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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湾路七号男子宿舍(非天夜翔)


霍斯臣:“不,我说之前的。”
张宇文:“你已经听见了。”
霍斯臣:“我没有,你再说一次?”
“还行!” 张宇文声音大了点。
霍斯臣朝服务生道:“买单。”
霍斯臣居然还真的打包了一份,说:“带回去请室友们吃。”
张宇文无意中瞄到账单,四千七百六,吃掉了一个月的房租,他正想说点什么时,霍斯臣说:“我懂了,你喜欢两种类型的男生,一种是温柔的小弟弟,另一种是成熟的大哥哥。 所以都是理想型。”
张宇文被说破了心里的念头,倒是爽快承认了。
“是这样吧。” 张宇文说。
“你也喜欢会撒娇的男生,对不对?” 进电梯时,霍斯臣提着打包的纸袋,侧头问。
“很喜欢。” 张宇文忽然动念,朝霍斯臣说:“撒个娇看看?”
“不会。” 霍斯臣老实答道。
张宇文:“撒娇都不会,当什么GAY?”
霍斯臣:“但我可以学。”
张宇文:“不必了。”
两人又同时笑了起来。
“所以具体描述一下。” 来到停车场时,霍斯臣打开副驾车门,把纸袋放好,朝张宇文又作了个“请上车”的动作:“你把我放进这个集合的理由是什么?”
张宇文系安全带,等霍斯臣上车时,不假思索答道:“有钱。”
霍斯臣:“……”
霍斯臣把车开出停车场,送张宇文回家。
“你有钱,而我很穷。” 张宇文说:“蹭你的饭,可以改善我的生活品质,让我见见世面。”
“张宇文,你是个真诚的人。” 霍斯臣对此表示了高度赞扬:“好奇问问,你有骗我的事吗?”
“当然有了。” 张宇文答道:“你呢?”
“我也有。” 霍斯臣左手按着方向盘,右手随意地摆了摆,意思那不重要。
“互相骗骗,是种人生乐趣。” 张宇文说:“我相信你不会生气的。”
“当然不。” 霍斯臣说:“不过我们看得很重要的事,在别人眼里也不那么重要。”
“嗯。” 张宇文对此比较赞同。
“所以……”
过桥时,霍斯臣终于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你觉得,你认为我…… 是不是可以试试? 我是说,增加一起出来活动的频率,如果合适,再交往……”
霍斯臣居然难得的有点紧张,他看了眼张宇文。
车在江湾路七号门口停下。
张宇文不假思索道:“可以,我很乐意,下次不要订这么贵的地方了。 但我现在赶着回去暴打陈宏,有空再和你约,拜拜。”
“别忘了打包的。” 霍斯臣把食物交给他,说:“不要把这个纸袋抡起来打,它很不结实。”
张宇文三步并做两步,跑向家门口,期间一个飞跃,跳起,摸到了行道树上那片树叶。
霍斯臣朝他吹了声口哨,把车开走。

陈宏很纠结。
他不想把张宇文介绍给霍斯臣,也不希望看到他俩发展为恋爱关系,尤其霍斯臣还小小地这么玩了一把刺激与浪漫,让他感觉到,只要张宇文点头,他俩很快就会走到一起。
陈宏确实一度以为霍斯臣是直男,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上张宇文,这毫无征兆。 细想起来,最大的转变就是在上回爬山之后,霍斯臣突然约了一节陈宏的到府授课,问能不能重新介绍他与张宇文认识一次。
“你自己不会对他解释吗?”陈宏完全不理解霍斯臣的脑回路。
“我说不出口。”霍斯臣正做着最后的平板支撑,艰难地说:“你就说,给他介绍对象…… 可以…… 吗?”
霍斯臣撑不下去了,翻身呼出一口气,坐着休息,头上全是汗。
“我想以同性恋的身分和他重新认识。”霍斯臣充满期待地解释道。
陈宏:“???”
接着,霍斯臣简单地策划了过程,说:“照我说的做就行。”
陈宏:“他会生气。”
霍斯臣说:“不会。”
陈宏问:“哥们儿,你喜欢他?你被掰弯了?”
陈宏没有讨论过多性取向的内容,他知道霍斯臣与他们一起活动过,多半看出来他们都是GAY了。
霍斯臣看了陈宏一眼,继而转过目光,居然有点羞涩地笑了笑,拿了毛巾,快步去擦汗冲澡。
陈宏坐在一旁器械椅上,突然叹了口气。
“阿臣。”陈宏也不管霍斯臣能否听见,说:“我劝你一句,这条路不好走。”
如果有选择,陈宏还是想当直男,喜欢男生,注定要活得更辛苦一点。
霍斯臣脖子上搭着毛巾,飞快地洗过澡出来,坐在一旁盯手机,传讯息。
陈宏看了眼,看出那是张宇文的头像。
“也是。”陈宏说:“你有钱,不是问题。”
陈宏认为霍斯臣的这个精英阶层,与自己面临的困难大抵不一样。
“那就拜托你了。”霍斯臣认真地说。
于是陈宏心情极其复杂,夹着一点点嫉妒,毕竟他觉得张宇文和自己层次差不多,居然会被霍斯臣喜欢?霍斯臣开豪车,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待人客气有礼貌,还很阳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极佳的配偶人选。
而本着与张宇文是朋友的身份,陈宏知道不该嫉妒他,依然希望他幸福,真是既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如果有选择,他更希望撮合严峻与张宇文在一起,作为朋友,陈宏很同情严峻,也挺喜欢这坚毅的小伙子。 在陈宏眼里,严峻与张宇文属于同个阶层,也更为般配;霍斯臣属于跨阶层对象,不一定会幸福。
想到这里,陈宏又隐约有点担心,霍斯臣会不会骗张宇文?陈宏对他近乎完全不了解,除却教练与学员的这重身分之外,霍斯臣几乎不对他提及自己的工作、感情史与家庭。 他既不好奇别人的私生活,也不谈论自己的,平时的交集就是上课下课。
也正因如此,陈宏感觉到霍斯臣没把自己当成朋友,哪怕大家一起活动时,在外头见面,爬山也好,打CS也罢,霍斯臣都并未与他表现出很熟的模样,大部分时候只和张宇文在一起。
他会不会是花花公子?或者有什么人品问题?
陈宏左思右想,一面觉得对不起严峻,另一面又不敢得罪霍斯臣。 毕竟自己还要从他身上赚钱。 健身房关闭后,几名大客户成为他的主要财产收入来源,他保留了不到十位的优质客户──有钱有闲,又愿意买课请他指导的金领们,只要每周能给他们上一节课,就能保证陈宏的衣食住行开销,不至于沦落到去睡桥洞。
最后,他在这极端纠结里,背叛了严峻。
事实就像霍斯臣预测的一样,遭受了张宇文的一顿暴捶之后,陈宏发现,张宇文应该也喜欢霍斯臣。
只是双方都在试探彼此。
成年人的规则就是这样,衡量利弊,寻找理由,作备案,搞推演,谈恋爱与其说是一场狂欢,更不如说是小心翼翼地推进合作,在这过程里尝试着各取所需──情绪价值、经济实力、社会地位、人脉资源,以及性。
“你俩不是撞号吗?”陈宏被揍完之后,又不识趣地问了一句。
张宇文说:“撞号…… 也还好吧,比起这个,你不觉得一直瞒着我才是大问题吗?”
“对不起,对不起!”陈宏抬手讨饶。
张宇文总算放过了他。
陈宏打开包装袋,开始吃精美的菜餚,说:“我其实完全不了解他。”
这话既提醒了张宇文,又撇清了自己的责任。
“没关系。”张宇文说:“我是成年人了,我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陈宏又说:“那你们撞号怎么搞?”比起别的,陈宏确实更好奇这个。
“商量着来唄…… 不,等等!”张宇文说:“我还没要和他上床呢!”
陈宏终于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所以你可以当受?”
“还没当过,但不介意尝试。”张宇文说:“怎么?当受还要先接受资格考吗?”
陈宏十分好笑,张宇文其实是有点想试试看的,他对当受也挺好奇,毕竟体位而已嘛,什么前列腺快感全身颤抖之类的,既刺激又罪恶又让人好奇。
至于分攻受,对张宇文而言更多的像一种恋爱分工,攻也有疲惫需要安慰的时候,受也需要承担责任,并非攀附与被攀附的关系。 像他与他的前任,就有点不平衡,再谈一段恋爱,张宇文希望尝试一种全新的方式,像好朋友,好兄弟这样的关系。
至于在床上,找到机会总不妨偶尔互攻一下,他对自己的技术水平很有信心,只要霍斯臣接受个一两次,张宇文有把握把他操得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这天晚上张宇文总算睡了个好觉,而翌日白天,他与陈宏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毕竟还没到公开的时候。
【晚上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经过昨天之后,霍斯臣的邀约变得更频繁了。 张宇文本想拒绝他并留待周末,但仔细想想,还是主动一点的好,双方都对彼此有好感的前提下,实在没有吊着别人的必要。
【好。 】张宇文答道:【我过来找你,不用接。 】
霍斯臣传来几个餐厅定位,张宇文回答道:【都太贵了,我来订吧。 】
时值十二月,江南的火锅街迎来生意最好的时刻,张宇文带着霍斯臣在璀璨的灯火中左穿右插,熟悉地进了大排档坐下,霍斯臣很少来大排档吃饭,张宇文却熟得不能再熟。
“圣诞节有安排吗?”霍斯臣问。
张宇文想了想,说:“目前还不确定。”
“又是宿舍集体行动?”霍斯臣自然而然地把江湾路七号称作了“宿舍”。
“新年吧?”张宇文说。
“嗯。”霍斯臣答道:“我可以申请加入吗?”
霍斯臣听到张宇文新年要与室友们一起度过时不仅没有在意,反而理解地要求参与。
“我先想想去哪儿。”张宇文说。
他答应过收齐房租后就请客,只是在思考,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显得不太突兀。
“最近我要离开一趟,大约一周左右回来,因为除夕前一天的中午,公司有个会要开。”霍斯臣说。
“什么时候走?”张宇文问。
霍斯臣:“下周,我想去洛杉矶看看父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
“嗯。”张宇文答道。
霍斯臣观察张宇文的脸色,说:“我机票还没订……”
“不不!”张宇文马上说:“多陪伴家人,这很好。 新年一起过就很好,我等你回来。”
张宇文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家都不是没有任何亲人的NPC,包括他的室友们,他们一样有着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
饭后,霍斯臣习惯性地掏钱买单,张宇文本想说让他来,犹豫片刻后没有开口,接受了。
我在谈恋爱吗?张宇文倏然有种不真实感,当下的情景像极了许多年前,他与前任的相处模式,只是角色发生了调换。 当初他下班后,也是赶到母校外等前任,带他去吃顿晚饭,两人一起回出租屋,偶尔前任愿意做饭,回家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于是张宇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自动变成受,双方根本就没有商量过,什么“商量着来”完全不存在,看霍斯臣的态度,纯粹发乎自然。
张宇文说:“你想喝奶茶吗?”
霍斯臣:“不,为什么这么问?我不想喝奶茶,而且我吃得很饱了。”
张宇文:“不,你想喝。”
霍斯臣先是疑惑地笑了起来,继而意识到张宇文的暗示,忙道:“下次让你付账。 我只是觉得,都一样。”
“知道就好。”张宇文带着笑意,心想:一般相亲吃饭后,女孩子都给付账的男生买一杯奶茶。 我们要有来有回对不对?
霍斯臣也笑着看他,两人对视,安静下来,那一刻张宇文感觉到了某种细微的情绪,就像这个夜晚般自然。
身后等待的车子鸣笛,霍斯臣打方向盘,离开拥挤的江南道路。
“晚安。”霍斯臣朝张宇文说。
“晚安。”张宇文答道。
今天他站在家门口,看霍斯臣把车开走后才进门。
大家都坐在餐桌前,像在开什么家庭会议,看见张宇文回来时短暂地安静了一秒。
“和直男出去了?”常锦星问。
“嗯…… 是的。”张宇文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是想审他?但看这模样又不像。 严峻正在给小棋喂副食品,陈宏在吃健身餐,而郑维泽在玩手机。
陈宏应当没有说相亲的事……
“你们在聊什么?”张宇文拉开冰箱找牛奶喝,晚上的火锅太辣了。
“圣诞和新年怎么过?”陈宏问:“一起玩吗?”
郑维泽看了眼张宇文,眼里稍微有点可怜兮兮的神色,张宇文说:“我圣诞还没有安排,你们呢?”
常锦星说:“圣诞节我有工作,出外景,不过新年前一定回来。”
他接了一个大活儿,是四天三晚的邮轮之旅,跟随邮轮的客人一起拍摄。
哦…… 是这样啊。 张宇文心想,难怪郑维泽有点失望。
“我要回乡下一趟,看看父母。”陈宏说:“正好假期客户们不上课。”
“好。”张宇文爽快地说:“去吧,严峻你呢?”
“我和小棋留在家里。”严峻答道。
郑维泽懒洋洋地问:“你陪我们吗?宇文。”
“对。”张宇文答道。
“不陪直男?”
“不。”张宇文简单地答道,说:“新年咱们一起吗?我来安排吧?都缴了房租,我答应请客的。”
“哟。”所有人听到“请客”,顿时精神一振,于是张宇文与他们约好除夕当天开始,大伙儿一起行动。
他想揪大伙儿一起出外玩,再叫上霍斯臣,去哪里呢?
第二天,张宇文去了一趟一家合作过的影视公司,那家公司准备了新年的礼品本来想寄到江湾路,张宇文马上阻止了,又亲自跑了一次。
“我记得…… 上次,你们送了一些温泉饭店的招待券是吗?”张宇文极少有这种厚着脸皮找人要东西的时候:“能不能再给我几张?”
对方的副总经理顿时受宠若惊,说:“您真的要吗?!马上,我这就给您拿,要多少有多少!”
“哎您这也太客气了!”张宇文放心了,笑着说。
“哪里哪里,平时都仰仗您照顾。”副总找出来一大迭,躬身,亲手递到张宇文手上。
那是影视公司招待客人们时使用的,他们在一家温泉饭店有股份,曾经在饭店拍过戏,其中一个投资人还是这家饭店的大老板,于是便经常以送券的形式邀请合作方过去游玩。 张宇文从前根本不想去,假期宝贵,宁愿自己掏腰包出去玩。
张宇文:“太多了!我只是和几个朋友去玩。 六份就够,两岁以下的小朋友是免票的吧?”
“是的是的。”副总说:“不多不多,我给您预订亲子房,有几个小朋友?”
张宇文汗颜,副总挨个在招待券上盖章,说:“您想住几天?”
张宇文:“呃,是不是一张券只能住一个晚上?”
“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副总说:“只要我打个电话,预订好之后,您直接带着人过去就可以了……”
“不不。”张宇文道:“还是用券!我…… 需要这些招待券。 我自己预订吧,话说现在订有位置吗?”
副总说:“您先订订看,没有的话我再给那边打电话!这里还有餐券,您看,直接带过去用就行,早餐免费,晚餐使用。”
“就三天两夜吧。”张宇文说:“太麻烦您了。”
张宇文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注意不给人添麻烦,也正因这点,许多甲方对他都苦无机会巴结。 上一次他们的合作很愉快,对方还想争取更多的合作机会,看到张宇文上门来乞讨,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摆开Tiffany的全套瓷具,给他泡咖啡,请他吃点心。
张宇文拿到十二张住宿招待券与十二张餐券,放在信封里,千恩万谢,对方比张宇文还要高兴,抱着年末的豪华礼包,客客气气把他送到门外,将果篮放进他车的后备箱里,末了不忘赞美一下张宇文的车,羡慕他有眼光。
接着,张宇文又去另一家影视公司取年末的礼品。
其他家他都敬谢了,只有这两家,今天他要拜托人办事,便说不得各跑一趟。
接待他的是公司老板,也是先前张宇文投资过的年轻导演。
“王总正在忙……”
“他能有什么忙?”张宇文对助理说,当面门也不敲就直接进了他的办公室。
那导演已经成了片商总裁,这几年里赚得盆满钵满。 在人前一副霸道气场,走路自带旋风与光影特效,被业界称作魔鬼导演,此刻魔鬼正在办公室里聊电话,充满怒火地讨伐制作人费用超支问题,突然间张宇文直接进来,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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