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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为谋(Akon)


正因如此,对着主动找上门来的世子殿下,孟老大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另一边,堂屋里坐了许多人,孟夫人不在,孟老庄主面色不太好看,不轻不重地训斥了孟青阳几句:“你还知道回来!”
孟青阳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显然是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并没有顶嘴。他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拧着眉头,仿佛有天大的不情愿。
孟老庄主见他这副样子,虽然生气,好歹顾及着晏时和在场,为了维持在外人前的体面,生生压下了火气。
毕竟晏时和作为姬慕容的弟子来说,确实是孟老庄主的晚辈。
但他是与聂王府的世子一同登门,既如此,他就是晏丞相的儿子,孟老庄主将晏时和与世子看作是一伙人,并未在他面前以宗门的辈分自居。
好在晏时和礼节周到,一口一个老前辈,又说了好些蝶谷与武当交好的话语。
谁人不知折柳山庄的夫人出阁之前曾是武当的弟子,于是老庄主的脸色很快便缓和下来,对他不再像之前那般疏离。
孟老庄主正在斥责孟青阳,孟老大不好带着客人过去打断,便带领众人在长廊闲逛。
晏清河与聂景宏在前方与孟老大攀谈,孟家老大的女儿蹦蹦跳跳地围着众人打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盯着陆宛看。
陆宛看在眼里忍俊不禁,主动蹲下身去抱她。
“哥哥。”
女童的嗓音软软的,伸手搂住陆宛的脖子,“你真好看。”
“你才这么小,就知道什么是好看啦?”小义在旁边看得惊奇不已,忍不住指了指自己,“那我呢,我好看吗?”
小义的头发被他睡得毛燥燥的,身上还裹着一件厚重的皮毛大氅,他年纪还小,撑不起厚重的大氅,穿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与斯文白净的陆宛简直天差地别。
小女童被忽然靠近的小义吓了一跳,连忙将小脸蛋埋进陆宛肩上躲起来。
被小女童嫌弃,小义垂头丧气的,:“……师兄,她是不是嫌我丑?”
陆宛心中觉得好笑,摸了摸女童的小脑袋,示意她别害怕,嘴上还要安抚小义:“不丑。”
平心而论,小义模样并不难看,只是如今的装扮稍显潦草了些。
这时走在前面的三人回头,孟老大见陆宛怀中抱着女童,以为是自己的女儿缠着陆宛要他抱,连忙道:“芝芝,怎么能让客人抱你,快些下来。”
芝芝委屈地哼了一声,抓着陆宛的衣服不想放手。
孟老大无奈地走过来,想接过陆宛怀中的孩子。
哪有小孩子一上来就要人抱的?这小孩子对陆宛如此亲近,想来他们早就见过许多次了。
聂景宏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两大一小的互动,心中更加坐实了陆宛就是孟青阳心上人的这个想法。

第101章 不得善终
折柳山庄素来好客,多数江湖客路过怀宁时大多会来折柳山庄借宿,因此老庄主单独收拾出一间院子,供往来的客人的居住。
下人早就在大雪中清扫出一条窄窄的道路,直通客院。
孟老大带着几人往客院去,走道太窄,众人只得依次前行,陆宛抱着芝芝走在最后面,芝芝趴在他怀里,用手指玩着他的头发,小声说着:“哥哥,我叫孟灵芝,大家都叫我芝芝。”
“芝芝,你今年几岁了。”
陆宛本就喜欢小孩子,芝芝又十分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孟灵芝今年六岁,还没有去私塾读书。
她告诉陆宛,自己明年就可以进私塾念书了。
“芝芝,想叔父了没有。”
这一大一小正说着话,陆宛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随后伸过来一双大手,将芝芝从陆宛怀中接了过去。
孟青阳将孟灵芝举高,来回举了几次,把她逗得咯咯笑。
走在前面的几人纷纷回头,看到的就是孟青阳举着孩子逗弄,在他身后不远站着笑眯眯的晏时和。
晏时和正拉过陆宛的手,往他手心放了什么东西。
“四弟,”孟老大先看了晏时和一眼,随后板着脸斥责道:“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把芝芝放下来。”
“是。”
孟青阳换成单手抱着孟灵芝,让灵芝坐在他的手臂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孟老大不再理会他,与晏时和寒暄几句后便继续走在最前面带路。
陆宛被晏时和塞了一手的干果,有桂圆和枣子,他分了几颗给孟灵芝,自己则捏碎一颗桂圆壳,将果肉放进口中,与晏时和并排走在最后。
“二哥,你到时候还要回京都去吗。”
晏时和走在雪地里,脚上的长靴踩在雪上发出沙沙声响,他点点头,轻声道:“宛儿可想随我去京中看看?”
陆宛眼睛一亮,显然十分心动。
只不过随后他又想到,他与姬慕容已经许久未见面了,自然很想念师父。
更何况他没有听姬慕容的话,与江雪澜纠缠不清,甚至跟着人到了少林,只怕姬慕容已经从冯师伯口中听说了。
想到此处,陆宛简直苦不堪言。
他先是摇了摇头,拒绝了晏时和的邀请,紧接着低头琢磨起自己该如何向姬慕容解释最近发生的事情。
晏时和垂眸望着他,他们二人本就走在最后,陆宛在想事情,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些,晏时和便也放慢脚步陪他一起走。
因此倒是与前面的孟青阳拉开不小的一段距离。
“宛儿,”晏时和忽然靠近了些,身上淡淡的熏香味充斥着陆宛的鼻尖,“可有想念二哥?”
陆宛的思绪被打断,睫毛一颤,慢慢抬起眼,与晏时和四目相望。
晏时和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永远是柔和带笑的,身上的气息也是他熟悉的味道。
陆宛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在少林的那段日子里,他的身心竟全都放在了江雪澜的身上,没有想过两位师兄,也没有想过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姬慕容。
面对晏时和的询问,他心中略有愧疚,垂下眼睫道:“自然想念。”
晏时和看着他这副明显心虚的模样,有些莞尔,随后又生出几分苦涩之意。
方才在路上拦住马车时,晏清河已经将江雪澜在少林养伤的事情说给他听了。
把人从千机教带出来后,他便多次告诫陆宛远离江雪澜,陆宛却将他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如今又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都有些好奇了,那江雪澜,到底有什么好,令他魂不守舍,难以割舍。
晏时和敛了敛眸,面上虽未显露什么,心中却对江雪澜起了几分杀意。
折柳山庄的客院修建的宽敞气派,孟老大将几人带进一处三层木楼,让大家在此处下榻。
他们一共有五人,房间十分够用。
“世子请选。”有聂景宏在,房间自然要让他第一个挑选。
不料聂景宏竟谦让了一番,让其他人先做选择。
等陆宛选了三楼的一处房间,他才定在陆宛的隔壁。
安排好众人的住所,孟老大又要带着客人去见孟老庄主,只是不等众人出门,孟夫人先带着几个下人来了院子里。
“我儿,你可是舍得回来了。”
孟夫人不愧是武当弟子,嗓音清晰洪亮,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到孟夫人的声音,孟老大伸手扶了扶额,看样子有些头疼。
“母亲。”
一个身着紫色立领长袄的夫人跨进门槛,孟老大和孟青阳一同唤她母亲。
“母亲,”孟老大抢在孟夫人开口之前道:“孩儿还要带世子殿下等人去见父亲。”
“不急,”孟夫人的一双眼睛全停在孟青阳脸上,嘴上说道:“差人将你父亲叫过来便是。锦雀,快去把庄主叫来。”
门外的小丫头福了福身:“是,夫人。”
“黑了,瘦了。”
使唤丫鬟去叫孟老庄主,待丫鬟走后,孟夫人红着眼眶摸了摸孟青阳的脸。
孟青阳尴尬不已,往后退了半步,“母亲,还有客人在。”
“奶奶,”孟灵芝上前拉住孟夫人的手,看了陆宛一眼,小手往前一指:“奶奶,看哥哥。”
孟夫人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就见一白净斯文的少年,正腼腆地冲她微笑:“孟夫人。”
孟夫人一颗心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点点头算是回应,“把这里当作自己家,有什么需求尽管跟下人提。”
对陆宛尚且如此,对于聂景宏,她明显更加冷淡了,言语间都在表达世子是不速之客。
孟老大听的浑身冷汗,几次替孟夫人的话找补,好在聂景宏并未责怪孟夫人。
得知孟夫人先一步见到了世子,孟老庄主急匆匆的赶过来,生怕夫人心直口快,得罪了世子。
他进门先是一顿礼数周全的问候,随后婉言询问聂景宏来山庄的目的。
聂景宏没说自己是想见见自家妹妹那个不识好歹的心上人,把他抓回来领旨成婚。
他只道自己对那武林大会有些好奇,特地出京,就是为了去凑个热闹。
同孟青阳碰面,实属巧合。
这话半真半假,他此次出京本就一个目的,就是替扶风找到孟青阳,逼迫他接旨。不料这一路听了许多江湖传闻,他对那武林大会确实生出几分好奇之意。
况且他既然已经从京都出来了,又恰好碰上如此盛会,自然要去凑上一番热闹。
“教主,薛长老派人去了成老前辈那里。”
闻人语脸上遮着一块面纱,微微垂首,语气恭敬。
江雪澜前日回来后便让闻人语请来了小均的爷爷为他查看伤势,薛长老得知教主回来之后特地来求见,却吃了个闭门羹。
闻人语守在殿外,当着薛长老一众人的面,传达了教主的意思:“除了教主召见的人之外,其余他一概不得入内。”
薛长老本就多疑,他这般做法难免会令人起疑心。
也难怪他派人去小均的爷爷那里探听口风。
“无妨,让他去。”
江雪澜的左臂吊在胸前,手臂上缠满了被鲜血浸红的纱布。血液早已凝固成暗红色,看着有些渗人。
江雪澜此前将体内的余毒全部都逼到左臂上,又没有从文公公那里讨来解药,为了保住他这条手臂,小均的爷爷竟先使用布条紧紧缠住他的手臂末端,等整条手臂都变成青灰色之后,将手臂上划开大大小小数道伤口。
江雪澜拒绝使用麻沸散,小均的爷爷便让他口中咬紧了一块布,随后用烧红的刀子划开他的皮肉,将毒血尽数放出。
他道:“你这左臂,原本也是保不住,倒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将能用的法子都试试。实在不行,只能将这条手臂断去。”
只是一教之主若是断了一条手臂,难免会在教中引起非议。
江雪澜怕自己用了麻沸散,应付不了突发状况,便生生忍着,任由小均的爷爷用刀子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又一道伤口。
至于结果如何,这条手臂能不能保住,只能听天由命了。
闻人语得知江雪澜去找过姓文的阉贼,便问他结果如何。
江雪澜拧眉,露出几分厌恶的神情,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文公公竟然直接被他吓死在了床上。
混进文公公府中的部下告诉他,原来晏时和给文公公开的安神药方子,有几位药与文公公吃的另一副药药性冲突,两种药性互冲,宛如慢性毒药。
因此文公公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每晚都要做噩梦,第二日起床时,被子往往都是被汗水打湿的。
这位部下正是千机殿的女管事肖珍。
江雪澜在少林养伤的时候便联系赵午布置了好了一切。
肖珍在文公公府中收到了江雪澜的飞鸽传书,这才提前做好准备,支开了文公公院中守夜的人。
晏时和给文公公下毒,恐怕是得到了晏丞相的授意,而晏丞相又是听命于天子的。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文公公为皇上做了一辈子走狗,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后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人都到齐了吧。”
武林大会在即,不少江湖儿女以及名门弟子已经开始陆续赶往杭州,正值大雪封路,不少人都被这大雪绊住了行程,因此这几日到访折柳山庄的不止陆宛一行人,山庄上下十分忙碌。
这一早,孟老庄主召集了家中小辈,与孟夫人一同坐在堂中等候。
孟青阳起床后先去安排了客人的饮食起居等适宜,因此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刚入座便听到孟老庄主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今日把你们都叫过来,是想说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孟庄主语气一顿,目光在堂下扫视一圈,神情严肃,“我宣布,折柳山庄退出此次的武林大会。”
“什么?”
在场的人除了孟家老大和孟青阳以外都是旁系的子弟,自然对老庄主的话没有异议,孟青阳此前已经奔波了一早,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忙出了一身汗。听完孟庄主的话,刚坐下的身体又站了起来,声音拔得稍微高了些:“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我折柳山庄又不是无人应战,为何要退出今年的武林大会?”
“四弟。”孟老大伸手压了压孟青阳的手腕,示意他先坐下:“莫要激动,让父亲把话说完。”
孟老庄主前几日才把孟青阳训斥一顿,见他当着众人的面,举止竟这般莽撞,拂然道:“你给我坐下,像什么样子!”
孟青阳这才反应过来不该在这种时候顶撞父亲,他抿紧了嘴唇,攥了攥拳头,不声不响地坐回椅子上。
“父亲,”待他坐好,孟老大这才斟酌着语气开口:“往年的武林大会,你和母亲都鼓励我们去参与,今年为何……”
孟庄主叹了口气,这一叹气,似乎连精神气都跟着泄出许多,显现出几分老态来。
“以往,我和你们的母亲总是希望你们多出去看看,长些见识和本领,今年的武林大会却去不得。一是因为江湖上颇多波折,华山与武当交恶,折柳山庄若是出席此次大会,必然要掺合到他们的纠纷当中,与其中一方划清界限。”
要想在武林立足,最忌讳的就是多一个仇人,更何况不论是武当还是华山,都不是折柳山庄能够得罪的。
好在孟青阳马上要去扶风郡主成亲,折柳山庄可以以操办聘礼等借口为由,只派遣几个旁系的子弟去充数。
旁系子弟的话语权不够,自然也代表不了折柳山庄的立场。
“可是父亲,你想过母亲吗?你让母亲怎么办。”孟青阳到底没忍住,看向坐在一旁的孟母。
孟夫人出阁前曾是武当的弟子,叶掌门与明通长老的师妹。
因为孟夫人的缘故,这么多年以来,折柳山庄与武当的来往一直十分密切。孟青阳年幼时曾在武当山常住过一段时间,那里的长老对武当的绝学并不吝啬,时常在武学上指点他一二。
他虽然未曾拜入武当,但也可以说,武当等同于他第二个师门。
在孟青阳眼中,此次武当与华山交恶,他们自然要站在武当这边。
“这正是我和你们父亲商量的结果,”孟夫人摇摇头,道:“如今我已是折柳山庄的人,凡事……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孟夫人都发话了,孟青阳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能冷着脸坐在位子上,听孟庄主安排这几日招待客人的事宜。
武林大会在即,折柳山庄向来有好客的美名,众门派弟子陆续前往杭州武林门,途中若是经过怀柔,折柳山庄自然要给他们提供休息的地方。当中不乏有些小门小派,孟老庄主特意叮嘱道:“无论是何等门派的弟子,都要一视同仁,切记。”
“尤其是你,”说到最后,孟庄主看向孟青阳,“莫要意气用事。”
屋外寒风彻骨,雪霜挂在枝头晶莹剔透,时不时被风吹落,发出“噗噗”的轻响。
屋内燃着火炉,炉上坐着茶壶,晏时和在铜炉的围沿上撒了一把落花生,借着滚烫的铜片烘烤。
晏清河拉开窗子看了一眼,随后皱着眉头将窗子关严实,“这雪总算是停了,明日我们便动身离开。”
他走到火炉旁坐下,看向晏时和,“将宛儿送回蝶谷后我不准备回京了,待你回去以后,父亲那边还需要你替我言语两句。”
他可以不回京都,晏时和却是必须要回的。他是跟聂景宏一同出来的,自然要将世子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晏时和提起炉上的热茶倒了两杯,其中一杯用竹镊夹到晏清河面前,“放心吧,父亲安排的事情我已经布置好了,文公公活不过年关。”
文公公一生无子嗣,他们二人被晏丞相召回京都,明面上是为了答谢文公公在宫中当值时对晏贵妃的关照,到病榻前照顾文公公,实则是为了不动声色的将他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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