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韩景驰与池远霁同时松手,盘子应声落地,“啪”的一声,果不其然吸引了程岚的注意。他回过头,见两人蹲在地上,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
又是齐声的回答。程岚笑了笑,打趣道:“共用一张嘴,你们感情可真好。”
韩景驰捂着嘴,又快吐了;池远霁则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迈不开腿,蹲到地上抱着脑袋,恨自己天赋异禀,联想能力好像突破了人类极限。
始作俑者程岚对两人的心思毫不知情,他正在为了挽救自己脆弱的广告形象而努力工作。身边两个机位,他特意用正面对着摄像头,时不时将手背往围裙上抹,每次都能正好扯到绣着花边的logo。
三个人各干各的,分手厨房的录制也随着夜幕降临来到了尾声。
程岚虽然能干,可毕竟势单力薄,干不过节目组。他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只端出了五盘菜,其中的盐水鸭还差点被韩景驰吃光,满打满算只能算半盘菜。
池远霁安慰他尽力就好,程岚暂时不想回答,因为他也是个废物。
太阳落山早,入夜后,山里就显得有些阴森。导演说任务的得分要回到营地后一起宣布,于是程岚几人坐着大巴进山,车子开了好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
因为大巴开不进去,一行人只能徒步进山。程岚举着手电,韩景驰走在他身边,两人挨得很近,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戴首饰做菜不太方便吧。”韩景驰双手放在口袋里,突然出声道:“它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程岚抬起手,疑惑道:“你说我手上这个?不是,我只是戴着好玩,做菜的时候也忘记了。”
韩景驰看着他的表情,挑眉道:“只是好玩?”
程岚笑道:“那不然呢。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韩景驰却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啊,就当是定情信物,那我是不是要还你一个?”
程岚只当没听见,加快脚步追上了跟前的池远霁,与他并着肩走。
池远霁话少,程岚本以为和他走在一起能让耳朵清净点,他却出声问道:“为什么要骗他?”
程岚生怕韩景驰听见,低声道:“我不就戴个戒指吗,怎么都追着这个不放。”
“可你不爱戴首饰……”
程岚慌忙打断了他,“等会儿偷偷告诉你,就当卖我个人情,别拆我台。”
池远霁不再出声了,一改之前的低气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来到营地,林茸茸独自站在桌子前,热情地朝他们招手,“快来,就等你们啦!”
程岚快步上前笑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营地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程岚看到已经支好的四只帐篷,目光落在角落里最破的灰色帐篷里,不禁在心里替自己捏了把汗。
林茸茸凑到他身边,问道:“你们三个今天一组吗?”
她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长相又甜美,程岚很难不喜欢,点了点头,小声道:“你呢?”
“我和温谨一组。”林茸茸笑得很开心,“我们的任务是套圈,很快就做完了,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你们呢?三个人一组,任务是不是很难啊?”
得知这个消息的程岚有些崩溃,但在林茸茸面前还是忍住了,强颜欢笑道:“还好,我们是做菜。”
林茸茸正想接着问,韩景驰突然从身后搂住了程岚的脖子,亲昵地勾着他,说道:“聊得这么开心,我能听吗?”
程岚脚下趔趄,被韩景驰这么一压差点摔倒,屈肘顶了顶他的胸膛,“吓我一跳。”
林茸茸见到他,二话没说,直接就转身走人了。程岚有些傻眼,韩景驰则毫不在意,笑眯眯地说道:“我是不是打断你们的约会了?”
“她这么讨厌你,你不难过吗?”程岚问完,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妥当,“我只是觉得她很可爱,代入了一下,你别多想。”
韩景驰道:“你喜欢女人?”
“不喜欢我来上恋综干嘛。”
韩景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俯身抵住他的额头,程岚也由着他看。两个人维持抱作一团的姿势,直到导演开口宣布今晚的安排。
程岚转过身,与站在一旁的池远霁目光交汇。他双手环胸,颀长的身子倚在灯柱上,嘴唇抿得很紧。
他眼里在一瞬间划过许多情绪,程岚并没有看清。池远霁与他匆匆对视一眼,便自己扭过了头,只给程岚留下个棱角分明的侧脸。
程岚滚了滚喉咙,忍住想要叫住他的冲动。他抬起头,却正好撞上迎面走来的李止然。
他与谭今走在一起,两人气氛不错,似乎正结束谈话。李止然抬眼对上程岚呆愣的目光,玉石般的眉头松了下来,露出一抹浅笑,温柔的眼神叫人溺毙其中,无法自拔。
程岚突然想到了两人的初遇。
李止然忙着拍戏很少回学校,即使是同班同学也见不上他几面。
那天下午程岚逃了课,打算翻墙出校。这事他干过很多次,踩着几块石头蹬上墙,就能徒手爬上墙头。
就在他要像往常一样向下跳时,墙外的李止然抬起头,朝他笑了笑,问道:“介意搭把手吗,同学?”
程岚很难不被他吸引,明知是飞蛾扑火,他也心甘情愿被李止然烧成灰烬。
“程岚,你心跳好快。”
韩景驰的话让他陡然清醒了。程岚回过头,掌心一片冰凉,喃喃道:“什么……”
“你看到了谁?”韩景驰牵过他的手,低声道:“我,池远霁,还是李止然?又或者你想到了其他人,是女人吗?”
程岚没有回答,韩景驰也松开了他的手,笑道:“小心点,这可是恋综哦。”
第10章 锤子剪刀布和爆炸
“恭喜各位圆满完成了第一天的任务。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营地,之后的几周大家都会在这里休息整顿,时间完全由各位支配,节目组不会再干涉了。”
导演简单交代了几句营地的规则。机位的摆放是固定的,有夜视模式,除非天气原因,否则不会中断录制。不过据说节目组特定请气象局的专家做过预测,正式录制前做了万全准备,没那么轻易发生意外。
“另外,每天晚餐后,嘉宾们会参与心动投票,每个人只有一票,可以重复,但不能投给自己。心动投票的结果会在第一周的周末公布,票数最高的嘉宾会有小惊喜哦。”
程岚想,这个惊喜不会是让他去表白吧,那的确有点节目效果。
他就走神了一会儿,导演又倒豆子似的说了好些规则,程岚愣是一条没听着。
“那么,在心动投票开始前,我想先宣布今晚的赢家。根据各位的活动任务,节目组按照每组的表现评分后,得分最高的是……”
程岚扭过头,韩景驰冲他笑了笑,算是无声的安慰。
“得分最高的,是我们的影帝影后组,恭喜两位在河道探险中为团队收集到足够的饮用水!你们将获得帐篷,和明天分组的优先选择权哦。”
谭今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李止然,笑得甜蜜:“多亏了我的搭档,谢谢他。”
灯光只能照到程岚的左肩,他站在阴影中拍手,经历一整天的劳作,手指有些肿,掌心也没有知觉了。
程岚看不清李止然的表情,但大概能猜到。他英俊的脸上很少出现微笑以外的情绪,对谁都是这样。
导演对李止然道:“我们的另一位赢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谢。”李止然微微颔首,笑道:“非要说的话,玩了一天水的赢家现在很饿算吗?”
程岚赶紧握拳挡在嘴边,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大家忙了一天,肯定都饿了,节目组已经在旁边的餐桌上准备好了。今晚的晚餐,要特别感谢我们的三人小组,几位要不要对大家说两句?”
程岚扭头装死,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可韩景驰和池远霁也不说话,场上的气氛一下凝固住了。
导演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程岚只好开口道:“谢谢,然后……希望大家能喜欢……”
韩景驰笑出了声,程岚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我也没想好该说什么。”
一旁的林茸茸开口道:“我刚开始上节目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程老师已经很厉害了。”
程岚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谢谢。”
在林茸茸的帮衬下,气氛肉眼可见地起死回生了。导演放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臭屁,程岚完全放空,沉浸在自己刚才的尴尬发言里无法自拔,脚趾头扭成麻花。
嘉宾们一个个在餐桌边坐下,韩景驰经过程岚身边,拉开他右手旁的椅子,轻声道:“真厉害,这样都把话说死了。”
顶着镜头,程岚笑得无懈可击,回道:“那你怎么不说?”
他连嘴唇都没动,可吐字清晰,在嘈杂的环境里也一字不落地飘进了韩景驰耳朵里。
韩景驰单手支颌,笑得纯良:“我是素人,没经验。”
他一抬眼,对面的池远霁正拉开椅子坐下。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交汇,快得来不及捕捉就别开了。
韩景驰侧过头,笑眯眯地看向程岚,低声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池老师?我们明明是一组的,岚岚。”
程岚眨了眨眼,刚想开口,工作人员便端着盘子上菜了。林茸茸惊呼出声,道:“好厉害!这些都是你们做的吗?”
韩景驰笑道:“不是哦,这些全都是岚……”
他还没说完,就被程岚打断道:“喜欢吗?都是照着节目组给的菜单做的,只是时间不太够,不然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就连谭今看着一桌的菜也点了点头,“这已经很好了,你们一定很辛苦。”
程岚顿时受宠若惊,慌忙摆手道:“没什么的,比起两位老师去打水,我们的任务算轻松了。”
谭今还没说话,林茸茸便道:“不是吧,只有我和温谨最清闲。那我明天岂不是得砍两棵树回来,否则太不像话了。”
她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说话,腮帮子鼓鼓囊囊。坐在她身边的温谨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把盘子放到林茸茸手边,方便她吐骨头。
谭今看着她笑道:“硬要这么算的话,我也没做什么,都是止然一个人在忙。”
程岚注意到她对李止然的称呼,终于体会到cp粉的幸福,心满意足地吃了口菜。
李止然但笑不语,倒是坐在旁边的池远霁开口道:“在上游?”
谭今先是一愣,瞄了眼李止然的反应,随即点头道:“是,我们在最后一站下的车,走了很久才看见那条河。”
池远霁也没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之后的餐桌上没人再主动开口,估计是都累了,一桌子菜吃了个七七八八,这让程岚成就感十足。
晚餐结束后,导演便宣布心动投票开始,于是把嘉宾们单独带到了投票箱前,每人有十分钟的时间。
程岚只想了一会儿,就决定将这一票投给池远霁。毕竟是许久不见的朋友,如今能够在节目上重逢,主打的就是一个缘分。不论有没有剧本,程岚都希望他能获得更多的肯定,而自己只能以这种方式支持他了。
投票是同时进行的,程岚结束后,其他人也正回到营地。嘉宾们集合完毕后,导演就开始宣布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小组了。
毫无悬念,程岚三人被分配到了最差的帐篷。林茸茸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就高高兴兴地牵着温谨回帐篷里去了。
程岚倒是不在意,毕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更让他的头疼的事还在后面。
“岚岚,你难道不想和我住一个帐篷吗?”
韩景驰嗓音有些沉,听着委屈又可怜。本来听到他的话,程岚打算干脆地回个“不想”,可他用这个语气,程岚又不免心软了。
“他不想。”
池远霁站在程岚身边,眼也不抬地回道。
韩景驰倒不生气,只是笑着看向程岚,“可是我想,怎么办?”
池远霁面无表情,“想想就够了。”
眼见两人又要吵架,程岚赶忙出声道:“公平起见,猜拳可以吗?”
他真不懂这两个人,分明是能商量的事,一定要在相机面前争个高低,就真的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荧幕形象吗?
程岚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态度他这辈子都很难拥有了。倒不是他对未来没有希望,只是做演员太久,伪装的习惯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有时候程岚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茫然无措,疲惫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一只垂耳狗。
韩景驰与池远霁见此,不约而同地出声道:“等等。”
看着程岚不解的眼神,韩景驰先开了口,“也不用这么麻烦,你今天已经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池远霁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程岚,点了点头。
幸福来得太突然,程岚也有些懵。他看了眼韩景驰,又看了眼池远霁,不确定地问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们不争了?”
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大眼忽闪着,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模样。韩景驰笑着搂过他的脖子,“不过你的下一次要留给我。”
程岚反手一个肘击,“别说得这么下流,我是正经演员。”
骂完韩景驰,程岚才看向池远霁,问道:“这样的话,你没问题吗?”
池远霁愣了愣,随后轻轻点头,冰冷的神情变得近乎柔软,露出个极浅的微笑。
“没问题。”
程岚松了口气。池远霁睡眠很浅,小时候他睡相不好,入睡前躺得笔直,可每次醒来后要么手搭在池远霁脸上,要么腿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池远霁一直被折磨到上小学,可他宁愿神经衰弱也要和程岚挤一张床,把没心没肺的程岚也弄得有些愧疚,于是拜托妈妈睡觉前把他绑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方法虽然效果显著,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可池远霁却失眠了。
其实就算韩景驰不说,程岚也是打算把单独的帐篷留给池远霁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来弥补当年的不告而别,通过回忆来拉近两人的距离。
但程岚心里也清楚,要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
与两人道过晚安,程岚回到帐篷,直接栽倒在睡袋上。他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这种瞻前顾后,如屡薄冰的状态让他累得喘不过气来。
程岚睁开眼,整张脸埋在睡袋上,额前垂下的一缕刘海将他眸中复杂的情绪给蒙住了。
明天就要重新分组了,韩景驰和池远霁都不能再组队。程岚郁闷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开始慢吞吞地脱衣服,往睡袋里钻。
他躺到睡袋里放空,蜷起身子,不小心摸到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怔愣片刻。
是池远霁戴上的?
程岚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不是,回来的时候好像还在食指上,那是什么时候?
“我比那根血线还要近,我就在你的心脏里,程岚。”
低沉的呢喃仿佛就在耳边,程岚指尖发冷,摘下戒指,将它扔在枕头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直到破晓前才沉沉睡去。
似乎有人在梦里轻拂过他的脸颊,程岚听见他说:“不要忘了我。”
程岚被一阵高昂的鸡鸣吵醒,顿时睡意全无,猛地弹坐起来。
他睡得没个人形,头发炸得像刺猬后背,全竖在头顶。程岚抹了把脸,好不容易把眼皮勉强搓消肿,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
帐篷外隐约有交谈声,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程岚弓着腰穿裤子,里头空间太小,他连背都直不起来。
打仗一般穿好了衣服,程岚急忙走出帐篷,正好撞见了拎着大包小包的池远霁。
“早。抱歉,我起晚了。”程岚拿过他手里的登山包,动作自然,问道:“这是什么?”
池远霁看着他,说道:“节目组发的物资。”
他换上了黑色的冲锋衣,内衬是一件贴身的高领打底,灰色领子显得脖颈修长,衬得人高大挺拔。
程岚眨了眨眼,“不是吧,他们来真的?”
两人距离恰好,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池远霁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乌黑,眸色一暗,低声道:“睡不安稳?”
程岚的问题被他用另一个问题回答,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木了半天才道:“精神过头了,早上才睡着。”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笑道:“你呢?和韩景驰没打起来吧?”
池远霁面无表情,“他睡得比死人还沉。”
两人没和程岚分到一个帐篷,各自心里都憋着口气,谁也不愿意搭理谁。池远霁是不把他当回事,好几次都对韩景驰愤怒的目光视而不见,钻进睡袋就闭眼了,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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