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通过大量的、毫无干系的死者,去掩盖最初的那些互相之间有联系的死者。”
宫九挑眉:“倘若这些尸体被发现不是青鸟自己计划之内的, 那为何她要将那些尸体弃尸海上,还特地换了衣服, 让他们不要下沉?”
墨麒低声道:“这些人都是因她而死,都是和她一样为毒瘾而痛苦的人, 她想用这种方式补偿他们。通过这种仪式抚慰心里的内疚。”
展昭气不过, 使劲揪白玉堂的袖子:“杀了人以后说对不起, 有什么用。”
“不过, 青鸟后期的慌乱和欲盖弥彰, 至少可以说明, 在河小公子之前的死者身上一定有某种,能够指向青鸟的共同点。”楚留香将桌上的画像收起来,又把方才的那些河小公子和他之前的死者画像摊开,“也就是说,这些画像,这些死者,就是我们抓住青鸟、勘破她身份的关键!”
楚留香的目光不断在画像间移动:“我脑中隐隐约约有个影子……但我始终抓不住它。”
“报——”
厅外匆匆跑进一位城兵,单膝跪下后大声报说:“万梅山庄,西门吹雪,现在城外要求进城!是否放行!”
还在对着画像苦苦思索的众人,顿时齐齐一惊:“万梅山庄,西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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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麒随着城兵来到城门前时,万梅山庄的马车就停在官道边,而西门吹雪则已坐在官道旁唯一的那间小破茶店里,细细地剥着一颗水煮蛋。
墨麒不得不被这颗水煮蛋吸引了注意。
方才城兵来报了西门吹雪的到来后,众人几乎是在几秒之内就叽叽呱呱了一堆消息,譬如说:
“听说他一年就出三次门,是真的吗?这么喜欢呆在家里?简直比死公鸡还不爱挪窝!”
“听说他为了和白云城城主叶孤城比剑,和自己即将新婚的妻子一剑斩情,婚帖都发出去了说不结就不结,是真的吗?”
“听说,他平日就喝白水,只吃水煮蛋,是真的吗?”
“听说……”
大家谈论了一会,就以还要继续梳理案情为由,让一直默不作声的墨麒去接西门吹雪了,临踏出门前,墨麒还听见展昭小小声的一句:“墨麒和西门庄主,穿上白衣以后,也不知道谁更仙一点哦。其实我觉得世子平日里不发……不发作时候,也是有一战之力的!至于我家玉堂——嘿,我家玉堂不需要比,他要是神仙,那肯定是天底下最俊俏的神仙!”
一室的单身汉们,齐齐噤言,仿佛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酸臭味儿。
…………
墨麒听了这么一耳朵的八卦,再看到西门吹雪当真坐在茶馆里,剥着水煮蛋时,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医者本能让他第一时间想起的是:不能只吃鸡蛋白水,对身体不好。
然后他的理智才重新找回主权:他怎么可能只吃鸡蛋和白水,若是如此,他怎么活这么大的。
墨麒没有说话,而是站在茶馆门口,等西门吹雪把水煮蛋吃完了,才对着抬起头的西门吹雪微微颔首:“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站了起来,一身白衣就是身处在这脏兮兮的茶馆之中也一尘不染。他显然是听过墨麒的名号的,看见墨麒身后被风撩起的拂尘尘尾后,眼神微微一变:“浮沉银雪,江湖百晓生神兵榜第二,墨道仙。”
跟在墨麒身后的城兵顿时吞了口口水,心惊胆战。
这这这气氛有点——不对,是很——不对,是太冰冷了吧?
不不不会一会儿就打起来吧?
城兵攥紧了手里的红缨枪,欲哭无泪地看着面前两尊各吐完一句话,就开始相对而寒脸,一句话不说的冰雕。
等了许久,城兵也没见两个人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城兵:“……”
这是做什么呢……莫不是互相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那岂不是得等到山无棱,天地合去!
城兵鼓足了勇气,挺起胸膛,振作精神,抬头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声如蚊呐:“二位,城门开了。”
西门吹雪终于说话了:“劳烦久等。”
墨麒也接着开口:“无妨,西门庄主跟我来。”
城兵如蒙大赦,立即走在最前面开路。一路上竖着耳朵胆战心惊地听着身后的声响,一片寂静如死水。
城兵背后发毛,满腹牢骚:这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让闷葫芦来带闷葫芦,两个闷葫芦凑一起,这不是闷到一块了吗!
待他将两只闷葫芦送到将军府,俩人说的话加一块总共就那四句。闷葫芦互相之间倒是给对方留下了不错的好印象,城兵却是一肚子苦水,到了地方就匆匆告退,转身拔腿便走,走的飞快,恨不得直接甩开腿跑起来,根本不想和这两只闷葫芦呆一块。
“九公子呢?”闷葫芦之一的墨麒领着自己的同类回到室内,扫了一圈人群,没发现宫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世子?世子说他在这儿看的没趣儿了,要出去逛逛。”展昭仰起头,对墨麒惊讶地道,“咦,世子出去原来不是找道长你啊?”
墨麒:“……”
他反省自己这话问的就有问题,不能怪展昭话回的奇奇怪怪。宫九要去哪不是宫九的自由么,他干嘛一眼没看见宫九,就要问九公子去哪了。
墨麒掩饰地转移话题道:“西门庄主此次来满里,不知所为何事?”
还埋头看画像,冥思苦想的众人听到了“西门庄主”这几个字,纷纷把脑袋抬了起来,果真瞧见道长身边那位一身雪白的冷漠剑客。
西门吹雪:“欲往白云城,平乱。”
姬冰雁推着轮椅给墨麒让开位置,自己到一旁喝茶,好休息一下快成乱麻的大脑:“庄主若是想去白云城,那还是等九公子回来的好。庄主应该知道满里有禁航令?自从李将军遇袭之后,整个南海火筒队都调到了航线上,即便能借到船来,也会在行海途中被巡航的火筒队打沉。”
姬冰雁指指自己的腿:“庄主莫要不当回事,看看我这腿,还有楚留香现在还不大敢动弹的手,这可都是被火筒队的火.药筒打的。”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九公子何时回来?”
胡铁花晃晃自己已经塞满浆糊的脑袋,也走回茶几边,和姬冰雁一块放空大脑了,满口的荒腔走板:“这你得问道长,看九公子什么时候想道长了呢,他就什么时候回来了。”
西门吹雪:“……”
他疑惑又有那么些惊讶的目光落到了墨麒身上。
墨麒不得不开口:“九公子以往在办案时,几乎从不离开。或许是临时有什么事情,待处理完了便会回来,不会离开太长时间。”墨麒说完,也有些不确定,仰头看了看横梁,“是吗?”
横梁上冒出宫九暗卫的脑袋,飞快对墨道长点点头。
白玉堂面无表情地低声补刀:“连九公子的暗卫也能调的动了。”
这关系,还要多说什么吗?
墨麒眼睁睁看着西门吹雪的眼底,掠过一丝“原来如此”的神色。
道长很矛盾,很纠结。这个时候他要是直接开口说“我与九公子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一来显得特别突兀,二来……就连道长自己都觉得西门吹雪不会信了。
但他们确实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说不准还没到,毕竟宫九从未承认过。
给宫九订做裘衣的那会,墨麒其实很深刻仔细地想过宫九和他之间的关系,确实很难找到定位。但墨麒可以确定,绝不是像胡铁花他们平日里调侃的那般。他在出山后,也曾见过互相喜欢的情人之间的眼神,那种浓情蜜意和柔软的痴迷,和宫九平日里总是看着他的眼神并不相似。
宫九的眼神,墨麒很难描述。那是一种全神的专注和霸道的占据,就像是孩童得来了自己最喜爱的玩具后,一刻不愿离手、就连睡觉也要抱着的那种占有感。
这份占有的眼神并没有一丝柔软。
墨麒走神的时间不长,他是被一声温柔又好听的女声唤回注意力的。不止是他,整个将军府的人几乎都听见了这道灌注着内力的女声。
“太行仙君。”
出声之人不知修习了什么秘术,这女声撞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后,顿时叫人如闻钟鸣,整个人都手脚松麻,眼前一波一波地荡起涟漪,就连地面也好像变成了在风浪之上的一叶扁舟,晃得人站立不稳。
好些仆役身边没有可以扶靠的东西,在这一声传音后失去了平衡力,当即平地摇晃,栽倒在地。
“什么太行仙……难道这是蓬山仙人?!”楚留香捂着一半耳朵,突然反应过来。
胡铁花两只耳朵都遮住了:“什么意思,她来将军府做什么,是来自投罗网了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展昭的手早在一个字炸响的时候,就飞快地捂到皱起眉的白玉堂耳朵上了。自己却扎扎实实听完了这四个字,内力一时没能抵得住蓬山仙人的魔音,脚下一晃,被白玉堂面不改色地握住了腰,直接往自己怀里一摁。
展昭惊讶地仰起头的功夫,白玉堂已经伸长了左臂,揽住展昭的腰,右手则抬起来,搭在展昭的左耳上。微凉的手掌紧紧贴着展昭的耳朵,内力顺着接触的地方运转,将蓬山仙人的魔音引起的剩余的震感挤了出去。