一次来拜访温谨时,偶然撞见了在换衣服的程岚,当场强制。
从此程岚成了这对姑侄的共享情人。白天拍戏,晚上回家还得接着加班,有时候甚至赶上下两场。终于他受不了,爆发了。
程岚和韩景驰提了分手,可惜没谈拢,被扒光衣服收拾了一通。程岚哭脸求原谅,温谨却突然推门进来了。
被情人与侄子双重背叛,大老板温谨找了个椅子坐下,点了份地锅鸡外卖。程岚傻了,韩景驰却当她不存在,还要继续。
一阵天旋地转,程岚发现三个人都倒在床上,而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温谨围了条浴巾开门,门外的外卖员却是池远霁。
剧情在这儿戛然而止。程岚猛然惊醒,吓得弹坐起来,止不住地喘气。
眼前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呆滞,缓了好一会儿,程岚才扭过头,身边的温谨睡得很沉。她整个人都埋在睡袋里,整张脸都被盖住了,连个出气孔都没有。
程岚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胸口还有起伏,这才继续躺回睡袋里。他不安地蜷缩起身子,抱着胸口闭上了眼睛,想起刚才的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强迫自己睡着。
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程岚睁开眼,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身边便传来温谨的声音。
“早,昨晚睡得好吗?”
这下程岚彻底醒了。他转过身,虚着眼睛,回道:“还好,温……温老师呢?”
温谨已经换好衣服,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睡袋上,说道:“我很好。”
程岚刚睡醒,嗓音有些嘶哑,“那就好。”
他坐起身,从登山包里掏出件T恤穿上,揉了把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能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他差点冲人喊温总。程岚一向很有职业素养,当了一晚上二奶也是当,此刻与温谨两个人坐在帐篷里,竟然莫名地有些腿软。
温谨似乎看出他的窘迫,主动开口道:“昨晚的事,我是认真的,你随时可以找我。我真心地想要交你这个朋友,程岚。”
这下不仅腿软,程岚连心脏都有点不适了。他愣愣地点了点头,道:“谢谢。”
“叫我的名字吧。”
程岚垂下眼,笑道:“温谨,谢谢你。”
两人收拾好背包就出了帐篷,外头天刚刚亮,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设备。
两人走到餐区,程岚想帮温谨背包,却被她拒绝了。
“我说过不用了。”温谨皱着眉,表情有些不悦,“说过的话,我不喜欢重复。”
程岚连忙道歉,好不容易减轻的距离感顿时又加重了。
温谨本人并不明白如何建立关系,而程岚习惯讨好,即使短暂地有过许多朋友,最后也都分道扬镳。
无声的早餐过后,程岚对温谨道:“今天的分组……”
温谨放下咖啡,“还没好想新的队友,能继续认识其他人也不错。”
程岚点了点头,犹豫片刻,才道:“要是后天你没什么想法的话,我们还可以组队,我随时准备着。”
温谨还没开口,林茸茸突然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脖子,抱着她笑道:“早上好,昨晚睡得怎么样?你们连晚饭都没吃就回去了,是不是很火热呀?”
她揶揄的语气让程岚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梦。莫名的,温谨的眼神炽热起来,连带着林茸茸的笑意都带着挑逗。
程岚垂下眼,摸着后颈,说道:“昨天我们都有点累,忘记吃饭了。回去就休息,睡觉而已。”
林茸茸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被温谨抓住了手,立刻就老实了,说道:“睡觉睡觉,我知道的。”
温谨看了眼程岚,见他神情尴尬,刚想开口,没成想被林茸茸给抢先了一步。
“哥今天有安排了吗?”
林茸茸双手抱着温谨,蹭了蹭她的脸颊,娃娃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想不想和我一组呀?”
程岚有些诧异。他拿的明明是透明人剧本,怎么一个个都想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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