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呀!”穆流风推开他,“神经病!”
顾承佑嘿嘿笑着,穆流风又捶了他一下。
穆流风不想再跟他一起发疯,怕真的闹出什么事情,忙去录插曲。
录完后,他马不停蹄地把顾承佑拎去了他相熟的医生那里。
医生给了诊断,还问这么严重了,怎么不早点处理。
顾承佑顾左右而言他,穆流风脸黑得像地狱。
他们此时在首都,医院离顾承佑家就不远。
顾承佑后面也没有出差的通告,在穆流风的威逼下,跟医生约定了每天来治疗。
出院时,穆流风警告他,“再作真的废了你。”
顾承佑讪笑,一连串答应。
穆流风神色认真了些,“你以后的路很长,承佑,千万不要急。”
顾承佑有些不以为然,抿着嘴不回话。
穆流风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反正,我哪里也不会去。”
顾承佑迅速看向他,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个意思。
穆流风目光只是忽闪了一下,就不再躲闪,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不再追究真假虚实。
他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
更勇敢一点,但也要更谨慎一点。
“那如果,”顾承佑有些口干,“我不那么急,但做些……可能更过分点的事情呢?你会,会……”
他最后也没“会”出来,只是死死盯着穆流风。
两人对视一会,穆流风没什么表情,平淡地移开目光。
“任何事情都不要急,承佑,”穆流风说,“该是你的,早晚会是你的。”
他莞尔一笑,如湖心柔波。
顾承佑心头突突地跳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看清他的所有表情,想看清他眼中有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穆流风又平静成了无波的湖面,看似清澈,却深不见底。
这天晚上,穆流风得赶回去拍戏。
顾承佑之后的通告不多,因为要养伤,得留在首都不能乱跑,就只好送他去了机场。
两人就算全副武装,还是有点显眼,一开始就走得VIP通道。
安检口,顾承佑站在这边挥手,穆流风回头也挥了挥手,指指膝盖,又挥了一下拳头。
顾承佑只好比了一连串“OK”。
穆流风拉下口罩验身份证,通过后,快要消失在安检口时,最后回了个头。
他做了个口型,顾承佑反应了一会,看出来大概是“承佑,过年见”。
顾承佑又兴高采烈地比了个大大的“OK”,看着穆流风进去了。
顾承佑自己在外面站了好一会,站到很多人都在看他,还有的人在偷拍。
他现在红的程度,就是如果在哪里站了一会,可能会被围起来。
而穆流风比他红,如果行程公开,会有不少人接送机。
他看了好久才离开。
又跟穆流风分开了。
回家的路上,顾承佑心思复杂,还总觉得哪里不对。
晚上睡觉前,他找穆流风视频,挂断后又想了好久,才发现……
今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穆流风没有再叫过他一次佑宝。
叫的都是承佑。
这有些与众不同。
从小到大,穆流风要么叫他佑宝,要么叫他阿佑或者佑,很多人叫他“承佑”,但在穆流风口中,这是他的新名字。
顾承佑左思右想,不明白这是好是坏,到底什么意思。
“该是你的,早晚会是你的。”
他回忆着那句话,翻来覆去地想。
真的会吗?他想要的一切,真的会实现?
说到底,穆流风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早晚是多早,又或是多晚?
该,是你的……
所以,最终得到了,就是“该”,没得到,也只是因为从来就“不该”?
顾承佑满屋子溜达,躺在床上后,以为自己会孤枕难眠。
然而,一秒钟就睡着了。
还发出了能锯倒一片森林一般的磨牙声。
有的人就是这样,不管多少心事,都有让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就真的,很好命呢。
据说,最火的艺人,除夕都回不了家。
今年也有几个台邀请顾承佑去跨年晚会。
但一来,他热度起来得有些晚,已经来不及准备节目。二来,他腿脚不便,对上台表演也没太多兴趣,就在最后一次治疗后,早早回了家。
要说早,离着年关也没两天。
顾承佑的家,在沿海某省的省会,这地方在全国也算很富裕的地区,他家更是社会阶层不低。
他的父亲顾延年,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医院的副院长。
母亲殷舒华,从前是歌舞团当家花旦,生了顾承佑后开始经商,如今是当地不小的企业的董事长。
他父母两个人,小时候是青梅竹马,后来顾延年出国留学,回来时机缘巧合,又见到了殷舒华,自然地走到了一起,至今感情甚笃。
顾承佑是两人三十多岁时才诞下的独生子。
那时,他家条件已经比较优越,有很多资源。
表现在顾承佑身上,就是他小学就被逼着学完了初中,甚至一部分高中的知识,外语、竞赛也不能落下。
古代诗词名篇,他全都得倒背如流,琴棋书画,更是要手拿把掐,连当时并没多少人知道的编程,他也早早学过。
至于武术,是因为他打小身体不好,被逼着拜师学艺的。
他嫌苦,不肯学,殷舒华就抽他。
别的孩子学什么爱好,能学过一年就算不错,顾承佑天天挨抽,武术一学,就学了十几年。
在他长大后,殷舒华经常说:“我不严格要求你,你能得世界大赛的银牌?”
顾承佑听了就翻白眼,“你不严格要求我,我可能不至于有段时间一碰刀就想吐,经常恨不得被师父揍死算了。”
顾承佑小时候曾被诊断出抑郁症,与这种激进的教育模式,脱不开关系。
这种教育,让顾承佑一边变得极为叛逆,性格暴躁,一边开始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他什么都能学好,但什么都不想干,一度极为孤僻。
他十二岁时,舅舅殷美华已经在娱乐圈有了一定地位。
殷美华看出顾承佑未来怕是帅得不可方物,有个性,多才多艺,是个当明星的好材料。
而且,他也觉得姐姐姐夫的教育方法,实在不行。
他用各种方法引诱顾承佑,让后者产生对于当明星的兴趣。
于是,当时已经诊断出抑郁症的顾承佑,坚决要去国外当训练生,把顾延年和殷舒华差点吓死。
父母极力反对,舅舅全力劝解,顾承佑在沙发上坐得像个磨刀的土匪,冷冷一抬眼,“不让我去就自杀。”
顾延年怒吼,殷舒华尖叫。
顾承佑把水果刀抵在了颈动脉上。
然后,就去了。
顾承佑去了国外才知道,自己大概是被骗了。
他爷爷的,娱乐圈才没有殷美华描述得那样靓丽光鲜。
他一天还是得训练十几个小时,而且,老板比自己爸妈心狠多了。
不过,他的抑郁症并没有进一步加深,正相反,还好了。
个中原因暂且不提。
只是他一直这样卷,早早受过父母毒打,在国外又受到了社会的毒打,更是对一切都没了兴趣。
所以,他回国之后才会主打一个躺平,表示:“以后就靠收租为生了。”
如果他的父母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他也躺不平。
在顾承佑小的时候,顾延年曾经很希望儿子学医,或者搞科研,也觉得他这个学习能力和智商,完全可以走这条路。
但渐渐的,他发现儿子确实没这方面意愿,就不再逼迫,认为顺其自然比较好。
殷舒华是最希望儿子出人头地的。
她自己作为舞蹈演员,吃过许多苦,从不觉得吃苦、挨训、受委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又认为自己儿子天纵奇才,就应该全面开花。
可顾承佑小小年纪就得了抑郁症,还闹过几次自杀,把殷舒华吓坏了,不敢再管他。
而且她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再需要儿子作为成就感来源,年岁越大,她也越发从横眉立目,变成慈眉善目,觉得顾承佑怎么样都好,反正家里资产够他吃好几辈子。
“人为什么非要多么成材呢,得过世界第二还不够吗?”这是她近些年偶尔会发表的感慨。
因为这些转变,顾承佑这些年跟家里关系逐渐变好,如今已经没什么矛盾。
顾承佑先前不是拍戏,就是在自己家养着,其实没怎么接触外界。
他回家时,非不让盛子玉来送,自己打了个车去机场,只戴了个帽子,口罩都没戴,就进入候机大厅。
起先,是办票的小姐姐不停地看他的脸,然后看他的信息,露出一种极为兴奋,但因为专业度不能兴奋的表情。
而后,排在他旁边队伍,一直看过来的几个女生问:“请问……是顾承佑吗?”
顾承佑审视了一下她们的眼神,果断道:“不是。”
几个女生答了“哦”,但还是激动地盯着他。
办票的小姐姐朝那几个女生递了一个眼色,非常隐秘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大家就疯狂了。
事情从一群人围着顾承佑拍照、签名,逐渐演变成顾承佑在机场狂奔,后面跟了几十个人喊:“佑宝我好喜欢你啊,佑宝你别怕,佑宝小心摔着!”
安保人员沉着冷静地救了他,把他拎进VIP通道,还很严肃地说:“怎么不早报备?”
顾承佑两眼一抹黑,心有余悸。
他是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
不久前,顾承佑还可以毫无防备地走在大街上呢。
果然,现在人红起来就是快,红与不红,区别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顾承佑只好戴上全副武装,可坐进头等舱,他还是被一个漂亮姐姐认出来,不得不给对方签名,跟对方合影。
漂亮姐姐还问他要微讯。
顾承佑一个可怜的i人,想钻进地里,手差点摇成风车,“抱歉,我不能加。”
他装睡两小时后,麻溜地走VIP通道逃出了机场。
在国外时,他也红过,也被一群人围着走过,但那时他一般都不是自己一人,身边总有穆流风。
对,这种情况,必须要穆流风在身边,他才能挺胸抬头应对,不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反应:快跑。
坐在自家车上往回走时,顾承佑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怪不得大哥以前总觉得他小孩子气,谁说不是呢。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穆流风都不叫他佑宝,开始叫他名字了,这应该是对他主体性的初步认可,决不能辜负。
父亲顾延年开车,母亲殷舒华坐副驾驶。
殷舒华从后视镜里,看见顾承佑正对着窗外笑,也往外看了看,“外面什么这么好看?”
车子刚好经过公交站牌,有穆流风的广告海报。
殷舒华说:“是流风吗?不是说他要来家里过年,什么时候到?”
因为穆流风之前的电视剧角色,殷舒华最近格外喜欢他,是妥妥的妈粉。
“流风就是我理想中的孩子。”她追剧时,跟顾承佑视频,这样说过。
顾承佑当时正在咸鱼,天天像扎根了一样躺在床上,只回给她一个白眼。
顾承佑给车窗外的海报拍了张照,发给穆流风,颇为得意,“人家可不像我,人家要跑两个上星晚会呢。”
殷舒华说:“流风真优秀,他不回家,他妈妈不想他吗?”
顾承佑只说:“别人的事,你少管。”
殷舒华一扬下颌,“哼。”
顾延年打圆场,“流风来了我们得照顾好,当年承佑一个人出去,多亏他一直帮忙带着。”
殷舒华一下想起很多往事,有些感慨起来。
那是十二岁的顾承佑,去国外后的第三个月。
她当时心中很煎熬,因为顾承佑居然得了心理疾病,还有些严重,而病因很可能就是她。
那个年代,抑郁症这回事几乎没什么知道,她从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那一阵子,她实在忍不住,出国前去探望儿子。
顾承佑走的时候,叛逆、偏激、冷漠,浑身长满了刺,随时准备扎穿周围所有人,或者干脆刺死他自己。
殷舒华虽然对儿子很严格,但那是因为她小时候,也是受到一样的严格教育,她真的以为这才是为孩子好。
她害怕顾承佑在国外吃不好、过不好,跟别人相处不好,心理问题更严重,去的时候全程提心吊胆,每天都在做噩梦。
但她到了国外公司的等候室,见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自己的儿子。
那是十六岁的穆流风。
他当时已经很高,但身量还十分细瘦,整个人俊秀得像月光凝成的,眉眼温柔,气质有远超年龄的沉稳。
他笑着跟殷舒华握手,“殷阿姨您好啊,我是承佑的队友,您叫我小穆就行。您从国内飞过来辛苦了,肯定累了吧,来,我给您倒杯水。”
殷舒华自己就是周边有名的大美女,还生出了顾承佑这从小就看得出容貌过人的儿子,但平心而论,她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神仙啊。
她心中竟然冒出这样一个词。
她握着穆流风的手,居然愣了,好半天才问:“哦,没事,额,小穆你好,承佑呢?”
穆流风笑着向后挥挥手,“承佑,快来。你天天那么想妈妈,妈妈来了怎么还躲起来了?”
“我才没想她。”顾承佑这才从墙根后面别别扭扭地走出来。
后来据顾承佑说,他那之前是真没想妈,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完全搞不懂为什么穆流风要这样说。
三人坐在一起,小会客厅里有些挤,强行拉近了每个人的距离。
穆流风只打算作陪一会,本来想要走,但顾承佑死死抓着他不放,就只好陪了很久。
他们聊了二十来分钟,但那二十来分钟,是殷舒华一辈子度过的,最奇妙的一段时间。
他的儿子,在家里像一颗随时会炸的导弹,像一块永世不化的坚冰,像一朵快枯死的花。
可是,短短三个月,他竟然成了眼前的样子。
能说爱笑,大胆自信,调皮快乐,甚至对她也没那么防备、厌恶,还主动来亲近,在穆流风的提议下,表演了一段新学的舞蹈。
说实在话,那舞跳得很是不错,能看出非凡的肢体天赋。
但十二岁的顾承佑跳到一半,想起自己母亲就是舞蹈演员,突然没了兴致,不再跳了,神色一下沉下去。
“怎么样?”顾承佑仿佛又长出一身刺,低低地冷笑一声,“呵,估计你也会觉得不行,你从来都……”
殷舒华本想说“还可以,练多久到这种程度?哪里哪里还可以改进”。
她这辈子听过的话,都是这么说的。
但那句话噎在喉头很久,突然变了。
她笑着张开手臂,“儿子真棒,太帅了,来,让妈妈抱抱!”
她一时都没有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话锋一转,但身体已经先于思想一步行动了。
可能是因为看出顾承佑眼神戒备中的一丝渴望,可能是因为看见穆流风望着顾承佑时的神情。
那神情甚至让人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且还是个孩子,看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有这样感染人的神色?
穆流风的笑容那么温暖,春水一样,他的目光望向顾承佑时,透露出的全是鼓励和骄傲,甚至还有一丝欣慰与感动。
那种柔软的、充满感情的样子,让殷舒华甚至觉得陌生和莫名。
她没被人这样看过,也没这样看过自己的儿子。
她竟然入迷了。
顾承佑训练时,她时常陪伴在旁,有时面前会有镜子。
在这种时候,她的表情从来都是严厉的、苛刻的,甚至嫌恶的。
她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中可以迸发出那样动人的神情,有那么美好的光彩。
不仅她不习惯,顾承佑也一样愣住了。
他哪里见过母亲这样的表现呢,鼓励,夸奖,赞美?从来都没有过。
他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穆流风笑起来,“去啊承佑,干嘛呢?哦,大小伙子了,还害羞了吗?”
顾承佑迟疑地,扭扭捏捏地走过去,看了母亲一会,突然一下把脸埋进母亲怀里。
过了一会,他瘦削的肩膀颤抖起来。
她心爱却从未好好疼爱过的儿子,抱着她哭得那么伤心。
殷舒华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也变得潮湿,眼中一下含满泪水,随之而来的情绪,让她陌生却也悸动,仿佛终于明白了很多事情。
顾承佑仰起脸,稚嫩的脸上全是泪水,像露水附着在嫩叶上。
“我真的好吗,妈妈?”他小声问。
殷舒华顿时绷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住他,“好,你是最好的,妈妈为你骄傲,真的非常,非常为你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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